汤汤童话：像青草一样蓬勃生长

卜月琴

原野上，满目青草在风中蔓延成无边无际的蓬勃世界，这大概就是春天的模样了。汤汤的童话，就像青草一样蔓延成我眼前美丽的春天。

《青草国的鹅》是作家汤汤众多童话故事中的一篇，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叫草婴的孩子的故事。草婴是一个倍受爸爸妈妈包容、宠爱的女孩，有一天她遇到一只追着她攻击的大鹅，它唤醒了草婴关于鹅的记忆，于是草婴变成了鹅，回到了青草国，最后又从青草国回到了人间……这样一个童话故事，在奇异的幻想中有现实生活，在真实生活中有幻想色彩，一切似真似幻，两个世界的生活，交织成了女孩草婴的童话世界。

现实向美而生

童话创作一般运用夸张和拟人化手法虚拟出事物和境界，但这些虚拟都植根于现实生活。汤汤就常常把生活中的真实情感、生活中的真实场境和童话的“非生活形式”结合在一起，表达出自己最真实的情感以及对儿童最真实的引导。

草婴是个弃婴，虽然草婴从未察觉到这一点，但从故事之初草婴不满自己的名字给自己带来的烦恼并要求改名这个伏笔里，我们隐约能猜出这名字背后有故事。当我们读到草婴的名字源于她是青草地上的弃婴时，不由自主地给予她同情，更不由自主地联想起长辈们对草婴无微不至的关爱：看见有鹅追着草婴不放时，爸爸妈妈一左一右护送草婴上学;当草婴被吓得生病时，他们忍痛把草婴送到城里的舅舅舅妈处;因为草婴生病了，爸爸妈妈忧心忡忡，把家里的老母鸡炖了喂草婴;草婴想吃东西了，大人们笑眯眯地看着草婴吃……这些是真实世界再日常不过的一幕一幕，而汤汤看到了这司空见惯的一幕一幕里流淌的人间之爱。

村里来了一只鹅，这只鹅径直朝草婴扑过去，它两眼放光，大展双翅，坚硬的红褐色长嘴巴一个劲儿往她身上啄去，一副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的样子。这只鹅的样子，让我们不由想起丰子恺和任大霖笔下的鹅，这是多么真实的描摹啊！看到这只鹅对草婴的追逐，我们仿佛就跟着它来到散发着青草味道的乡村，看见闹腾腾的生活的样子，而孩子们读到这里则能被唤醒期待，他们一定会盼望着走进这样鲜活多姿的生活中去。

草婴来到了青草国，在这个与人类社会相隔的鹅的国度里，居然有着和人类社会一样的居所、一样的学校、一样的游戏……青草国的自由、闲暇、和谐，也许让我们找到了为人类所期望的的另一种生存方式：诗一样的生活。草婴见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阿望王后，她和自己人类的妈妈一样温暖而又善解人意。草婴归来时，她不是高高坐在王位上的贵妇，而像所有等待孩子归来的母亲一样在家门前焦急地张望，舐犊之情跃然纸上;她伸出翅膀拢住草婴的身子，用爱的拥抱融化草婴;草婴生病了，她请来鹅巫婆婆，寻求送草婴回人间的办法;为了孩子的心愿和梦想，她抛弃了自己内心对女儿的思念和忧伤，成全了草婴。她和人间的妈妈一样走进了草婴的心里。汤汤用文字为我们勾勒出这样一个鹅妈妈的形象，用每一个真实的细节诠释了母爱。

汤汤说过：“你对这个世界有多少天真和善意，世界就会还你多少天真和善意。”这是汤汤美好而又纯真的创作理念。的确，在《青草国的鹅》里，到处充满爱的天真和善意。在汤汤的童话里，真实的美好就像青草一样生长在文字的田野里，熨帖着每一个读者内心对生活和美好的向往。

幻想向美而长

经典童话，在幻想之外总有点更富有生命力的象征意义，比如大家熟知的《丑小鸭》，小时候读，读出的是丑小鸭有趣又神奇的遭遇;长大了读，读出的是丑小鸭内心的挣扎与奋斗。读汤汤的《青草国的鹅》，让我们和孩子们一起不仅读到了幻想与现实交织在一起带来的真切感受，还读到了童话所给予我们的内心的唤起，奇妙的幻想和象征的意蕴紧密勾连。

一开始，鹅对草婴不依不饶的追逐令我们讶异，直到草婴被大白鹅在光光的小腿肚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留下了细细密密的齿印，打通了人间与青草国的大门，草婴的血液里关于鹅的记忆才慢慢复苏——她开始听得懂鹅的语言，想念鹅最爱吃的青草。这是多么奇幻又合理的想象啊！生活里的我们常常会迷失自己，记忆的復苏是寻找迷失的自我的最佳方式。多希望我们能像草婴一样，在不经意间被触发记忆，血液里开始流淌我们想要追寻的梦想……

草婴是在月光下变成了鹅的模样，在一团浓雾里走到了青草国。最后当她离开青草国时，同样是在月光下的浓雾里，走回了人间的爸爸妈妈身边。月光下的事物朦朦胧胧，月光下的母亲给孩子启蒙，月光常常给予了幻想丰富的滋养，而且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月亮常常被赋予特别的含义，代表着思念、团聚，于是月光也就带来一种充满亲情的意境。这样的意境激发了读者的情感共鸣，这样的奇幻想象也让所有读者欣然徜徉其中。

汤汤多次在故事中描写了青草地以及草婴对青草地的亲近与爱——

当草婴带着鹅来到秋天收割过的田里：

她的指尖摩挲着身边的青草，那么柔，那么嫩，使她生出无限爱怜之心。她把鼻子凑近它们，深深地闻闻，青草的气息让她愉快。她把脸埋得更深一些，让草触着她的皮肤，痒丝丝的，她便咯咯地笑。

草婴路过城市郊外的一片菜地时：

草婴蹲下身子，凝视这一丛丛的青草。她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拨弄，或者深深地闻一闻，有一会儿她把脸埋进草里去。

草婴来到了青草国：

碧绿柔软的青草一会儿淹没他们的腿，一会儿淹没他们的脑袋。整个世界都是草，高的矮的，深绿的浅绿的，清冽的草香好闻极了。草里开着花，大朵的小朵的，红色的黄色的。

在草婴的眼里，这不仅是一片蓬勃生长的青草地，还是和她的生命血脉相连的土地。在这样的青草地上，草婴迸发出了炽热而执著的对生命的爱。青草地，给予草婴的，是这个世界缤纷的美丽，是这个世界触手可及的柔软，是这个世界无处不在的向上的生命力。

汤汤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描写散发着湿润、碧绿、柔软特质的青草地？人类初始时从大地中来，最后回归大地，对大地的亲近是人类的心灵皈依。所以，这片青草地不仅是草婴的青草地，还是所有读者的青草地，是与大自然、与生命相连的象征。它有着别样的意义。亲近自然，回归自然，是人类获取幸福的方式之一。无论是成人还是儿童，都能在这片青草地上找到心灵的栖息地。这也是汤汤童话里最富有生命力的地方。

幻想是现实的折光，汤汤用柔软的文字，用童话里的幻想，不仅把现实的美好带给了孩子们，还把现实中被我们不经意间忽略掉的那些美好也给予了孩子们。这些美好，也像青草一样生长在文字的青草地中，点亮了每一个读者对生活的梦想、期待。

一个短短的童话故事，让我们看到了汤汤童话的一隅，她把童话里对一切真善美的幻想，糅合在了具有内在深度的日常生活化描写之中，每一个画面的呈现，每一处象征的意义，每一次内心的真实流露，每一回结构的呼应，都体现了汤汤对生命的探索，她的童话的生命力也像青草一样蓬勃生长。

（作者单位：江苏省扬州市邗江区实验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