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普查琐记
2021-08-06卓勇良
卓勇良
38884603,我随手敲下的这串数字,是1982年第三次全国人口普查浙江的常住人口数。38年前无意记下的数字,仍能脱口而出。
我当时跟随的领导,协助分管副省长翟翕武,协调处理人口普查的一些事情。我所在单位跟人口普查没什么关系,所以人口普查没我什么事。但因跟随领导的缘由,使得我对那次人口普查,居然也有一些了解。其中的一些巧遇和花絮,在这次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中被激活。
1982年春,我随领导去绍兴。那天是副省长翟翕武去绍兴检查工作,现场解决问题。中午阳光灿烂,春意融融,翟翕武和我们一起,在绍兴宾馆餐厅大堂,围着一张大圆桌吃饭。一起吃饭的一位浙江日报记者,突然指着边上一张方桌说,那不是谢晋和某著名编剧吗。
当时餐厅里吃饭的人不多。我们靠里边,谢晋与著名编剧在窗边,方桌上有一把锡酒壶,四五个菜,他们俩对饮聊天,似乎很尽兴。记者大概是职业习惯,上去与谢晋招呼,我在边上看着,觉得运气真好,遇上了大导演。
那次人口普查,按通知要求我是去街道登记的。登记的地方是在松木场沿山河村的一间住宅里,他们问我哪里出生,我说上海。那时好像还没有出生地概念,反正户口簿上我成了上海人,我太太调侃我,“明明是宁波人,偏偏要说成上海人!”比较不好意思。那是改革开放后的首次人口普查。前一次是1964年的第二次全国人口普查,已相隔18年了。此后,逢十的年份进行人口普查成为惯例。
我还承担过1990年第四次人口普查的课题研究。结题会上一位素不相识的杭大教师高兴地跟我说,他的论文用了我发表在《中国工业经济研究》上的一个公式,顺利评上副教授,我虚荣心瞬间爆棚。
七普的全国公报出来后,网上出现了一些质疑声音。其实,普查数据与平常年份的抽样数据具有不可比性,不过如抽样数据与普查数据出入太大,确也表明数据质量的问题。统计局朋友对此解释说,这是由于各方面对抽样调查不重视,基层力量薄弱,缺乏质量控制手段,没有实行下管一级等情况造成的。
我倒是认为,国家统计局的工作在政府部门中是比较不错的,数据处理和公布大致还算贴心。浙江省统计局的统计信息公布效率这几年大大提高,例行的定期公布大大提前,是我们混数字的人的福音。这次七普,浙江省的数据是在全国数据公布后的第3天公布的。
不过,一些特定年龄段的全国人口数据,可能有较大误差。只要把两次普查的年龄段数据,移动10岁对照比较,就能得到结论。因为存在死亡因素,一般情况下,同一拨人过了10年,只会减少,不会增加。因此,如本次普查的特定年龄段人口比上次普查的相应年龄段人口增加,大概率是数据存在问题。
例如,2010年六普11岁人口,比2000年五普1岁人口多21.2%;2010年六普31岁人口,比2000年五普21岁人口数多5.0%。加总计算,这两个年龄段的人口数,前者误差9.0%,后者误差1.9%。如扣除正常误差因素,实际误差或稍小一些。
但纯凭这些数据,仍不能确切判断到底是哪次普查出现较大误差。因为前后两次普查,理论上都同时存在着偏多或偏少的可能性。当然必须强调,尽管这些误差对数据总体准确性影响很小,但也不能认为无关紧要。
人口普查数据具有自我校核机制。各省的戶籍人口数和常住人口数并不相等,但全国总计的户籍人口数和常住人口数,理论上恒等。实际工作中,要使这两个数据相等恐怕并不容易。
第七次人口普查的全国数据5月11日公布时,我就筹划着作些分析。因为这是一件大事,日本称之为“国势调查”。
人口是国民经济的基础变量。根据五普和六普的年龄表,全国劳动年龄人口从2013年开始减少,2013年至2026年合计将减少近5000万人左右,宏观经济结构随之开始发生根本性变化。劳动和资本的博弈关系发生变化,收入和消费占GDP的比重开始逐渐上升,出口和投资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作用逐渐下降。这些正是提出双循环的宏观经济背景。
七普数据揭示了浙江人口的一个重要情况,就是外来流动人口大大优化了浙江人口结构。1990年以来,浙江外来流动人口从当年103.6万人,增加到2020年1618.6万人,已占浙江人口的25.1%。而且,外来流动人口这10年的增量,刚好稍高于同期劳动年龄人口增量,这在逻辑上表明,浙江的新增就业人口主要依赖外来劳动力。
如果没有外来流动人口又将如何?分析表明,如果没有外来流动人口,浙江人口结构将大大恶化。干活的人更少,老人更多。孩子占比仅提高0.91个百分点,劳动年龄人口占比降低6.11个百分点,老龄化提高5.18个百分点。
流动人口是一条大河,载着希望,载着活力。杭州市常住人口1990年为583.2万人,2020年为1193.6万人,翻了一番多,其中80%多是外来人口。杭州以其自身活力吸引众多外来人口,外来人口又以自己的努力,进一步创造了杭州的新的繁荣。
当然,这也是一个“跷跷板”。流入人口对浙江及杭州人口结构的优化,也就是对人口流出省份人口结构的恶化。浙江尤其是杭州务请努力报答大家的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