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策框架和情绪对道德圈儿的影响
2021-08-02张运坤
张运坤
摘 要:已有研究表明,情绪对道德判断产生影响,那么道德圈儿的大小是否会受到情绪的影响?实验1和实验2分别采用不同的实验材料,让个体在不同的情绪下,通过包含和排除的方法划出道德圈儿的大小。结果发现:(1)排除条件下比包含条件下个体划出了更大的圈儿,说明道德圈儿受认知推理的影响。(2)正性情绪(高兴)和负性情绪(悲伤)条件下,个体划出的道德圈儿没有明显差异,说明这两种情绪对道德圈儿大小没有影响。
关键词:道德圈儿 包含-排除心向 情绪 框架
1 前言
随着社会的进步,越来越多的生命体被认为需要道德关怀,应该包含在“道德圈儿”里(Singer,1981)。Laham(2009)认为“道德圈儿”是围绕世界上那些值得从道德上考虑的实体所划分的界限。道德圈儿,属于道德判断领域。道德圈儿里不仅应包含孩子、成人,还应包含非人类的动物、植物,这些实体都属于道德圈儿或道德群体(Deutsch,1985;Singer,1981)。道德圈儿是一种范围,主要强调哪些生命体应该道德对待。道德判断是对他人的行为或特性的评价(好或坏)(Haidt,2001)。目前对道德判断和道德圈儿概念没有统一的说明。道德圈儿里应该包含哪些实体不仅是哲学关注的问题,也越来越受到心理学家的关注。而且我们如何对待这些生命体在现实中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例如边缘生命体、胎儿、植物人和垂死的病人,一些人认为应该道德关怀他们,把他们包含在道德圈儿里,而另外一些人则反对,认为他们应该被排除到道德圈儿外。这样的分歧意见为社会政策和立法也带来了不便。同时对这些实体划分受到哪些因素影响还没有得到充分研究。
决策框架由Tversky 和 Kahneman提出,他们利用“亚洲疾病问题”研究人们的决策行为时发现个体在决策中受选择方案的框架形式影响而出现不同的结果。Laham(2009)验证了决策框架对道德圈儿大小的影响。他们被试一份实体清单(如,女孩、胎儿、脑瘫的病人、成年人和婴儿等),要求被试划出值得道德关怀的实体(包含心向)或删除不值得道德关怀的实体(排除心向)。他的三项研究表明道德圈儿的大小受决策框架效应(包含——排除差异)的影响,处于排除心向的被试比包含心向的被试划出了更大的道德圈儿。研究进一步发现,处于排除心向的人们划定更大的道德圈儿后,觉得更有义务给予诸多外群体道德关注。
情绪在道德判断中地位不可或缺,被心理学家所重视。研究表明,在实验中引起被试的正性情绪或负性情绪,都会对他们随后的道德判断产生影响(Kliemann,Young,Scholz,& Saxe,2008;Eskine,Kacinik,& Prinz,2011)。Fataneh(2000)等研究表明,快乐心境下的道德推理比较简单、零散,而悲伤心境下的道德推理比较复杂、系统。Valdesolo和DeSteno (2006)通过展示幽默或中性视频片段诱导被试积极或中性的情绪。结果发现,相较于中性情绪状态,幽默视频片段增加功利决策的可能性。这些研究说明情绪对道德判断产生了较明显的影响,正性情绪下判断标准更为宽松,负性情绪下判断更为严苛。道德判断双加工模型认为情绪和推理同时影响道德判断,那么在有意识的框架条件下,情绪是否影响判断呢?Past?tter,Gleixner, Neuhauser和B?uml (2013)通过音乐启动被试的情绪,让被试在不同的情绪及不同的框架下回答天桥两难问题,积极情绪下的被试处于主动决策框架条件下更容易做出功利“推”的回应,处于被动框架条件下更容易做出非功利“不推”的回应;而消极情绪下的被试则出现完全相反的情况,当处于主动决策框架条件下更容易做出非功利“不推”的回应,当处于被动框架条件下更容易做出功利“推”的回应。这一研究说明不同的情绪状态下道德判断随着框架的变化而变化,情绪影响人的道德思维,并通过评估道德思维的价值进而影响道德判断,也就是说情绪对道德判断的影响和个体的决策框架有直接的关系。
道德圈儿的大小不仅受到经济和社会等宏观因素的影响(Staub,1989),还受到了微观因素的影响。已有的研究表明决策框架对道德圈儿大小产生影响。那么决策框架下,情绪是否会对道德圈儿大小产生影响呢? Bloom, Pizarro和他们的同事们认为移情和情感是可能的因素,但没有相关的实验研究。根据Singer(1981,2011),那么正性情绪和负性情绪是否会对道德圈儿大小产生影响呢?是否会随着框架的变化而变化呢?目前还不清楚,为了回答这两个问题,本研究试图考察情绪和框架對道德圈儿大小的影响。根据情绪已有的研究结果,我们推测道德圈儿大小会受到影响。据此,我们提出以下假设,假设在不同的情绪条件下排除心向形成更大的道德圈儿,包含心向形成较小的道德圈儿;正性情绪条件下形成的道德圈儿要大于负性情绪条件下形成的道德圈儿。
2 实验1
实验1考察被试在正性情绪、负性情绪条件下包含或排除那些值得道德关怀的生命体。
2.1 方法
2.1.1 被试
广西某大学141名大学生参加实验,剔除2名答题不完整的被试,共获得有效被试139名。其中,男生97名,女生42名,被试平均年龄为20.06岁(SD=1.08)。所有被试均自愿参加实验,且以前未参加过类似的实验。
2.1.2 实验材料与实验设计
本实验采用2×2被试间实验设计,自变量为情绪(正性情绪、负性情绪)和认知框架(包含心向、排除心向),因变量为被试所划定的道德圈儿大小。通过播放音乐诱导被试的情绪,正性情绪(快乐)下给被试播放莫扎特的小夜曲Eine kleine Nachtmusik,负性情绪(悲伤)下播放巴伯的弦乐Adagio for Strings(Past?tter,Gleixner, Neuhauser&B?uml,2013)。为增进正性和负性情绪的诱导,要求被试写下关于自己过去快乐和悲伤的回忆内容。框架由所问问题的形式操纵,要求被试圈出需要给予道德关怀的实体,属于包含心向;要求被试划掉不需要道德关怀的物,属于排除心向。
2.1.3 实验过程
该实验采用集体施测的方式,两种情绪条件下的被试在不同的教室同时进行实验。为了控制额外变量的影响,尽量保证了两个施测教室的环境基本一致,如灯光、教室大小、室内布局等。实验的具体流程为,首先给被试播放五分钟的音乐,在听音乐的同时要求被试写下发生在自己身上快乐或悲伤的记忆内容。随着情绪的启动,被试开始按要求在纸上答题。一半被试“请您圈出那些您觉得需要给予道德关怀的生命体”,另一半被试“请您划掉那些您觉得不需要给予关怀的生命体”。然后被试在9点量尺上评定现在的情绪状态和唤醒度。
整个实验大约需要20分钟,待所有被试都完成后,统一收回实验材料。
2.2 结果与分析
情绪诱导成功,正性情绪条件下的被试(M=6.80,SD=1.51)报告了比负性情绪下(M=5.13,SD=1.53)更高的效价,t(137)=6.28,p<.001,d=1.1;两种情绪条件下(正性:M=4.69,SD=2.04;负性:M=4.00,SD=1.47)唤醒度没有明显差异, t(137)=1.75,p>.05,d=0.4。
方差分析结果显示,情绪对道德圈儿大小影响的主效应不显著,正性情绪和负性情绪之间没有明显差异F(1,135)=0.03,p>.05, 偏η2=0.00。决策框架对道德圈儿大小影响的主效应显著,F(1,135)=123.00,p<.05,偏η2=0.50。处于排除心向条件下的被试比包含心向条件下的被试圈出更多的生命体应该人道对待,情绪与框架之间的交互作用不显著,这说明道德圈儿的大小主要受到决策框架的影响,是随着框架的变化而变化的。
3 实验2
为了验证实验1的结果,实验2继续考察被试在正性情绪、负性情绪条件下包含那些值得道德关怀或排除那些不值得道德关怀的非人类动物。
3.1 方法
3.1.1 被试
广西某大学98名大学生参加实验,剔除4名答题不完整的被试,共获得有效被试94名。其中,男生53名,女生41名,被试平均年龄为20.30岁(SD=1.16)。所有被试均自愿参加实验,且以前未参加过类似的实验。
3.1.2 实验材料与实验设计
实验2与实验1相同都采用2×2被试间实验设计,实验材料有所变化,实验2中采用的是非人类的30种动物。
3.1.3 实验过程
实验过程与实验1相同。播放音乐同时写下回忆内容启动情绪,并按要求在纸上答题,统一收集材料。
3.2 结果与分析
情绪诱导成功,正性情绪条件下的被试(M=6.31,SD=1.44)报告了比负性情绪下(M=5.09,SD=1.74)更高的效价,t(92)=3.68,p<.001,d=0.8;两种情绪条件下(正性:M=4.62,SD=2.07;负性:M=4.46,SD=1.57)唤醒度没有明显差异, t(92)=0.40,p>.05,d=0.1。
方差分析结果显示,情绪对道德圈儿大小影响的主效应不显著,正性情绪和负性情绪之间没有明显差异F(1,90)=0.2,p>.05, 偏η2=0.01。决策框架对道德圈儿大小影响的主效应显著, F(1,90)=60.3,p<.05, 偏η2=0.40。处于排除心向條件下的被试比包含心向条件下的被试圈出更多的生命体应该人道对待,情绪与框架之间的交互作用不显著,这说明情绪对道德圈儿的影响是随着框架的变化而变化的,起作用的是框架,而不是情绪。
4 讨论
4.1 所得结果讨论
本实验以框架类型和情绪为自变量,以个体圈出的数目为因变量,探讨了框架效应和情绪这两个因素对道德圈儿大小的影响。实验1和实验2两个实验中,情绪主效应不显著,交互效应不显著,但框架主效应显著。框架效应显著与Laham研究结果(2009)一致。
本研究结果进一步验证了Laham的研究,处于排除心向的被试比包含心向的被试划出了更大的道德圈儿,也表明了我们对语言的运用和对世界的表征之间的紧密联系 (Gibbs,1992;Glucksberg,2001;Lakoff&Johnson,1999)。同时也证明了框架效应的普遍性。本研究结果表明道德圈儿的大小受到认知推理的影响。这进一步表明了认知推理在道德决策中的作用。当要求被试包含或排除那些生命体时,被试自动化地进行了选择。为什么排除心向比包含心向导致了更大的道德圈儿?一种可能是包含心向要求人们证明为什么他们决定包含某一条目是合理的,反之排除心向要求人们证明为什么他们决定排除某一条目是合理的(Yaniv et al., 2002)。因此我们在生活中,可以运用不同的方式划出自己的圈儿。如果想扩大自己的道德关注圈,那么不应将关注点放在为什么某一实体应该受到道德对待,而应将关注点放在某一实体为什么不应受到道德关注(Laham,2009)。框架效应作为一个新的视角,应该被我们重视,提示我们在实际生活中进行问题决策时,可以采取不同的框架或不同的描述方式对问题进行解决。
需要注意的是,情绪对道德判断的作用已经被多数心理学家认可,通过前人大量的研究也证明情绪对判断有作用,它使我们做出道德判断, 甚至还能扩大我们道德判断的结果, 它让我们觉得坏人更坏, 情绪使我们已经做出的道德判断更为极端(Bloom,2010;Pizarro,Inbar,& Helion,2011)。然而,在本文的研究中并没有发现情绪对个体的道德圈儿判断起到任何的作用,说明情绪的影响和实验情景有关系。在情绪影响研究中,同一种情绪会因个体特征差异或者情景变化而对道德判断产生不同的效果(singh et al.,2018)。即使是同一种情绪,在道德判断中所起的作用也不一致。在以往情绪的研究中,先让个体产生不同类型的情绪,然后在相应的情绪下对一些道德故事或道德行为进行判断。而在本研究中,需要被试对多个不同性质的生命体进行判断,是一个比较综合的对比。另外,在实际生活中,可以看到在很多自然界突发事件面前,人的理智战胜了情感,他们把巨大的悲伤埋藏在心里,很理性的处理这些棘手问题,说明认知最终战胜情感。
本研究從认知推理和情绪两个角度出发,加深了人们对道德圈儿大小判断过程的理解,同时也促进了人类判断和决策过程中推理加工和直觉的理解。在实际生活中,可以通过框架效应的干预,促使人们做出更合理的道德决策。其他场景中,需要被试回答问题是或否,而在本实验中不需回答,只需圈出或排除,是个数的对比,直接量化了对情绪的研究,这个角度拓展了以往关于情绪的研究。
4.2 不足与未来研究展望
本研究中通过两个实验考察了框架效应和情绪对道德圈儿大小的影响。然而本研究中还存在不足之处:首先,情绪的影响研究均以大学生为被试,仅以大学生为被试,对研究结果推广会存在影响。大学生社会阅历不足,有一些个体并未深入思考,更没有经历过复杂事件,在真实的情景中是否会道德关怀还有待考察。
个体的生活经验、社会规范、民族文化等多种因素与情绪相互交织在一起,共同作用于道德判断,也会导致道德判断产生不一样的效果(李良,李路云,2019)。也不能排除个体直接从习得经验中做出判断的可能(Reynolds,2006;Dedeke,2015)。在本研究中,这些因素可能对道德圈儿大小产生影响,具体是什么样的影响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本研究中只考察了正性情绪(高兴)和负性情绪(悲伤)对道德圈儿大小的影响,未来研究需要考察其他情绪(如厌恶情绪)对道德圈儿的影响。还应进一步检验当认知和情绪共同作用时,那些因素影响了情绪的作用。本研究考察了道德圈儿的范围,没有考察道德圈儿的深度,这些生命体需要多大程度道德义务去关注,还需要进一步
研究。
5 结语
本研究通过两个实验发现:(1)排除心向比包含心向条件下,个体划出了更大的道德圈儿,说明认知框架对道德圈儿产生影响。(2)正性情绪(高兴)和负性情绪(悲伤)两种条件下,个体划出道德圈儿大小没有明显差异,说明这两种情绪对道德圈儿大小没有产生影响。
基金项目:课题信息:广西教育厅社科研究资助项目:框架效应下情绪对道德判断的影响研究(编号2020KY15005)。广西高等教育本科教学改革工程项目,名称:基于良好心理素质培养的地方高校心理健康教育整合模式研究与实践(课题编号:2017JGA283)。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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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inger,P.(1981).The expanding circle. Oxford, UK: Clarendon Press.
[6] Staub,E.(1989).The roots of evil:Origins of genocide and other group violence. 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