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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热拉尔•热奈特的叙事学理论与舞蹈叙事
——以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为例

2021-07-30李明昊

戏剧之家 2021年21期
关键词:叙事文奈特叙事学

李明昊

(江南大学 人文学院,江苏 无锡 214122)

当今叙事舞蹈的创作理念愈发成熟,主题鲜明,题材丰富,创作手法独特的叙事舞蹈作品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随之而来的是围绕叙事性舞蹈所进行的一系列理论层面的研究。顾名思义,叙事学就是研究叙事性的科学。最初,各国学者在俄国形式主义流派的影响下开展了一系列有关叙事的研究,其中法国结构主义批评家热拉尔·热奈特在相关领域的研究中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他总结出一套具有普遍一般性的叙事学研究方法,并最终提出了“叙述体”的概念:“叙述体的特点存在于它的方式中,而不存在于它的内容里。……实际上没有什么叙述内容,只有可采用任何表现方式的一连串行动或事件。”笔者认为热拉尔·热奈特的理论研究最大的借鉴价值在于“叙述体”的提出证明了他的研究是围绕叙事这一行为本身去展开的,不受任何范畴的局限,他的理论框架可以应用到任何具备叙事基础的形式中,他揭示了一直存在却从未被说出的叙事真相。热拉尔·热奈特的叙事学理论所具备的一般普遍性和对叙事学的解构似乎能够“稀释”出舞蹈叙事中隐藏着的叙事规律,虽不能帮助舞蹈叙事的内部达到完全的制衡,但至少可以为舞蹈叙事体系的建构提供一些条理清晰的佐证。核心的是“叙述”这一层,“叙述”等于作品整体的编排,是将“故事”与“叙事”紧密相连的桥梁,从观众的角度来说,合适的“叙述”为“故事(所指)”提供了一条畅通无阻的“叙事(能指)”通道。从编导的角度来说,合适的“叙述”让“叙事(能指)”贴合的服务于“故事(所指)”。热拉尔认为“叙事话语”(文本)是叙事的关键,并举例如果第一人称代词出现则代表叙述者与人物为同一人,过去时动词的出现则代表叙述事件先于叙述行为发生。但是将其概念应用到舞蹈叙事中时,由于舞蹈既不属于书面叙事也不属于口头叙事,其文本如肢体动作或灯光、服装等本身并不存在完整的象征性或具体的指向性,所以相对于“叙事话语”本身而言,“叙述”的生产性显得尤为重要,由此可以得出当叙事文本发生改变时,“叙事”这一概念中的内在关系也发生了改变。(如图1)

图1

一、叙事到舞蹈叙事的嬗变

关于“叙事”一词的概念,热拉尔·热奈特将其分为了三个层次,即故事、叙事和叙述。“把所指或叙述内容称做故事(即使该内容恰好戏剧性不强或内容不多),把能指,陈述,话语或叙述文本称作本意的叙事。把生产性叙述行为,以及推而广之,把该行为所处的或真或假的总情境称作叙述。”笔者认为将这三个层次的“叙事”概念纳入舞蹈叙事时,就产生了“舞蹈内在结构(情节架构、主旨精神)——故事(所指)”“艺术语言(肢体、服装、道具、灯光)——叙事(能指)”“完整的舞蹈作品——叙述”这三组对应关系。对于舞蹈作品而言,这三层概念中最为

二、时空的畸变

无论是在广义的叙事学中,还是在舞蹈叙事中,时间性都是一个不得不关注的问题。笔者认为叙事概念中的时间性在本质上就是“线性”与“立体”之间顺序关系的体现,也就是故事时间(所指时间)和叙事时间(能指时间)之间的顺序关系。“叙事的时间是一种线性时间,而故事的时间则是立体的。”用线性的叙事时间去描述立体的故事时间会显得过于呆板和苍白,所以叙事文本的变形是必不可少的,笔者认为这“变形”的关键在于如何在有限的叙事时间中去完整立体地呈现丰富的故事时间。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的编导通过对作品中不同叙事线的拆解与重组非常平衡的调和了舞蹈这一叙事文本中所存在的时间双重性矛盾,下文笔者将在热拉尔·热奈特的理论基础之上对《永不消逝的电波》中这一“调和”手段的呈现进行分析阐述。

(一)时间的重叠

热拉尔·热奈特将故事时序与叙事时序之间各种不协调的关系称为时间倒错,也就是非正叙的叙事,其中包括了倒叙与预叙。在文学或电影等叙事文本中,倒序通常是以“三个月前……”或将故事解构A,B,C 的情节发展顺序打乱为B,A,B,C,再以“某某年”或“某某年前”为连接去完成故事的倒叙。

在舞蹈作品中这样的倒序方式显然是不恰当的,笔者认为舞蹈中的倒序手法具有“时空重叠”的特点,也有学者将其称为“叠时空叙事”,这是叙事性舞蹈中特有的一种叙事时间结构。其所指的是在同一叙事时间内,两个具有一定联系但不属于同一时空范畴的叙事序列同时进行叙事,并最终指向同一结果。例如在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中,编导通过对动作和场景的发生进行“倒带”式的编排,来完成了作品中的倒叙,其结果就是在“现在”的基础上对“过去”进行再现,形成了时空中的时空。当剧中人物“李侠”站在“被搜查过的裁缝铺”这一场景中时,编导采用了“倒带式”的动作重现了搜查的过程,表现了国民党情报机构的蛮横,同时呈现了“过去时”,与场景中“李侠”所处的“现在时”重叠,仿佛一切就发生在他眼前,人物复杂的内心情感不言而喻。

(二)空间的重叠

在《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中热拉尔·热奈特提到了“叙述频率”这一概念,指的是叙事与故事之间的频率关系,而这种关系个体可以被分为“讲述一次发生过一次的事”“讲述n 次发生过n 次的事”“讲述n 次发生过一次的事”和“讲述一次发生过几次的事”,这些关系体系在文学或口头叙述的文本中通常以陈述句的重复或“每次”、“每天”等时间代词为表现形式出现。不难看出,叙事和叙述之间的频率关系主要以重复或单一为核心。在舞蹈叙事中,同样不乏“重复”的现象,主要以肢体动作的重复或场面调度的重复形式出现。由于舞蹈是一种存在于三维空间中的叙事文本,不同于文字或口头叙事,叙事的直线性被打破了,产生了叙事与叙事的交错。笔者将其称为空间的交错或“场域”的交错,例如在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中,“国民党情报站长搜查报社”这一舞段,几位“地下工作者”也出现在了舞台上,并与“报社”的场景相互交错,两组中的演员们在舞台上的迂回穿插,有时是眼神的对视,有时又回归到所在场景的动机之中。两个场景交融之间又独立于彼此,游走在接触与孤立的边缘之上。在笔者看来,“报社”是正在发生的现场,而“地下工作者们”则代表着藏匿情报时的谨慎与反侦察意识,是“情感场”的外化体现,两个场域的“重叠”象征着政治角逐中复杂的矛盾关系。这种编创手段更加深入的表现出了单一叙事线中的情感博弈,是对叙事情节的深化。

三、聚焦的流转

在《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中,热拉尔·热奈特提出了“无聚焦或零聚焦叙事”“内聚焦叙事”“外聚焦叙事”三种叙事视角,其中“无聚焦”和“内聚焦”具有与舞蹈叙事产生关联的可能,无聚焦叙事指的是叙述者是以一种“上帝视角”的方式进行叙述,叙述者所知道的信息比任何角色都要多,是全知全能的。第二个内聚焦叙事则是指叙述者与人物角色是同一个个体,叙述者所了解的信息量与角色是相同的。本章借鉴“无聚焦或零聚焦”和“内聚焦”的概念与舞蹈叙事中的叙事视角进行融合,并将其带入到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中对舞蹈叙事中的“自我”与“他者”进行分析。

(一)“他者”的言说——“无聚焦叙事”

有学者将叙事舞蹈中的“无聚焦叙事”所对应的就是舞蹈编导本身,但是笔者认为舞蹈编导只是“无聚焦叙事”中的维度之一,如果只是将编导这一视角与之匹配的话未免过于片面。舞蹈叙事的文本不仅仅是舞蹈作品中多种可感的艺术形式,叙事这一动作发生的场所——剧场也同样是叙事文本的一部分。因为舞蹈作品的“说”与“看”是编导、演员和观众的双向情感运动,叙事文本在这样一个朦胧的场域里一次次被“再叙事”而编导的叙事只是这其中的第一次。在舞剧这样情节复杂,角色丰富的舞蹈作品中,也常常以字幕的形式去呈现一个全知全能的叙事视角,例如在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中,开场时以字幕的形式对各个角色的信息以及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进行介绍,并且在舞剧结束时也同样是通过字幕旁白的形式对主角“李侠”的革命结局进行了阐述。

第三个维度——观众,同样符合“无聚焦叙事”的条件,观众独立于作品之外,并能全面的看到舞台上所发生的一切。其次观众会在处于这样一个全知视角的基础上进行一次自我的“再叙述”,也就是审美的二次创作,“艺术欣赏不仅是主体对客体的感知,同时又是欣赏者对艺术形象能动的改造加工过程。”观众在接收叙事内容的同时会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与审美理想对作品中的艺术形象进行再创作,舞蹈这一“无声言说”的特点给予了观众“自我叙事”的空间。所以这一内在的,无形的“无聚焦叙事”同样存在。综上所述,舞蹈叙事中的“无聚焦”视角应是“编导-舞蹈作品-观众”这组关系综合作用下共同存于剧场中的。

(二)“自我”的感知——“内聚焦叙事”

“内聚焦叙事”经常出现在影视或文学作品中,在这种视角中叙述者与故事中的人物角色为同一主体,叙述者透过人物角色的眼睛去感知故事中所发生的事件,是故事中“我”或“我们”的叙述。在舞蹈叙事中,“内聚焦”通常是以人物角色的回忆展开叙事的。如此一来,就必然会产生正在进行叙事这一动作的“我”和在回忆中被叙事的“我”。热拉尔·热奈特分别将这两个“我”称为叙述自我和经验自我。在舞蹈作品中,叙述自我和经验自我通常会同时出现舞台上,叙述自我的“回忆”和经验自我的“经历”这两个动作会同时呈现。例如在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中,“李侠”夫妻二人在回忆中以“我们”为视角,从时间层面叙述了二人从相识到相知的情感历程,而经验自我与叙述自我的动作同时发生,在丰富了叙事线的同时,也深入刻画了夫妻之间的深厚情感。

四、结语

热拉尔·热奈特的研究是围绕叙事这一行为本身去展开的,他的理论框架可以应用到任何具备叙事基础的形式中,使其具有较强的普遍性。笔者一方面是为了尝试对叙事性舞蹈作品或舞蹈叙事本身的艺术价值进行更加理性的诠释,正如笔者在上文中所提到的,叙事的真相从叙事行为产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伴随其中,只是一直未被唤醒而已,热拉尔·热奈特的叙事学方法论犹如穿透黑暗的一缕阳光,唤醒了沉睡在舞蹈叙事中的叙事真相。越来越多的舞蹈作品由“无声”转向了“有声”。在这样的转型之中,除了艺术形式上的不断创新,必然也隐藏着科学的脉络,笔者试图以跨学科的分析角度发现舞蹈叙事中理性的蛛丝马迹。另一方面,跨学科的分析也在一定程度上褪去了舞蹈叙事中感性的艺术美,将其赤裸的抛弃在信息传递或“叙事”的范畴中,并将其与文学或影视等叙事范畴进行对比,发掘出一部分舞蹈艺术独有的叙事体系,为叙事性舞蹈作品的创作提供理论的依据。

①[法]热拉尔·热奈特,王文融译。叙事话语 新叙事话语[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0(1)8。

②[法]热拉尔·热奈特,王文融译。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0(1)7。

③江守义。叙事中的时序变形[J]。安徽师范大学学报。2003 第6 期。

④刘璐。叙事性舞蹈作品叙事时间的时序研究[J]。当代音乐。2015。2。

⑤[法]热拉尔·热奈特.王文融译.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0(1)73。

⑥[法]热拉尔·热奈特.王文融译.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0(1)129。

⑦彭吉象.艺术学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9(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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