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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就业问题研究

2021-07-29余哨辛霞

老龄科学研究 2021年6期
关键词:老年人农村

余哨,辛霞

(广西师范大学 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广西 桂林541006)

一、研究背景

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的城乡关系发生了三次重大改变,近年来,随着教育政策的改革以及对子女教育的高度重视,随迁就读的群体越来越壮大。据统计,2020年,我国义务教育阶段随迁子女人数达到1 429.7万人,比2015年增长62.6万人(佚名,2021)。伴随随迁就学人口的不断增长,随迁老年人口也不断增多。目前,我国随迁老年人口将近1 800万人,占全国2.47亿流动人口的7.3%,其中,约43%的随迁老年人以照顾孙辈学习和生活为主要迁移目的(佚名,2016)。这些陪读随迁老年人有来自城市的,也有来自农村的,但大多来自农村,同时大多是女性,本文将来自农村的陪读随迁女性老年人称之为“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随着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不断增多,积极推动这一人群在随迁期间顺利就业,对于充分开发老年人力资源、实现社会和谐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二、文献综述

(一)关于随迁老年人的研究

在人口流动浪潮中,近年来我国流动老年人口的比例逐渐提高。学者们对流动老年人有“老漂族”“候鸟老年人”“第一代农民工”“随迁老年人”等不同称谓。张惠(2015)基于生命历程理论的研究发现,随迁老年人在不同层面的社会融入次序与融入水平各有不同,其中心理层面的融入水平最低,也最难完成。就个体而言,家庭环境、家人关系、受教育水平及职业等,对随迁老年人社会融入的影响最大。赵婕(2013)以南京市为例,提出成立社区的随迁农村老年人自治组织,该组织以财政、人力资本为基础,以促进随迁农村老年人融入城市为目的。也有学者主要从代际关系方面进行研究。靳小怡 等(2015)通过研究发现,随迁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关系亲密程度受其居住方式影响:同住有利于增强代际团结,分住则亲子关系相对减弱。崔烨 等(2016)指出:代际团结是增进农村随迁父母心理福利的重要条件;社区应该发挥更大的作用,以弥补家庭对农村随迁父母关怀的不足。兰婧婧(2017)、于华伟(2015)分别从城镇基本医疗保险和福利多元主义视角出发,研究随迁老年人的异地养老问题。陈盛淦等(2016)探讨了二孩政策背景下随迁老年人的城市居留意愿。

(二)有关老年人就业的研究

我国的人口红利随着适龄劳动人口的减少而逐渐消失。随着人口结构的转变以及养老压力的增大,老年人就业问题引起了研究者们的重视。钱鑫 等(2006)、刘巧蓉(2008)、陆林等(2015)通过研究发现,老年人具有较强的再就业意愿,年龄与身体状况是影响其再就业意愿的主要因素。陆林 等(2015)和姜向群 等(2009)认为,就业是老年人寄托情感、提高经济收入、实现人生价值、增强自信的重要途径。关于老年人就业是否会给青年劳动力就业带来负面影响,张川川 等(2014)和刘妮娜 等(2014)指出,由于老年人就业主要是在劳动密集型行业,因此,老年人就业的增加不会对青年劳动力就业产生实质性的负面影响。

(三)研究方法

本文主要采用访谈法,共访问了11位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每位访谈对象的访谈时间约为35分钟。访谈对象的年龄范围为55~69岁;其受教育水平整体偏低,以小学学历为主。受访者基本情况如表1所示。访谈所选地区为安徽省东南部N市。该地区位于长三角地区,是第一批沿江开放城市,第二产业发达,吸引了大量周边地区人口。本研究希望通过访谈了解以该市为代表的中小城市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的就业现状及其所面临的问题。

表1 受访者基本情况

三、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就业现状及其所面临的问题

(一)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的基本特点

相比较其他随迁老年人而言,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是因照顾就学孙辈而随子女进城、年龄在55~69岁之间、具有社会再生产潜力的一个比较独特的群体。首先,她们随迁的主要目的是为家人提供照顾,其中以照顾求学孙子女为主,以照顾子女日常生活为辅。其次,与传统的隔代陪读不同,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的子女大多定居在城市,她们大多居住在子女家中,基本上是三代同住。再次,就个人特征而言:她们的年龄范围为55~69岁,属于低龄老年人;受教育水平较低;身体健康,能够从事简单的社会再生产活动。最后,就随迁路径而言,是由农村向城市迁移,包括跨省迁移、跨市迁移、非跨市迁移,其中大多是由发展较差地区向发展较好地区迁移。

(二)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的就业形式

老年人就业不仅是积极老龄化理论中“老年参与”的重要维度,还是降低老龄化风险的“经济资本”积累的重要方式之一(穆光宗,2002)。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再就业是其继续社会化的重要方式之一,也是其成功介入社会的主要表现之一。笔者通过对N市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的访谈发现,该群体的就业形式主要有以下几种。

1.居家式就业

一些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的家附近有工厂,她们中的一部分人会向工厂申请劳务外包,在家中做些简单的、技术含量低的手工活,如叠袋子、叠围裙、安装机器上的线条等,其报酬大多以计件方式结算。

2.社区内就业

社区是缩小版的社会,有着一定的就业岗位,一些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会在社区内寻找就业机会。其中,清洁工是她们首选就业岗位之一。有些小区对其就业岗位进行灵活管理,没有具体时间限制,只要求保持工作区域内干净、整洁即可。因此,一些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会通过积极向社区、物业的工作人员咨询,在本小区或周边其他小区谋得一份做清洁工的工作。此外,社区附近的“小饭桌”、培训机构等,也为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提供了就业的可能。

举例说明:已知系统的开环传递函数为:绘制根轨迹。由MATLAB软件绘制的根轨迹和某点的根轨迹增益、极点值如图7所示。

受访者G:“我家小孩挺乖的。我给小区旁边的‘小饭桌’做做饭,一天只要做两餐,活不累,一个月能赚千八百,挺好的。”

3.城乡间谋业

由于就业岗位有限、就业比较困难,一部分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努力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就业问题。其中之一是“开荒”。耕种是农民谋生的基本技能,蔬菜种植对于很多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来说驾轻就熟。城市在发展过程中存在一些未开发或正在开发的地带,如已规划但暂未施工的工地、尚未实施绿化的街边小道。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通过“开荒”,在这些土地上种植蔬菜等,将其“变废为宝”,实现间接就业。

受访者B:“那片地早被征收准备建房子,但一直都还没建。我们好多人就在那种了点菜,比如青菜、萝卜、大蒜等。”

除了“开荒”种菜,做“搬运工”也是其就业的一种方式。近年来,我国一些地方形成了“农村支援城市”,资源由农村单向输入城市的家庭生活模式。基于家庭经济效益最大化及性别分工,男性老年人继续留守在农村,女性老年人随迁进入城市照顾子代、孙代的学习和生活。在一些中小城市,当农村老家与所居住的城市相距较近时,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在闲暇时间经常会穿梭于城乡之间。她们一方面将农村地里生产的物品带进城市;另一方面,每逢农忙时节,她们中的一部分人又会返回老家从事农业劳作。

受访者J:“我家老头子在老家种点水稻、小麦还有油菜,家里还养了几只老母鸡和几只小鸡,这儿吃的米、油、鸡蛋都是老家的,我隔段时间就回家拿点来。每年清明节前后我都回去,给人采茶叶,一两百块钱一天,顺便还能采点野茶给家里人喝。要是儿子他们放长假,我也回去,帮帮家里种庄稼,顺便再带点东西回来。”

(三)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就业面临的问题

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的就业市场总体上供大于求,需求方占主导地位。由于种种原因,她们在就业过程中面临着一系列问题。

1.异地就业:求职信息获取渠道闭塞

在市场化浪潮中,我国特有的关系社会、熟人社会日益发展成为陌生人社会、理性人社会,但是以“人情”“关系”“面子”为中心的人情社会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依旧是十分重要的存在(萧子扬,2017)。从熟人社会来到陌生人社会,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形成新的人际网络。另外,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受教育水平较低,她们长期以来主要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获得信息,与城市的文字化、信息化、网络化生活格格不入。

受访者E:“我刚来的那段时间,这儿的人谁也不认识。孙子上学了,儿子和媳妇也都去上班了,到晚上才回来,白天就我一人。整天要么坐在沙发上,要么坐在小区石凳上发呆,真着急,也真难受,就想找事做。但是,手机、电脑我又不懂,不知道怎么找活,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事。过了一段时间,和孙子同学的奶奶熟了,她来得比我早,有活干。就请她也帮我找份活。”

2.“零五式”结账:权益保障缺乏

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作为最普通的劳动供给者,被替代率高。在以需求方为主导的就业市场中,用人单位毫无疑问掌握着话语权。在与用人单位打交道的过程中,这些老年人的合法权益难以得到有效保障。

受访者I:“我刚来那两年没事做,后来托对面小区的李婶帮我找了个活——叠围裙。把活领回家做,叠一个1毛钱,大概两三个礼拜老板就来收货。如果没有达到他的要求,老板就会不算工钱……。有时老板会推迟结账,留到下次一起结。在结账时,经常有几块几的,像五块三,老板就直接算五块;要是五块七,就给五块五。一个月也就赚个小百块,常常还没有活干……。小百块的确少,但总比没有强……。哪敢要价,我不做,有的是人要做。旁边的王婶以前一直有活做,一次农忙回老家了,老板正好有活要做,王婶不在,老板就重新找了一个人,然后这个活就一直给这个人做,王婶就没得做了。”

四、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面临就业困难的原因

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的就业之所以面临种种困难,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隔代陪读人力资源具有复杂性、不确定性和高替代性

我国社会经济发展存在鲜明的地域特色,来自不同地域的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也打上了这些地域特色的烙印。因此,隔代陪读人力资源具有复杂性。相比其他随迁老年人,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的流动通常具有周期性。“返乡潮”“返城潮”常常伴随着学校假期的开始与结束或是农忙季节。这使得隔代陪读人力资源具有不确定性。另外,隔代陪读模式具有高替代性。当隔代陪读供给模式不被需求——如当其子女选择亲代陪读或将孙代送往寄宿制学校时,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便会返乡,并且有可能较长时期不再进城居住。隔代陪读人力资源的复杂性、不确定性和高替代性,使得开发针对这部分老年人的就业模式难以获得规模效益,从而导致相关社会组织对此的投资意愿不高。

(二)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客观上的人力资本劣势

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大多自身的资本质量不高,她们受教育水平低,社会经历缺乏,一直劳作在家庭、农田,没有掌握城市务工所需的相应技术,因此只能从事一些低技能的工作,如家政清洁、简单的手工工作等。这使得她们在闲暇时间只能通过简单劳作(虽然甚至这种简单劳作的机会都非常不容易获得)获得微薄的经济收益。相比在农村老家有着劳作的充实和稳定的经济来源,来到城市陪读后,她们一方面很难找到理想的就业途径,另一方面也相应地出现了经济上的捉襟见肘。

(三)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主观上的自我过度贬评

目前我国的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大多出生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她们文化水平低,普遍是小学及以下的学历。由于受到“打工潮”影响,在性别分工、半工半耕的家计模式下,她们大多留守农村,承担敬老育幼、侍弄农活的任务。从长期的农家生活、熟悉的农村熟人社会来到快节奏、信息化、网络化的城市生活圈,她们大多会感到畏怯。此外,随着大量青壮年劳动力进城务工,55~69岁的她们成为农村社会发展的主力军,拥有自己独立的经济来源,在一定程度上还能够补贴子女。无论是在村社发展还是在各自家庭中,她们都有着一定的权威性和话语权。然而随迁进城后,她们从主人翁变成了从属者,在子女的家庭中大多没有什么话语权。在没有完全认识到自己优势的情况下,她们容易不自觉地将自己划分为社会中的弱势群体,认为自己是需要他人帮扶的对象。过低的自我贬评,阻碍了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探索新的就业渠道,增大了其就业困难。

(四)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就业缺乏有效的政策支持

无论是组织、集体还是社会的发展,均离不开政策的支持与引导。为实现老年人就业的专门化、专业化、窗口化,我国台湾地区在劳动、教育与志愿服务方面均提供了相应的政策支持,并成立了“银发人才资源中心”,专门为老年人就业提供培训等服务(夏现伟 等,2016)。目前,我国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的就业主要依靠传统的人才市场或自身社会网络,政策支持在其中发挥的作用还有待加强。

五、改善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就业现状的对策建议

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截至2010年11月1日,我国55~59岁女性人口约为4 023万人(李长安 等,2020)。截至2019年底,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达到25 388万人(国务院新闻办公室,2020)。随着城镇化进程加快,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将越来越多,更好地开发该群体人力资源,形成第二次“人口红利”,改善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就业现状,将成为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重要内容之一。对此,本文提出如下对策建议:

(一)转变观念,明晰定位

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大多属于低龄老年人,拥有较好的身体素质和丰富的生活经验。目前,我国的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面临就业困难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社会的刻板印象。传统观念中,老年群体作为亚群体被打上了“社会的索取者”“财富的消耗者”“资源的享受者”等烙印,而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则更是弱势群体中的弱势者,她们对自己的能力不确信,对就业存在着“欲迎还拒”的矛盾心理。为促进该群体有效就业,首先需要引导人们转变观念。社会大众和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自身都要意识到,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同样是社会发展的推动者、社会财富的创造者。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要勇于走出固有的生活圈,活到老学到老,善于接受新鲜事物,掌握必要的就业技能,促进自己顺利就业。社会大众也要对她们的就业持开放和支持心态。

(二)发挥优势,扬长避短

将不同就业群体的就业思路、就业方式相区分,建立拾遗补阙的就业模式,是推动老年人再就业的重要措施(吴香雪 等,2015)。长期以来,我国农村女性老年人一直承担着“侍老育幼”的家庭照料任务。相比男性老年人,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对于做饭、打扫卫生等家务劳动更为擅长,在情感处理、人际关系维护、手工操作等方面也优于男性老年人。改善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的就业现状,须充分发挥她们的优势。在人口“两化”(少子化、高龄化)背景下,伴随着机构养老、社区居家养老的不断发展,社会对养老服务的需求也将不断增长。将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与城市社区的养老服务提供相结合,对于促进前者的顺利就业具有重要意义。例如,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可以利用空余时间,为社区老年人提供助浴、助聊、助洁、助餐及精神慰藉等服务,也可以在附近养老机构为老年人提供养老服务。

(三)多元主体积极参与,保障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的合法劳动权益

形成以政府为主导、家庭为核心、社区组织为补充的多元主体参与的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就业帮扶机制。首先,政府发挥其主导作用,为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提供就业培训、维权等方面的服务。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由于文化水平偏低,适应社会发展的能力较弱,政府可通过加强培训,提高其人力资本。其次,家庭是推动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就业的核心力量。在陌生人社会,子女是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的精神支柱和生活动力。为提高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的社会参与度,子女宜在传统的代际互惠基础上,延伸对亲代的反馈内容,既要在情感上对其给予鼓励,也要在行动上对其给予支持,在帮助她们较为熟练地掌握手机操作等各项城市生活必备技能的同时,力所能及地处理好家中琐事,使她们有充沛的精力与充足的时间实现就业。最后,社区组织在推动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就业的过程中可以发挥“承外启内”的“中间人”作用。无论是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承接工厂的外包工作,还是在小区及附近就业,社区组织都可以在其中发挥统筹安排和专业指导的作用。

(四)建立城乡联动机制,推动城乡一体化

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在城乡之间频繁流动,实现城乡一体化对于帮助她们顺利就业具有重要意义。在推进就业与社区养老服务相结合的新型就业模式下,以现金支付、及时支付为特点的传统支付方式逐渐被“价值券支付”“积累式支付”“延期性支付”等新型支付方式所代替。未来可鼓励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实现身份的“志愿化”,通过参与有偿志愿服务,获得个人的服务时间,并将服务时间积累在个人的电子账户,通过城乡联动机制,实现对服务时间的随时随地“积累—支取”,从而消除陪读随迁农村女性老年人对就业的担忧,促进其顺利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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