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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帝与《四库全书》的编纂

2021-07-22梅兴无

书屋 2021年7期
关键词:乾隆帝四库全书

梅兴无

乾隆三十八年(1773)闰三月初十日,清乾隆帝下谕,正式设立编纂馆,编纂集我国古代典籍之大成的《四库全书》。在纂修过程中,高高在上的乾隆皇帝亲力亲为,对全书的纂修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实际上他就是这部鸿篇巨制的总编辑。

对于编纂《四库全书》,乾隆帝有一个酝酿过程。早在1772年正月初四日,他下了一道谕旨,为了充实皇家藏书,要求各地官员搜集古今著作献给朝廷。不就是找几本旧书嘛,各地官员没把这当回事。十个月过去了,乾隆帝见下面还没有啥动静,便认真起来,下旨诘责:“曾未见一人将书名奏录。”

各地官员这下子不敢马虎了,悉心揣摩圣意,争先恐后地上折子。安徽学政朱筠呈上《谨陈管见开馆校书折子》,奏言翰林院藏《永乐大典》内多逸书,请加采录,核对得失。这个折子一下子挠到圣上的“痒处”了,乾隆帝龙心大悦,即派纪晓岚牵头校核《永乐大典》,并以此为契机,在全国各地掀起了征集古今图书的热潮。

由此,引发了乾隆帝编纂一部超大型丛书《四库全书》的想法,下旨设立《四库全书》编纂馆,作为编纂该丛书的协调机构和征集遗书中心。编纂馆的办公场所有两处,一处在翰林院,即今天的东长安街那一带;一个是武英殿,在故宫内。翰林院是四库全书馆的中枢,负责编修;武英殿则负责编修成果的缮写。编纂阵仗拉得挺大,编纂馆牵头馆臣均为乾隆钦点,纪晓岚、陆锡熊、孙士毅三人为总纂官,戴震、邵普涵、王念孙、朱筠、姚鼐等三百六十余位官员、学者任编纂,三千八百多人参与誊抄工作。

乾隆帝是编纂《四库全书》的最高监控者,掌握着最终拍板权,为纂修《四库全书》下的谕旨就达三百六十九条,大到四库馆臣的选调、四部分类的编排、典籍录用的标准,具体到违碍、悖缪书籍的焚毁、窜改、抽改、存目等必须“候朕定夺”,甚至连校核、缮写、分割贮存也得“候朕裁定”,定于一尊。一如《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凡例》所言,乾隆帝“每进一编必经亲览,宏纲巨目悉禀天裁。定千载之是非,决百家之疑似,权衡独运,衮钺斯昭”。

纂修《四库全书》为清朝统治服务,是乾隆帝的第一政治考量。他的统治思想概言之就是两大法宝:一曰天命,二曰封建纲常。《四库全书》的纂修即以这两条作为判是非、定取舍的标准,乾隆帝一改前朝“兼收并蓄”的藏書做法,采取“寓禁于征”的政策,命纂修臣官对从各地征集到的书籍进行彻底的大甄别,禁毁或者窜改反对清朝统治的书籍,以达到统一臣民思想的目的。

为遏制“反清复明”思想的蔓延滋长,乾隆帝对一切明之所以亡的文字都使其刊刻流传,以证明明朝败亡属咎由自取,清朝兴盛乃顺应天命。比如,明朝文集有抵触清朝词句,本应销毁,但因有明朝灭亡的内容,乾隆帝便令将“违碍”的字句删除后编入全书;有些书籍文献价值不高,但符合扬清抑明的政治标准,也被乾隆帝下旨收录。

为了维护皇帝至高无上的地位,乾隆帝下旨修正或删改书籍中忤逆、冒犯的内容、字句。如宋李廌《济南集》中有诗直呼汉武帝之名:“汉彻方秦政,何乃误至斯”,乾隆帝便指责作者狂妄,命诸臣亲自披阅此书,厘正违碍之处,并要举一反三,杜绝类似情形;同时要求馆臣把载有忠君人物事迹的书籍录入,鉴于关羽在民间影响很大,乾隆帝发谕旨一道:“关帝在当时力扶炎汉,志节凛然……所有志内关帝之论,应改为‘忠义。”将关羽塑造成为忠君之士的形象,试图通过关羽的影响,将其忠君思想渗透到百姓之中。

至于纂修的具体业务,如体例、审校、誊录等,乾隆帝也不断下旨提出要求。如书名以及全书体例之类即由他钦定:“将来办理成编时,著名《四库全书》。”“朕意从来四库书目以经、史、子、集为纲领,裒辑分储,实古今不易之法。”于是,编纂馆臣依旨行事,经部收录儒家十三部经典及相关著作,史部收录历代史书,子部收录诸子百家著作和类书,集部收录各类人物的诗文词总集和专集等。

不仅如此,乾隆帝还亲自审阅呈送上来的部分著作,多次下达谕旨进行校正。一次,乾隆帝发现阎若璩《古文尚书疏证》中“有引李清、钱谦益诸说未经删削者”,而这部书当初是纪晓岚亲自校理的。他龙颜大怒,专谕诘责纪:“何以并未删去?”令其速“删改换篇”,并“自行赔写”;对缮写呈进本中出现的校对差错亦明谕指出:“现在纂办《四库全书》自应悉心校缮,俾免鲁鱼亥豕之讹。”“信手抽阅,即有错字二处,则其余书写舛误者谅复不少……”甚至规定“每错一次,记过一次”。1787年夏天,乾隆帝翻阅《四库全书》时,又发现“其中讹谬甚多”,遂下令复校全书。馆臣们经过两个多月的复校,又查出誊录错落、字句偏谬多处,分别予以处置,可谓精雕细刻,有效地保证了《四库全书》的质量。

在乾隆帝的亲自督促下,经过近十年的努力,1782年,我国史上最大一部官修丛书《四库全书》纂修告成。该书共收录图书三千四百六十余种七万九千三百余卷,存目图书六千七百六十六种九万三千五百五十一卷。《四库全书》装帧也十分精美,所有卷册皆为软面包背装,各册封面按照春、夏、秋、冬四季颜色,“经部”采用绿色绢,“史部”采用红色绢,“子部”采用青(蓝)色绢,“集部”采用灰(黑)色绢,不仅增加了全书的美观性,也可以一目了然书的类别,以利于取还与阅读。

《四库全书》的编纂成功,使我国大量有价值的图书得以较好地保存,并使之得到更好的传播,对研究中国传统文化具有极高价值。但乾隆帝借修书为名也查禁、销毁、窜改、删除了不少“有抵触本朝”的图书,用鲁迅的话说是“清人纂修《四库全书》而古书亡”。

《四库全书》缮写完成后,乾隆帝对如何妥善存放明谕:“近年命儒臣编辑《四库全书》,特建文渊、文溯、文源、文津四阁,以资藏庋。”于是,先后建成了北京紫禁城的文渊阁、京郊圆明园的文源阁、承德避暑山庄的文津阁、盛京(今沈阳)故宫的文溯阁,是为“北四阁”。四阁命名颇有讲究,将浩瀚的文化典籍喻作江河之水,水由“源”流出,汇合百川成“渊”,若寻“源”须找渡口“津”,由“津”“溯”流而上,即可寻着“源”。

四阁均在深宫别院,供乾隆帝随时调阅,外人无缘得见。乾隆帝觉得自己独享也不是编纂《四库全书》之初心,便下了一道谕旨:“兹《四库全书》允宜广布流传,以光文治。如扬州大观堂之文汇阁、镇江口金山寺之文宗阁、杭州圣因寺行宫之文澜阁,皆有藏书之所,著交四库馆再缮写三份,安贮各该处,俾江浙士子得以就近观摩誊录,用昭我国家藏集美富,教思无穷之盛轨。”于是,“南三阁”的《四库全书》得以对民众开放,文人学子可入内阅看,在办理手续后,还可以把书借出抄录。此举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学术的传播和繁荣。

《四库全书》修成已两百余年,其间几经沧桑,数套抄本在战火中被焚毁。文源阁本毁于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文宗、文汇阁本毁于太平天国运动,只有文渊阁本、文津阁本、文溯阁本和文澜阁本传世至今。文渊阁本藏台北故宫博物院,文津阁本藏北京图书馆,文溯阁本藏甘肃省图书馆。文澜阁本在战火中残缺,后来递经补抄,基本补齐,藏浙江省图书馆。

2016年8月9日,江苏省扬州市政府向北京故宫博物院捐赠影印文津阁本《四库全书》共计三万六千余册,按照经、史、子、集四部分别安放于故宫文渊阁、昭仁殿中。历史上七阁藏书处仅存四处,且均已无书。随着这部全书入藏,故宫成为唯一一处原阁有书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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