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地区营商环境与经济增长耦合协调发展研究

杨爱兵，王璐鹭

（辽宁大学 经济学院，辽宁 沈阳110036）

一、引言

党的十九大提出要推动各种所有制经济健康发展，激发各类市场主体活力，打造良好的营商环境。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19年，我国GDP总量为986 515亿元，2020年GDP总量为1015 986亿元，首次突破100万亿人民币，经济持续稳定增长，营商环境的改善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2020年1月1日起施行的《优化营商环境条例》中指出，要加快打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以更大力度为各类市场主体投资兴业破堵点、解难题。

近年来，我国的营商环境整体情况不断改善。2019年，世界银行发布《全球营商环境报告2020》，中国排名较去年跃升了15名，但营商环境仍然是我国经济发展的短板，而这短板在东北地区尤为突出。要想打破“投资不过山海关”这一魔咒，解决东北地区营商环境现存问题刻不容缓。

二、文献综述

（一）东北地区经济下滑原因分析

近年来，东北经济极速下滑，东北三省GDP增速在全国范围内一直处于下游水平。一是固定资产投资增速下降直接导致的经济增长乏力。靳继东和杨盈竹通过2003—2014年驱动经济三大马车的宏观数据分析得出，固定资产投资是10年来东北地区经济快速增长的主要动力[1]。2015年后，固定资产投资减少，直接导致东北地区经济增速放缓。二是产业结构不合理。东北地区作为全国典型的老工业基地，曾经是我国重工业最发达的地区，也是新中国工业成长的“摇篮”。但长期以来，东北地区第二产业比重过高，第三产业比重偏小，这些历史遗留问题导致了创新能力不足，产业结构存在严重失衡问题。王洛林和魏后凯指出，东北地区存在农产品附加值低、制造业落后、产业不集聚等结构性问题[2]。赵新宇和万宇佳分析了东北地区的产业结构问题，得出提升产业结构合理化和改变产业结构高度化可以推动经济增长的结论[3]。三是东北地区的体制问题。东北地区早期实行计划经济体制，国有企业比重大，民营企业发展受限，外商投资企业也受地方保护主义影响处于不公平的竞争环境中，市场化程度落后于南方发达地区。夏后学等利用二值选择模型研究营商环境、企业寻租与市场创新的关系，结果表明，持续优化营商环境有助于消除体制性的消极产物，并进一步提高市场创新活力[4]。

（二）营商环境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分析

世界银行将营商环境定义为一个企业在开设、经营、贸易活动、纳税、关闭及执行合约等方面遵循政策法规所需要的时间和成本的条件因素。营商环境是软环境，营商环境的好坏可以反映一个国家或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正如董志强等指出，良好的城市营商软环境对城市经济发展有显著的促进作用[5]。李军鹏将放管服作为优化营商环境的重要手段，指出深化放管服改革的主要目标是全面建设国际化、法治化、便利化的国际一流营商环境[6]。

营商环境与经济增长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相辅相成。国内外关于于营商环境的研究成果颇多，但大多为理论分析。袁莉从法治化角度评估了我国营商环境建设的现状，并提出以法治化优化营商环境的路径[7]；郭玉静和钟楠从政治、社会、法律三个方面指出东北营商环境存在的问题[8]；焦方义和姜帅认为，优化营商环境要遵循成本最小化原则，从转变干部作风到推动法治建设，落实好中央政策，最终达成全民共识[9]。因为数据采集、指标选取和计量模型等方面的差异，学者对两者关系的实证研究角度也各不相同。张大海和祝志川采用因子分析法和熵值法来评估2005—2017年我国营商环境状况[10]；李玉梅和桑百川根据外商投资动机对不同类型外商投资的营商环境进行评估，测算FDI的吸引力指数和潜力指数，得出中国外商投资的总体营商环境状况[11]；贺大兴和王静利用217个国家（地区）的数据，采用固定效应模型和矩估计等方法，研究营商环境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12]。

以上文献从理论和实证方面证实了营商环境与经济增长之间存在相互促进和相互影响关系。那么，对于东北地区而言，营商环境究竟如何作用于经济增长、营商环境的各个方面其重要程度如何、随着时间的发展有什么变化趋势等问题需要进一步做出详细分析。本文结合已有研究成果，利用东北三省2008—2019年的面板数据，通过熵值法构造营商环境与经济增长综合指数，结合耦合度、协调度模型分析营商环境子系统和经济增长子系统的交互机制。

三、营商环境与经济增长指标体系的构建

（一）营商环境指标体系的构建

现有的国际营商环境评价指标体系并不适合应用于所有国家和地区具体的营商环境中，国内对于营商环境也没有统一完善的指标体系。参照已有的研究成果和可以使用的数据资料，本文选取部分代理指标来从侧面衡量营商环境，建立营商环境和经济增长两个子系统，进行耦合协调分析。其中，在营商环境子系统中选取七项代理指标，分别为普通高等学校毕（结）业生数、国内专利申请授权量、交通发达程度、外商投资企业进出口总额、技术市场成交额、城市绿化率、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

为了体现指标的类别性和层次性，通过SPSS22软件进行因子分析，对指标数据的有效性进行检验，并根据结果将变量进行分组。在KMO和Bartlett检验中，KMO值大于0.5，说明所选变量很适合做因子分析。Bartlett球形度检验的概率P值小于0.05，通过显著性检验，认为变量间具有较强的相关性，表明这些变量适合做因子分析。在公因子方差表中，各变量被公因子解释的程度基本都在85%左右,表示所提取的公因子对选取变量有很高的解释程度。在总方差解释表中，成分1和成分2的特征值大于1，且这两个主成分之和的累计方差贡献率达到83.958%，所以提取前两个成分即可。旋转后的成分矩阵如表1所示。

表1旋转成分矩阵提取方法为主成分分析，旋转方法为Kaiser标准化最大方差法。通过旋转，原有的七个成分被分为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包含前六项指标，为了方便理解与分析，将其归类为人力资本、基础设施、市场规模和生态水平四个方面；第二部分包含最后一项指标，将其归类为投资效果。指标归类详见表3。

表1 旋转后的成分矩阵

（二）经济增长指标体系的构建

在对经济增长进行分析时，选取指标有：第三产业增加值占比、人均GDP、地方财政税收收入、金融业增加值、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和企业资产负债率。同样采取因子分析来检验指标数据的有效性并对其进行分组。

KMO和Bartlett检验结果说明所选变量适合进行因子分析。在公因子方差表中，公因子对所选取变量也有很高的解释度。在总方差解释表中，成分1的特征值为5.089，累计贡献率84.818%，故在此只需提取一个成分。为了方便后续的研究，从经济结构、经济水平和企业能力三个方面将指标分组，分组结果见表2。

表2 经济增长指标及计量单位

四、营商环境与经济增长耦合协调模型的构建

（一）数据来源与处理方法

基于数据的合理性和可得性，选取东北三省的面板数据分别进行耦合分析，数据来源于2009—2020年中国统计年鉴、各省统计公报。

数据处理上，采取熵值法计算各指标权重。由于单位和数量级不同的问题，需要对数据进行无量纲化处理。选用极差标准化方法处理数据，标准化的变量取值限制在0-1之间。根据指标的属性分为两类：

xij和Xij分别表示第i年第j个指标的原始值和标准化处理后的数值；max（xij）和min（xij）分别表示第j个指标所在序列的最大值和最小值。

（二）综合评价指数的计算

在营商环境子系统和经济增长子系统中，除资产负债率为负向指标外，其余指标均为正向指标。n为年份，m为指标数，指标权重结果见表3。

3.第j项指标的差异系数为Gj=1-Ej

通过上述公式计算得到各项指标的权重见表3。

表3 系统指标权重及其解释

（三）耦合度、协调度模型的构建

建立营商环境和经济增长子系统的耦合度模型，分析两系统近十年来所处的耦合阶段，两系统的耦合度模型简化形式如下：

U1表示营商环境的综合指数，U2表示经济增长的综合指数，C为耦合度，且0≤C≤1。耦合度越高，说明系统彼此之间的发展联系越紧密。但耦合度很难反映单个子系统内部发展情况，为了更准确地进行研究，构造协调度模型如下：

D为协调发展度，D值越大，表示系统之间协调发展度越好，即指营商环境与经济增长协调有序发展。T为综合协调系数，表示各子系统之间的整体发展水平。a、b为待定系数，表示各子系统的相对贡献程度。我们认为，营商环境系统和经济增长系统同等重要，因此a=b=0.5。结合相关学者的研究，依据表4判断协调等级[13]。

表4 协调度等级

五、东北地区营商环境和经济增长耦合的实证分析

（一）综合指数和各分类层指数评价结果

运用上述公式可以计算出东北三省2008—2019年营商环境和经济增长的综合指数和各分类层的指数，见图1和表5。

图1 东北三省2008-2019年营商环境和经济增长综合指数情况

表5 东北地区2008—2017年年营商环境和经济增长的各分类层指数

营商环境和经济增长综合指数水平如图1所示。2008—2017年二者的综合指数均显著增加，其中，营商环境综合指数从2008年的0.068上升到2019年的0.91，可见，12年来东北三省的营商环境不断得到优化。营商环境综合指数从2008—2012年一直增加，增速逐渐加快，但从2013—2016年之间波动增加，主要与此期间东北经济下滑有关。从2016年开始，东北的营商环境指数开始大幅度提升，说明东北地区的营商环境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分析数据并结合实际情况来看，是国家政策推动起到了一定的结果。2016年4月，习近平提出建设好东北地区的投资、营商环境等软环境；同年年底，辽宁省出台《辽宁省优化营商环境条例》并于2017年成立辽宁省营商环境建设监督局，随后吉林省出台《关于促进民营经济加快发展若干措施》，黑龙江省出台《关于进一步优化全省发展环境的意见》，进一步从政策和法律方面为东北地区营商环境的改善提供制度保障。2019年6月，李克强提出将东北地区确定为“率先开展营商环境试评价”的区域，为打造出一流的营商环境创造了良好条件。从经济增长综合指数来看，12年来东北地区经济情况整体也处于良好的上升势头，但2014年以来增长趋势变缓，到2017年增速又加快，尤其2018年以来，东北经济有所回暖，源于此期间东北三省十分重视招商引资工作。辽宁省在高铁等重大项目上取得突破性进展，吉林省的营商环境也首次上升到全国第12位，黑龙江省大力推进“双百工程”，表明东北经济正在逐渐走出最困难的时期，已逐渐步入平稳发展的轨道，正努力向高质量之路并轨。

从营商环境和经济增长两个子系统间交互发展关系可以看出，2008—2019年可大致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2008—2011年，这一阶段经济增长发展水平高于营商环境水平，此时党中央已经启动振兴东北计划，但还未充分重视营商环境的重要作用。第二阶段2012—2018年，这一阶段经济增速综合指数和营商环境综合指数都呈波动增加态势。2014年开始，黑吉辽三省的GDP增速分别为5.6%、6.5%和5.8%，均低于全国GDP增速（6.8%），而这主要是“新东北现象”造成的，经济的下滑也造成营商环境综合指数增加幅度越来越小。第三阶段为2018年至今，这一阶段营商环境水平明显提高，此阶段中央及东北三省地方政府也开始将改善营商环境提上日程，营商环境不断得到完善，这也与东北经济的回暖有很大的关系。2016年辽宁经济增速出现负增长，2017年、2018年辽宁省增速分别4.2%和5.7%，可见辽宁经济已明显回暖，但东三省2018年经济增速仍低于全国增速水平（6.6%），东北经济仍面临下行压力。

综合来看，2008—2017年营商环境和经济增长两个子系统的各层指数，不难发现，大多数指数都在逐年提高，但增加幅度不同。从2012年开始，企业受经济下行的影响比较明显，企业能力综合指数明显减少，企业盈利能力下降。

（二）耦合度、协调度结果

表6 东北三省营商环境与经济增长耦合协调发展水平

2008—2019年两个系统耦合度一直处于0.4-0.5之间，即营商环境和经济增长子系统一直处于颉颃阶段，但耦合指数呈波动增加的态势。按照目前趋势来看，未来几年之内两个系统的耦合度有望进入磨合阶段。两个系统的耦合协调度也逐年增加，由2008年的0.221增加到2019年的0.655。其中2008—2013年，两系统处于失衡阶段，这是因为最开始几年数据作为计算时的基准数据，为了便于衡量相对变化量，随着选取的年份越多，开始几年数据的失衡程度也会有一定的缓解。2014—2017年为勉强协调阶段；2018—2019年达到初级协调阶段，可见两系统耦合协调度得到提升。自进入协调阶段以来，五年间营商环境综合指数的年均增长率为9.5%，经济增长综合指数的年增长率为4.5%，表明在协调阶段期，东北三省的营商环境增速快于经济增长。

耦合协调度受营商环境和经济增长综合评价系数的影响，2008年耦合协调度低是综合协调系数低造成的，此时经济增长水平的提高没有明显作用于改善营商环境水平。从耦合度和协调程度的角度分为两个阶段：2008—2013年，此阶段耦合度指数大于耦合协调度指数，说明两个系统间关联程度高于各系统内部之间的关系，内部发展情况相对不好；2014—2019年，此阶段耦合度指数小于耦合协调度指数，且耦合度指数也在缓慢增加，说明各系统内部之间发展情况得到明显提升，此时两个系统的耦合协调效果也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六、优化东北地区营商环境的对策与建议

（一）营造良好的人文环境

东北地区高等院校很多，培养的优秀人才也很多。但对东北而言，人才外流是东北地区经济发展重要的制约因素，政府应该加大举措留住人才并吸引外省人才流入。首先，应不断优化人才软环境，出台人才政策，重视人才的培养与服务，给予他们生活上更多的优惠待遇，如廉租房、购房低首付、购车贷款无利息等，提高他们对生活的满意度；重大科研项目也离不开政府资金的支持和政策的倾斜，应同时鼓励科研创新并大力保护专利制度。其次，企业应逐步完善人才考核制度、激励制度，鼓励竞争上岗，抵制托关系、靠人脉找工作，对在岗员工每月考核KPI，定期对勤奋踏实、认真负责的员工给予奖励，对碌碌无为、浑水摸鱼的员工轻则警告批评、重则罚款开除，充分实现员工的效用最大化和企业的利润最大化。企业也应该定期进行岗位的再培训，提升专职人员的专业性和高效性。最后，充分发挥报纸、广播、电视、互联网等媒介的作用，加强对东北地区的宣传。现在有些人对东北存在误解，甚至唱衰东北，媒体应该发挥正向作用，将东北地区日益改善的营商环境和热情好客的民风民俗宣扬出去。例如，吉林省通过卫视新闻积极宣传吉林省的营商环境状况；辽宁出台了“辽事通APP”，提高了个人和企业的办事效率，在一定程度上优化了辽宁省的营商环境。

（二）充分利用区位和资源环境

东北地区的交通较为便利，是我国铁路最密集最发达的地区之一，濒临渤海、黄海，靠近俄罗斯、朝鲜和韩国，地理位置优越，应充分利用这一区位优势，加强与周边国家的贸易往来，提高对外开放程度。中共中央、国务院2019年印发的《交通强国建设纲要》，鼓励有条件的地方和企业在交通强国建设中先行先试，同年12月公布首批13个交通强国建设试点地区，辽宁省便是其中之一。东北地区应该牢牢把握机会，发挥交通便利的优势。东北三省还是我国资源大省，有丰富的煤铁资源，现阶段东北地区应合理适度开采现有资源，积极研发新能源，推进使用清洁低碳能源，推进能源革命，营造低碳绿色的社会环境。此外，绿色作为五大发展理念之一，对营商环境的优化也能起到不容小觑的作用，只有坚持走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加快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城市，才能打破“招不来商、引不来资”的困境。

（三）营造良好的政务环境

东北地区国有企业规模大、数量多，相对而言，民营企业规模小且大多依附国企发展，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相对不足，缺乏市场活力。一是加快国企改革，提高国企运营效率，推动产业多元化发展。2014年，国务院推出了35项政策旨在振兴东北，鼓励东北地区有条件的国有企业通过多种方式加强与私营企业合作，促进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激发市场活力。二是积极推进“放管服”改革，简政放权，减少政府对企业的干预，更多发挥市场作用；放管结合，在营商环境中更多以“看不见的手”作用为主，“看得见的手”的作用为辅，充分发挥“两只手”相互配合、相互监督的作用；政府加快转变服务方式，为民营企业、私营企业、外资企业和个体经济发展提供便利。三是打破地方保护主义的思想，为外商企业营造公平公正的投资环境，杜绝寻租行为。四是减少企业非税收成本，解决贷款难、融资难的问题，精化注册流程，减少不必要的审批流程，缩短周期，提高办事效率，抵制尸位素餐的情况发生。如“辽事通APP”使审批更简洁，目前上线的521个高频政务服务事项都可以“掌上办、指尖办”，优化了营商环境。五是提高基层工作人员的素质和专业水平，定期对工作人员培训并建立考核制度，树立服务理念，尤其要将优秀的人才放在招商引资的第一线，真正做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企业服务。

（四）打造区域和产业的“增长极”环境

在东北地区建立“增长中心”，培养“增长极”。一是以城市为中心，让东北地区发展水平相对较好的城市，如大连、沈阳、哈尔滨、长春等成为区域的中心城市，发挥增长极的扩散效应带动周围城市的发展。虽然发展的初级阶段会存在极化效应，但极化效应只是一时的，政府加强扶持可以增强扩散效应，兼顾“外围”地区发展，不能以牺牲落后城市的发展为代价去发展中心城市经济，逐步解决地区发展差距和地区间收入差距问题。二是以产业为中心，打破行政界线规划，实现区域内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东北地区作为老工业基地，将钢铁、机械制造等第二产业转型升级，逐渐向第三产业过渡，将传统的制造业产品进行精加工、深加工，提高产品附加值，建立中心产业，带动上下游关联产业发展，同时鼓励在建项目与中心产业之间的联系，形成完整的产业链；淘汰落后产能，关闭“僵尸企业”。政府通过投资，在东北地区建立增长极，鼓励在一定时期内将增长极集中于特定的产业和特定的城市，再由中心产业和中心城市发挥扩散效应，从而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