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计算上游企业现金流管理的有效性分析*——以浪潮信息为例

张鲜华，严 瑾

(兰州财经大学 会计学院，甘肃 兰州 730101)

一、问题的提出

新冠疫情暴发后，数字经济展现出了强大的抗压能力，企业纷纷开始加速自身的数字化转型进程。2020 年 4 月 20 日，国家发展改革委员会首次对“新基建”概念进行了解读，云计算将与人工智能、区块链、5G、物联网和工业互联网等新兴技术相融合，成为传统行业智能升级的新技术基础设施。至此，云计算行业被市场需求和政策利好引爆，同时，为整个行业提供底层硬件设备和基础设施的云计算上游企业，因可能率先受益而被各方视为“风光独好”。

那么，云计算上游企业真是“风光独好”吗？根据IDC①公布的《2019年中国AI基础架构市场调查报告》，2019年我国AI服务器的市场规模已达23.3亿美元，同比增长57.9%，2倍于全球AI服务器市场的增速。其中，浪潮信息(证券代码000977)更是占据绝对的领跑地位，市场份额占比超过50%，稳居中国第一。然而，自2020年4月以来，浪潮信息一直处于横盘调整的走势，传递出市场对其保持谨慎的信号。虽然中美贸易摩擦所导致的“无芯之痛”可能是其中的核心原因之一，但不断融资仍捉襟见肘却也是不争的事实。虽然浪潮信息已通过开展应收账款保理业务，部分缓解了其所面对的现金流压力，但并未从根本上化解“上游受供应商挟持，下游遭客户群殴”的困境。由此，本文以浪潮信息为例，针对其现金流管理的有效性展开综合而系统的分析，以期找出“无钱可花”的症结所在以及可能化解的思路和方案，使云计算上游企业 “风光独好”，实至名归。

二、文献综述

(一)现金流

企业的现金流，决定着其价值创造、流动性、盈利质量和风险状况，尤其是在经济下行的宏观背景下，“现金为王”更是企业的生存之道。[1]

根据国际财务报告准则(IFRS)，“现金流”可视为“现金及其现金等价物”的同义词，是“在一定时期内流入企业(或由企业支出)的现金净值”。作为一种过程体现，从广义上讲，现金流是指企业资产的现金净支出，而负债和权益则是现金的净来源。由于全球现行企业会计准则皆遵循权责发生制，确认收入和费用是在资源被出售和使用之时，而非现金收入或支出之时，因此，利润与现金流之间存在着较大的差异。然而，越来越多的相关研究结果表明，现金流量已成为企业最重要的业绩指标之一。[2]这也是现金流管理即以现金流量作为管理重心、兼顾收益，围绕企业经营活动、投资活动和筹资活动而构筑的管理活动体系，能够成为企业内部控制、财务管理甚至战略规划的重要组成部分的原因。[3]

不过，始终困扰企业的现金或现金流难题是，持有多少现金才算合理。既不能因持有过多而导致财务资源的浪费，也不能因现金短缺而伤害绩效指标，甚至导致破产。学者们给出的答案是，持有的现金既要能够保证当前的流动性，又能最小化因延迟偿付供应商和债权人所可能导致的风险。[4]张启望指出最优现金持有量是一个用现金持有量的均值和方差界定的有效区间，其波动与企业的绩效相关。[5]国外学者通过计量方法探讨了融资约束和公司治理是否对现金持有存在替代作用,结果表明融资约束和公司治理对公司现金持有量存在显著影响。[6]总之，现金的持有量是企业所要关注的重点问题，合理的现金流量才能保证企业的健康发展。

(二)现金流管理

现金流管理的传统目标，是防止现金流断流而引发财务危机。目前，可持续性创造价值已成为现金流管理的现代战略目标。[7]管理者必须统筹考虑现金的安全性、流动性和收益性特征，并试图在这三个“矛盾统一体”之中找到一个均衡点，使得现金在兼顾安全性和流动性的同时，保证较好的收益性。[8]由此，现金流管理的总体目标是为投资人持续性地创造价值。不过，企业关注的具体目标包括控制企业风险、增加销售收入、增加企业利润、扩大市场占有率和增加企业价值。[9]无论怎样，现金流管理的核心任务是优化滚动自由现金余额，但如何保持最优，即不仅能够满足当前需求，还可能在特定时间段内通过调整现金流的规模、构成、来源及去向，助力于企业绩效目标的实现，学者们对此见仁见智。[10]此外，由于现金流兼具成本、动态和系数等特征，既要保持现金流管理的高效精准，还要能够持续监控、随时调整，持续提高资金使用效率质量，这不是容易完成的任务，且因性质、规模和所处生命周期阶段的不同，加之季节性市场因素和对产品及服务需求波动等因素的影响，不同企业的最优现金管理政策将不尽相同。[11]所以，加强现金流管理, 要按照不同阶段经营下的现金流量情况, 采取有针对性、有成效的管理举措, 才能确保企业正常生产和运营。[12]

(三)现金流管理的有效性

那么，该如何客观评价企业现金流管理的有效性呢？学者们提出了需要重点关注的五个方面(见图1)。[13]

图1 企业现金流管理有效性分析的五方面要素

具体来说，对企业现金流管理的有效性进行分析，可以从五个方面着手：首先，确定现金流的动态和构成，即辨别现金流(流入与流出)的类型和形式。其次，确定现金流质量，即现金流入与流出的数量，以及现金流净值。第三，通过计算包括现金流余额系数、现金充足率和现金流出规模和绝对流动性等相关比率，获取与现金流余额相关的信息。至此，通过以上三个方面的分析，可以基本确定企业的财务资源分配概况，以及现金流运转是否能够保证企业应对到期债务和突发性财务危机。第四，计量与现金流相关联的盈利能力，包括资产收益率、净现金流的资产回报率、销售回报率和货币资金的回报率等盈利指标。第五，评估资金使用效能，即现金流的流出能换回多少现金流的流入，从而有助于现金流持续性创造价值。通过对以上相互关联的五个方面内容进行有效性分析，确定现金流管理的总体目标，即实现企业价值的最大化是否达成。

通过对相关文献的回顾可以看出，国内外以现金流管理为主题的研究已然十分丰硕，但还没有针对景气度尚在持续提升中的云计算行业现金流的研究。鉴于其上游企业已开始承受较大现金流压力的现实，本文可能的贡献在于：选取符合我国国情的现金流评价指标体系，在侧重于探索企业现金流管理与其竞争力相关性的前提下，对其现金流管理有效性进行综合分析与评价，以期为企业“在制定关于资本营运及来源战略时，最需要关注的是现金流”[14]提供现实依据。

三、研究设计

(一)案例选择与数据来源

根据IDC发布的2019年第四季度及全年全球服务器市场调查数据，2019年全球服务器市场的销售额前三名分别为戴尔、HPE和浪潮信息。其中，仅浪潮信息一家的销售额就增长了18.1%，市场份额达到7%，是全球唯一保持两位数增长的主流厂商。然而，近几年来发展势头迅猛的同时，浪潮信息在三年内两次配股还债补血等做法引发外界对其发出了“钱去哪儿了”的质疑。基于以上原因，本文选取浪潮信息作为云计算上游企业典型性代表，对其现金流管理的有效性展开详尽分析。案例分析中所用数据，皆来源于浪潮信息对外公开发布的2015-2019年现金流量表。

(二)评价指标体系

本文采用了国内学者陈志斌和叶玲娜所构建的评价指标体系。该体系运用因子分析方法，基于深沪两市879家上市公司在2007-2009年间的现金流状况而得，包括3个一级指标，再由一级指标细分为7个二级指标，再进一步细分为19个具体指标(见表1)。3个一级指标为安全性、持续性和创值性。其中，企业的生存目标决定了其现金流运转要保证安全性；同时，其发展目标要求自身现金流需具有持续性；盈利目标则要求现金流能够为企业创造价值。选择此现金流状况评价指标体系的原因在于，该体系基于自然主义学派的观点，依据经验知识反映客观事实[15]，覆盖了客观评价企业现金流管理有效性所需要关注的几个主要方面，能够满足系统性评价案例公司现金流管理的要求。评价指标体系见表1。表1各项指标的理想指标性质均为“+”。

表1 现金流管理有效性评价指标体系

四、案例分析

依据上文所提及的评价指标体系，此部分将从安全性、持续性和创值性等三个方面对浪潮信息的现金流管理有效性进行详尽分析。

(一)浪潮信息现金流安全性分析

现金流的安全性，既包括现金流动的合法合规，也包括现金流转和交易结算中的安全，主要包括偿债和流动两个方面。前者要求企业维持一个合理的负债和期限结构，包括现金流量比率、债务保障率和现金流量利息保障倍数等指标；后者要求企业现金流能够应对可预计的到期债务和不可预计的突发性财务危机，包括应收账款周转率、存货周转率和1/应付账款周转率等具体指标。

表2 浪潮信息现金流安全性指标分析

通过安全性分析可以看出，自2015年以来，浪潮信息现金流的安全性总体在逐步加强(见表2)，至2018年达到五年来的最佳。然而，自2019年起，安全性各项指标开始下降。首先，从偿债性来看，现金流量比率为由2015年的负值逐渐转正，2018年达到8.46的峰值，虽然2019年有所降低，但是依然好于2018年之前的三个年份。这说明浪潮信息能够用当期经营产生的现金流偿还到期的流动负债，短期偿债能力较强。其次，从债务保障率来看，波动规律与现金流量比率类似，但比率整体偏低，反映出企业偿还全部债务的能力不强，虽逐步在好转，但在2019年又有恶化的迹象。在偿债性的三个具体指标中，现金流量利息保障倍数是唯一一个保持逐年增长的指标，说明浪潮信息通过经营活动获取的现金对债务利息的保障水平在不断提高。

与此同时，从流动性来看，应收账款周转率和存货周转率同样在2015-2018年间呈现出逐渐上升的趋势，但在2019年有所下降。这说明浪潮信息的应付账款延迟支付期自2019年起开始变长，现金流转变慢，这导致了现金使用效率的下降。

总体来看，浪潮信息现金流安全性良好，特别是在2015-2018年间，几乎所有的安全性指标皆有所改善，尤其是表明偿债性的三个具体指标由负转正，表明企业的偿债能力在此期间得到了实质性的加强。然而，不容忽视的是，现金流安全性的大部分指标自2019年起有恶化的迹象，虽然尚未跌至2017年及之前的水平，但该趋势值得警惕。

(二)浪潮信息现金流持续性分析

现金流的可持续性分析主要从适量性、稳定性和成长性等三个方面展开。其中，适量性是指企业对现金资源的安排，是否能够恰好满足生产经营活动的需要；稳定性是指企业的现金流能否保持平稳，避免不必要的波动；成长性是衡量现金流是否具有自我积累和持续发展的能力。

对于2015-2019年间的浪潮信息来说，其现金流的适量性和稳定性呈现出了类似的变化规律(见表3)：自2015年起逐年改善，至2018年达到最佳，但在2019年开始恶化。具体来说，表明适量性的三个具体指标均由负转正，资本购置比率虽在2019年有所下降，但依然保持了超过1 的正向水平，表明浪潮信息可以依靠自身经营来满足业务扩充所需的资金。从现金适合比来看，该指标一直小于1，表明企业从经营活动中得到的资金尚不足以应付包括存货增加、现金股利派发和其他资本性支出所需的现金支出。此外，现金再投资比率反映出浪潮信息从其经营活动现金流量扣除现金股利和利息支出之后，再投资能力虽得到了一定的好转，但从2019年开始下降。同时，从稳定性来看，由于现金流标准差数值越大，表明现金流波动越大，现金流风险也越高，因此，该指标从2018年达到12.74的最高值，2019年又降至9.76，当属利好消息。

表3 浪潮信息现金流持续性指标分析

不过，浪潮信息现金流成长性指标表现出其持续创造价值的潜力堪忧：总现金净流量增长率在2015年呈现的负值在2016年得以转正，但从2017年又开始下降，直至2019年又跌至负值。这表明企业可持续发展的基础还不够稳固，主营业务收入的增长尚未形成持续有效的现金流。与总现金净流量增长率略有不同，经营活动现金净流量增长率在2018年达到5年内的最高值，但2019年开始急转直下，降至负值，表明企业的收现能力急剧下降，经营性现金流不具可持续性。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浪潮信息现金流持续性中的适量性和稳定性虽然在2019年开始恶化，但尚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而其成长性开始明显表现出的后劲不足，此点需引发管理层的高度重视。

(三)浪潮信息现金流创值性分析

资本的本质是增值。现金作为资本的货币表现，其目标自然是以创造更大的价值为宗旨。创值性主要从收益性和效率性两个方面加以考量：前者是指企业能否将其所掌握的现金资源投入到能为企业带来预期收益的资产和项目中；后者是指现金流的流出能换回多少现金流的流入，从而使现金流动的效率有助于现金流实现创造价值的目标。

从浪潮信息现金流的创值性指标来看(见表4，72页)，表明收益性的5个具体指标均呈现出了共同特征：从2015年的负值逐渐转正并逐年提升，至2018年达到最好，但从2019年开始回落，同时，表明效率性的两个具体指标在2015-2019年间变化不大，最低值与最高值之间的差距不超过0.03，表明浪潮信息各种形态的资金，其周转速度并未加快。换句话说，在近5年间，浪潮信息的资金使用效率未能有实质性的改善。

表4 浪潮信息现金流创值性指标分析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在2015-2019年间，浪潮信息在投入资产和项目时，基本做到了以提高现金流必要收益性作为取舍标准，即便在2019年相关收益性有所下降。然而，值得关注的是，基本没有得到改善的现金流使用效率，说明浪潮信息远未能够实现现金平衡和企业价值的最大化。

五、研究结论与对策建议

(一)研究结论

对浪潮信息现金流管理在2015-2019年期间的有效性分析表明：浪潮信息无论是在现金流动的合法合规，还是在现金流转和交易结算中，都保证了总体良好的安全性，即便在2019年有开始恶化的迹象；从适量性和稳定性来看，浪潮信息现金流管理在持续性方面也表现不凡，但在成长性方面却暴露出了现金流积累和持续发展能力的不足；从现金流的创值性来看，浪潮信息做到了投入资产和项目时，能够以提高现金流必要收益性作为取舍标准，资金运用效率未能得到有效提升。

(二)对策建议

基于以浪潮信息为代表的云计算上游企业现金流管理有效性分析结果，并将其置于整个云计算产业链，甚至更为宏观的外部经营环境中，针对云计算上游企业未来的发展，本文提出如下对策建议：

1.实行稳健的会计政策，降低现金流安全性风险

一方面，根据亚马逊、英特尔和腾讯云等行业巨头的2019年财务年报，全球服务器市场已进入复苏，国内也实现了大幅回暖，全球IT景气周期拐点已经到来。同时，随着云计算、5G和AI三个科技周期共振，防疫的常态化，线上流量暴增，IT底层需求被拉动。另一方面，贸易摩擦加剧，特别是芯片断供危机，有可能引发短期股价波动以及整体投融资的不确定，这些都会成为云计算上游企业可能面临的现金流价值安全性风险。实现芯片短期内自主可控不大现实，那么，企业应该依靠什么来保证现金流不会因为宏观环境所带来的风险而招致损失？

对于云计算上游企业来说，首要任务就是要从根本上降低现金流价值风险，即实行稳健的会计政策。首先，企业在实行稳健性的会计政策时，会遵循提前确认坏消息、推迟确认好消息的原则，这种确认方式可以减少现金流波动，从而降低企业由于不确定性所增加的经营风险。其次，会计稳健性能够将不确定信息转化成可确认、可计量的信息，从而为企业管理层提供更加准确的信息，优化管理层的决策。最后，从资源依赖理论来看，因为云计算上游企业缺乏对芯片等重要资源的控制，所以其经营面临着不确定性，而践行稳健性的会计政策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其所面临的融资约束问题，有利于企业进行资金筹措，进而可以有效地缓解企业的现金流风险。

2. 调整发展战略，实现可持续的创造价值

在云计算行业，越靠近上游，产品和服务的标准化程度越高，差异化越小，性能和稳定性越成为关键，而且，规模效应和强者愈强的马太效应也越明显。雄厚实力的本土云计算上游企业，如浪潮信息，凭借短期内持续“烧钱”，采用“以价换量” 模式扩张，牺牲利润，才积累了互联网、金融和运营商等领域优质客户资源，赢得了宝贵的竞争优势。然而，在占据了领先市场份额的情况下，原有的做法明显不可持续。利润率长期被压制，会极大限制企业的成长空间。

所以，要想实现可持续发展，企业必须调整现有的发展战略。不能脱离企业所面临的现状，即不能与“行情”“敌情”和“我情”背离。“行情”是指应该关注自身行业的特点；“敌情”是指不能忽略竞争对手或者是利益相关者对企业带来的影响；“我情”是指企业应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如营运能力、议价能力以及科技创新能力等，以此来选择真正适合企业发展的道路。

3. 加快资金周转速度，提高使用效率

据招商银行2019年1月发布的《云计算行业报告 IaaS 篇(下)——产业链上游：盛宴下的阴影》(简称《盛宴下的阴影》)的分析，针对下游强势的互联网企业客户，浪潮信息采用的是JDM(Join Design Manufacture)联合开发模式，大幅缩短了研发和供货周期，但同时也承受着应收账款、存货和现金回流的巨大压力，自身的应付账款也由15.32亿元增长至114亿元(2016-2019年间)，信用风险逐步显现。

对于云计算上游企业来说，需高度重视经营中日益显现的信用风险，未雨绸缪，加快资金周转速度，提高使用效率，从而保证充足的资金日常经营以及应对突发状况。一方面应该加强与主流互联网云计算厂商的深度交流，培养稳定的合作关系，从而保证生产，在源头上增加现金流入;另一方面需要通过发放经营贷款、发行债券和应收账款保理等形式的金融服务留住优质客户，从而解决存货周转慢、应收账款回款难的问题。只有双管齐下，才能在保证上下游良好关系的前提下，提高资金的周转率，赋予企业长期健康发展的活力。

注释

① 国际数据公司是国际数据集团旗下全资子公司，全称是International Data Corporation，是信息技术、电信行业和消费科技市场咨询、顾问和活动服务专业的提供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