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朋友圈:关于微信朋友圈中辍而重新回归微博人群的质性研究
2021-07-09许佩媛
□ 许佩媛
研究背景
随着微信朋友圈用户数的不断增长,微信社交开始出现泛化,朋友圈私人领域开始公共化,一些社交倦怠行为如“停用、不发朋友圈”等逐渐出现并引起学界关注。近年来出现了一个现象:微信朋友圈的中辍行为与微博的重新回归。为何会出现朋友圈中辍行为而回归微博这一社交行为?微博上自我呈现的动机是什么?本研究拟通过存在朋友圈中辍行为而重新回归微博的21名大学生进行半结构式访谈,并进行编码分析,剖析这些现象出现的动机。
文献综述
社交媒体倦怠。国外学者使用“退出者”“中辍者”“流失的使用者”来指代曾经使用过社交媒体但现在自愿不使用的这一人群;国内学者张明新、叶银娇则提出采用“间歇性中辍”来描述传播新技术创新采纳过程中反复中断而非彻底终止的使用现象。本文研究的是曾经使用朋友圈而现在不使用或减少使用的人群,根据学者们对社交媒体不使用人群的分类,即朋友圈“中辍者”。朋友圈使用中辍是社交媒体倦怠的表现之一。由于本文研究的是朋友圈中辍而回归微博的群体,因此本文的社交媒体倦怠主要指用户朋友圈的使用中辍,对朋友圈中辍行为原因的探究,是本文的研究问题之一。
自我呈现。“自我呈现”的相关概念及其理论最早由社会学家戈夫曼在符号互动论基础之上提出,在后来的研究中常常与“印象管理”一词等同使用。依据戈夫曼的界定,凡是带有“表演”性质的社交媒体都属于前台。一项研究发现人们有从如微信、QQ等沉重的“大型”社交平台迁移到其他社交媒体的趋势,这些平台往往过于饱和甚至超负荷,自在表达变得困难,因而用户开始逃离该类平台去寻找其他“透气”的地方,微博则是其中之一。人们为什么逃离朋友圈而回归微博,且出现异于朋友圈的自我呈现,其中的动机是本文的研究问题之二。
研究方法
研究设计。2020年12月,本研究通过滚雪球抽样的方法共接触了21名研究对象(均为大学生)。此次研究对象的界定范围为以前朋友圈比较活跃但近一年朋友圈更新较少(频率为1条/月及以下)或不更新、以前较少发微博而现在发微博比较活跃(频率为10条/月以上)的人,对受访者采用线上、线下访谈相结合的方法进行个人深度访谈。
编码过程与结果。本研究对访谈资料进行分级编码。具体编码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编码结果
结果分析
语境消解与自我呈现需求的矛盾。从频率看,该群体发朋友圈的频率平均为0-2条/月,而微博则平均10-20条/月;从内容类型看,区别于朋友圈“岁月静好”,微博上的呈现除了日常生活分享,更多是吐槽、发泄、追星等。随着朋友圈这个“圈层”越扩越大,微信朋友圈已经不是熟人圈层。传播学者波伊德借用“语境消解”一词来形容这种在数字社交中出现的“矛盾、不确切、误导性语境线索”的语境。在访谈过程中,“分组”一词每个受访者都有提及。用户可通过微信分组、设权限、屏蔽等方式把关系圈分割帮助用户重建了社交语境。但以通讯录好友为标准来划分圈子毕竟是机械的,其中一位用户在微博说道,“不小心在朋友圈评论自己今天非常不开心的事情,刚好这个朋友是我和爸妈的共同好友,结果我爸妈一顿追问。”圈式规则失效,最坏的后果就是导致朋友圈的信息以全网大众传播的形式展现,这是微信朋友圈的“圈式语境”相悖的。
语境消解随之而来的是自我呈现的困境。受访者提及“会注意自己朋友圈的人设”,这反映了受访者潜在的“印象管理”的意识。但矛盾在于,分组可决定哪些人看到该朋友圈,但无法管理互动结果,因此精心设计的印象管理不一定能达到期望的社会赞许。另外,用户的朋友圈面对的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包含多种类型的群体,他们在交往深度、亲密程度和对事物的认知上存在明显的差异。受访者举了个例子,“有一次发了一个很潮流的梗,就只有身边同龄人懂,甚至大几岁的学长学姐都不懂,发出来可能别人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会很尴尬。”因此不发朋友圈成了一种防御性印象管理。
隐私顾虑。以往的许多研究表明隐私关注的升高并非总是带来自我表露意愿的降低及后续信息分享行为的减弱。任何社交平台都无法避免隐私泄露的风险,从访谈分析结果来看,对隐私泄漏的担忧并非该用户群体中辍朋友圈使用的主要原因。但也有部分受访者明确表明了担忧。虽然朋友圈相对于其他社交平台封闭性更高,但隐私泄露与微信朋友圈的“圈式社交”并没有必然联系,而是取决于用户的好友构成。受访者说到“之前一个关系不是非常好的朋友问我是不是去三亚旅游了,我感到很惊讶,因为我发的这条朋友圈屏蔽了他。他告诉我,是我的一位好友告诉他的,这位好友以为这是一条公开动态。”尤其是随着微信被赋予的功能越来越多,如视频号、直播等功的开通,圈层越扩越大,已不再是一个通讯工具,信息私密性也越来越难保护。
新开辟的“后台”。朋友圈开始逐渐无法成为分享表达、自我呈现的平台,用户开始回归微博,开辟新的可以随心所欲展现自己的“后台”,这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人们很难离开社交媒体。微博相对于微信而言是个更加开放式的平台,但受访者表示微博上粉丝基本以熟悉的同龄好友为主,反而更像一个真正的朋友圈。当压力很大时,个人需要寻找一种方便省时又高效,且不会对现有人际关系造成破坏的方式去宣泄这些消极情绪。当然,向亲近的家人朋友诉说,不失为是一种减轻压力缓解焦虑的方法,但现实中当个人向好友或者家人倾诉心事表露情绪之后,也并非能得到期许的回应与安慰,这反而可能加深个人的消极情绪状态。因此,对不想在朋友圈表达负面情绪的用户而言,这种情感的表达会在一定程度上释放负能量、缓解负面情绪在内心的积累,有利于心理健康。另外,即便不发朋友圈,这些朋友圈中辍的群体依然寻找其他社交平台,如在微博上进行真实的、情感性的自我表露以及紧密的互动,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促成用户与好友间亲密关系的维护与加深。
结语
人作为群体性动物,不对外进行自我呈现固然能给个体带来更多的安全感和自主权,但与他人的互动和对外开放的表露却能起到促进关系往亲密的方向发展的作用。这也是人们离不开社交媒体的原因之一。语境消解与用户自我呈现需要之间的矛盾促成社交媒体困境的产生。从本研究可以看到,与前人研究结果不一样的是,人们并不是完全封闭社交的边界。即使中辍朋友圈的使用,人们还是会寻找替代平台,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自我呈现的需求和渴望是存在的,人们不会放弃社交媒体,要么自我调整去适应;要么“逃离”原有的社交平台去开辟另一个可以表达真实自我的“后台”,寻找更适合载体和互动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