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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厂长》与新时期文学的工业话语资源 (评论)

2021-06-30赵坤

鸭绿江 2021年3期
关键词:蒋子龙厂长工业

一个颇受认可的文学史说法是,50至70年代无论从文学观念、表现形式还是艺术手法,都无法为新的文学转型提供足够的内在动力,以至于当代文学的真正“开端”,被认为是在提出“文艺思想上的拨乱反正,文艺创作上有了新的突破”①的70年代末。《伤痕》《班主任》《爱是不能忘记的》《乔厂长上任记》等反思历史、关注现实、突出“主体性”等小说的出现,在80年代初激活了文学界对新的文学话语资源的探索。从文学史的脉络看,对历史的批判与反思、对40年代末的现代派和更早的启蒙思潮的重续,以及新的时代文学主题的展开,构成了此时期文学话语资源的主要内容。三者既独立又统一,在彼此的交错和互文中形成80年代初期的文学生态,也在即将到来的80年代中期的文体实验以及由此开始的当代文学史之间构成了某种微妙的持续性关系。新时期文学话语资源的探索,关系到彼时作家们所承担的社会期待以及自我身份认同。旧文学模式的惯性仍然是彼时创作无法脱离的思想文化背景,典型的表现是作家和知识分子的高度受关注,他们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承担着时代与社会的“文化英雄”身份,“这个阶段文学的取材和主题,主要指向社会——政治层面,并大多具有社会和文学‘禁区的先驱者角色,与公众的生活情感建立紧密关系”①。最有代表性的就是1978年话剧《于无声处》的创作及其社会政治影响。该剧以1976年的“天安门事件”为原型,在该事件尚未得到平反时,先以戏剧表演的形式表现出来,引起广泛的社会影响,并受到上层组织的关注。作者宗福先回忆,“演出第一场就蛮成功的。首场演出实际上是彩排,没有想到观众有那么强烈的反应。没过几天,买票就排队了,当时在北海路上有个文化宫的售票窗口,从来没有过群众业余演出排队买票,一毛钱一张。9月22号首演,28号黄佐临院长就来看了,看了以后第二天他回到院里,说上海人艺所有的人都要去看这个戏,然后袁雪芬、邵滨孙、吴强、茹志鹃……上海文艺界的许多老师都来了。到10月1号是上海总工会的主席、副主席带着全上海的劳动模范来看。到这个时候报纸还没有宣传,但是名声在外了。天天有人排队买票,这个真的很不容易,然后就排队也买不到了。”宗福先是上海热处理厂的工人作者,《于无声处》是他借鉴了曹禺剧作的写作结构,用时5个月写出来的,剧本最初由一个业余剧团出演,谁也没有想到该剧的社会影响会大到加速官方对“天安门事件”的处理,“11月10日中央工作会议开幕,11月7日中央电视台向全国现场直播《于无声处》……然后11月12日,陈云同志发表了《在中央工作会议东北组的发言》,第五点关于天安门事件,他说道:‘而且又出了话剧《于无聲处》……中央应该肯定这次运动。那天晚上叶帅对华国锋说,天安门事件再不处理,中央要被动,13日我们剧组被安排进京,14日抵北京,当天,北京市委常委会通过了为‘天安门事件平反的决定,16日我们首演的当天,《人民日报》头版上面是北京市委‘为天安门事件平反的决定。下面是本报评论员文章《人民的愿望,人民的力量——评话剧<于无声处>》。”尽管在今天看来,时间上的巧合和历史的不可知都暗示了事件的复杂性,但公开表现二者的显性关联,依然可以视为彼时主流意识形态的某种文化态度。从这个意义上讲,无论是时代、社会,还是作家们本人,都参与了知识分子“文化英雄”的身份建构。

作为新时期的文学话语资源之一,工业题材的小说或许是时代对于文化英雄们最后的考验。如果将现代中国的社会转型放到新史学的视野里观察,那么从科技到文化的认同路径无疑是晚清以来知识分子对待现代性的共同转变。一整代传教士没能完成的文化目标,被工业时代的巨型机器实现了。在看到西洋火器、织造轧铸机以及坚船利炮之后,晚清知识界对待西方文化的形容也发生了明显的转变,由“夷学”到“洋学”,最后到“西学”,文化心理上的微妙变化严重影响了文化态度。晚清的“师夷长技”到联大时期的“实科教学”,工业启蒙成为民族国家自救的关键路径,被知识界纳入“自强和求富”的核心范畴。崇洋和求新的直接结果之一,是将象征现代化的工业发展变成衡量社会文明程度的重要标准。所以中国文学很早就已经出现了恽铁樵的《工人小史》、茅盾的《子夜》、胡风《两个分工会的代表》、蒋光慈的《短裤党》等描写工人与工业的小说。放在文学史的谱系里展开,虽然这些作品对现代工业的理解和认识都明显不足,但包括恽铁樵这样以文言写作的《工人小史》在内,工业文学早期关于工厂和工人的描写因为集中在反帝反封建、工人阶级天然的先进性等方面,为文学史提供了表达时代主题的范式。到了50年代,草明的《原动力》《乘风破浪》,周立波的《铁水奔流》,艾芜的《百炼成钢》等作品陆续出现,关于现代工业的书写才开始加入体验生活、下厂调研等田野经历,在表现工业生活的过程中,也随之出现新的时代主题。比如草明的《乘风破浪》,以鞍钢为时代背景,讲述了东北重工业基地在50年代末的大跃进增产期间,工厂中的改革派与保守派之间的斗争,塑造了宋紫峰、李少祥、刘进春等个性鲜明的工人形象。作为一名有工厂经历的作家,草明的作品与周立波、艾芜等人明显的不同就在于她多年的工厂直接经验,这使她在书写工业故事的时候,更多地表现出对专业技术的重视,她的系列工业小说也多以生产技术代替政治路线,推动小说叙事。所以李扬也正是据此而提出,草明的小说在50年代末对工业技术的关注,隐隐约约地表现出一种新的社会“文化政治”问题,“发生在巨型钢铁企业中的领导的保守、官僚主义与工人创造性、积极性的冲突,这种冲突反映的政治与业务、党委领导与企业行政管理之间的矛盾,一直是理解中国工业现代性,或者说是现代中国工业政治的核心问题。”①

从探索文学发展方向的层面看,50年代的工业题材小说与40年代京派强调的现代派的“新写作运动”,甚至30年代的左翼文学等都是民族复兴与文学表达在具体时代里的文化表述。虽然在立场、文学理解和美学观等方面,几种文学展开的思路各不相同,但它们相似的文学“组织生产”的模式,都可视作承载社会期待和文化想象的管窥对象。比如新文化运动初期,《新青年》力邀鲁迅作白话文小说《狂人日记》,钱玄同、刘半农二人为了文白之争引起关注而合唱的“双簧”,甚至左翼文学、中国诗歌会、延安文学时期,关于小资产阶级改造、革命领导权的合法性、土改小说、“三结合”、“三突出”、“样板戏”等一系列文学新概念的诞生,文学“组织生产”逐渐成为主流意识形态把握文学方向的重要形式,与当代文学发生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50年代初,丁玲就曾强调过文学的“组织生产”的正面意义,“创作和批评是可以组织的,过去我们也组织过……从我们的经验中,也知道比较有组织的稿子,是群众需要的稿子,是可以得到较多和较好的反映的。稿件的能否组织,依靠编辑部工作的是否主动。编辑部应该经常召集一些作品的座谈会,一些问题的座谈会,编辑部应该收集研究一些存在的问题,将资料供给作家,并且帮助作家下乡、下厂、下部队,帮助他们写作。编辑部是组织者,编辑部的人员动了,开动了脑筋,作家们也就跟着动了,问题也就活动起来,文章就多了。”①当代文学初期,也正是依靠文学组织生产的形式,巩固了以延安文学作为当代文学“正确”方向的合法性,组织写作者“下乡、下厂、下部队”,或从乡下、工厂和部队中直接选拔基层作者。蒋子龙正是这样的工厂作者,而他最初引起文学界注意,也是通过这样的文学组织生产的形式。

蒋子龙原本是天津重型机械厂的技术工,青少年时期热爱文学,文化基础一直很好,后来又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海军,在部队成为文艺宣传队的骨干,养成了长期写作的习惯,直到复员回到工厂。他的写作由于长期练笔已经比较成熟了,有处女作《三个起重工》发表在《天津文艺》1972年创刊号上。该作在当时因为涉及工业题材,所以很受重视,但真正让蒋子龙进入新时期文学视野的,是1976年《人民文学》复刊号上的《机电局长的一天》。围绕该作所引起的风波,也让蒋子龙及其工业小说成为新时期文学中的重要现象。这一方面和《人民文学》复刊有关,另一方面也和作品本身所涉及的文化因素有关。根据吴俊的考察②,《人民文学》于1972年计划复刊,但各方文化势力都对这一“国刊”高度关注,以至于复刊因为“文化领导权”的问题不断搁置,直到1975年10月,各方面的权力博弈有了初步结果,由文化部副部长袁水拍担任主编,严文井、李希凡和施燕平担任副主编。因为严文井当时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负责人,李希凡又在负责《红楼梦》研究小组,所以《人民文学》的真正编辑实务工作是由上海调来的施燕平主要负责,编辑队伍则由年轻的杨筠、向前和老编辑许以构成。刊物归属文化部垂直领导,受中央政治局直接管控,从数次批判事件的经验来看,有关刊物的批示和决定,都是最终由中央政治局成员批阅决定的。复刊的第一期定在1976年1月出版,但实际上,1975年12月就已经印刷完毕了,定稿时间是当年秋天。限于当时的政治形势,复刊号的作者首先要在政治上具有合法身份。根据施燕平的日记可知,当时只有两类作者有资格在《人民文学》复刊号上发稿,一类是已经确定获得了“解放”合法身份的老作家,第二类是来自乡下、工厂和部队的工农兵作者。鉴于50年代的经验和教训,编辑部并不敢轻易地向老作家们约稿,因为他们实在搞不清楚“30年代老人们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工农兵作家成了刊物真正的主力。此外,又因为1975年全国兴起“工业学大庆”的生产热潮,所以创作过《三个起重工》的蒋子龙作为年轻的工人作者引起了编委会的注意,1975年10月,编辑部派老编辑许以专程去天津向蒋子龙组稿,经过一番修改,最终确定《机电局长的一天》(下文简称《一天》)作为《人民文学》复刊号的重要作品推出。

作为特殊的文学史现象,《一天》后来的遭遇也为人所熟知。因为涉及国家最高权力的政策变化,《一天》在1975年冬天之前,还是符合当时所提倡的抓建设、促生产的文化语境的。但1976年初,反右倾开始了,邓小平再次遭到批判,《一天》也因为提倡生产建设变成了被质疑的对象。对作者蒋子龙的处理意见是,写一份承认错误的检讨书刊登在《人民文学》上。但这个处理遭到蒋子龙本人的强烈反对,原因很简单,在“国刊”上公开承认自己的错误,对于文学作者来说,基本上等于被定了罪,“几乎所有的文學作者及其作品也都以能够在《人民文学》上占得一席之地而感到骄傲,因为这不仅意味着写作者的文学荣誉,而且也直接或间接地显实出某种‘政治的评价”①。考虑到这一点,编辑部决定在刊登检讨书的同时,附上一篇蒋子龙的新小说,以证明作者“虽然写了‘坏小说,但并没有‘倒”②。但1976年的政治形势瞬息万变,到了刊登检讨书的第四期,事态已经发展到超出文学界能控制的程度了。因为来自高层的声音中,有认为《一天》美化了被打倒的邓小平,“小说配合了右倾翻案风,把走资派当成一号人物来写,映射美化邓小平,把主人公霍大道写成平头,个儿不高,老战友姓刘,老婆叫庄林,还有小万的名字也影射,霍大道就是豁出去不怕被打倒”③。闻此风声,于会泳已经开始推卸责任,编辑部也开始焦灼地等待上级部门的意见……然而,政治风云的变幻莫测改变了作家和作品的命运,正当蒋子龙和编辑部都不知道命运的轨道将向何方时,历史显出其吊诡的一面,1977年到了,关于《一天》的批判一事也不了了之了。如果说该事件还有后续的话,那就是1979年夏天,也就是《于无声处》《伤痕》《爱情的位置》等文学作品陆续发表后,文学环境相对宽松了,《人民文学》编辑部找到蒋子龙,再次以组稿的形式约请他写一篇小说。正是在这次重新亮相中,蒋子龙也拿出了后来暴得大名的《乔厂长上任记》(后文简称《乔厂长》)。至此,工人作者蒋子龙和他的工业小说,在时代主题、社会期待与主流意识形态等“组织生产”的形式里,获得准入新时期文学话语资源的合法性。

写于1980年的《人事厂长》是蒋子龙对工业题材深入思考的序列小说之一。此时的文学批评生态已经不再唯阶级论,工业题材作为想象新中国的方式,也真正地被主流话语所接纳,蒋子龙能够更为从容地在工业叙事里展开自己对社会期待和现代化想象的思考。那些酝酿于50至70年代的“工业叙事”雏形里的高大厂房、现代生活区等,已经无法再为此时期的工业文学提供持续的书写动力,因为此时期真正的工业生活已经开始改变中国当代生活的格局。来自工厂、有着十几年厂区生活经验的蒋子龙比那些体验生活的作者理解得更为深刻,“工业叙事不能像写农村一样,把一家人放在一个工厂里,在家族中间展开矛盾实际是不可能的,在一个几千人、上万人甚至是几万人的企业里,亲人也是很难在工作时间碰面的,除非一家人在一个工厂,又在一个车间,又在同一个生产组,上的又是同一个班次。”①这就使他区别于那些“脱下农装换工装”的普遍写法。从1972年的《三个起重工》到1982年的《拜年》,蒋子龙的工业题材小说序列,既塑造了霍大道、乔光朴、高盛五等改革型的领导者,也塑造出徐近亭、姚刚、骆明这类不堪重任的形象。真正表现出他对工业题材写作有深度思考的,不是陷于纠纷的《一天》,也不是充满文学史光环的《乔厂长》,而是先后写于1980年四五月份的两篇小说《一个工厂秘书的日记》和《人事厂长》。如果我们将这两篇小说做对比阅读,会发现在人物设置上,复杂的人物形象和错综的社会关系承载了作者许多无法参透的个人思考。以《日记》中的金凤池和《人事厂长》中的高盛五为例,关于生产技术是工业竞争的核心动力,这个在《一天》和《乔厂长》等早期工业小说中还需要论证说服的问题,在这两部小说中,已经获得全厂区的普遍认同。所以才会出现那些负责政工的“小年轻们”纷纷改行要求去车间学技术、学会计;甚至党委书记姚刚“宁可丢掉党委书记的帽子,也不放弃厂长这块牌子”,在完全不懂生产技术、不会产业管理的情况下,也要兼任厂长。但技术取代了政工,工业发展走上生产建设的正轨后,权力中心也发生了转移。在这个层面上,抓革命和抓生产的夺权本质并没有发生实质性改变,“姚刚是个十八岁就坐机关的‘一帆风顺派,加上多年做人事工作的经验,在权力上做点手脚那可是用不着费多大劲。他认为‘四人帮倒台以后,势必要跟以前来一个大颠倒。以前臭的,现在香;以前香的,现在臭。往后在一个工厂里管党务抓政工,徒有虚名,没有实权。只有抓生产,掌握工厂的经济大权,才是名副其实的一把手,是工厂里真正的‘大拿!”(《人事厂长》,《鸭绿江》1980年)陷于人事的权力纷争,是构成两篇小说内在的叙事动力,也是作者对1976年以后的工业现实主义的体会。在他看来,深谙现实复杂性的厂长金凤鸣是被迫采取“左右逢源”的下策解决问题,“我不是天生就这么滑的。是在这个社会上越混,身上的润滑剂就涂得越厚。泥鳅所以滑,是为了好往泥里钻,不被人抓住。人经过磕磕碰碰,也会学滑。社会越复杂,人就越滑头。刘书记是大好人,可他的选票还没有我的多,这叫好人怎么干?我要是按他的办法规规矩矩办工厂,工厂搞不好,得罪了群众,交不出利润,国家对你也不满意,领导也不高兴。”①但金厂长至少还有解决问题的途径,等到了《人事厂长》中的高盛五,面对书记姚刚的夺权弄权,他其实已经无计可施。“我回厂先做老姚的工作,他必须把调资工作的内幕告诉我,有错误就要承担责任。下边的职工该长的没给人家长,不该长的长了,都要拿出说法,拿出改正错误的办法。”高盛五所谓的“办法”,只能是“想象性的解决”方式,否则,也不会在他出发去找姚刚的关键性时刻,作者突然收住了结尾。

按照寫作时间来看,1980年中期的《一个工厂秘书的日记》和《人事厂长》是相继完成的,这相当于说,几组人物关系所象征的权力纠葛和人事纷争共同反映了作者当时的写作困境,一种对于现实的难以把握,“工业题材是险象环生的。在企业里,生产活动中的关键人物,往往也处在各种矛盾的中心,他们多是领导干部。政策性强,时代感强,难以驾驭,有强烈的政治色彩,随生活的变化而变化。很难把中国这种特殊的政治变为美,至少比把其他生活变成美要难。把他们创造成有长久生命力的文学形象更难。”②由此可知,《人事厂长》和《日记》的写作困境已经预示了蒋子龙即将告别工业题材。果然,1983年,蒋子龙离开了工业小说,“与其勉强地拙劣地表达,不如知趣地沉默”。在80年代中期,以《乔厂长上任记》为代表的工业小说很快被“八五新潮”和“先锋小说”的光芒所遮蔽,工业题材下一次成为文学叙事的话语资源是新世纪以后,是以班宇、郑执和双雪涛为代表的新东北文学。

无法回避的问题是,勉强结构而成的20世纪的中国工业小说谱系上,无论是始于30年代的现代工业叙事、50至70年代的新中国工业想象、新时期工业改革小说,还是新世纪以来的东北铁西故事,现代工业题材似乎始终无法成为稳定的文学话语资源。这不是因为作家深入生活不够,也不是我们工业化程度不足,更不是缺少相应的理论和实践的支撑。归根结底,是农耕社会到工业社会的结构性转变,“工业革命归根结底是一种用技术秩序取代自然秩序的努力,是一种用功能与理性与技术概念置换资源与气候的任意生态分布的努力”(丹尼尔·贝尔)。对于现代中国来说,这既涉及社会转型,也涉及文化政治。对当代文学的直接影响,一方面是并没有产生长时段的、由社会各阶层几代人的生命经验共同参与的大的历史文化的阐释框架。就像乡土小说所需要的乡土社会,那是几千年的社会结构与文化传统共同作用的结果,与集体无意识中的每个中国人都息息相关,即使遭遇了革故鼎新的现代社会转型,在新的救亡或启蒙的新语境里,依然可以获得新的阐释框架与意义空间。另一方面,是西方社会里的工人与工业,由恩格斯的描述开始,就是愚昧麻木的被启蒙对象。然而置换到本土文化语境中,无论是被动现代化的过程中受到“西学”启发的崇洋与求新的文化心理的影响,还是主流意识形态为了合法地获得社会领导权和解释权,工人和工业都变身为现代化想象的典型修辞,具有天然的先进性。这就意味着,无论是阐释结构,还是文化政治,或者其他可持续展开讨论的维度,工业都无法创建与乡土相媲美的文化意义域,为当代文学提供话语资源。

【本栏责任编辑】  洪  波

作者简介:

赵坤,文学博士,山东大学人文社科青岛研究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中国社科院大学文学与阐释学博士后。中国现代文学馆客座研究员,北京师范大学中国文学海外传播研究中心特约研究人员,山东省签约评论家。曾被评为北京师范大学优秀毕业研究生,获山东省社科联第四届优秀论文奖、《当代作家评论》2019年度优秀论文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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