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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三年吴大澂致潘祖荫未刊信札

2021-06-28李文君

贵州文史丛刊 2021年2期
关键词:金石学信札

李文君

摘 要:故宫博物院藏有光绪三年(1877)吴大澂致潘祖荫七十通未刊信札。这些信札,对了解光绪初年京城官员的金石收藏与鉴赏活动,对补充丰富《吴愙斋年谱》及《潘祖荫年谱》的内容,都有一定的价值。

关键词:吴大澂 潘祖荫 信札 金石学

中图分类号:K8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705(2021)02-112-123

故宫博物院藏有吴大澂致潘祖荫信札七十通1,系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由国家文物局划拨入藏,此前从未对外发布,现将其整理,并作简单注解,公之于众,以惠学林。

寄信人吴大澂(1835—1902),江苏吴县(今苏州)人,字清卿,号愙斋。同治七年(1868)进士,历任翰林院编修、陕甘学政、河南河北道、吉林三边事务帮办大臣、广东巡抚、河东河道总督、湖南巡抚等职。吴大澂毕生致力于古物的搜集与研究,精篆籀,善绘画,撰有金石学与古文字学著作多种,是晚清著名的金石学者。收信人潘祖荫(1830—1890),字伯寅,号郑盦,江苏吴县人,大学士潘世恩孙,咸丰二年(1852)探花,历任翰林院编修、南书房行走、国子监祭酒、礼部侍郎、工部尚书、军机大臣等职。潘氏是晚清著名的金石与图书收藏大家,北京金石圈中的核心人物,编有《攀古楼彝器款识》,辑有《滂喜斋丛书》《功顺堂丛书》等著作。

吴大澂与潘祖荫关系密切,二人是苏州府吴县同乡,潘祖荫还是吴大澂会试时的复试阅卷大臣,殿试读卷官,是吴大澂的座师,故吴大澂在信中尊其为“夫子大人”。吴潘二人,均是晚清著名的金石藏家与学者,这七十通信札,即以此为中心展开。这些信札,对了解光绪初年京城官员的金石收藏与鉴赏活动,对补充丰富《吴愙斋年谱》2《吴大澂日记》3及《潘祖荫年谱》4的内容,都有一定的价值。

从信札的内容来判断,这些信札均作于光绪三年(1877)。是年五月初,从陕甘学政卸任,回苏州探亲期满的吴大澂返京,继续在翰林院任编修。此时,潘祖荫任礼部右侍郎。同年九月,经直隶总督李鸿章保荐,吴氏离开京城,赴山西协助赈灾。这批信札,主要作于吴氏在京期间。此段时间,二人信札往来甚密,甚至有一日数札的情况。信札内容,以二人的古物鉴赏、金石交流为主,最后几通涉及丁戌奇荒中吴氏筹款赴山西赈灾情形。现以时间为序,进行简单整理。一些信札落款只有具体日期,没有月份,本人参照信札内容,信札所用笺纸,并参考《吴愙斋年谱》5与吴大澂致陈介祺与王懿荣信札等内容6,考订其写作月份,在文中以圆括弧标出。另外,对一些人名、古物名称、地名等,也进行了简单注解。因个人能力所限,有错漏之处,还乞时贤给予指正。

一、五月

(一)

在秦在苏,未见一簋,即无字者亦不见。不知何以簋少于簠,宜乎阮1、曹2以格伯敦3為簋也?吾师所藏拓本,大澂当代编一目,藏器别为一编,两日可成,未知师意以为然否每器下注字数,并注某氏所藏?瑞邸4、定邸5器,当亦有目也。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五月)十六日6

(二)

《捃古录》7不可得见,似可别为一目,按各家所藏各为编次。张8、程9、叶10三家,大澂皆有目;阮、刘11、陈12亦易抄集,唯海丰吴氏13所藏不可考耳。瞿氏14清吟阁及李15、丁16所获,函丈皆有拓本,或未得全份,须有一目,便可稽核也。徐对当促之。手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五月)十七日17

(三)

3.石门18各刻,自留一整本一翦本而已。《石门颂》前日奉呈一本,想已鉴及。王远《石门铭》,石理凹凸不平,旧拓多遗脱字,尚存精拓一本,谨呈钧览。吾师所藏沙南石刻19有三本,如蒙检赐一本,当以潘宗伯题名及硃拓《石门颂》(皆止一本,无副本)二种仰报厚意,想必鉴其忱,不终秘之也。徐辛谷,名三庚,近号金罍,俟购得石,即属刻。王顷波,江阴人,曾寓金阊20,近不知其踪迹。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五月)廿八日

命书之件领到。

(四)

“松壶斋”“艺芸精舍”“千载一时”三额,明日即报命。“青山须待健时归”七字,石不宜小,竢购得送上。簠斋21“丰”字器,乃尊、觯之座,其名曰“丰”,此似器盖,不知何器。若豆盖,其形必大,或盖于盖之盖,然无可考矣。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五月廿九日

(五)

夫子大人函丈:昨至厂22代购青田二方,价银二两八钱,未知可用否?徐辛谷送雪渔23印,殊不见佳,“林”字篆法太奇,似白文较胜也。《辋川图》送上,无墨拓者,韩幹马、戴松牛,因宋刻不甚爱惜,南中1随意送人,无复带京矣。肃泐敬叩钧安,大澂谨启。五月卅日

(六)

手示谨悉,大澂连日为饮食之人,已抱河鱼疾2矣。今日知无3招饮,又不敢辞。徐4刻自以为是,又不听人调度,无法处之。大澂能篆而不能刻,子振5能刻,甚妙。偶篆样本呈鉴,不可则再篆,以为何如?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五月)三十日

二、六月

(七)

拓本八册谨缴。簠斋藏瓦,大澂皆有拓本。意欲精裱,故至今未裱。自得之瓦,辄欲自拓,竟未全拓,殊可笑也。《捃古录》得见否?吾师如有钞本,必当付梓,亦一大观。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二日

(八)

三额6并呈钧鉴,“千载一时”用秦诏版7,“壶”字乞择用之。秦诏字体,刻印亦极宜,想陈子振必能仿刻也。以时壶8刻信笺,题此四字,亦吉亦雅,用红色印,奏本纸甚佳。任薰画无甚可取,不足以供赏鉴。此等笔墨,叔9优为之,一时无两矣。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二日10

(九)

“半苏白11斋”额送呈钧鉴,大篆无从“艹”之“稣”12,不知者以为习洋话矣,夫子其哂之乎!蒙赐《三老碑》13,跳山摩崖,得未曾有,感谢感谢。时壶俟交下,即绘即缴(印笺用紫色更佳)。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三日14

(十)

秦中唐刻,得二百馀种,尚未拓齐。惟《述圣纪》15残字在土中数尺,亲自遣工挖出,较旧拓多数百字。六朝造像残石,亦仿出数种,均置箧中,移居1后可稍清理也。哥舒翰碑2,知在河州无恙,彼处苦无拓手。寇莱公3题中名,为土人所阻,竟不得拓。草堂寺4题名亦未拓。许赐高句丽石刻,至感,当检六朝诸拓奉呈也。夫子大人函丈 六月初四日

(十一)

李勤伯5所赠拓本呈览,内“羽阳万岁”6一砖系伪作,他处所见拓本皆此类。《宝鸡县志》载宋人掘井得此瓦,或后人以意仿造。如未央宫瓦有“酂侯萧何监造”等文,皆俗贾所为,有出重值购之者,亦可笑也。王念庭7素不相识,是否即戟门8之子?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六月)初五日

(十二)

《张琮碑》9未拓,尚有习见之碑,有阴有侧,必应全拓者,当函托李勤伯补拓之。唐碑俟移居后检呈钧鉴。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六月五日

命篆“负匴斋”三字附上,刻木似以阳文为贵。

(十三)

无数伪品聚于一册,亦不易得之事。此西安绅士家物,及李勤伯自藏器,岂伪刻亦聚于所好乎!何其所见之不爽也。虢盘10非覆刻,拓不佳耳。真伪并处,亦足相累,择交之不可不慎如此。敬复上夫子大人函丈,大澂谨启。(六月)初五日

(十四)

承示瓦册内罕见者皆伪制,秦中所见至多,大澂一概弃之。“羽阳瓦”世无真者,皆俗贾以意为之,吾师以为然否?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初九日

大澂在秦中,别无长进,惟于砖瓦字辨之较审,百无一失,所见伪瓦,无奇不有矣。

(十五)

时壶三种,是否绘三纸?若合作一笺,宜绘横式。明日无事,即可报命。题字仍以“千载一时”为妙,诸壶皆此一时也,师意以为然否?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初九日11

时壶绘毕,再求借拓袁氏方尊12。

(十六)

六壶奉缴,三图呈鉴,时款13宜刻阴文为似,祈酌之。邓公盘匜,去年见此器即欲夺之,无如主人守之甚力,此后必更秘藏之,不可得见矣。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十日

壶俱完好无损

(十七)

且园未到,想与此花厂同一局促耳。酷暑如此,酒食颇不宜,或创一格,辰集午散,不致受暑,宾主两适,若好午睡者,不可与此列矣。壶尚完好,今日即缴。大澂于此等器,辄自取携,不敢假仆人手,亦爱古之意也。敬叩夫子大人午安,大澂谨启。六月十日

(十八)

命书联语午后呈上,恐不足以供钧鉴耳。邓盘、邓匜1,物主并不知何器何字,大澂一叹赏后,遂奉为至宝,不可得矣。拓本二纸,请即留之,惟装入册后,尚求借下钩一副本,将来刻入《所见录》2也。器出谷城3。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十一日

(十九)

承示拓本二册谨领到,吾师藏器,就大澂所知者,已编一目,惟六字不知何器。是卣否?祈示及之。八郘钟4想皆有字,大澂仅见其四也。杜门一两月,款识必有头绪,当以吾师为法矣。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十二日

(二十)

函封六枚又二枚缴上,吾师所用兰笺,画不佳而纸甚雅,惟“喜”字木印不古,装入尺牍,以古雅为宜。偶橅叔丁宝林钟5“侃喜”之“喜”,又见汉印“长年鹤”甚佳延煦堂6藏,“长”字已泐,橅出呈鉴,刻一木印用之,亦吉祥语也百鹿亦可刻印,鹿、鹤二印为对。夫子大人钧览,大澂谨启。(六)十四日7

(二十一)

师意欲以康成8生日觞客,洵雅集也。近来同人颇好清游,明日有高庙观荷之约。大澂今年畏暑特甚,其实好静不好动耳。议礼9想可定计,本无至当不易之理,与其奢也,宁俭,吾师亦同此意乎?齐侯罍10必当改正,大澂他日刻款识,定入壶类。煦堂11藏簠见其二,簋尚未见。张从申12二册附缴。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十七日

(二十二)

书面书签五纸,送呈钧览,未知可用否?肃泐敬叩暑安。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廿一日

(二十三)

二金领到,润笔、石价均已付清。徐13刻二印,当再促之,渠亦深感盛意也。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廿四日

七封附缴

(二十四)

昨归已晚,钧示未即肃复为罪。陈子振摹印则佳,拓全形器必亦精细,吾师何不一试之。如果能拓,将藏器拓一全份,装成巨册,亦一大观。敝藏各镜,可属全拓,但须令其移住南城,往来较便,师意以为然否?其人朴实,必不孳孳为利。惟寒士衣食之需,不能不体恤耳。徐刻盉宀,当再觅石送去。散盘14拓本,雨止即送呈钧览。大澂画学甚浅,亦如陈子振刻印,须有依傍。属绘兰笺,恐不当意,如何?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廿五日

王、胡1信奉繳。

(二十五)

拓本三册谨缴,祈詧入。散盘拓本附呈钧览。大澂在南中曾见六本退楼2、艮庵3二本、李笙鱼4、李眉生5、赵次侯6,此本以精拓汉碑与退楼丈易得之,旧拓旧题至精者,以笙鱼一本为最。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廿六日

(二十六)

拓本四册领到,明日即缴。阮7摹散盘即仿照之器,崇氏8藏盘必系阮仿,器甚佳而文则大失神矣,尚不如初印积古9之精也。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廿六日午刻

南中散盘一纸,直三十金,退楼可托之。如笙鱼肯脱手则大妙,尚有一曶鼎10也。

(二十七)

笙鱼藏散盘、曶鼎二幅,大澂为题之。今春询及,尚不忍割爱。然笙鱼奇穷,已典质殆尽,迟早必出,出则必归退楼。若向索之,必据为奇货而又不肯脱手。此笙鱼之皮气,所以不能与之交易,可托退楼丈无意求之,或可得也。拓本四册奉缴,祈詧收。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六月廿六日未刻

(二十八)

赐题散盘,谨谨谢谢。兰笺俟绘就呈上。笙鱼姑妄言之,此不可必得之事耳。敬复夫子大人函丈,大澂谨启。(六月)廿六日申刻

(二十九)

拓本三册领到,笙鱼近年无人理之。大澂二十年旧交,归里后屡与往还,其情甚可怜。盘、鼎二拓如肯割去,当属寄来。五十金可得,尚不贵也。大澂托人遍觅曶鼎拓,竟未之得,其实均初11有之,不知何在矣。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廿六日申刻

江以南无黄土房,草屋乱石墙亦极雅也。

(三十)

命画兰笺,送呈钧鉴。未知可用否?未知似兰否?昨奉台示,未即肃复,因此稿未成,无以报师命耳,罪甚罪甚。拓册内龙虎节,乃至宝也,此物如在人间,函丈必可得之。敬上夫子大人钧座,大澂谨启。六月廿八日辰刻

(三十一)

昨游北荷泊,泛舟半日,甚凉,再游南河泊12,兴尽而归,清谭竟日,亦觉累也。陈子振来,适相左矣。欲合阮、吴、刘13诸刻及今所见拓本总编一目,去其伪者,注其可疑者,计亦不下《捃古录》也。惟14器,拓本甚少,以筠清1所录较之,亦可概见,想簠斋必有全分。拓册明日即缴。匜拓似后刻否?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廿九日

(三十二)

顷肃复一缄,计登钧览。拓本三册,午后即缴,不敢迟也。每奉手示未即复者,皆为竟日清游所误耳。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廿九日巳刻

三、七月

(三十三)

夫子大人函丈:昨为孝达2前辈招去,作竟日谭,钧示未即肃复,罪甚罪甚。退楼丈一函,当即寄去,笙鱼二拓本,大澂已致书询之矣。拓本三册谨缴,祈詧收。肃复敬叩福安,大澂谨启。七月二日

(三十四)

拓本三册谨领到,“盉宀”已属金罍3刻之,再刻“豆棚”一印,亦函致矣。师意欲赠顾子嘉4一联,可作一书介绍之。古豆来否,未可必耳。闻王戟门之子又有古器将出,想廉生5必能罗致也。如有新获,祈示拓墨。敬上夫子大人函丈,大澂谨启。七月三日

(三十五)

今早甚凉,至前门答拜数客,钧示未即肃复。顷已遣仆赍上一缄,想鉴及矣。知无因修志事误列贱名,汲汲求免,已为莼客6所诋斥。大澂年少无知,不知何所开罪于李先生,而耻于为伍,并南皮7亦在挥斥之中,不久必有一大战,吾师其闻之否始求入局,今又力辞,大名士皮气如此?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七月初三日

(三十六)

顷遣仆人取印,径呈函丈,“盉宀”二字印,尚未得见。大澂因得周愙鼎8,自号愙斋,杨咏春先生9 为书愙鼎斋额。邓派10实非所好,似不如吴派攘之11之雅静也。夫子大人钧览,大澂谨启。七月三日

(三十七)

今日南皮迁居,即往一贺。所示拓本内有南皮侯鼎12,钩一纸赠之,可刻笺,亦贺礼也。“瓜棚”印今午即有石,亦徐君13物,每方价钱七吊。文大名士14数年不见,往拜亦不答,欺人太甚,只有不理之一法,亦不值与之较耳。函封十页附缴。敬复上夫子大人函丈,大澂谨启。七月四日辰刻

(三十八)

退楼丈信明日即寄。敦值过昂,吾师必得大抑之。此时无人同购,即延煦堂亦不出价,无足虑也。此等器在秦中不过百馀金,惜不多见耳。手肃敬复,叩请钧安。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七月八日

(三十九)

继幼云1拓本至精,惟小刀币不如铲币之可爱也。善业泥2拓,亦工雅,三册谨缴,乞詧收。“快哉轩”额送呈钧诲。俗尘扰扰,苦无伏案之功,欲择城内僻静地读书考古,从吾所好。城外酬醋,概置不与,否则白日堂堂,光阴正可惜也。敬上夫子大人函丈,大澂谨启。七月十一日

(四十)

详示各器,至感至感。卫姬壶3已归函丈,大澂尚未之知。怀鼎4亦漏书矣。“子孙”角下,似有“父乙”二字,经火之器,不妨剔也。《长安获古编》5一甗,久在宝名6者,未知吾师得之否?拓本不忙,八九月天气大凉,大澂亦可效指臂之劳,此等事却不惮烦也。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七月)十二日

(四十一)

拓本二册,又海丰吴氏瓦二册谨缴上,瓦册内杂书数语,幸诲正之。敬上夫子大人函丈,大澂谨启。七月十三日

(四十二)

刘7刻三、继8拓二册谨缴,祈詧收。吾师藏卣,据厂中人云,尚有十馀种,皆大澂所不知者,真古今未有之富矣。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七月)十四日

(四十三)

连日携笔砚,招一古寺9为避喧之地,昨奉手书四函,均未即复为罪。吾师藏拓六册内,有至精之卣,大澂所未见者,杂书数行,附呈钧诲,不足云释文也。借拓藏戈,以三日为期,当以精拓一分奉呈。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七月既望

(四十四)

古寺并非赁居,杜门仍不得闲,偶出一游耳。今日不出门,亦无客至,专题拓墨,时有心得,即書册内。遵命行书,取其速也。如拓藏器,莫妙于关帝庙10,八月凉爽,当与庙僧商之。近依宇下,与古为邻,固所愿耳。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七月)十六日11

(四十五)

前在苏时,退楼丈欲与大澂同刻款识,仿严、姚12之例,愿任刻费。鄙意吾师藏器拓最富,亦必乐闻其事。即簠斋丈、廉生如欲同纂,不妨并列。其体例,仍依阮刻,以器为次序,首钟、次鼎、次敦凡彝皆名敦,从簠斋说、次酒器壶、卣、尊、斚、角、觥、爵、觚、觯之属、次烹饪器甗鬲之属、次盥器盘匜之属、次兵器,如簠斋盛黍稷之器,宜在鼎敦之后。释文考据,皆不可无。唯释文去其穿凿,考据去其繁冗,不可释字,依本文释之。如兽字印与绿色不相宜,施之白地便佳。志局1为南皮力挽,几为所窘。然此事实不敢承揽,好古之癖,只有金石,足以自娱,舍其所好,强其所不好,甚无谓也。廉生亦辞去,筱珊2认纂金石一门,极雅极当。闻莼客去就,尚未定耳。城内外古寺多净室,借作行窝,不拘一所,较杜门尤静矣。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七月十六日

(四十六)

拓本六册谨缴上,祈詧收。志局尚未得摆脱,终日扰扰,奈何!大澂决计不管,即师命亦不敢遵,本无求于人,亦不求名于世,何苦舍己而芸人也,吾师以为然否?夫子大人钧览,大澂谨启。七月十七日

四、八月

(四十七)

拓本三册谨缴,内秦汉器一册,想皆海丰吴氏物,筠清所不载也。徐3润四金领到,石值不及一金,以后再算。陈子振可住慈幼堂,在虎坊桥,距吾师处4亦不甚远。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八月)初五日

瑞邸拓本,当必有至宝。

(四十八)

命篆“镜轩”二字,送呈诲正。吾师近得佳镜否?中秋当诣叩,饱观藏器。照例,贺节先一日尽礼,当无不可。石查5想亦得闲也。“杜居”释文,以“元年”二字得之,吾师以为确否?馀尚索解未得。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八月)初六日

(四十九)

陈氏6瓦量四纸附览,李山农7静敦8,延煦堂拓本内有之,大澂钩出一本矣。陈子振已位置慈幼堂,属其拓器。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謹启 八月八日

(五十)

好古之癖,有不适用者。汉镜不磨,古削不发硎,宣炉不许焚香,透油印盒不能盛印泥,真好古之愚也。吾师之镜轩,名副其实矣。正肃函间,赐到拓本格伯敦,似王戟门物,想系敦盖,吾师当已得之。馀三器皆精,似皆敦也。附呈素纸二十拓,小器可用。退楼丈信已发。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八月八日

(五十一)

近在城外古寺,辰出酉归,日摹款识十种,字多者尚未暇及。能不间断,年内当可成书。一手所摹,似较胜退楼之油素本也。簠斋古陶八百种,仅寄年翁9一分,大澂苦无拓本可寄。旧所得器,皆在南中,存拓无多。10如吾师以藏器精拓数十纸寄去,簠斋必有以相报。仆人拓器,近日略好,拓二纸呈鉴。如吾师有需拓之件,可驱遣之。大澂亦藉可得尊藏拓本也。函丈藏古至富,每器拓十分,留之可与簠斋随时交易,非精拓不足以动之耳。壶笺用奏本纸红色印最佳,亦雅驯亦受墨,曾与胡子英11言之矣。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八月十日

(五十二)

陈子振在慈幼堂,大澂月送二金。吾师如需拓器,每月酌送若干,子振亦必乐从,不拓即不送。备饭恐费事,或午刻往申刻归较为便适,当先与子振言之。十八后如有两陵1之行,竢师驾归后再拓何如?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八月十一日

(五十三)

《任令则碑》2,曾得一分,拓亦不精。关中唐刻,尚缺十之三四,始欲一一精拓,后不暇及,并常拓而无之,此求精之误也。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中秋前二日

(五十四)

手拓方尊二份,先呈钧览,其器明日缴上。镜拓苦未得人。延煦堂拓本墨太重,有失真处。刀币不难拓,四边不污墨,斯得之矣。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八月)十四日

(五十五)

钧示四函谨悉,拓器用白棉纸,较为细洁,粉连纸太厚,细笔不能入。拓本求精,却忌重按,用羊毫排笔剪平之,拓器不伤,铜薄而烂者,尤宜护惜也。古陶去其重复,不过百馀字,刻赀不费,惜尚未暇及此。《任令则碑》,自编碑目内有之,及遍检箧中,竟未之得,如检出,必奉上,此新拓,可再得也。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中秋前一日

(五十六)

今日自东而西过经板库,因访吴仲饴3谭古良久,故出城较迟。吾师以临帖为乐事,大澂以摹古自适。凡事寝馈于斯,一刻不可离,乃有心得。一无嗜好者,不知此中况味也。肃复敬叩夫子大人节禧,大澂谨启。(中秋前)

(五十七)

中秋赐馔,并得饱观藏器,此等眼福,生平不可多得,感幸曷极。承询沮渠书《老君祠碑》4,大澂茫然不知,亦未见过拓本。奉呈隋刻二种,皆系遣工精拓。舍利塔铭已开初唐风气,隋书中致佳者,与他处舍利塔铭不同,西安有覆本,此原石也。敬上夫子大人函丈,大澂谨启。八月十七日

(五十八)

杞伯敏父(父未当)鼎5拓呈览。松竹6拓本六册,一无足观。从前张仰山7所有之器,并拓本而无之,亦可惜矣。连日作书寄南中,为三晋募捐,杯水车薪,全不济事,亦各尽其心而已。敬上夫子大人函丈,大澂谨启。八月十八日

外拓本六册

(五十九)

松竹拓本又借得一册,郑壶在内。有瑞邸一尊,而无敦,皆朗亭8先生所藏,拓墨有外祖韩履卿公9所赠者拓皆不精,或即大澂童时所拓。想拓本尚不止此,闻有虢盘拓,题咏甚多,未得一见也。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八月)十九日

募启缮就即送上

(六十)

两陵之行,吾师未派,可稍得闲。敦文摹出一纸呈览,原册并缴,祈詧收。此次赈务,大澂用意在上海,所恳颂阁1前辈函致刘君,未识有济否?此间募启甫缮,列名诸君尚未定多推诿者,拟请吾师列名,未知俯允否?吾师清况,不敢请捐。麐伯2前辈,因力不能捐,而并不列名,未免过拘。文书田处,能再一招否?此时局面,万不能如前次之扩充,为之犹贤乎已,吾师当不以为多事也。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十九日

募启稿呈阅,松竹拓本须黏册用印,方肯借出。仰山甚懒,轻易不得见也。

(六十一)

拓本领到,签示各伪器甚确,唯兮中敦3似剔损而非伪刻。募启一分,先行呈上,馀竢缮毕再送。肃复叩请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上。八月十九日

(六十二)

善举得蒙鼎力提倡,当有机缘凑合。承示齐侯罍非罍,的确是壶。大澂在三原见一罍,有盖,腹大而器不高,文极精,重百馀斤,惜无字耳。拓本一册,明早送上。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八月)廿一日

(六十三)

慈仁寺内王公夫人墓志铭附呈钧鉴,拓本一册并呈。吾师往晤文书田,必较他处易为力也。大澂拟告假十日,赴津一行,先筹借款赶运,不敢再缓。大约九、十两月尚可运数次,迟则不及矣。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八月)廿二日

函封领到,京城唐刻尚有数种,因日内仆人未得暇耳。

(六十四)

芮公鬲4释文未知当否,求诲之:“芮公作镈,京氏妇叔姬疑有剔误媵鬲伪者误其,子子孙孙永用享。”

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八月)廿三日

(六十五)

钧示谨悉。大澂亦日事奔驰,尚无眉目。运道能否通行,非亲往筹商不可。拟于二十六七赴津,十日即归。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八月)廿三日

昨示拓本,似非字,不知何器。敝藏各器,稍可观者,多在南中。项琴舫5颂鼎6,近不知消息,无从问讯也。

(六十六)

今日招人,向票號借款,刻即出门。李碑题签,晚间即缴。此次到津,拟托丁乐山7主持运事。先借一巨款,陆续募归,此间捐项,托知无代收,交阜康8汇寄,迟早不计,只盼南中有相助之人,不致赔累矣。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八月)廿四日

“柰林”印附上,祈择用之。

(六十七)

摹本先就借观册内摹之,大澂所有之拓,多未及摹文,多者不过二十馀种,尚不费事,它日谋刻,难得良手耳。积古刻手即佳,筠清次之,吾师以为然否?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八月)廿六日

(六十八)

《皇甫碑》1未见旧拓,宝敦2释文,尚须细读。今日为三晋赈事,未能恝,然议有头绪矣。敬复夫子大人函丈,大澂谨启。(八月)

(六十九)

松竹尚有拓本未黏册者,大澂所见无多,仰山不肯借出,仅借得此数册,无足观也。楙叔壶3不甚记忆,或在延煦堂册内见之。杞鼎4拓领到。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八月)

五、十一月

(七十)

夫子大人函丈:连月奔驰,仆仆风雪中,久未肃缄,上叩起居。回忆夏秋摩挲金石,考订古文,手书日数至,赐观拓本,层出不穷,似此清福,未可多得也。昨接知无书,藉稔世叔5出天花,当已转危为安。太夫子大人6捐助赈款二百金,当在清化7就近购粮,亲自散放。近见鬻妻弃子之徒,络绎于道,惨不可言。拟属绅士设局收养,而幼孩饥腹,不宜饱食,竟有一饭而气绝者,令人恻然,为之酸鼻。前在文安、大城所见灾黎,无此苦况,只有尽心力而为之,恐耳目所不及者,不知凡几也。卫河舟中,尚可展玩拓墨,作《古陶释文》二卷,无便寄呈钧览。自道口登陆后,日与舟子仆夫费尽唇舌,刻不得闲。辛芝8世伯招游大伾9,未暇追陪。古缘屏绝,清兴索然,对此黔敖,食不甘味。日内即拟冒雪入山,周行村落。想吾师寒夜围炉,当亦念其行役之苦也。手肃敬叩钧安,受业吴大澂谨启。冬月廿五日

Abstract:The Palace Museum has a collection of 70 letters written by Wu Dacheng to Pan Zhuyin, which have never been published publicly. The content of the letter is mainly about the collection and appreciation activities of the officials in the capital in the early years of Guangxu. These letters are valuable for the supplement of the contents of the long chronicle of Wu Dacheng and Pan zhuyin.

Key words:Wu Dacheng;Pan Zhuyin;Letters;Epigraphy

责任编辑:王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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