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巨松鼠
2021-06-25张海华编辑田宗伟
◎ 文、 图| 张海华 编辑 |田宗伟
巨松鼠
2019年12月14日中午,我回到纳板河流域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过门山管理站时,见到几位身着迷彩服的护林员也回来了。其中有两个年轻女孩,看上去肤色白净十分斯文,气质不同他人。一聊才知道,她们不是护林员,而是来自北京的中国科学院植物所的学生,比我早一天到达这里。她们跟我一样,要在这个管理站待一周,做微生物与植物之关系的研究。
院子里还有两条狗两只猫,除了一只黑猫略显高冷之外,其他都很亲人,后来它们都成了我的朋友。两只狗狗分别叫小黑和老灰,都是公的。小黑5岁,健壮神气;老灰16岁,老态龙钟,牙齿几乎掉光了。我太喜欢这个院子了。
徒步出发,向着澜沧江
午餐有一个菜是土鸡,管理站养的,其味道之鲜美,真的不用说了。我们边吃边聊,我问管理站的马大哥:“来这里观鸟的人多吗?”他说不算多,来这里的主要是大学里的研究人员,除了做鸟类调查的,也有研究植物的,还有研究蛙类的。我又问:“在这里看到红原鸡的可能性大吗?”我很关心这个。我知道红原鸡是家鸡的祖先,国内主要分布在云南、广西、海南等地。马大哥说:“可以看到啊,就在路上走!你还能看到白鹇、鹦鹉,还有蓝须夜蜂虎,它们就在路边的土壁上挖洞筑巢呢!哦对了,我们这里还有一种非常非常小的松鼠呢。”
我很惊奇马大哥会说出像“蓝须夜蜂虎”这么专业的鸟名,当然,惊奇之余,心中更是悠然神往。午饭后我只是略微休息了一下,就带着器材出发了。下午的鸟况不是很好,没看到多少鸟。我来回走了约7公里,就当是为第二天的正式开工探路。
晚上在管理站后院的长桌上挑灯夜读,一一检视白天拍到的鸟种。勐海县委宣传部部长刘应枚女士送我的大部头《西双版纳鸟类多样性》这时发挥了很大作用,帮助我很快搞清楚了当天拍到的新鸟种。勐海这地方,年温差不是很大,但日温差很大。那几天最低气温在10℃以下,但中午的气温会接近25℃,可谓一天如四季。
蓝耳拟啄木鸟
夜渐深,体感也越来越冷。这时,那只灰色小猫悄然跳上长凳,一直走到我的大腿上,趴好,蜷缩着身子,然后抬头看看我,“喵呜!”叫了一声。爱怜之情顿时从心头涌起,我知道小家伙怕冷,来求摸摸了。我边翻书边慢慢抚摸它,小家伙居然舒服地睡着了。
次日早饭后,小黑走到了后院。早在前一天晚上我就知道这狗狗很聪明,会分清左右跟人握手。出发前我跟小黑说:“小黑,右手!”果然,它马上抬起右前爪跟我“亲切握手”,一位女生帮我拍下了这张有趣的照片。
我跟马大哥说,午饭不用等我回来吃了,我出去拍鸟,估计要下午两三点钟才能回来。事后才知道,这个估计实在太乐观了!当天的徒步距离之长、体力消耗之大,在我十几年的拍鸟经历中可谓无出其右。好在我在背包里放了几包坚果、巧克力,还有一把折叠小凳子!
明纹花松鼠
朱鹂(雄)
赤红山椒鸟
过门山管理站处在半山腰,海拔约1100米;山顶有瞭望塔,海拔约1600多米;谷底的澜沧江,海拔约600多米。我当天的计划是从管理站出发,沿着缠绕在群山间的土路一直往下走,边走边找鸟,一直到澜沧江边,再原路返回。
出门没多久,就见到一只矮胖的绿色鸟儿蹲在树顶的枝桠上。举起望远镜一看,居然是一只拟啄木鸟!所谓“拟啄木鸟”,即不是真正的啄木鸟,它们那粗而厚的嘴不能凿木捉虫,但善于吃植物的果实。拍了一看,发现这家伙脸上花里胡哨的,有明显的或红或橙的斑点,而所谓的“耳羽”部分为蓝色。因此,这是一只蓝耳拟啄木鸟无疑了!没想到梦想中的鸟种就这么容易拍到了!唯一遗憾的是,此时尚早,阳光尚未照到这棵树。
继续前行,我注意到左侧的山谷中有一棵开花的高大的木棉,可以俯视树冠。树冠很大,无叶,花朵也稀疏。一只只黑卷尾不时大叫着从树枝上飞出,阳光从左前方斜斜照过来,点亮了蓬蓬如乱草的花蕊。显然,跟南果河村的猫尾树一样,冬天开花的树对鸟儿是非常有吸引力的。我决定在原地等一会儿。果然,没多久就见一只黄绿相间的小鸟飞来,大大咧咧站在比它还略大的花朵上,将喙探入花蕊深处,大块朵颐。它眼睛旁边大块的黑色一直延伸到喉部,看上去好像系了一块纯黑的餐巾。这是一只蓝翅叶鹎的雄鸟,配色艳丽,典型的热带鸟类。
日行25公里,邂逅巨松鼠
喜欢拿花朵当美餐的显然不只是小鸟。恍惚间,我注意到有只形似小老鼠的动物在树枝间灵巧地跳跃,不时探头入花,似乎在跟鸟儿一样吸食花蜜。我忽然想起了马大哥说的那种比手指长不了多少的迷你松鼠。莫非是它?我赶紧抓拍了下来。回宁波后翻《中国兽类野外手册》,确认它是明纹花松鼠,在国内主要分布在西南部。其头体长才10厘米出头,尾长跟头体长差不多——作为参照,麻雀的体长(从喙尖到尾端)约为14厘米——是中国最小的松鼠。拍完这个小不点,眼睛的余光发现一只鸟儿飞到了路边的树枝上。举镜一看,竟然是一只朱鹂的雄鸟!朱鹂是属于黄鹂科的鸟儿,我们可以理解为那是一种黑红色的黄鹂。
后来沿途又遇到很多鸟儿,多数是以前没有拍到过的,如赤红山椒鸟、暗冕山鹪(jiāo)莺、褐背鹟鵙(wēng jú)、白喉扇尾鹟(wēng)、栗斑杜鹃、古铜色卷尾等,让人应接不暇。这里得提一下栗斑杜鹃,按照书上所说,此鸟“性机警,常闻其声不见其鸟”。但我那天运气好得很,亲眼看到它飞来停在不远处的树枝上,而且我刚好可以通过枝桠的空当拍到它。
当走到5公里多一点的时候,拐过一个路口,眼前忽然一亮:一条碧绿而平静的大河蜿蜒在脚下的山谷中。啊,澜沧江,我终于亲眼看到她了!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沿着大路往山下走。原打算走到江边瞧瞧的,谁知竟偏离了方向,直走到了南果河电站!第二天才知道,其实中间是有一条小路可以拐到江边的。
从南果河电站往回走回到过门山管理站,需走十二三公里的路,而且大多数是上山的路。当时我的腿脚并不觉得酸,吃了坚果和巧克力后也不甚饿,但就是因为负重而腰部酸疼,后来几乎难以直立。此时,随身携带的折叠凳发挥了作用,我几乎每走一两公里,就要坐下来休息几分钟。
老天爷是爱我的。回程的山路上,除了又拍到不少鸟儿外,在下午5时许,前方的大树上忽然“哗啦啦”一声大响,感觉像是一根大树枝断了似的,我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我的妈呀,一只黑乎乎的野兽正站在粗大的横枝上,尾巴也是又大又粗又长。这是什么东西?我立即停住脚步,屏声静气,悄悄举起长焦镜头,“啪啪啪”一阵高速连拍。从这家伙的头部形状看,像是一种松鼠,但哪有这么大的松鼠?约一分钟后,它起身一跃,消失在茫茫丛林中。“不知中国有没有叫‘巨松鼠’的松鼠?”我心里想。没想到还真巧了,当天就查实,它就叫巨松鼠!是中国最大的松鼠,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太有趣了,在纳板河保护区,一天之内,居然把中国最小的松鼠与最大的松鼠都拍到了。
栗斑杜鹃
“张老师,你还没回来啊?”马大哥发来了微信。
“快了,大概还有3公里。”
天知道,我是怎么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到保护站的。回到院子的时候已是傍晚6点多。手机显示,当天我走了36000多步,合计约25公里。那天的晚饭,特别特别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