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支持视角下农村儿童阅读现状及推广策略研究

刘 婧，黄 崇，于 勤

(1.南京邮电大学 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3；2.南京市银城小学，江苏 南京 210000)

第十六次全国国民阅读调查报告指出，2018年0～17周岁未成年人图书阅读率较2017年下降了4.1%，9～13周岁少年儿童图书阅读率为96.3%，较2017年提高了3.1%；城乡居民阅读率存在差距，城镇居民图书、期刊、电子书等的综合阅读率为87.5%，高于农村居民的73.0%[1-2]。学者们针对阅读推广与服务提出了多种策略，社会各界开展了形式多样、内容丰富的活动。但相关研究表明，一些农村偏远地区的儿童并未成为这一系列活动的惠及者，就所拥有的书籍而言，城镇儿童拥有了儿童书籍资源的88.9%，而农村儿童只拥有11.1%[3]；就阅读公共设施与服务水平而言，有研究指出部分地区的村镇学校缺乏阅读活动、阅读辅导水平较弱，村小学及镇小学没有图书馆[4]。目前开展农村儿童阅读推广活动的主体主要有政府相关部门、基层公共图书馆、高校图书馆、村镇学校、民间公益组织和社会团体等，但活动数量较少，且各主体之间缺少协作，尚未形成农村儿童阅读推广的联盟或统一组织。

社会支持理论最早由Caplan提出，社会支持被广义地定义为影响个人运作的重要人际关系范围, 可以理解为“以信息主导，互助网络的成员感受到被照顾、爱戴和尊重”[5]。社会支持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客观的、可见的或实际的支持，另一类是主观的、体验到的情感上的支持[6]。社会支持研究最初集中于心理健康、个人保健和医疗护理三大领域，近年来扩展到教育、传播及信息科学等领域。随着互联网的发展，研究者开始关注在线社会支持及感知社会支持对大学生、老年人、留学生等各类人群产生的影响。为了测度社会支持的程度，根据侧重点的不同，出现了多种社会支持的测量工具。社会支持是一个多维度的概念，涉及环境因素与个体认知因素，相关的阅读研究通常结合了外在环境和内在认知，所以如何将社会支持理论应用于儿童阅读推广受到了广泛关注。王蕾和陈云川基于推动儿童阅读的三类社会支持主体——政府、文化机构及民间团体，提出了儿童阅读社会支持系统[7]；苏倩玉将影响个体发展的社会环境看作一个社会性的生态系统，构建了“学校-家庭-社区”三位一体的小学生阅读推广模式[8]。然而，将社会支持理论应用于农村儿童阅读推广的研究却较少。

一、研究设计

(一)研究路线

依托南京邮电大学“柚子青年”教育扶贫实践项目，项目组开展了为期两周的公益教育活动——“关爱留守儿童”和“山区孩子科普教育”，对贵阳市某乡小学儿童的阅读情况进行调研。通过实地走访和问卷调查，从阅读兴趣、读本类型、数字阅读接触情况、阅读计划、阅读陪同情况、课外书来源渠道、家长对阅读的态度等多方面了解与分析当下农村儿童阅读现状，聚焦农村儿童从社会中得到的实际支持与主观感受到的情感支持，为改变农村儿童阅读现状提供参考依据。

(二)实地访谈

1.教师访谈

与贵阳市某乡小学的老师们进行座谈，了解学校的组织架构、师资情况及日常教学安排等。访谈发现学校一至三年级的语文老师共有1人，四至六年级的语文老师共有2人。考虑到大多数学生都是留守儿童或父母文化程度不高，无法获得父母的学习辅导，语文老师除了完成课内的教学任务外，还会辅导学生在校完成当天作业，对个别学习困难的同学进行家访，并给予帮助。四至六年级的老师会在课内向学生推荐比较好的书籍，但是做不到一对一指导及跟踪学生日常阅读。受限于办学条件，学校没有设立图书馆，两年前有爱心人士捐赠了一批书籍和杂志(300本左右)，帮助学校开设了“阅读角”，学生可以在校内浏览或借阅“阅读角”的读物。村、镇没有图书馆，调研学校距镇上的书店步行约1小时。可见，学生获得的阅读指导有限，学生购买及借阅书籍的渠道单一。

2.家庭访谈

在学校的安排下，项目组选取了部分家庭进行深入访谈。访谈主要分为两部分：一是了解学生所在家庭的基本生活状况，二是了解学生学习及阅读的基本情况。了解到的信息经汇总整理成表1。

表1 深入访谈的学生情况表

在走访的家庭中，只有一家母亲和孩子有亲子阅读的经历，其余家庭的家长基本不会辅导孩子学习，更无法提供专业的阅读指导。多数孩子没有独立的学习空间，阅读书籍数量较少，课外阅读量十分有限，还未接触数字阅读。

3.问卷调查

结合访谈结果设计问卷调查表，共13个问题项，包含了选择题(单选或多选)和开放性填空题，涉及个人基本信息和所获得的阅读支持。 项目组向贵阳市某乡小学一至六年级全体学生共发放了180份问卷，回收有效问卷159份，问卷有效率为88.33%。

二、 研究发现

(一)基本信息分析

1.阅读时间较少，持续性阅读欠缺

阅读时间采用每周阅读的次数和每次阅读的时间两个指标来测量。每周阅读3～5次或5次以上的学生占大多数，其中高年级学生占65%，阅读次数随着年级的升高而增加。大多数低年级学生每次阅读时间在40分钟以内，较为反常的是高年级学生每次阅读时间超过60分钟的人数只有2人，反而少于低年级学生。结合走访的情况来看，这是因为高年级的学生学习内容增多，课业负担加重，导致其课外阅读时间减少。

2.阅读环境欠佳，缺少独立阅读空间

由表2可见，农村儿童阅读的地点主要集中在教室(58.5%)和家里(35.2%)，这可能因为学校没有图书馆，学生通常只能在教室的图书角阅读。

表2 学生阅读地点统计表

3.以教辅类书籍为主，阅读面窄

从读物类型来看，在农村儿童读物中教辅类读物占比最高(57.2%)，其次是童话故事类(52.8%)，政治军事类书籍相对较少(11.3%)(见图1)。可见，儿童在阅读时，会优先选择对学习有直接帮助的读物，其次才会根据兴趣爱好选择自己喜爱的读物。

图1 学生喜欢的读物类型占比

4.以浅阅读为主，功利性较强

调查结果显示大多儿童认为阅读对提高考试成绩有很大帮助(53.5%)，认为阅读有助于提高写作水平(27.7%)和拓宽交友范围(13.2%)的次之，只有少部分儿童认为阅读对其了解课外知识(3.1%)、提升生活技能方面有帮助(2.5%)。许多学生会按照老师的要求摘抄好词、好句，写读后感，但大多数学生仍停留在浅阅读层面，缺乏深层阅读，认为阅读的目的只是为了提高考试成绩，对阅读缺乏真正兴趣。

(二)阅读社会支持分析

1.阅读书籍推荐情况

由表3可见，因为自身兴趣进行阅读的学生人数最多(43.4%)，依次被认为能引起阅读兴趣的是作者或者书的包装设计(17%)、同学推荐(17%)、老师布置(16%)、家长推荐(6.3%)。随着年龄的增长，儿童更倾向于根据自身的兴趣爱好选择阅读书籍，并注重分享。调查还发现，高年级的学生会定期开展读书分享活动，增加同学间的阅读交流。

表3 阅读书籍选择情况表 个

2.阅读陪伴与讨论对象的情况

儿童所期望的阅读陪伴者包括父母、老师、大学生志愿者和同学，不同年级的学生所期望的阅读陪伴者不同。低年级学生在阅读时更容易受周围环境及阅读陪伴者的影响，学校比家里的阅读氛围和环境更好，他们更乐意在学校看书。中年级学生更希望父母能够陪伴自己阅读，调查发现家长对孩子进行课外阅读普遍表示支持，其中男女生获得的阅读支持率分别为91.8%和92.9%，说明家长认识到阅读的重要性。高年级的同学面临着小升初，他们希望通过多渠道获取信息，不仅愿意和同龄的孩子一起学习、沟通，也更愿意和大学生志愿者一同阅读。阅读陪伴者的情况见表4。

表4 阅读陪伴者的情况 个

由表4可见，在儿童所期望的阅读讨论对象中，最多的是同学(78人)，接下来分别是大学生志愿者(46人)、父母(44人)和老师(21人)。这是因为同龄人的阅读水平和学习能力相当，有共同的阅读兴趣与爱好，容易产生共鸣。另外，部分大学生志愿者与留守儿童建立了良好的帮扶关系，在学习与生活上给予他们关怀与指导，这也使得孩子们愿意与大学生志愿者交流并寻求陪伴。

(三)阅读书籍来源和类型

98.7%的被调查学生拥有课外书籍，只有极少数的同学没有课外书可读。农村儿童所阅读的课外书中将近一半(47.7%)由学校提供，家长购买、爱心人士捐赠(指点对点捐赠到个人的书籍)的约占34.3%，同学间的互相借阅占比16.1%(见表5)。

表5 学生阅读书籍来源

二至六年级接触过数字阅读的学生大部分通过计算机或手机浏览网页信息，多是碎片化阅读，不是系统连续的深度阅读(见表6)。随着电子产品的普及，农村儿童们有更多的数字阅读机会，但和城市的同龄孩子相比，数字阅读的普及度仍然较低。现有教育资源已经不能适应农村儿童对网络技术、电子设备的需求，当前农村儿童更新原有学习方式的渴望尤为迫切。

表6 农村儿童数字阅读情况 个

农村儿童拥有的英语阅读资源有限，不能适应不同年级学生的阅读需要。中高年级的学生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对抽象事物充满好奇，不仅喜欢阅读图书报纸杂志，对在线阅读也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需要多类型的英语阅读资源；低年级学生识字量少，理解能力较高年级学生偏弱，他们更喜欢声音影像等生动的内容。因此应对不同年级的学生辅以合适的英语阅读资源，满足其不同阅读爱好与习惯(见表7)。

表7 各年级学生拥有的英语读物类型 个

三、农村儿童阅读推广的对策

社会支持理论提出的信息支持、情感支持、陪伴支持、工具支持(有形支持)四种支持类型对农村儿童阅读推广有促进作用。教师、家长及其他参与者(大学生志愿者等)是否对儿童阅读持有积极态度，会对儿童阅读动机和行为意愿造成影响。本研究对Bambina和Keating提出的四种社会支持[9-10]类型理解如下：信息支持是指传递信息、建议和指导；情感支持包含了理解、鼓励、同情、肯定、验证；陪伴支持指日常陪伴与讨论；工具支持(或有形支持)是指提供特定材料的援助或服务。

(一)信息支持角度的农村儿童阅读推广

1.分级推荐书目，满足不同阅读需求

针对“农村儿童阅读书目分类混乱、缺少阅读推荐”的问题，应该进行科学化的书目分级。农村儿童阅读能力普遍较弱，且随年龄增长呈现梯度变化。市、县级公共图书馆应联合政府、出版单位、社会团体等，为不同年龄、不同阅读水平的儿童提供阅读指导。建议从儿童阅读能力分级与图书内容难度分级两个维度，构建农村儿童阅读书目分级推荐系统。教师需要了解学生的阅读能力，准确推荐书籍，以适应不同年级学生的阅读需求[11]，同时配合公共图书馆的阅读推广工作，指导学生合理规划阅读时间，提高阅读效率，这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解决农村儿童持续性阅读欠缺的问题。

2.完善数字化平台，满足数字阅读需求

随着网络通信技术的发展，2019年我国行政村光纤和4G网络通达比例均超过98%，宽带网络覆盖村委会、学校、卫生室等主要公共机构[12]。在此基础上要加快信息化设施的建设，改善农村地区数字阅读环境。数字阅读因内容丰富、形式多样、阅读方式便捷而易被儿童接受。因此，一方面市、县级公共图书馆要更新数字阅读设备，设置电子阅览区；另一方面，要完善数字化平台，根据孩子的阅读水平和兴趣，推荐优秀的数字阅读资源，最大程度开放馆内已订购的数据资源并指导儿童使用[13]，扩大农村儿童阅读面，丰富阅读的内容和形式。

(二)情感支持与陪伴支持角度的农村儿童阅读推广

已有大量研究证明，家庭阅读环境对孩子今后阅读能力的提高具有显著影响[14]。然而农村地区的儿童家长文化程度普遍较低，有的外出务工不在孩子身边，因此，社会各界应格外关注农村儿童在阅读方面想要获得的情感认同与陪伴需要。

1.开展阅读陪伴活动，营造阅读氛围

农村留守儿童家庭的特殊性使得他们难以获得来自家庭的情感支持，往往会向学校寻求帮助，因此学校营造良好的阅读氛围非常重要。目前，农村学校阅读环境相对较差，学校除了要加强对图书角(室)的管理，延长开放时间、扩大阅读空间、添置资源设备外，还应不定期开展交流分享活动，如利用周末或假期举办一些阅读推广活动，针对低年级同学开展“与老师一起读绘本”“手工DIY制作书本”等，针对中高年级同学开展“系列好书推荐”“科学文化月”“朗读者小舞台”“知识大讲堂”等，给予学生更多的阅读指导。

2.发挥志愿者作用，建立长期阅读陪伴关系

国外图书馆近年来开展了“代际阅读”和“图书伙伴”阅读项目，志愿者与儿童共同阅读、分享阅读体验，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大学生志愿者是农村儿童情感的认同者与阅读的陪伴者，是阅读推广工作的积极参与者。市、县级公共图书馆要定期对大学生志愿者进行培训，提高他们的专业素养，以更好地开展阅读推广工作，如帮助儿童挑选适合其阅读水平的图书，建立“图书日志”表，对完成阅读任务的孩子给予激励[15]。这种一对一的鼓励性的阅读指导，可以提高农村儿童课外阅读的积极性，有助于学生深层阅读。

(三)工具支持角度的农村儿童阅读推广

1.加强纸本资源支持，加快书籍流动

纸本阅读资源有限，是农村儿童阅读面临的主要问题之一。乡村小学无力建设校图书馆，大部分依靠上级主管部门和爱心团体的支持。对此，可以利用农家书屋、流动图书馆实现纸本阅读资源的流动和交换，使阅读资源最大限度地被利用起来，缓解农村地区图书资源匮乏的困境。同时依靠公共图书馆的馆藏文献资源和文化共享工程，建设“流动图书馆”，根据不同地区读者的需求，统筹调动图书资源。近年来，民间读书会、小书房等一批公益民间阅读组织致力于儿童阅读的推广，对农村儿童阅读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16]。要充分协调社会各方力量，壮大农村儿童阅读推广队伍，为农村儿童提供更多阅读资源，尤其是科普类、百科类的读物。

2.补充数字阅读资源，丰富阅读形式

至2020年我国未成年人数字阅读接触率达到72.3%，农村儿童的数字阅读接触率也有显著增长[17]，为提高儿童数字阅读接触率，构建良好的数字阅读平台尤为重要。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数字乡村文化建设与发展，可以充分利用国家各项利好政策，实施学校联网攻坚行动，实现乡村小规模学校和乡镇寄宿制学校宽带网络全覆盖。目前，各类数字阅读软件如阅文、掌阅、书旗等资源丰富，阅读体验好，正在通过布局全场景生态流量以触达更多下沉市场用户及年轻一代读者[18]。当地公共图书馆应联合政府、高校、社会团体等向农村儿童提供更多的数字阅读设备，如手机、电子书、计算机等，并指导他们如何使用，以解决纸本阅读资源不足的问题。

3.统筹协调阅读资源，缩小城乡儿童阅读差距

调研的小学处在经济欠发达地区，以农业生产为主，社会文化教育方面与经济发达地区有明显差距。近年来国家关注经济落后地区的乡村文化教育发展，《数字乡村发展战略纲要》指出要深入推动乡村教育信息化，推动城市优质教育资源与乡村中小学对接，国家教育经费向贫困地区倾斜，并设立乡村公共文化设施建设专项经费，给予持续精准投入[19-20]。党和政府从宏观层面支持儿童阅读推广，发布了各类政策性文件鼓励与发展全民阅读，系统规划国民阅读工程。农村地区各级政府及文化事业单位应当积极采纳相关意见和建议，完善基层公共文化设施，配置公共文化服务必需的设备和资源，并有计划地更新、充实[21]。根据公共图书馆“十四五”发展规划的战略目标，建立基本覆盖街镇乡的公共图书馆分馆体系[22]。统筹调动市、县级公共图书馆、出版社、民间团体等的各项资源，提高对儿童阅读管理机构、书籍材料、阅读环境建设等方面的经费投入，并向薄弱区县倾斜[23]。

四、总结

农村儿童阅读面临着持续性阅读欠缺、阅读环境欠佳、阅读面窄、以浅阅读为主等问题。农村儿童在阅读推广方面获得的各类支持较少，缺乏有针对性的阅读推荐；情感认同和阅读陪伴较少；读物数量有限，类型单一；数字阅读接触率低。

本研究从社会支持的四个方面提出了农村儿童阅读推广的建议。城市与农村儿童阅读环境差距明显，公共图书馆应协调社会各界资源，注重关怀农村儿童，创建农村儿童阅读推广共同体以满足农村儿童日益增长的阅读需求。信息支持方面，公共图书馆应为农村儿童分级推荐阅读书目，改善农村儿童持续性阅读欠缺的现状；情感支持与陪伴支持方面，公共图书馆应联合学校开展更多的阅读陪伴活动，定期指导、培训大学生志愿者使他们与孩子建立情感认同与联系，同时发挥民间公益阅读组织等社会力量的作用，提高农村儿童课外阅读的积极性；工具支持方面，公共图书馆一方面应丰富纸质阅读资源，另一方面要发展数字阅读。营造良好的阅读环境，畅通阅读资源获取渠道，增加教师、家长、大学生志愿者等对农村儿童的阅读辅导和陪伴，帮助农村儿童提高阅读水平，使阅读获得显著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