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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共产党与五四话语体系的多个面向*
——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100 周年

2021-06-21

观察与思考 2021年5期
关键词:五四运动纪念话语

王 强 林 琳

提要:五四运动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但那场传播新思想、新文化、新知识的伟大思想启蒙运动和新文化运动所蕴含的话语体系、价值观念和意识形态已深深融入到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发展进程之中,成为理解中国共产党的入口与关键。五四运动百年话语的思想谱系有着丰富的内容,从以爱国主义为中心的文化话语体系,到以新民主主义为核心的五四话语体系,再从服务于社会主义建设的政治话语体系,再到以民族复兴为中心的精神话语体系,呈现出五四运动与时代主题之间关联的历史图景,反映了五四精神对于我们党解决中国不同时期所面临时代问题的价值意义。

在中国思想史上,五四运动标志着新文化运动所主张的价值观为社会所接受,传统的思想文化观念和社会政治秩序受到冲击,新的思想正在以不同方式予以建构,新的革命力量、革命文化、革命斗争开始登上历史舞台,并成为中国新、旧民主主义革命之间的分水岭。当时的中国正处于政治、思想、社会重大转变的关键时刻,使得五四运动囊括了百年来中国思想界的基本主题:中华民族的复兴、革命、现代思想等,成为中国现代史的开端。1920 年,李大钊在纪念五四运动时说:“历史上的事件与人物,是只过一趟的,是只演一回的”,但“此一回的演行,乃永久存在”。①《李大钊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59 年版,第489 页。“每年在这一天举行纪念的时候,都加上些新意义。”②《李大钊全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年版,第292 页。中国共产党是五四精神的继承者和发扬者,百年来根据不同时期的历史使命建构关于五四精神的话语体系,以此来鼓舞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实现民族复兴的信心。

一、以爱国主义为中心的文化话语体系

五四运动促进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作了思想上、干部上的准备。五四时期,从思想文化的深处寻找中华民族向何处去,是先进分子思考中国问题的逻辑前提。陈独秀在《敬告青年》一文中明确表明了中国知识分子的时代焦虑,对于民族存亡的忧虑成为整篇文章的思想基调。在他看来,在亡国灭种的情况下,爱国、进步、民主、科学是中国青年的历史选择。①参见陈独秀:《敬告青年》,《青年杂志》,1915 年第1 期。这种对国家的政治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是五四话语体系的逻辑起点,构成了五四运动得以被不断阐释的前提,至今仍然影响着中国思想文化的历史走向。在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前,国家主义派、国民党内各派人士、左翼进步党以及自由主义者都以不同的方式纪念五四运动,在与政治立场、政治利益发生关联后,逐渐演变为一场关于“五四”话语权的争夺之战。

一是爱国主义的面向。五四运动爆发之初,即被视为是一场伟大的爱国主义运动。1919 年5 月,罗家伦在 《“五四”运动精神》一文中,把“五四精神”概括为牺牲精神、社会裁判精神和民族自决精神,并认为“五四精神”关系到中华民族的生死存亡。②参见毅(罗家伦):《山东问题:“五四运动”的精神》,《每周评论》,1919 年第23 期。1919 年6 月,仲九在《五四运动的回顾》一文中也概括了五四精神,即学术的自觉、民众的运动、社会的制裁。③参见仲九:《五四运动的回顾》,《建设》,1919 年第3 期。李大钊也鲜明提出,五四精神是“爱国”“直接行动”“人类自由”。④参见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五四运动回忆录》(上),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79 年版,第216-217 页。陈独秀则认为,五四精神是直接行动和牺牲精神。⑤参见 《陈独秀最近之演说》,《时报》1920 年4 月22 日。在这种历史情势下,全国学生联合会在上海成立,孙中山发表演讲高度评价了这场爱国主义学生运动,他指出:“此一运动倘能继长增高,其收效一定更为伟大而长远。”⑥《中山先生轶事》,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86 年版,第46 页。此外,五四运动不能简单地看作是青年学生的爱国运动。1919 年10 月12 日,李大钊在《国民》月刊上撰文强调,五四运动是一场“反对大东亚主义和侵略行径的而非仇恨日本人的”运动,是相对笼统的“人类解放的一部分”。⑦李大钊:《在〈国民杂志〉周年纪念会上的演说》,《国民杂志》,1919 年第2 卷1 号。在五四运动一周年之际,五四事件已经突破了时间和地域的限制,普遍认为这是一场全国性的反帝反封建的爱国运动。1920 年,《申报》发表了《五四纪念日敬告青年》一文,旗帜鲜明、高度评价了五四爱国精神。⑧参见黄炎培:《五四纪念日敬告青年》,《申报》1920 年5 月4 日。

二是文化运动的面向。知识界高度赞同五四运动中学生的爱国主义精神,但很多思想家对于学生这种所采取的政治运动方式持怀疑甚至批评的态度。1919 年6 月20 日,文化保守主义者严复在《与熊纯如书》一文中激烈批评了学生运动干扰了政治,他说:“咄咄学生,救国良苦,顾中国之可救与否不可知,而他日决非此种学生所能济事者,则可决也。”⑨王栻主编:《严复集》(第三册),北京:中华书局,1986 年版,第695 页。进步党派的梁启超同样认为五四运动是文化运动,负有文化建设的重大使命,并指出五四运动今后发展,“宜以文化运动为主而以政治运动为辅”⑩梁启超:《“五四纪念日”感言》,《晨报》1920 年5 月4 日。。几年后,他对这一问题的看法更加极端,“中国现在并没有政治,现在凡号称政治活动的人,做的都不是政治活动”,“所谓政治是万恶渊薮,现在所谓政治活动是诱惑青年一大坑陷”,并认为自己代表了自由主义者的立场和观点。①参见梁启超:《学生的政治活动》,《晨报副刊》1925 年5 月4 日。身为北京大学校长的蔡元培劝诫学生以课堂为重,务学业之本,对学生介入政治有一种警觉感,他说:“学生对于政治的运动,只是唤醒国民注意他们运动所能收到的效果……不必要学生独担其任,现在学生方面最要紧的是专心研究学问。”②蔡元培:《一年来学潮之回顾和希望:去年五月四日以来的回顾与今后的希望》,《新教育》,1920 年第5 期。1922 年,他在《申报》发表了《五四运动最重要的纪念》,再次强调关于五四运动的纪念不能过于拔高,而更多地应该关注路权、用工权和平民教育权等实际问题。③参见蔡元培:《五四运动最重要的纪念》,《申报》1922 年5 月4 日。

三是思想启蒙的面向。救亡图存是五四运动的历史主题,也是整个五四时期的精神内核。思想启蒙与人的觉醒,科学与民主的时代主题,不仅是中华民族救亡图存新的思想内容,也构成了五四运动展开的思想背景和核心内容。正是基于试图摆脱中华民族积贫积弱的历史困境,从根本上解决中国问题,才展开了民主、科学的思想启蒙。五四运动发生一个月后,蒋梦麟把五四运动与欧洲文艺复兴联系起来阐述,认为五四运动最大的价值在于“解放情感,解放思想,争取人权”④蒋梦麟:《改变我们的人生态度》,《新教育》,1919 年第5 期。。自由主义者认为,五四运动是一场“新的现代历史批判与研究的方法论加以研究的人所领导”的人文主义运动,以自由反传统,以民主反权威,以颂扬人的价值来反对压抑人性的运动。得益于理性主义和自然主义在五四运动中盛行,自由主义者将五四运动视为18 世纪法国启蒙运动,强调个人解放。其实,当时多数中国知识分子认为,五四运动的价值在于将一种西方现代文明的核心观念植入中国,并对中国古代思想文化进行了反省与批判。

四是革命运动的面向。五四运动是政治上革命的运动。⑤参见君度 :《五四运动之革命的涵义》,《晨报副刊》1924 年5 月5 日。1919 年6 月,陈独秀在《新青年》发表《立宪政治与政党》,主张人的独立解放必须依赖于革命运动。“我们只有联合全国人努力国民运动,以革命手段去对内打倒军阀,对外推翻世界帝国主义,然后可以使人人不靠出卖人格以换取生活。”⑥汝良:《人格与国事》,《中国青年》,1924 年第2 卷第30 期。1919 年9 月,陈独秀在《新青年》发表《实行民治的基础》,提出人民直接的实际的自治与联合。⑦参见陈独秀:《实行民治的基础》,《新青年》,1919 年第1 期。1920 年的《民国日报》登载:“五四运动以后,新文化的潮流滚滚而来,‘劳工神圣’的声浪也就一天高似一天。”⑧《劳工节的北京》,《国民日报》1920 年5 月1 日。1920 年8 月16 日,由周恩来领导的觉悟社主持的“五团体会议”在北京陶然亭召开,会议发所起的“改造联合”,不仅要求组织起来,而且喊出了“到民间去”的口号。邓中夏领导的平民教育讲演团也已经把原来市区的范围局限,扩大到“乡村讲演、工场讲演”。种种迹象表明,青年知识分子觉察到了许多自身不易克服的弱点,只有深入工农群众,深入到斗争中去,才可能逐步得到克服。五四运动之后,舆论界开始广泛讨论中国的政治、经济改革问题。值得注意的是,在群众性运动与文化运动的二重变奏的背景下,倾向于文化运动,“五四”“群众运动”的一面也非常凸显,“虽然许多人都说五四运动是文化运动”,但“所谓‘文化运动’的成绩,比我以上所说群众运动的成绩还少”。⑨章廷谦:《“五四”的我感》,《晨报》1921 年5 月4 日。

经过问题与主义、科学与玄学等思潮的论争,左派知识分子发现自己的立场与国民党对北京政权采取政治革命的主张较为相近;而进步党留在北京政权之内;自由主义者则在他们对军阀政权批评和抗议无效之后,逐渐退入学术工作的领域中。①参见周策纵:《五四运动史》,北京:世界图书出版社,2016 年版,216 页。20 世纪20 年代开始,关于五四运动的话语已经分化,并且分化出来的主题,历经百年依然鲜活,超出一般意义的政治、文化事件。这些话语背后的阶级并未真正从历史退场。五四话语的分化集中反映了当时中国知识分子对中国走向何方的不同思考。也正是因为如此,多重面相的五四话语蕴含的问题意识及在知识分子中所形成的集体记忆,都可以在五四这一母体中找到表达的空间。当时传入中国的种种西方思想观念之间本身存在分歧,在中国思想文化制度发生变革之际,各种各样的西方观念,如自由主义、无政府主义、社会主义、民主主义、实验主义、人道主义等,都在自由思想市场上自由角逐。

二、以新民主主义为核心的五四话语体系

五四运动在中国现代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开启了中国社会由传统向现代转变的历史进程。在这个意义上讲,谁掌握了五四运动话语的主导权,谁就能引领中国革命的前进方向。中国共产党成立后,为了适应争取民族独立和推动革命事业发展的历史使命,迫切需要建构一套关于五四运动的独立话语体系。五四运动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提供了重要条件,也为国民革命的兴起奠定了基础。②参见《毛泽东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年版,第403 页。五四运动成为中国革命正当性的源头,为中国共产党领导新民主主义革命提供了历史根据与理论逻辑。

一是唤醒无产阶级政治觉悟的五四运动。早期的中国共产党对五四的认识是学生运动,并且将五四与工人运动、民族觉醒、反帝反封建放在一起,强调五四的“民族革命”性质和“世界革命”背景。1924 年4 月19 日,中共中央第13 号通告要求各地党团组织开展五四纪念和宣传活动,标志着我们党开始利用纪念“五四”的活动做政治动员。对此,李大钊对学生参与政治的正当性提出了理由,“因为政治不澄清,使我们不能不牺牲求学之精神,而来干涉政治”③李大钊:《纪念五月四日》,《晨报》1923 年5 月4 日。。大革命失败后,以在学生中开展五四纪念来反对国民党。1929 年是五四运动的10 周年,共青团机关报《列宁青年》刊登少峰《今年“五四”纪念节对于青年学生之希望》一文,揭露国民党用革命纪念节遮掩他们反革命行为的卑鄙行径,希望通过举行纪念运动,唤醒广大民众的革命觉悟,“提高广大民众直接斗争的精神和运动”④少峰:《今年“五四”纪念节对于青年学生之希望》,《列宁青年》,1929 年第1 卷第14 期。。1929 年5 月8 日,《红旗》刊发的《“五四”运动与中国无产阶级》一文提出,要借鉴国民党对五四运动纪念的做法,重视五四运动对于革命运动的重大意义。⑤参见毛达:《“五四”运动与中国无产阶级》,《红旗》,1929 年第20 期。在这种历史背景下,1931年共青团中央局会议通过的《红五月工作决议》指出,要善于利用“五四”的意义激发学生举行各种活动,揭破国民党禁止学生参加政治运动的图谋。⑥参见《中国青年运动历史资料》(第九册),内部发行,1961 年,第118 页。

二是局限于资产阶级性质的五四运动。1927 年大革命的失败,引起了中国共产党对五四运动价值与意义的重新思考。从工人阶级成为中国革命的“中心力量”出发,把五四运动解释为一场代表资产阶级利益的小资产阶级的学生运动。这就意味着,在五四运动以及后来的中国革命中起过重要作用的学生力量,与五卅运动所代表的工人力量相比,已经渐次失掉它的重要地位了。当时,从阶级成分来分析对比五卅运动与五四运动,学生不能成为独立的革命力量,自然而然五四运动在革命中的地位要让位于工人运动。在这种历史背景下,在中国共产党5 月份纪念日的纪念谱系中,关于五四运动的纪念显得微乎其微,以致于在关于“红五月运动”的决议中没有提到“五四”。瞿秋白曾是五四运动的积极参加者,在他的“左联成立大纲”中号召“脱下五四的外衣”,人民应该“埋葬”五四运动。①参见瞿秋白:《“自由人”的文化运动》,《瞿秋白文集·文学编》(第一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 年版,第498-503 页。这种现象并不是偶发的,曾经把五四运动作为理想的茅盾,尽然也提出应该彻底抛弃五四遗产。②参见丙申(茅盾):《“五四”运动的检讨——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会报告》,《文学导报》,1931 年第2 期。为了与国民党争夺关于五四运动的话语权,中国共产党准备发起一场“无产阶级的五四”,彻底批判资产阶级对“五四”文艺和白话的“欧化”,与国民党意识形态化的“五四”划清界限。随着全面抗日统一战线的逐步形成,部分左翼人士改变了共产党人自1920 年代末以来否定五四的价值判断,以“资产阶级的启蒙运动”为五四运动定性,发动了一场旨在普及马克思主义的“新启蒙运动”,进而批判继承五四“启蒙”“爱国”的思想资源。

三是新民主主义理论形态的五四运动。九一八事变后,民族危机日益加剧,中国共产党人以抵制外敌侵略、国家民族独立为时代使命,重新思考五四运动的历史定位,并逐步将五四运动置于革命话语体系中加以考量。1938 年,艾思奇在《新中华报》刊发了《完成五四文化运动的任务》一文,强调由于封建势力的长期存在和新文化基础的不牢固,五四运动所追求的民主和科学精神尚未完成。③参见艾思奇:《完成五四文化运动的任务》,《新中华报》1938 年第434 期。1941 年,毛泽东在五四运动22 周年之际,分别撰写了《五四运动》和《青年运动的方向》两篇文章,重新评价五四新文化运动,以革命话语方式阐释五四运动的性质与意义,为我们党评价五四运动奠定了历史基调。1942 年,毛泽东在中央学习组的讲话中鲜明指出五四运动与中国共产党之间的历史联系,他指出:“五四运动时中国无产阶级开始有了觉悟,五四运动发生在一九一九年,一九二一年便产生了中国共产党。”④《毛泽东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年版,第403 页。在毛泽东对五四运动评论的整体性结构中,形成了以论证五四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为中心的五四观,赋予了中国共产党成立新的意义。在这一关头,毛泽东为回应内外各方对民主主义革命的前途和方向的质询,连续发表了《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新民主主义论》等文章,完整系统地论述了中国革命的性质、动力、对象、前途等问题,形成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理论。这一理论的形成,标志着中国共产党具备了一套完整的意识形态话语,也标志着它已经在理论形态上拥有了与国民党进行斗争的崭新武器,更标志着国共两党已经彻底在政治上分道扬镳。

三、服务于社会主义建设的政治话语体系

话语体系的变迁,以纪念日为载体,反映了不同时期的时代目标、中心任务的变迁。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对五四话语体系进行了调整,以激发青年爱国热情为中心,为社会主义建设提供精神力量。改革开放40 多年来,随着国家工作重心逐步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中国共产党对五四话语体系进行了重构,以更为鲜明的思想引导,推动青年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奋发努力,贡献自己的力量。

五四精神从革命时期向建设时期的转变。新中国成立后,青年群体是建设新世界的生力军,爱国主义依然是五四话语的主色板。1950 年,恰逢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个“五四”纪念日,全国举行了隆重的庆典活动。在这个特殊的历史节点,毛泽东有两次重要题词,一是为上海青年挥笔写了“前进!前进!进!”的题词,二是为《北大周刊》写下了“团结起来为建设新中国而奋斗!”的题词。5 月4 日,北京市青年走上街头庆祝“五四”青年节,党和国家领导人集体检阅了游行队伍。与此同时,由上海市委直接领导的《文汇报》,发表题为《五四运动以来的中国革命》社论,强调“新中国革命史要求我们重新估定五四运动的价值”,这一评论意味着中国共产党开始思考如何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弘扬五四精神,为社会主义提供不竭的精神动力。12 月,中央人民政府正式宣布把5 月4 日作为中国青年节。1959 年是五四运动发生40 周年。4 月13 日,中共中央批转了团中央书记处《关于纪念五四运动四十周年的请示报告》,中央批示特别强调,各地应通过各种纪念活动,通过革命传统教育,引导全国人民特别是青年鼓足干劲、大力推行技术革命和文化革命。4 月17 日,多部门联合发布《关于纪念五四运动四十周年的联合通知》,要求全国各地开展较大规模的纪念“五四”40 周年活动,激发广大人民群众和青年学生的革命热情,迅速掀起一个新的劳动高潮和学习热潮。5 月3 日,首都各界人民举行盛大节日集会,郭沫若致开幕词,胡耀邦发表题为《高举爱国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旗帜前进》的讲话。夜晚,北京两万多青年举行盛大的游园晚会,以周恩来、朱德、邓小平为代表的党和国家领导人与群众共同庆祝五四运动。1959 年5 月4 日,《人民日报》发表《发扬光荣传统 建设伟大祖国》的社论,《中国青年报》发表《做共产主义事业接班人》的社论。

五四精神偏离了理性轨道。“文化大革命”期间的纪念活动,表面看似承继五四精神,实际运动却偏离了理性轨道。1969 年,迎来了五四运动50 周年,正值最初的极“左”狂热退潮期,全国开始由大乱向所谓大治的转变。5 月4 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发表毛泽东于30 年前写就的《青年运动方向》一文。第三版刊发题为《五四运动五十年》的社论,文章旗帜鲜明地提出,在中国历史上,五四运动意味着中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因而成为一个完全新时代的标志。知识分子要下定决心,长期地、老老实实地以工农兵为师,接受工农兵的再教育,在这条社会主义道路上坚定地走下去。关于青年如何接受“再教育”的问题,文章强调要把毛主席指出的方向,作为青年运动唯一的正确方向。

五四精神的重新回归。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以实事求是的精神,重构五四话语体系,引领青年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充分激发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精神动力。改革开放,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两个凡是”的打破,可以说是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历史上一次重要思想启蒙运动。这场启蒙是20 世纪“五四”精神在当代的拓展和演绎,是经历极“左”和“文化大革命”之后的思想文化启蒙思潮。这次“五四”的思想启蒙,科学、民主、人权、真理等再次成为人们所追求的核心思想观念。“一切都令人想起‘五四’时代。人的启蒙,人的觉醒,人道主义,人性复归——都围绕着感性的个体从作为理性异化的神的践踏蹂躏下要求解放出来的主题转换。”①李泽厚:《中国现代思想史论》,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8 年版,第192 页。1979 年,又是五四运动“逢十”的年份。5 月3 日,共青团中央隆重召开纪念五四运动60 周年大会,党中央发表重要讲话,在历次革命运动中青年始终是“党和人民可以信赖的一支英勇善战的队伍”,“全国青年一定能够继承和发扬五四运动的革命精神,紧密地团结在党中央周围,为现代化事业贡献力量”。①《在纪念五四运动六十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1979 年5 月4 日。1984年,习仲勋在五四运动65 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强调:“青年勇于改革,敢于创新,在各个领域的改革中表现了极大的热忱和可贵的创造精神。”②《创造更加美好的未来——纪念五四运动六十五周年》,《人民日报》1984 年5 月4 日。1989 年,在特殊的政治环境下仍然举行了五四纪念大会。5 月4 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发扬五四精神,推进改革和现代化事业》。

话语体系的变迁,以纪念日为载体,服务于不同历史时期的中心任务。总的来说是由革命到建设。贯穿于五四运动全过程的爱国、进步、民主、科学等精神是五四精神之所系。“五四”纪念因“时”而变,其宣传重点、言说方式,也在不断调整中重塑着时人对历史的叙述和想象。1998 年5 月4 日,在庆祝北京大学建校100 周年大会上,江泽民同志发表题为《继承和发扬五四运动的光荣传统》的重要讲话,强调五四运动的精神,最根本的就是中华民族的爱国主义精神。进入新世纪新阶段,胡锦涛同志强调,五四运动树立了一座推动中国历史进步的丰碑。五四运动也孕育了爱国、进步、民主、科学的伟大精神。2009 年5 月2 日,胡锦涛同志在同中国农业大学师生代表座谈时进一步指出,爱国主义是民族精神的集中体现,也是五四精神的核心内容。

四、以民族复兴为中心的精神话语体系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站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时代历史方位上,把五四运动构建为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话语体系,不仅表现为中国共产党对中华优秀文化的文化自信,而且表现为对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道路的积极探索,更是奏响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壮丽乐章。

构建五四运动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历史进程中的历史地位。五四运动的伟大历史意义在于它开启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漫长之路,习近平总书记把五四运动的性质与意义概括为三个“伟大”,他指出:“五四运动,爆发于民族危难之际,是一场以先进青年知识分子为先锋、广大人民群众参加的彻底反帝反封建的伟大爱国革命运动,是一场中国人民为拯救民族危亡、捍卫民族尊严、凝聚民族力量而掀起的伟大社会革命运动,是一场传播新思想新文化新知识的伟大思想启蒙运动和新文化运动,以磅礴之力鼓动了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实现民族复兴的志向和信心。”③习近平:《在纪念五四运动100 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9 年4 月30 日。习近平总书记的讲话思想深邃、博大精深,体现了宏大的历史视野,从中华民族5000 多年文明史、中国人民近代以来180 多年斗争史、中国共产党100 年奋斗史中来认识和把握五四运动的最大意义和历史价值,揭示了五四运动是近代以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起点。“建立中国共产党、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推进改革开放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是五四运动以来我国发生的三大历史性事件,是近代以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三大里程碑。”④《十九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 年版,第721 页。在这里,意味着把五四运动与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关联起来,具有了新的历史高度和历史内涵。五四运动“以全民族的力量高举起爱国主义的伟大旗帜”、“以全民族的行动激发了追求真理、追求进步的伟大觉醒”和“以全民族的搏击培育了永久奋斗的伟大传统”,①习近平:《在纪念五四运动100 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9 年4 月30 日。推动了中国历史发展和社会进步,是当代中国承前启后的重大事件。这三个“伟大”的概括,是党和国家的领导人首次明确提出,标志着我们党进一步对五四运动性质、历史地位和历史意义的认识达到了新的历史高度。

构建五四精神在伟大民族精神谱系中的历史地位。百年五四运动话语体系的一个不变主题,是富有鲜明的爱国主义,民主、科学、进步、人权、自由、启蒙、理性、个性解放等价值理念在中国深入传播的一个前提,就是为民族复兴而奋斗。习近平总书记从伟大民族精神谱系的高度思考五四运动的历史地位,“五四精神体现了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近代以来追求的先进价值观。爱国、进步、民主、科学,都是我们今天依然应该坚守和践行的核心价值,不仅广大青年要坚守和践行,全社会都要坚守和践行”②《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 年版,第2 页。。这清楚地表明,五四运动不仅是中国现代以来青年思想的一次自觉,而且它与中华民族的前途命运和国家选择的道路牢牢地联系在一起。五四成为现代中国走向独立、富强、民主的一个历史关键点,而它孕育的五四精神,早已融入了现代中华民族精神的文化血脉,留下了“爱国”“进步”“民主”“科学”的先进价值理念,尤其是思想自觉的进步青年在这场运动中展现出的家国情怀和责任担当,成为中华民族精神的时代坐标。

构建五四运动在中国共产党回归初心使命中的历史地位。新时代关于五四运动的话语体系表现出新的时代特点,我们党把五四运动与初心使命联系起来,激励广大党员干部勇做走在时代前列的奋进者、开拓者、奉献者。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五四运动,以彻底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性、追求救国强国真理的进步性、各族各界群众积极参与的广泛性,推动了中国社会进步,促进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促进了马克思主义同中国工人运动的结合,为中国共产党成立做了思想上干部上的准备,为新的革命力量、革命文化、革命斗争登上历史舞台创造了条件。”③习近平:《在纪念五四运动100 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9 年4 月30 日。我们党领导新民主主义革命28 年的浴血奋战史、新中国成立以来70 多年的社会主义建设史,特别是40 多年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史,一再证明新时代带着五四精神走来,五四精神与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使命是一脉相承的,五四精神构成了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使命谱系的逻辑起点,因而也成为我们党初心使命的真正历史原点。以大历史观审视五四运动,从历史逻辑、实践逻辑、理论逻辑相统一来考察五四,习近平总书记对研究五四运动的时代内涵提出了明确要求,“讲清楚为什么五四运动对当代中国发展进步具有如此重大而深远的影响,讲清楚为什么马克思主义能够成为中国革命、建设、改革事业的指导思想,讲清楚为什么中国共产党能够担负起领导人民实现民族独立、人民解放和国家富强、人民幸福的历史重任,讲清楚为什么社会主义能够在中国落地生根并不断完善发展”④《习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四次集体学习时强调:加强对五四运动和五四精神的研究,激励广大青年为民族复兴不懈奋斗》,《人民日报》2019 年4 月21 日。。这“四个讲清楚”,内在联系紧密、逻辑不可分割,体现出我们党对中华优秀历史文化和优秀传统的高度重视和战略考量,标志着我们党对五四运动的科学认识达到了一个新的理论境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坚守“五四”的初心与使命,就是坚守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使命,为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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