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新时代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的理念与实践探究*
2021-06-21陈雨萌韩海涛
陈雨萌 韩海涛
提要: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提及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并明确了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的重大理论与实践意义。特别是在逆全球化浪潮迭起的背景下,推动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就是以区域化共同体建设为最终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可操作性路径选择。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是基于亚洲依存于深刻变革中的国际秩序、亚洲新兴国家群体性崛起势头强劲、中国日益在亚洲国家中发挥重要作用的现实背景下提出的,这一理念彰显出周边外交在我国外交工作中的首要地位,也契合新时代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总目标与话语。在深刻认识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的基本要义的基础上,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应坚持以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实践总目标,发挥中国在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中的作用,搭建亚洲国家间长效文明交流互鉴机制,并在全领域的多边合作中培育命运共同体意识。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人类生活在同一个地球村里,生活在历史和现实交汇的同一个时空里,越来越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①《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 年版,第272 页。命运共同体理念是应对当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解决全球化发展进程中出现的新矛盾、新问题,顺应全球性协作和交往的大趋势所提出的新思路。基于此,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在为解决当前亚洲各国发展面临的新挑战,充分把握发展新机遇的背景下应运而生。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初步形成,实践刚刚起步,深入理解并不断充实这一理念、进一步探究其可靠实践路径是当前阶段的重大课题,对于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并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均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一、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提出的现实背景
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是顺应世界发展新趋势、亚洲发展新需求以及中国发展新理念的背景下提出的,其提出也呈现出由宏观到微观、从倡议到落地的历程,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提出是历史的必然。
(一)亚洲依存于深刻变革中的国际秩序
当今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呈现出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并推动全球治理变革加快,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推动世界格局新变化,世界多极化与大国间战略博弈推动国际体系深刻变革,人类文明多元化发展,人类全球性交往更趋频繁。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亚洲是世界的亚洲。亚洲要迈向命运共同体、开创亚洲新未来,必须在世界前进的步伐中前进、在世界发展的潮流中发展。”①习近平:《迈向命运共同体 开创亚洲新未来——在博鳌亚洲论坛2015 年年会上的主旨演讲》,《人民日报》2015 年3 月29 日。在世界新一轮的大变革、大调整过程中,亚洲在世界舞台上都发挥着重要作用。首先,世界经济复苏缓慢进程中亚洲经济前景向好。自2008 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在单边主义和民粹主义冲击下国际合作难以深入开展,国际合作成本增加,贸易摩擦不断加剧,世界经济复苏进程缓慢。历史规律表明,全球化进程受阻的同时会带来区域化抬头,各经济体在全球经济不可控的时候自立自保意识增强,加强邻近经济体的合作以代替贸易摩擦带来的损失成为各经济体的最优选择。在此背景下,亚洲因拥有雄厚的实体经济支撑,以及以“一带一路”为代表的亚洲一体化协调机构运作正常,《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的签署将形成全球经贸规模最大且最具发展潜力的自由贸易区,这都将推动着亚洲经济前景向好,是世界经济发展的稳定器。其次,国际政治格局变动中,亚洲成为重要政治博弈区域。2019 年酝酿已久的《美国印太战略报告》正式出炉,这篇被称作美国“新东方”战略蓝图的报告是奥巴马政府“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扩大版和升级版,报告中强调印太地区是美国外交国防的“优先战区”,而中美关系则是竞争关系,中国是当前国际秩序的“修正主义者”,报告处处显露出美国的霸权主义立场。随着亚洲新兴经济体快速发展,亚洲的国际竞争力与日俱增,并受地缘政治影响,亚洲各国日益成为国际政治格局变动中的关键因素,特别是中国作为亚洲第一大经济体和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美关系在国际政治格局中的重要地位也促使亚洲成为国际政治较量场。
(二)亚洲新兴国家群体性崛起势头强劲
亚洲作为占据世界三分之一的土地版图,养育着三分之二的人口,是人类文明的重要发祥地。近代以来,在全球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扩张的背景下,亚洲逐渐从古代繁荣富裕的时代走向衰落和被殖民时期,甚至一度成为世界较为贫穷的地区之一。基于此,亚洲各国寻求国家独立、民族解放之路和再谋繁荣发展之道都是在西方文化和发展模式影响下,在西学东渐的过程中实现的。在新的历史机遇期,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之中,亚洲各国都需要新的发展理念、发展模式、发展道路,亚洲人民都在寻求经济增长的新引擎。此外,作为当今世界最具发展潜力和发展活力的区域之一,亚洲47个国家贡献了全球60%以上的经济总量,亚洲正在经历历史上最快的经济增长期,同时也面临着政治互信不足、经济发展不平衡、安全与治理问题突出等共同挑战。正是基于寻求亚洲发展新前景和应对现实发展诸方面挑战的两点现实需求,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的重要理念,阐述了建设亚洲美好明天的共同目标。
(三)中国日益在亚洲国家中发挥重要作用
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亚洲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的发展关乎着亚洲的发展,中国面临的挑战也是亚洲面临的共同挑战。当前,世界的百年变局与中国的百年目标处于历史交汇期,中国在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征程中需要和平稳定的周边环境,同时亚洲各国在变局中也需要中国这支强劲力量。在经济领域,中国国内生产总值占到亚洲总量一半以上,而亚洲也成为世界经济总量占比最高的大洲,中国经济增长深刻影响着亚洲在世界经济舞台的地位;在政治领域,中国长期以来奉行睦邻友好政策,向亚洲诸多发展中国家分享发展经验,共享发展红利,不强行推广政治模式;在文化交流领域,中国积极推动多种形式的文明交流活动,主办亚洲文明对话大会,增进亚洲各国文明交流互鉴。在2020 年的抗击新冠疫情过程中,亚洲多国都向中国伸出援助之手,写着“山川异域,风月同天”的医疗物资被送往中国,而随着疫情开始在亚洲其他国家蔓延,中国也怀着感恩之心体现着负责任大国形象,将写着“青山一道,共担风雨”医疗物资和富有实战经验的医疗组支援亚洲他国。中国的大国实力在亚洲发展中可以窥见一斑,正是在“一带一路”倡议和创新技术推广的作用下,亚洲得以取得长足发展,中国正成为亚洲崛起的巨大推动力。因此,中国率先提出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既是中国所需,也是中国所能。
二、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提出的逻辑理路
2015 年3 月,习近平主席在博鳌亚洲论坛年会上以《迈向命运共同体 开创亚洲新未来》为题首次提出了“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此后这一理念依据国际政治经济格局新变化和中国在对外关系中的外交实践,呈现出不断发展完善的历史过程。
(一)彰显周边外交在我国外交工作中的首要地位
中国共产党历来高度重视周边外交工作,党的十八大以来在延续以往外交方针的基础上,积极运筹外交全局,更加突出周边在我国发展大局和外交全局中的重要作用和首要地位。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无论从地理方位、自然环境还是相互关系看,周边对我国都具有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我们的周边外交战略和工作必须与时俱进、更加主动……让命运共同体意识在周边国家落地生根”①《习近平在周边外交工作座谈会上发表重要讲话强调:为我国发展争取良好周边环境,推动我国发展更多惠及周边国家》,《人民日报》2013 年10 月26 日。,“要切实抓好周边外交工作,打造周边命运共同体”②《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二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 年版,第444 页。。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则是在开展周边命运共同体的实践中逐步形成的外交新举措。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访问周边国家并参与多场以亚洲国家为主体的领导人峰会,在访问老挝时提出,“中国和老挝是社会主义友邻,中老关系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双边关系,而是具有广泛共同利益的命运共同体”①《习近平同朱马里总书记会谈强调:丰富和发展中国老挝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人民日报》2013 年9 月27 日。,这是在双边关系中提出命运共同体理念;在印度尼西亚国会发表演讲时指出,“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和东盟共同体、东亚共同体息息相关,应发挥各自优势,实现多元共生、包容共进,共同造福于本地区人民和世界各国人民”②习近平:《携手建设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在印度尼西亚国会的演讲》,《人民日报》2013 年10 月4 日。,在出席2013 年亚太经合组织工商领导人峰会上提出“亚太地区应该谋求共同发展、坚持开放发展、推动创新发展、寻求联动发展。我们要树立亚太命运共同体意识,形成各国经济良性互动、协调发展的格局”③习近平:《深化改革开放 共创美好亚太——在亚太经合组织工商领导人峰会上的演讲》,《人民日报》2013 年10 月8 日。,这是在周边合作组织中倡导树立命运共同体意识;在2014 年第四次亚信峰会上提出,“大家共同生活在亚洲这个大家园里,利益交融、安危与共,日益成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命运共同体”④《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 年版,第354 页。,这是首次对亚洲是一个命运共同体作出论断;同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加强互联互通伙伴关系对话会时指出,“亚洲各国就像一盏盏明灯,只有串联并联起来,才能让亚洲的夜空灯火辉煌。……让我们志存高远、脚踏实地,深化互联互通伙伴关系,优化亚洲区域合作,共建发展和命运共同体”⑤《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6 年版,第210-213、695 页。,这是在亚洲共建命运共同体发起的号召。习近平总书记在博鳌亚洲论坛开幕式上首次提出了“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这是对2015 年之前不断将亚洲、亚太、东亚等地区的发展以命运共同体的模式来理解的思想结晶。综上所述,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从构建范围上经历了从双边命运共同体到周边命运共同体,再到亚洲各类组织命运共同体的扩大过程,在行动上分为亚洲命运共同体意识的树立与具体建构路径的探讨两步走,充分彰显了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离不开“周边是首要”的外交布局。
(二)契合新时代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总目标与话语
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是在“命运共同体”和“人类命运共同体”两个理念的基础上提出的,三者都经历着一个不断完善、细化、发展的历史过程,通过详细梳理三个理念发展脉络,可以发现亚洲命运共同体是命运共同体这一新时代中国特色大国外交中新的话语表达方式的鲜活体现,也是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新时代中国特色大国外交总目标的区域性实践遵循。
党的十八大报告中首次提出了“倡导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人类命运共同体”,此后直至2015 年之前,习近平总书记更多使用“命运共同体”一词,并在不同场合至少62 次提及“命运共同体”,创造性地提出了“中非命运共同体”“亚太命运共同体”等概念。2015 年9 月,习近平总书记在联合国的演讲中指出:“当今世界,各国相互依存、休戚与共。我们要继承和弘扬联合国宪章的宗旨和原则,构建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的新型国际关系,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⑥《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6 年版,第210-213、695 页。这是习近平总书记首次在重大国际场合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并明确阐述了其思想内核,揭示了其基本要义。此后,人类命运共同体成为中国外交中的标志性理念,也成为新型国际关系的代名词。与此同时,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在2015 年之后开始被频繁提出,成为中国处理亚洲外交事务的核心理念,并在提出过程中突出强调了亚洲命运共同体是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样本和环节,如:习近平总书记强调:“通过迈向亚洲命运共同体,推动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⑦习近平:《迈向命运共同体 开创亚洲新未来——在博鳌亚洲论坛2015 年年会上的主旨演讲》,《人民日报》2015 年3 月29 日。党的十九大报告将人类命运共同体以标题的形式列在显著位置,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正式成为新时代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总目标。与此相应,亚洲命运共同体也逐步从倡议走向实践。2016 年至2018 年的三年间,习近平总书记先后提出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澜沧江—湄公河合作等多边合作组织对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的重要作用;2019 年亚洲文明对话大会特别强调,通过深化文明交流互鉴来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2020 年上海合作组织成员国元首理事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构建卫生健康共同体、安全共同体、发展共同体、人文共同体,为亚洲区域稳定与发展作出更大贡献。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提出与新时代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话语表达形式密不可分,同时也与外交理念有密切联系,共同经历了理念提出、内涵完善、意识培育、政策落地的发展历程。
三、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基本要义
深入理解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探讨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的实践路径,离不开对共同体概念的认知。笔者所理解的共同体是以共同利益为现实基础,以共同价值追求为精神动力,并依托于地缘关系和文化基因而形成的一体化组织形式。亚洲命运共同体也正是在亚洲各国当前的多样化需求和共同发展利益之上,以共同价值为精神动力构建而成。
(一)多样化需求:当前亚洲各国发展的现实写照
需求是在一定时期内因主体缺乏而力求获得满足的倾向。因此,需求会因主体的不同而不同,需求的多样化是客观存在的。国家的需求因各国的具体国情不同而不同,尽管都处于经济快速发展或经济转型期,发展中国家在这一阶段的需求就表现为期待外国资本的注入、发挥本国廉价劳动力的优势,发达国家在这一阶段的需求则表现为期待新的经济增长点,创新科学技术等。因此,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必须关切到共同体内各个成员国具体的、多样化的现实需求。当前,亚洲正经历群体性崛起的快速发展阶段,亚洲各国从经济、政治、安全三个核心领域都有不同发展需求。在经济发展需求上,日本、韩国等发达国家正在面临经济转型的压力。日本经历了泡沫经济崩溃以后的长期低迷,日本经济“疲软”的内生性问题依然得不到很好解决,目前日本经济走出阴霾必须要借助科技创新、结构性转型和提升人口生育率、扩大内需等方式;韩国经济长期依靠几家超级企业支撑,国民经济受少数财阀把持,经济结构较为单一,韩国经济需要更大的结构性转型。以中国为代表的第一梯队新兴经济体则需要在第四次工业革命中抓住机遇,将劳动导向型产业向技术导向型产业转变;以孟加拉国、越南等国家为代表的第二梯队新兴经济体则依然处于需要借助外国资本、发挥本国人口红利的出口外向型经济。在政治安全方面,亚洲各国因地缘、宗教、历史遗留问题等因素,不同程度存在政治安全问题,部分国家之间也存在领土争端,中亚、西亚等地区还存在恐怖主义、极端原教旨主义等安全隐患。国家间的需求可以相互实现,一国的需求也正是另一国的利益所在,因此,多样化需求为满足多样化利益提供可能,而满足各自需求的过程就是实现共同利益的过程。
(二)共同利益: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的内在基础
利益是满足自身需求的一系列物质和精神产品、事物,共同利益则强调满足一定范围内绝大部分主体的需求。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是在充分考虑各国多样化需求的基础上形成的共同利益,这是推动亚洲命运共同体落地的内在基础。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亚洲是当今世界最具发展活力和潜力的地区之一,同时面临政治互信不足、经济发展不平衡、安全和治理问题突出等共同挑战,实现持久和平共同繁荣任重道远。”①习近平:《携手开创亚洲安全和发展新局面——在亚信第五次峰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9 年6 月16 日。
经济繁荣是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的利益基础。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发展都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总钥匙,都是各国在其现阶段发展战略中的基础性环节。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入推进,亚洲各国都处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经济发展体系之中,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只有经济共同向好发展才是共同努力的方向。当前亚洲大部分国家是发展中国家,消除贫困、改善民生是大部分亚洲国家所关切的核心问题,各国都希望抓住历史机遇改善本国民生问题。亚洲各国经济呈现出区域性崛起态势,本身得益于亚洲内部的经济交流互往,亚洲作为一个大市场为满足各国需求提供了先天优势,区域经济合作是亚洲各国热盼的发展方向。
政治互信是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的基本原则。在宗教、历史遗留问题等因素影响下,政治制度的多样性需要亚洲各国摒弃意识形态隔阂和历史成见,更需增进互信,加强理解,尊重各国自主选择的政治制度和特殊发展道路。只有在互相信任、互相尊重、互相承认主权和领土完整这些基础之上,才能有实现经济合作、对话沟通的可能。
安全稳定是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的环境保障。亚洲国家数量众多,各国都有较多的邻国和较长的边境线,传统和非传统安全问题在亚洲都有发生。要实现亚洲各国快速发展,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就需要和平、稳定、安全的国内和周边环境,而不是各国都疲于应对政治内乱和暴动、恐怖袭击和分裂、强权政治和领土纷争。安全稳定是亚洲各国共同的利益关切,为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提供外在环境保障。
开放包容是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的沟通平台。亚洲是人类文明的重要发祥地,多样性是亚洲文明的重要特征,世界四大古文明中有三大古文明都在亚洲产生,其中世界唯一一个从未中断的中华文明就位列其中。历史和现实印证文明的发展绝不会因互鉴而中断,而只会因互鉴而永续。亚洲命运共同体的构建需要超越文明固化、加强文明交流和包容,从而构筑文明交流的可靠平台。
合作创新是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的内生动力。应对各国共同面临的问题、寻求亚洲合作发展之路的前期尝试有很多,如上合组织、东盟、东亚共同体等。新形势下,亚洲各国合作的路径、模式、突破点都亟须从理论、制度、科技、文化等方面进行创新,将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在不断创新中得以落地。
(三)共同价值: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的精神动力
共同价值是建立在唯物史观的基础上,以实践为基础,关切各国、各民族的具体现实情况,契合当前历史背景,依托不同层次和功能的共同体所形成的价值共识,可以说共同价值是历史发展的产物。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亚洲各国山水相连,人文相亲,有着相似的历史境遇、相同的梦想追求。”②习近平:《深化文明交流互鉴 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在亚洲文明对话大会开幕式上的主旨演讲》,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 年版,第4 页。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的出发点是各国多样化的现实需求,建构基础是谋求繁荣、互信、稳定、包容、创新的共同利益,而指引这一共建过程的内生精神动力是亚洲人民在历史发展长河中,逐步形成的合作共赢的历史传统、求同存异的思想传统与当前全人类的共同价值。
亚洲各国具有团结合作荣辱与共的历史传统。“亚洲先人们早就开始了文明交流互鉴。丝绸之路、茶叶之路、香料之路等古老商路,助推丝绸、茶叶、陶瓷、香料、绘画雕塑等风靡亚洲各国,记录着亚洲先人们交往交流、互通有无的文明对话。”①习近平:《深化文明交流互鉴 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在亚洲文明对话大会开幕式上的主旨演讲》,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 年版,第3 页。形成于公元前2 世纪的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成为沟通亚欧大陆的重要桥梁。以陆上丝绸之路为例,其将中国渭水流域与中亚、西亚乃至远达欧洲的广袤区域相串联,塑造了沿线一座座重要城市,兴盛了沿途的一个个国家,沿线各国也为维护丝路交通和贸易往来作出了重要贡献。②参见石云涛:《元代丝绸之路及其贸易往来》,《人民论坛》,2019 年第14 期。
亚洲人民具有崇尚和平、求同存异的思想传统。尽管亚洲区域面积广大且民族众多、文化多样性显著,但这一特征并没有引起亚洲文明内部的“文明冲突”,世界四大古文明中的三个都诞生于亚洲,而中华文明则延续至今从未间断,世界三大宗教的发源地都在亚洲,亚洲各国交流互鉴频繁,正源于亚洲人民都具有崇尚和平、求同存异的思想传统。中华文明中主张“和实生物,同则不继”③《国语·郑语》,北京:中华书局,2016 年版,第346 页。,朝鲜民族有“和诤”思想④“和诤”思想:该思想是朝鲜三国时代新罗僧人元晓(公元617 年-686 年)在其著作《十门和诤论》中提出的,虚空包容观、平等大悲观、一心同源观这“三观”是元晓“和诤”的理论基石。“和诤”并不是无原则的调和,要体现出对多元性存在的认同。〔参见魏常海:《元晓“和诤”论与中国儒释道思想》,《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 年第1 期〕,日本思想家提出“人与自然亲和”之说,等等。尽管这些理念以不同的语言文字表达,但在基本道理上都是倡导求同存异、和合一体,这是极具亚洲特色的亚洲价值。
当前全人类的共同价值追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也是联合国的崇高目标。”⑤习近平:《携手构建合作共赢新伙伴 同心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在第七十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时的讲话》,《人民日报》2015 年9 月29 日。亚洲作为世界的一部分,亚洲人民也有着全人类相同的价值追求。首先,亚洲人民始终将和平与发展作为当今时代的主题。和平与发展是当今时代主题的论断产生于中国,并得到广大亚洲国家的认可,大部分亚洲国家经历过世界大战的战火侵袭,或殖民侵略,当前依然处于发展中国家的发展水平,因此,寻求和平稳定的发展环境和以经济发展为重点是亚洲各国的现阶段共识。其次,亚洲人民始终坚持公平与正义的实现。西方发达国家主导的国际秩序使大部分亚洲国家在国际舞台上失语,只能依附于大国而生存,无论从国家制度、意识形态、宗教信仰乃至具体施政纲领上都受到西方发达国家的干涉,但亚洲人民依然坚持为实现公平正义的国际秩序而斗争。最后,亚洲人民从未放弃对民主与自由的追求。对民主与自由的认知不能受制于某一国家的定义,从不存在绝对的民主和自由,只存在符合各国国情的相对民主与自由,要实现这一点,就必须扩大亚洲在国际舞台上对民主与自由问题的话语权。
四、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实践路径
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提出意义重大,要发挥其现实作用,就要将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落地。探究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的实践路径,需要明确实践方向,找准中国在共建过程中的定位,搭建文明交流互鉴的沟通平台,牢固树立命运共同体意识。
(一)坚持以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实践总目标
人类命运共同体是新时代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标志性理念和行动总目标,因而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应坚持以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迈向目标和指导方针。从迈向目标来看,亚洲命运共同体是走向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必经环节。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基于全球范围而言,在全球范围内构建命运共同体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分步骤实现。区域命运共同体的建设,是基于地缘因素和文化因素的背景下来展开的,较易找到合作的最大公约数,率先建立命运共同体。通过区域命运共同体的建构,将国家主体归纳为区域主体,从而解决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过程中主体过多的问题。从指导方针来看,首先,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区域性范本。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通过迈向亚洲命运共同体,推动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①习近平:《迈向命运共同体 开创亚洲新未来——在博鳌亚洲论坛2015 年年会上的主旨演讲》,《人民日报》2015 年3 月29 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一个宏大的事业,需要在利益诉求、价值观念、政策保障等诸多方面进行协商,因此,需要寻找一个区域性范本作为试点,而亚洲作为世界上地域面积最广袤、各国经济发展水平存在差异、文明多样性显著的区域,也是作为倡导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中国所在的大洲,成为范本的首选之地。通过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发现难点、查找痛点,总结经验、发现不足,在经验中提升制度,从而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铺路架桥。其次,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的实践遵循。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不仅是一种倡议和行动,而且已经上升为新时代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总目标,成为中国外交的标志性、方针性、战略性理念。
(二)积极发挥中国在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中的作用
中国是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倡议的提出者,但中国从未谋求在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时的绝对控权地位和霸权地位,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和平、发展、合作、共赢是当今世界的潮流。中国不认同‘国强必霸’的陈旧逻辑。”②《习近平在德国发表重要演讲:强调中国坚定不移走和平发展道路》,《人民日报》2014 年3 月20 日。因此,中国倡导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率先提出并不等于霸权主导;当前所倡导的亚洲命运共同体,是当今亚洲各国和平、发展的现需求。中国在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过程中肩负着以下三重角色:一是理念的率先倡议者。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有其历史文化渊源,存在现实需要与利益基础,更具备共同价值的精神驱动力,因此,亚洲命运共同体是历史的现实的结果,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也呼之欲出,中国作为负责任大国看到了历史发展规律,进而率先提出这一理念。二是理念的持续引领者。尽管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是历史的必然结果,但使亚洲各国认识到共同利益、共同价值的存在,理解构建区域命运共同体的重大现实意义,则需要不断进行理念的宣传与阐释,现实的剖析与总结,中国在提出这一理念后坚持在亚洲多个场合以多种方式进行宣传与阐释,积极对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进行顶层设计,广泛听取亚洲各国意见,实现对亚洲各国认同并接受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引领。三是过程的积极推动者。理念关键在落实,中国在理念设计和政策规定中倡导合作共赢的发展道路,在实践中也秉持这一理念:“一带一路”国际合作、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上海合作组织、亚洲文明对话大会等实际举措,既是中国作为理念倡议者的实践尝试,即在实践中总结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的经验教训以更好推进下一步工作,也是中国作为积极推动者的切实行动,愿在实际工作中通过这一理念为亚洲各国带来“看得见、摸得着”的切实利益。
(三)搭建亚洲国家间的长效文明交流互鉴机制
实现亚洲命运共同体从理念走向实践,需要破除国家间的误解、增进互信,落地的全部过程都需要依托文明交流互鉴这一转化通道。尽管共同利益是亚洲命运共同体建立的内在基础,是合作的利益出发点,但利益总会出现冲突和纠纷,利益关系也会出现破裂,因此,利益关系不是持久的,并不能成为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的长期转化通道。此外,仅以经济利益直接作为构建命运共同体的抓手,最终会走向命运共同体的反向,资本的快速发展终将“使农村从属于城市一样,它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36 页。。经济利益的合作只能是有用时合作,无用时解体的虚假共同体。思考人类命运问题应从整体的视角进行考虑,不应仅着眼于经济、军事实力、意识形态等问题,而要从经济、价值、模式、历史等要素中整体考量。文明则充分体现了这一点。通过定期开展文明交流对话大会、组织亚洲各国青年访学活动、开展国家主题年活动宣传各国文化、简化亚洲国家间签证申请以便于民众往来等多种形式,促进亚洲各国在政府和民间两个层面开展文明交流互鉴活动。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每一种文明都扎根于自己的生存土壤,凝聚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非凡智慧和精神追求,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②习近平:《深化文明交流互鉴 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在亚洲文明对话大会开幕式上的主旨演讲》,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 年版,第6 页。因此,文明本身没有优劣之分,只有姹紫嫣红之别,国与国的合作首先就应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而文明则正是平等合作的价值基础。文明平等打破了“文明冲突论”的谬误,使文明交流互鉴成为可能,也只有通过文明交流才能破除国家间的误解和合作的迷障,增进互信,并在文明交流中互鉴,持续涵养各自文明,源远流长。
(四)在全领域的多边合作中培育命运共同体意识
亚洲命运共同体的未来模式是命运与共、休戚相关的合作共赢模式,是超越利益共同体之上的全方位、长远性共同体,因此,亚洲命运共同体的未来模式,不会如“欧盟模式”一般,纯粹依照经济准则建立的利益同盟,而是涉及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安全与生态保护等全方位的命运共同体。共建同舟共济、实现全领域合作的亚洲命运共同体,首先需要打破彼此间的隔阂,各国都认识到实现全领域合作的必要性,需要牢固树立命运共同体意识,意识到亚洲命运共同体不是欧盟模式的复版,而是人类社会的新探索;意识到亚洲命运共同体不仅仅关注经济利益,而是关切亚洲各国的发展命运;意识到亚洲命运共同体不是暂时的利益联盟,而是长期合作实现共赢的大家庭。在亚洲命运共同体意识的指导下,开展亚洲区域内多边合作,摒弃大国霸权和核心国家控权的旧秩序,实现亚洲各国共同参与、开展多边合作的新模式。
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提出,是新时代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充分彰显21世纪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的当代价值,为亚洲各国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谋求新发展提供了新思路。当前,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的实践已经逐步展开并取得积极成果,未来需要更多结合世界发展新动向、亚洲发展新进展、亚洲文明智慧,寻找出更有成效的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的实践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