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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雕塑形象的节奏美感

2021-06-21刘礼雄南京信息工程大学南京214104

名作欣赏 2021年18期
关键词:杨子荣雕塑家大卫

⊙刘礼雄[南京信息工程大学,南京 214104]

雕塑技法的出现是为了满足人类的生产劳动需要,人类的祖先通过打磨、雕刻创造出了初代生产工具——石器。与此同时,随着精神层面上的审美需求与文化意识的提高,伴随生产工具的装饰纹样也越来越丰富,雕塑逐渐脱离实用性的目的,雕塑作品才得以成为寄托人们思想情感的艺术品。但是不论以何种方式出现,雕塑形象都反映着艺术家对美丑的判断。观赏者在尝试欣赏其艺术形象、揭露其内在意蕴时,不免会将其与自己尚未外在化的审美节奏进行对比,这一过程源于观赏者主观的感受,但根本性的因素仍然是由艺术家营造的形象节奏决定的。雕塑家创造的雕塑形象能否刺激欣赏主体就取决于雕塑作品是否能够产生节奏美感。

一、从国内雕塑看节奏美感

节奏一词多用于戏剧与影视范畴,而雕塑的节奏来源于雕塑形象。王朝闻先生在谈到雕塑形象的作用时有这样的理解:“展品有没有审美价值,要看它是否可能引起我对即使看不见的对象的美丑判断。”雕塑的形象是雕塑家将抽象化的意象思维具象化的产物,所以雕塑形象可以为雕塑家代言,与观众进行心灵上的沟通。艺术家能够通过雕塑形象向欣赏主体反映美与丑,引导其思维导向,此时的美与丑就是两种相对立的形象节奏。艺术家在创作中不得不考虑手中的作品是否“言有浮于其意,而意有不尽于其言”。观众欣赏雕塑只能被动地看到雕塑家最后呈现的雕塑形象,此时客观呈现出的雕塑形象如不能准确地表明审美倾向,观众就会感到困惑,激发不出欣赏的快感。这样的作品对观众没有清晰的导向作用,就割裂了雕塑家与观众之间的联系。

层次丰富、耐人欣赏的作品,观众才愿意千百次品尝而不厌。经典的形象之所以被称为经典,说明这样的形象深入人心,无论最初形象来源于哪种艺术形式,都会被广泛引用到众多艺术领域中。正如牡丹江烈士纪念馆前杨子荣的雕塑、20世纪连环画《林海雪原》的封面人物画、民间手工艺人的“打虎上山”泥人偶,这些形象来源于1957年曲波的长篇小说《林海雪原》中的剿匪英雄杨子荣。在小说出版后,众多艺术家参与到绘制杨子荣的英雄形象中,在众多艺术作品中最出名的莫过于1970年样板戏电影《智取威虎山》中童祥苓扮演的杨子荣。该演员在这场戏中极大地还原了小说文本中的人物造型,并且对舞台上英雄形象的塑造有了最全面的理解。整段戏最精彩的部分是杨子荣假借胡彪身份打入土匪内部,给座山雕献上先遣图。这一段戏锣鼓节奏异常紧密,杨子荣与座山雕的对话速度也明显加快,以此营造出紧张的氛围。但即使是快节奏的对话中,也是有节奏的缓急变化以烘托情节的高潮点。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脸红什么?”“精神焕发!”“怎么又黄啦?”“防冷涂的蜡!”在座山雕与杨子荣的一问一答中,每句话的结尾都伴有京剧锣鼓经的一声冷锤和人物为之一振的亮相,杨子荣高大英武、正气凛然,没有丝毫匪气,两臂张开光明磊落,不拖泥带水。看到这一段戏,观众会不自觉地在心里默念拍子,冷锤敲响的瞬间在心里与舞台上的演员做出同样的动作。每一声冷锤的亮相都代表着戏剧创作者在提醒观众,这里就是节奏所在,以此带动观众情绪,演员在节奏点上的亮相停顿也成就了一幕幕经典。

在南京抗日遇难同胞纪念馆门前,吴为山老师用雕塑《家破人亡》向观众再现了那段惨痛的岁月。高达12米的雕塑塑造了衣衫褴褛、欲哭无泪的母亲手提着奄奄一息的婴儿。雕塑整体从膝盖作为分界点,膝盖以上部分有向后仰的趋势,膝盖以下有向前倾的趋势,使观众分别产生两种视觉感受,这位母亲既像是万般绝望即将仰面倒下,又像是刚刚挣扎着站立起来绝不服输。这两种视觉感受引领观众向两个方面思考,那个年代的中国人民饱受磨难,大好河山千疮百孔,中华民族危在旦夕;但纵使遍体鳞伤,我们也绝不跪地求饶,中华民族总会有站起来的一天。一曲悲凉凄惨,一曲高亢壮烈,这两种特殊节奏的交融牵动着每个观者的心弦。吴为山老师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表示,曾经有人向他提议,直接塑出日本侵华日军拿着刺刀屠杀百姓的场景。但吴为山老师认为,将杀戮直接呈现,固然视觉上有冲击,但不免丢失了含蓄性和深刻性。这一系列雕塑的产生是为了让世人记住“落后就要挨打”的历史,以此警醒世人,而不是单纯再现杀戮场景。所以在设计中,吴为山老师决定既要表现历史,同时还要有反思和价值判断。

二、从国外雕塑看节奏美感

雕塑作为一种静态艺术,表现运动过程的能力难免受到限制,所以雕塑家会在静态的雕塑作品中表现对象的“动势”,利用动势反映出情节。故事性雕塑应当从事件本身入手,了解情节高潮部分,在雕塑的创作过程中选题要符合故事情节的节奏。这种节奏是千钧一发的时刻,能够衔接事件始末,通过这一瞬间能够暗示情节发展趋势,体现人物个性。观众可以联想到下一瞬间的画面,甚至产生心理共鸣。

在《圣经》的记载中,大卫战胜歌利亚的故事广为传颂。故事描写大卫与歌利亚的战斗果断而迅速,大卫迎着歌利亚飞奔起来,用装着石子的投石机击中敌人额头,并迅速用敌人的剑斩下歌利亚的头颅。这些复杂的场面在米开朗琪罗的雕塑《大卫》中展现出来的就是赤身裸体、肌肉健硕、屹立不动,这时的大卫像是战神附体一般,胸有成竹,沉着冷静。同时对比《圣经》故事与雕塑作品,有的观者会奇怪,这样的形象如何能反映出战争的激烈与大卫的神勇?根据《圣经》记载,此时真神耶和华的灵已经降临到大卫的身上。所以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米开朗琪罗会将大卫塑造出相对静止的姿态,因为这样更能体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在这样的姿态下,大卫左臂弯曲,左手紧捏投石器的一端,右臂自然向下,但右手却没有顺势下垂,而是略微向身体内侧靠近。两只手臂都没有接触到身体躯干,让人感到上半身处于紧绷的状态,好像随时要用两只手抓住投石器扔向敌人。此时的大卫是静止的,但雕塑家的塑造给观众提供了一种蓄势待发的视觉体验,使得观众很轻易就能联想到下一秒大卫就会抡起投石器奔跑起来,一击将敌人置于死地。

在艺术界中不乏这样的作品,贝尼尼的雕塑《大卫》从内容上看是塑造了正在奔跑并抡起投石器的大卫形象,充满了激情和动态感,从正面观赏有迎面奔袭而来的压迫感。布德尔的雕塑《弓箭手赫拉克勒斯》展现着力量和阳刚之美,该雕塑塑造的赫拉克勒斯四肢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巨大,相反就显得弓箭被拉开更加需要力量,此时四肢的肌肉感被表现得很夸张,而双脚努力向外延伸,脚趾扣紧地面,展现出向外无限的张力。弓箭没有弦,弦上也没有箭矢,让观众不禁思考:是不是这一瞬间箭矢已经飞离弓弦射向远方?明明是静态的雕塑却营造出一种动态的感受,这与米开朗琪罗、贝尼尼等艺术家的创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瞬间是故事情节“节奏”的峰值。让人们能瞬间在脑海里串联起整个故事,并随着雕塑家塑造的形象思考下去,就是雕塑家想传达给观众的欣赏节奏。这能够让作者与观者共同享受这一节奏带来的美好。

三、总结

不论雕塑家创作时的意象是来源于抽象事物还是具象事物,在转化成创作形象前都会经过美的发现和筛选过程,所以雕塑家不愿意也不可能完整地再现生活的一切。苦心经营的艺术形象会说服观众,令观众感到舒适,即使是充满批判意蕴的作品,观众也能从中读出抨击的力量。雕塑在表现形式上追求造型的美感,这与众多非雕塑艺术一样。但就表现手法而言,雕塑是一种无声的艺术。王朝闻在《雕塑美学》“模仿与虚构”一章中说道:“以无声片发展为有声片,这当然可以说是电影的进步,可惜,接近雕塑这种沉默艺术,字幕稀少的无声片,如今难见。”雕塑作品必须要能引领观众思考,以无声胜有声,留更多的空间给观众思考。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走在观众前面。

在艺术创作的过程中,作者是思想道路上的领路人,作者采用的表现方式,会直接影响到观众的欣赏方式。观众能否从作品中读出作者想表达的感情,并且被作品表达的感情所感染,决定了作品成功与否。作者总是希望观众能够把握到作品的节奏,沉浸在作者预设的基调中,那么此刻的观众即使与作者不在同一时空中,也能通过作品跨越大洋,穿越古今,同作者产生心灵上的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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