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荣：从参军到牺牲，只有短短520天

中弹牺牲，时年30岁

杨子荣倒在牡丹江剿匪的最后一战。

他的母亲至死也不知道，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的英雄杨子荣就是她的儿子

杨子荣（1917-1947），原名杨宗贵，山东牟平人。“特级侦察英雄”“战斗模范”。194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牡丹江军区2团侦察排排长等职。1947年2月牺牲，时年30岁。2019年被评为“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之一。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随着长篇小说《林海雪原》的问世和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的上演，“特级侦察英雄”杨子荣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1947年2月23日，杨子荣在追剿丁焕章、郑三炮等匪首的战斗中，被土匪的子弹击中胸部，英勇牺牲，时年30岁。从参军到牺牲，杨子荣用短短520天，谱写出一部灿若流星的英雄史诗。

没跟家人商量，用化名“杨子荣”报名参军

杨子荣，原名杨宗贵，13岁时随父母闯关东，来到安东（今丹东）一带。他读过两年书，后因父亲去世而辍学。而后，他在鸭绿江上当过船工，给地主当过护院，还在鞍山、辽阳一带当过矿工，过的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正是這样的苦日子让年轻的杨宗贵养成了一身江湖气。那个年月里鱼龙混杂，到处都有土匪恶霸。穷苦人要想活命，就要抱团，而无论走到哪儿，杨宗贵都是一群穷人的“主心骨”。他为人机灵，能和各种各样的人打成一片，凭着自来熟的个性，交下了许多朋友。1943年，杨宗贵为了给矿山的工友出头，一怒之下打了日本监工，跑回老家山东烟台避祸。

1945年9月，日本投降后。为应对蒋介石发动内战的阴谋，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中共中央命令山东派遣主力部队开赴东北。为了补充部队兵源，烟台各县发动了大参军运动。杨宗贵没等跟家里人商量，就化名“杨子荣”报了名。参军后，杨子荣被编入胶东海军支队。首长见他是个“年龄不轻，军龄不长”的老兵，便分配他到伙房当炊事员。

杨子荣努力学习，思想水平和精神境界都有很大提升，还被部队评为“扩军模范”。1946年1月，杨子荣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46年2月初，部队到达黑龙江省牡丹江地区，驻扎在牡丹江市海林镇，杨子荣编在牡丹江军区2团3营7连1排1班。

在东北生活多年的杨子荣成了东北剿匪战斗里最急需的“特殊人才”

1946年初，国民党扬言要在三个月内消灭东北的人民军队，并调集其主力出关。盘踞在牡丹江一带的土匪武装因受国民党的委任妄想着升官发财，气焰嚣张。曾在东北生活多年的杨子荣成了东北剿匪战斗里最急需的“特殊人才”。

据杨子荣的战友回忆，那时在东北的深山老林里，部队迷路是常事。每到这时，就是杨子荣大显身手的时候：他能轻松爬到树顶上瞭望，寻找密林里的道路，甚至能“从这棵走到那棵”。凭着这堪比武侠小说里“凌波微步”的绝活，他多次把部队带出困境。

同样重要的特殊本领是说“黑话”。每家土匪都有一套“黑话”。杨子荣在东北浮沉多年，三教九流的朋友众多，对于“黑话”驾轻就熟。不同山头的“黑话”，他不但能听懂，而且张嘴就能说。凭着这个本事，他多次担起侦察重任，周旋在大小土匪之间搜寻情报，还多次抓回重要俘虏，为剿匪战斗立下大功。

在杨子荣短暂的侦察生涯里，有许多精彩的表现，被演绎成传奇的一仗，当数“智取威虎山”。1947年1月下旬，杨子荣带领5名战友，化装成被打散的土匪，在夹皮沟里开始搜索匪首“座山雕”。他们找到了“座山雕”的联络副官。杨子荣以熟练的“黑话”取得了他的信任，然后被带进了“座山雕”的老窝。面对穷途末路的“座山雕”，杨子荣再次发挥自己的口才，句句话都说进“座山雕”的心坎里。

这一伙恶匪被杨子荣说动，跟着他离开夹皮沟，“去吉林投奔国军”。他们被杨子荣带进了我军的埋伏圈。当惊怒的“座山雕”发现中伏，正要拔枪顽抗时，杨子荣抢先一枪打中他的手腕，将这个恶匪当场擒拿，其余25名土匪也纷纷缴械投降。全过程看似兵不血刃，但其实与死亡擦肩而过。

与土匪激战中，枪栓被冻住，不幸中弹牺牲

剿灭“座山雕”后，杨子荣再次受命，跟随2团副政委转战梨树沟屯，去追剿另一股残匪郑三炮。这次行动带队的团副政委，正是多年后《林海雪原》的作者曲波。

侦察员孙大德也参与了追捕郑三炮的战斗，目睹了杨子荣中弹牺牲的过程。据孙大德回忆：

1946年1月，我在宁安参加了从山东来的八路军。七天后，我被调到侦察排当侦察员。侦察排共有十八个人，排长是杨子荣。他高高的个子，很瘦，一双眼睛闪闪发亮，脑子灵活，说话也快，打仗沉着勇敢，使用一支“大肚子”，二十响的快慢机（匣子枪），是个老侦察员。他对我们很爱护体贴，全排同志都信任他、尊敬他。不管碰到什么困难，他总是很乐观，话很多，爱说笑话。

抓了土匪“座山雕”之后，牡丹江一带的大股土匪基本肃清了，我们部队奉上级命令调到野战军去，准备转战辽南战场。1947年2月间，我们正在海林县练兵。一天，有一个姓刘的老乡来报告，说之前被我们小分队打断腿后逃跑的惯匪头子郑三炮，带着六个土匪四支匣子枪、六挺轻机枪，在柴河二道河子沟大牛圈屯一带的一处山坡，挖了一个窝堡藏着。郑三炮想猫冬养好伤，东山再起重当匪首。姓刘的老乡还答应给我们带路。

副政委带着小分队出发，杨子荣带着我和四个侦察员走在前面。我们从海林县坐火车到柴河，再从二道河子沟步行到了大牛圈屯，摸黑再走二十公里，看到一所破房子，走不了多远，大雪盖路封山，四下一片白茫茫，我们迷路了。那时，天快亮了，我们只好折回破房子休息。

那晚天真冷，跑了一身大汗，冷风一吹，棉衣冻得梆硬，我们就在破房子里烤火取暖。杨子荣心里不安，就带着姓刘的老乡在野外转来转去，终于发现了土匪上山的脚印。他连忙叫我和孙小胖跟他快撵。副政委带着小分队跟在后面。我们顺脚印撵了十几里路到了山坡，发现一个土匪正进窝堡里去，杨子荣说：“我们动作快点，把门堵住，这个土匪可能发现我们跟踪来了”。我们就三两步跑到门口。杨子荣在门左边，我和孙小胖在门右边，把枪对准木门，杨子荣猛一下拉开木门，大喝一声：“缴枪，不许动！”

我们的眼睛被白皑皑的雪刺得发花，朝黑窝堡里看去，刹时黑洞洞的啥也看不见。土匪在里面不吭声，“啪啦”一声拉开机枪栓。杨子荣的“大肚子”和我的苏式转盘枪一起开火。糟了，我俩的枪都因为烤火起霜出水后，枪栓被冻住了，两只枪都没打响。这时，郑三炮端起机枪朝门左侧扫射过来。子弹打中了杨子荣，他双手抱着肚子倒在雪地上，白皑皑的雪地被鲜血染得通红。杨子荣抬起头，伸出血淋淋的右手指着窝堡说：“老孙，这是任务……”他只说了半句话，就咽气了。

这时，副政委带领小分队战士赶到，我们共同把郑三炮和六个土匪全部消灭掉。可是我们敬爱的杨排长，剿匪战斗中的英雄杨子荣却在牡丹江剿匪最后的战斗中光荣牺牲了！

我们把亲爱的战友杨子荣埋在海林县和牡丹江市中间那个山坡上，那里同时埋葬的还有在夹皮沟牺牲的战友高波。团长、团政委和全团战士，还有自动前来的成千上万的海林县人民，我们挥泪向杨子荣和高波同志告别。

从此，我们2团侦察排命名“杨子荣排”。

英雄妻母，守望终生

杨子荣参军后，一直没时间给家里写信。家里人只知道杨子荣参加了八路军，也不知道到哪去打仗了，更不知道他在部队成了战斗英雄，并且光荣牺牲，甚至不知道他用了杨子荣的名字。

相反，杨子荣在东北经常化装侦察，扮成土匪的模样，倒给家里增添不少麻烦。原来，村里一个从东北回来的人，说在牡丹江看到过杨子荣，说他一身土匪打扮，八成是当了土匪了。村里为此取消了杨子荣家的军属待遇，也不再给他家代耕了。杨子荣的母亲宋学芝不服，背上干粮，到区上、到县上、到地区找，终于在1957年1月等来了一张“失踪军人通知书”。通知书上写着“经审查确认杨宗贵同志为失踪军人，家属仍享受革命军人家属的优待”。1958年11月，政府又根据有关规定，给杨子荣家颁发了“革命牺牲军人家属光荣纪念证”。看着证书，宋学芝失声痛哭，她哭自己失去的儿子，哭自己终于为儿子洗去了不白之冤。

1966年，宋学芝去世。老人至死也不知道，她天天看的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的英雄杨子荣就是她的儿子杨宗贵。而杨子荣在老家的妻子许万亮，因为得不到丈夫的消息，又背上土匪家属的黑锅，再加上婚后孩子夭折的痛苦，忧思成疾，在1952年秋天，带着说不尽的遗憾离开了人世。

杨子荣生前曾战斗过的海林县以及他的战友们，從未放弃寻找他的家人。1966年至1969年，经过海林县委与杨子荣生前所在部队的多方查证，终于查明了牟平县嵎岬河村的失踪军人杨宗贵就是杨子荣。1974年，当一张杨子荣在东北剿匪被评为战斗模范的照片被送到杨子荣的哥哥杨宗福手里时，老人不禁泪流满面。

（责编/黄梦怡 责校/陈小婷 来源/《杨子荣：甘洒热血写春秋》，滕军伟/文，新华网2019年4月19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