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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妇女

2021-06-20旺珍

西藏文学 2021年3期
关键词:卓嘎拉姆拉萨

旺珍

开眼医术第一人

西藏历史上从事藏医的大多出自僧侣集团,男性居多,女性可谓凤毛麟角。漫长的3800多年藏医藏药历史的长河中,名医层出不穷。据史料记载,公元6世纪藏医开眼医术在国际上居于领先水平。17世纪前,在西藏各地陆续出现了一些精通佛法和医算学的女大师,8世纪的益西措杰和11世纪的玛吉拉卜珍等。进入20世纪,又有一位女性藏医获得了开眼第一人的殊荣,她就是央金拉姆。

时间倒回到1899年,波密王贡嘎南杰派出200名士兵,护送杰仲·强巴迥奈携妻室及众近侍赴墨脱白玛岗说法。這一呆就是十来年,期间修建了两座寺庙,建立了“十日跳神会”等完备的宗教仪轨。杰仲·强巴迥奈是昌都地区类乌齐阳衮寺拉章的喇嘛,类乌齐阳衮寺是藏传佛教达隆噶举派在康区的一座著名寺院,与位于藏北的达隆寺并称为达隆噶举的“下寺”与“上寺”。杰仲·强巴迥奈是类乌齐寺三大活佛体系中第七世杰仲活佛,是当时享有盛誉的精通大小五明的学者,尤其在藏医领域有很深的造诣,留下的著作达6卷之多,涉及声明学、天文历算、藏医药学等内容。

一次,杰仲活佛在墨脱白玛岗说法时,随从索本(旧时负责喇嘛膳食的官职名称)用石头驱赶牦牛时,不小心打瞎了一头牦牛的眼睛。杰仲活佛深感作孽深重,此事成了他长久以来的心里挂碍,立誓用行动来赎罪。

1907年杰仲·强巴迥奈的女儿央金拉姆出生在墨脱白马岗。从小央金拉姆就跟随父亲学习,从最初的藏文阅读、书写到《三十颂》和《音势论》等语法论著的学习,以及藏医学专业的攻读,她都以持之以恒、孜孜不倦的精神对待。藏族传统教学以识记为主,记忆超凡的她,每天能够背诵藏医学理论书籍15页之多,从小就展露出了在医学方面的出色天赋。

杰仲·强巴迥奈活佛不仅佛学造诣高深,同时,也有妙手回春的精湛医术,可谓名声大噪,从藏东传到了拉萨。当时的拉萨门孜康(拉萨藏医院)听闻,立即向十三世达赖喇嘛呈递申请,希望能从杰仲活佛处求得一些藏医药方。得到批准后,藏医院立派两名医生,赴杰仲强巴迥奈活佛处拜师学医,杰仲·强巴迥奈活佛悉心传授了很多名贵藏药配方。同时,杰仲·强巴迥奈也通过两名弟子向院方表达了自己的夙愿,希望女儿央金拉姆能到门孜康学习开眼医术。他期望通过女儿为众多盲人开眼的造化,赎回当年索本在白玛岗造下的罪孽。央金拉姆13岁开始从医,此时她已初步掌握了一套通过把脉查尿诊断病情的医术,小有名气。央金拉姆按父亲的盼咐前往拉萨门孜康,得到大医师钦绕罗布院长(13世达赖喇嘛御医、拉萨藏医院第一任院长)的同意,她师从珀东医师等多位名医学习开眼医术。在央金拉姆的孜孜探求下,很快求得真经,掌握了梦寐以求的开眼技术。之后,她游历四方,医治了拉萨、昌都等地众多贫穷盲人。她在医治病人的过程中,从不收取任何费用,倒向病人提供营养、食物等。许多从周边到拉萨求医的那些贫穷病人,最大的难处就是没有一处遮风避雨的住所,央金拉姆不但医治疾病,还热心地为患者解决住宿。

1948年,不丹国王晋美旺秋因眼盲遣使到拉萨,邀请央金拉姆去治疗。央金拉姆不畏路途的艰辛奔赴不丹,以精湛的医术治愈了不丹国王的眼病,并应国王的恳求暂留不丹,医治了为数不少的不丹病人。曾经为不丹国王救治的英国医生也闻风赶来,学习令他们束手无策的白内障治疗方法。1951年央金拉姆返回西藏,拉萨藏医院院长钦绕罗布授予她“开眼医术第一人”的荣誉称号。在民间,老百姓亲切地称央金拉姆为卡卓玛。藏区把女中圣杰称为卡卓玛,意为空行母。

随后,央金拉姆偕同医师阿旺平措到达孜、热振、墨竹、直孔、桑日等18宗(噶厦地方政府时期的宗即现在的县)进行开眼治疗工作。从1951年到1953年的3年中,两人共治愈了300多人的盲眼之症。他们骑着马,带上药物等足够盘缠,进入夺底山谷,翻越彭波果拉山,来到林周境内的彭波、热振等地。离开林周后,他们又奔赴直贡,然后向北翻山来到嘉黎,后经过波密返回到工布。每到一处,一般落脚在当地宗政府或某谿卡(庄园)内,由当地首领向属地群众通知眼病患者,然后一一进行开眼治疗,有时为治疗几个病人需呆上一个月之久。再翻过米拉山,来到沃卡、桑日等山南各地。当他们来到洛扎境内时,接到了藏医院的通知,要求立刻返回拉萨。应中共西藏工委组织的赴内地参观的工作安排,藏医院安排了阿旺平措代表藏医系统到内地参观学习,他们只好放弃了原本沿着日喀则,赴阿里继续巡诊的计划赶回到拉萨。央金拉姆马不停蹄地在拉萨进行开眼治疗,手术需要非常安静的环境,所以她的治疗室设在临近拉萨河的尼旭林卡附近。在那里,她曾为一位乞讨为生的老奶奶开眼治疗白内障,术后老奶奶第一眼看到央金拉姆慈祥的脸庞时激动地说道:“我看到了至尊度母!”

1956年,央金拉姆返回阔别已久的故乡类乌齐。在往返途中,医治了众多昌都、类乌齐等地的病人。藏族俗话说:“路人应早出”,但是把病人放在首位的央金拉姆无法做到这点,只要路上遇到病人,她的行程就会改变。这种没有计划的日程使身边心直口快的仆从很是埋怨,他认为这样将会耽误所有人的行程,但是央金拉姆做事依旧如故。那位仆从干脆将装有药物的行李提前偷偷运走,他们才能如期到达下一站。1958年,钦绕罗布院长由于白内障双目失明急需手术,央金拉姆得知,立刻离开昌都踏上了返回拉萨的路。当时,康区叛乱,一路上尽是九死一生的险象环生,央金拉姆不顾个人安危回到了拉萨。但拉萨发生的1959年的叛乱和接踵而至的民主改革,耽误了钦绕罗布院长进行开眼手术的最佳时机,央金拉姆没能将自己独有的开眼医术用在消除恩师的白内障上,这也许是她这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藏医药《四部医典》等典籍中,对妇科、儿科的病情诊断、疾病疗法都有全面的理论和丰富的实践记载,后来众名医的潜心钻研和切身实践中继承和丰富了妇科、儿科的理论体系,并培养了从事此专业的女性医生。但是,历史上妇科、儿科这些在医学专业体系中不可或缺的学科备受冷落。面对这一情形,胆识过人、远见卓识的大医师钦绕罗布亲自栽培央金拉姆,使她在妇科儿科方面也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

1959年,西藏各地开展声势浩大的民主改革,央金拉姆正式成为国家干部,政府对其生活待遇上给予了特殊的照顾。而她在平凡的医疗卫生事业上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她平常的主要工作是在拉萨藏医院门诊部进行常规治疗,或按钦绕罗布院长的安排,到拉萨市郊各地对重症病人进行巡诊。

1962年,拉萨藏医院成立妇幼科,央金拉姆被任命为妇幼科第一任主任,妇科、儿科病人到院问诊、治疗人数渐多,藏医妇科、儿科医疗工作呈现崭新的局面来。央金拉姆常告诫身边的人说:“病痛面前没有羞涩,作为医生救人为先。”她的儿子、著名醫生江白贡觉先生后来回忆说:“虽然我们之间为母子关系,但是谈到妇科病,母亲从不忌讳。”1963年,拉萨藏医院招录了第一批新学员,其中有不少女性,从此结束了藏医史上女性医生甚少的历史。

上世纪60年代中期,拉萨有一对贫穷的夫妻,丈夫双眼失明,生活极端困难。妻子听说了央金拉姆的医德医术后,背上两个小孩来到她身边,恳求为其丈夫治疗。央金拉姆不仅医治了其丈夫,还将他们一家人安顿在丹杰林一旅馆里,自己出资解决了他们的吃住问题。为答谢救命之恩,临走时,她们送来了一捆柴火,在对方的再三恳求下,她收下了这一“珍贵”的礼物。

晚年,央金拉姆腿部疾病严重,坐着三轮车,由儿子推到藏医院时,所有医生见到这位德高望重的医师,都撇开排队的病人迎上前去。但“不管贵贱、所有病人一律平等”视为座右铭的央金拉姆,总是谢绝他们的好意,说:“不要为了我一个人,凉了这么多病人的心!”

次仁卓玛

画中一位得道智者盘腿而坐,手捧佛经念念有词,旁边的树上长满了耳朵……这是次仁卓玛的美术作品,也是她的众多作品中我最喜欢的一幅作品。

它色调古朴深邃,犹如寺庙壁画上的一帧画,有趣的是这一只只长在树上的耳朵,巧妙地在传统的绘画手法上,来了一笔没有预期的精彩。

传统的壁画构图,柔和的色调,一只只夸张的大耳朵,表达了“佛陀智慧众生受益”。

从绘画的启蒙,到打开绘画艺术的世界大门,再回头钟情于探索西藏绘画艺术的母语体系,次仁卓玛的绘画创作散发着一种追根溯源的回归气息。在她后期的绘画创作中,大量运用传统的叙事手法,继《生老病死》后,去年又绘制了《还魂系列》。

1983年冬季的一个下雪天的夜,时间已经是晚上11点了,拉萨中学的一间教室里依然灯火通明,讲台上站着一位20多岁、身材高挑、五官俊朗的男老师,旁边放着一塑石膏像,正在忘情地讲着素描绘画的技巧,而讲台下的学生只有两个女孩,她俩全神贯注。其中一位长着鹅蛋脸、大眼睛、轮廓清晰的那位美丽少女就是次仁卓玛。

次仁卓玛和她的朋友,当时是民间工艺画师,白天给家具上色绘图挣钱,晚上骑着当时最时髦的凤凰牌自行车到拉萨中学补习绘画和藏文知识。

这样的学习,风雨无阻地坚持了两年。那么讲台上这位不辞辛劳,免费给她们上课的男老师是何许人?这还得从1982年的那次美训班说起。

上世纪80年代的拉萨,可谓是西藏历史上的一次“文艺复兴”时代,我国的改革开放才开始没几年,与大多数的内陆城市一样,拉萨的物质生活水平较低,但拉萨的文化艺术氛围却非常浓厚,正是在那样一个精神胜于物质的年代,造就了一批各个艺术领域的优秀艺术家。

如今享誉国内外的画家裴庄欣,当时20多岁,他刚从四川美院油画专业毕业回到拉萨展览馆工作,应身边众多朋友的请求,1982年组织开办了为期3个月的美术训练班。

美训班聚集了当时西藏各地的画家和美术初学者。来自拉萨老城区一户传统木工家庭的次仁卓玛和藏大第一批艺术系美术专业刚毕业不久的桑曲,在美术训练班上相识了。

次仁卓玛因为家庭环境的启蒙,很小就拜师学画,有一定的藏式传统绘画基础,10岁左右的时候跟着师傅参加了上世纪70年代,文革之后大昭寺的第一次维修工程。

维修工程浩大,当时集结了拉萨各路民间艺人,断断续续持续了很长时间。那段时间,经常听着师傅们面对模糊斑驳的壁画,讲述填湖建寺、山羊驮土的故事,形象生动地把早期拉萨的地貌以及大昭寺修建时的感人故事,通过壁画直观而形象地植入到次仁卓玛幼小的心灵。尤其看着师傅们每天凝神专注地临摹,亲眼目睹了大昭寺历尽沧桑的千年壁画重现往日的光彩。

小小的次仁卓玛,当时并不清楚,这一堵堵壁画所承载的历史,但这铺天盖地的绚烂,让她更加渴望早日能够拿起画笔,像师傅们一样,在古人的经典上进行临摹学习。

在她很小的时候,还不清楚什们叫藏式传统绘画的艺术时,这种具有记录、叙事的壁画,润物细无声般潜入了她幼小的心灵。

但,对于藏式传统绘画之外的绘画技艺,次仁卓玛是一片空白。

当时美训班高班的桑曲对于美术初班的次仁卓玛来说真是魅力无穷,这位视绘画艺术为生命的年轻人,对传统藏式绘画、国画、油画都有自己的独到见地。

就在这样亦师亦友的关系中,他们因为共同的志趣爱好,收获了爱情。就在3个月的美术训练班结束后的第二年,桑曲和他的好友达娃多吉借拉萨中学的教室,给次仁卓玛和她的好友系统地补习绘画和藏文知识。

也就有了开头的那个画面。

1985年西藏大学开始招收艺术考生,美术训练班的20多名同学去报考艺术系,占了当时总报考人数的一半,其中就有次仁卓玛。

1985年由于文化成绩未过,1986年次仁卓玛再考,当时次仁卓玛身边的很多人不理解。

那时给藏式家具绘画,两天就有60元人民币的收入,当时拉萨干部的月收入才70元人民币,次仁卓玛手头已有积蓄4000元,都奔万元户了,为什么还那么执着于报考藏大,放着现成的好日子不过,非要一而再地考学?

当时,渴望进藏大学习绘画的愿望战胜了一切,她觉得既便坐在走廊里听课都行。也是在桑曲的鼓励和帮助下,1986年如愿以偿地考入了藏大艺术系。

一学就是5年,桑曲一等就是8年。在等待8年后,她们终于喜结良缘,她们的婚房就是桑曲在西藏大学单位的职工宿舍,除了一张桌椅和大床外就是满屋子的书籍。

次仁卓玛至今没有忘记桑曲曾说过的话:“没有吃的也不能没有书!”也正因为桑曲太爱书籍、太爱绘画,使原本美满的一个家庭,后来失去了完整。

1998年,作为西藏大学唐卡绘画老师的桑曲,得到了去中央美院学习的一个名额。当时桑曲因健康状况还在住院,但他担心错过去中央美院学习的机会,身体还没有康复就出院去北京学习。

来年在拉萨旧病复发,再次住院,就永远地离开了次仁卓玛。当时他们的儿子才5岁,这样的变故,对于一个妻子来说打击有多沉重。但不管怎样,生活还得继续,因为她不仅是妻子还是一位母亲!

在没有桑曲的头几年,因为孩子、家里、单位的事情全都落在她一人肩上,实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拿起画笔。

但经历过最艰难的过渡适应期后,当儿子8岁时,重新拿起了画笔,忙碌之余,最惬意的事情就是,听着藏语广播节目,在自己的画室里画画。

人生如梦,经受岁月坎坷的洗礼之后,次仁卓玛在一次次的蜕变中成长,在成长中有着自己的坚守与思考。

如今,她在教育岗位上已经工作了27年,不仅用心教授学生们绘画技艺,更多的是凭借多年的教学经验,她在思考教育本身的问题。她说,师专培养的是西藏各地小学的师资队伍,所以,教育好师专的学生至关重要。

她希望通过绘画能唤醒孩子们的觉知力,她创作了《生老病死》系列画,通过绘画手法,讲述了藏族文化中的生死价值观。

回顾这一路的绘画历程,次仁卓玛的绘画从精神层面深入到灵魂层次的是桑曲引导的。每当在家独自一人时,她会不由自主地看墙上那一幅自己的肖像画。

那是新婚不久,桑曲和她共同绘制的。于她而言,它不仅仅是具有特殊意义的纪念作品,更是这么多年来的那一份坚守的见证者。

次仁卓玛,1966年出生于拉萨,毕业于西藏大学艺术系美术专业。拉萨高等师范专科学校美术教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拉萨市文联副主席。她的作品《丹青新秀》入选第六届全国美展,作品《轮回》入选《民族百花》奖,第四届中国少数民族美术作品展览等,多幅作品现被世界各地艺术机构及收藏家收藏。

“白气球”事件

一枚漂浮在天空的红色气球,轻盈飘逸中透着自在、自由,这样一幅充满诗意催发想象力的画面构成了电影《气球》的海报。一直擅长拍摄现实题材电影的万玛才旦导演,这次将带给我们怎样的一份惊喜?

等待中,我先是本能地阅读了小说《气球》。有意思的是,电影气球的缘起,万玛才旦导演说,那是他在电影学院读书时去中央民族大学,途中在中关村街头看到一枚飘荡在空中的红气球,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电影意象,当时在路上就与藏地产生了关联,很快有了故事框架紧接着写成了剧本。由于种种原因当时没拍成电影,但一直觉得这个故事很好,所以又在剧本的基础上写了短篇小说《气球》。经过十几年的打磨,终于2017年如愿开拍到去年的上映,从中除了万马才旦导演的坚持,更是看到了万玛才旦导演对作品《气球》的喜爱。带着这份期待,去年11月16号晚上我参加了电影《气球》拉萨站的点映活动。

电影《气球》的故事发生在上世纪90年代的安多藏区。卓嘎和丈夫塔杰生有三个儿子,大的在上中学,两个小儿子尚处在学龄前,整个故事就是围绕两个小儿子错把避孕套当气球玩,导致卓嘎没有避孕措施意外怀孕这个事件展开。片中卓嘎从医院检查完回到家中,当站在家中院子里的丈夫塔杰问起去了哪里时,她耷拉着脑袋低声说,去医院了,怀孕了。这个情节,镜头是从里屋透过窗子玻璃,以挨着丈夫塔杰的角度拍摄的,虽然是同框,但呈现出来的丈夫塔杰是一脸的强势,显得比平时更强大,而他对面的卓嘎低着头蔫蔫的,衬托出她的弱小来。这个画面对我冲击很大,通过电影镜头语言再现了从历史到现今,广大藏区普遍存在的男权家庭的真实一面。再看接下来的这组画面,卓嘎有气无力地回到屋里,正在诵经修习功课的妹妹阿尼(女僧人)用关心的语气问她去了哪里。这段交流中,妹妹阿尼身穿僧服面容肃静盘腿而坐,面前矮桌上放着整齐的经书,一个端庄的侧面。而卓嘎一入画就是一个背,她那有点驼的背影,当妹妹阿尼听到卓嘎说自己怀孕的事时,阿尼说到,你可不要再造孽。卓嘎埋着头弓着背,发出低而压抑的抽泣声,从她背对镜头的画面,我能感受到她是多么不愿面对这个现实。因为这个现实是她要在信仰和现实生活中去抉择,假如留下这个孩子,这将是她的第四个孩子,他们需要支付高额超生费,而对于每年卖一头羊作为大儿子学费的家庭来说这将是雪上加霜。如果选择打胎,是与信仰背道而驰犯下杀生罪,更何况这个孩子被上师预言是公公的转世。她不愿面对也没办法面对。天上的红气球很美,但现实中的“白气球”事件令卓嘎很焦灼。追溯历史,在没有“白气球”的时代,藏区妇女在没有任何节育措施下,只能顺其自然,最多的有生过十几个孩子,比起她们,卓嘎还是赶上了有节育措的时代。电影《气球》中的卓嘎,既是卓嘎又是无数个“她”,我们每个女性可以从卓嘎身上产生共鸣。

整部影片因为“白气球”事件,贯穿着卓嘎的矛盾、不安、焦灼,她的这种情绪来自信仰和现实的剧烈冲撞。卓嘎的妹妹一位情感受挫遁入空门的阿尼,当她遇见当年的情人时,她用出家人的信念,不让自己去面对,但当姐姐把她的情人送给她的那本书扔进火里时,她又不顾一切地把书从火里捡出来,呈现出阿尼尘缘未尽的人性一面。片中另一位藏族女性周措医生,她在得知卓嘎怀孕时,看到卓嘎的犹豫说了一句,我们女人不光是为了生孩子来到了这世上。可以说是影片中三位女性中唯一一位有着自我意识的女性。我感觉影片的着力点在于通过“白气球”事件,力求真实地展现藏区的生活和人。从卓嘎、塔杰、阿尼妹妹、周措医生等对“白气球”事件的不同情绪、态度,呈现了信仰不仅存在于寺庙、佛龛中,而且真实地存在与藏族群众的灵魂、生活中,灵魂和现实的冲撞中让我们触摸到了人性最真实的一面。

电影《气球》延续了万玛才旦导演一直以来的现实主义题材的创作理念,在呈现现实的同时运用了很多超现实的唯美的梦境画面,勾勒出影片的人文主义情怀。语言上坚持了当地安多藏语现场的录音,此处要大赞扮演卓嘎这一角色的西藏话剧团演员索朗旺姆,作為拉萨女孩把安多藏语说的那么地道,可见索朗旺姆对这一角色的投入与付出。与小说结尾一样,以高高飘起的红气球作为结尾,没有任何具体的答案,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尾。恰恰这样一种没有答案的结局,放大了卓嘎焦灼矛盾的情绪,更加凸显了信仰与现实的冲撞,彰显了影片的力量,也深深感受到了万玛才旦导演对女性的悲悯情怀。

责任编辑:次仁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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