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若有光（组诗）

费城

水塔上的鸽子

水塔上的鸽子安之若素

许多时候，它们就像一粒粒悬浮的尘埃

或城市高墙上一抹飞溅的血渍

亦或，苍穹中一束秘密燃烧的星火碎屑

——就快要熄灭了

黄昏迫在眉睫，所有未知的事物围绕着我们

这是生命中少有的真实

城中春

一滴雨水不属于我

它属于过去的日子和未来的好时光

崭新的一天来临，我发现旧的书仍搁在桌上

还有一只你用过的茶杯

一个男人背对着篱墙抽烟

他说：午后的阳光始终很温暖。有个女人

正对着院墙的花坛浇水，哗啦啦

——壶嘴倾出那么多破碎的阳光

花儿好像还是昨天的。我知道

我还没有醒来但我是真实的。生活中的

枝枝蔓蔓，像我的手正从梦边伸向未来

仿佛若有光

院子里，又筑起高墙

阳光挡在门外，一些隐秘的叶子

躲在午后幽暗的注脚里

多一点或少一点，皆没有逗点

那时，我在窗边翻读一本旧书

关于生活中的细枝末节

我无法揣度。忽然想起那一年

你站在树影里修理剪刀

那些长满秀发的树木在你手上

纷纷掉落

直到那年冬天，树枝被岑寂的

大雪压断。你起个大早

站在树下张望，那些无声的叶子

落满庭院。仿佛光阴零落

春日阅读

阅读锐减了时间的距离

利刃在切割中颤抖，血在凝固

界限与对白在两个词语之间

呈現速度。像锯子的两端

呈现纷乱的剧情和段落

我听到夜色稀释的声音

身体像一只盛满液体的容器

奔跑，时间因此显得空灵

阅读，内心的阴影被无限放大

行色匆匆逐渐取代惶恐

你脸上的黯淡透出铁锈的气息

在夜晚，我感到头发在生长

内心溶解的速度超乎想象

一个词语，又一个词语

它们面目可憎，却爱恨分明

那些坚硬的触角让我满怀恐惧

你在黑暗中转身，追赶着光

速度将我从暮色中分离，颅骨里

摇晃着两只旧日的钟摆

在雅楼

那些无法说出的事总是美的，

那些秘而不宣的言辞、信物

以及内心的小小的惶恐，总是美的

想起那一年，在南方，在雅楼

一个草木鲜盛之地，那时

树林里浓雾尚未散去。树枝

垂得很低。山岗上有清风吹过

许多次，我们到后山摘野菊

赤脚的花儿游走在掌心，让我

想起那些被风吹零的往事。那时

你还年轻，衣袂上满是飞扬的青春

我们徒步走在赶往山顶的路上

短衣的少年跑得飞快，门槛上

闪着旧年的影子。我还记得

你低眉倚窗的情景，坐看云卷云舒

多年后，你在山边守一座老房子

坐在时光的荒芜里，不发一言

目光浑浊，如同一只破旧的瓦罐

不发出一个声音。那些秘而不宣的

言辞风化在时光的褶痕里

我以为，那些无法言说的故事

总是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