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乡村振兴的“道官冲路径”
2021-06-19王鑫
采访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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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乡村从来都是鲜活的。这份鲜活,既来自于那些从土地里“长”出来的人,也来自于他们为摆脱贫困束缚而奋斗的变迁史。
在道官冲,我体会到了这份鲜活。
300多年前,一支黄姓客家人迁居道官冲。开荒拓野,起屋造宅,他们期盼着再造一个新家园。本着“靠山吃山”的生存之道,他们曾一度靠变卖林木为生。习得手工造纸技艺后,生产竹纸成了他们最重要的谋生手段。
如果以当代观照古代,这或许是一种令人心生向往的田园生活。但真实的生活往往与这种诗意南辕北辙。生存下去才是根本。
制料、踩麻、扛簾、焙纸……手工造纸是个“苦营生”。当别无选择时,它可以养家糊口;而当有其他出路时,这门传统技艺自然就成了“鸡肋”。尤其是面临工业造纸冲击,村民们宁愿打工,也不愿坚守于纸槽前。
对道官冲人来说,古法造纸本质上是一门“揾食”技艺,其消亡就像村里出走的村民,这是他们作为主人的价值选择,也是传统农耕文化衰落的必然。当他们决定出走时,这项营生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必将消亡。
而对热衷挖掘保护湖湘非遗的李锋来说,彼之“鸡肋”,却是我之“珍宝”。古法造纸有其独特的文化价值所在,非但不能任其消亡,而且要保护和传承下去,让它在子孙后代中继续留存,继续闪耀,继续活态传承。
如何让村民“重操旧业”,让非遗“在地活态传承”?这是李锋在道官冲遇到的最大难题,也是贯穿此次采访的主线和脉络。
解决方案似乎并不复杂:只要让非遗从一种艰难的坚守变成一个有奔头的产业,让村民们从中受益,他们自然会愿意留下来。
但实际操作绝非易事。乡亲们的思想问题、发展建设中的利益分配问题,可以说是当前中国乡村发展面临的普遍性问题。李锋们想要在道官冲有所作为,首先要解决这两个问题。这不是一件易事,且有的是前车之鉴。
作为“外姓人”的李锋们,在与村民的合作过程中,出现过哪些“摩擦”,又如何“弥合”;作为宗族观念颇强的客家人,村民们又如何接纳这些“外姓人”?其中的故事和冲突,成了我在做这篇报道时最关注的问题。
事实上,这两个问题不止存在于道官冲,更是广袤中国大地乡村振兴进程中具有样本性质的鲜活案例,没有回答就没法前进。
□图1 临近春节,道官冲年味渐浓,陈美兰正在和邻居一起制作客家人的节日美食“箬叶粑粑”。陈美兰和丈夫在村里经营的“六食堂”,半年收入约6 万元。
□图2 作者在村内采访。
□图3 作者在村内采访。
□图4 去年下半年,郑冬连(右)花5 万元将房子改成了民宿,半年收入上万元。隔壁的侄媳家平时给游客提供餐饮,两家人“吃住一条龙”。
“不拆别人家的灶”;自掏腰包做“田野调查”;建设过程中尽可能选用村里的劳力……在与村民的相互守望中,李锋这样的“外姓人”,成了挂在村民嘴边的亲人,曾经的“空心村”也变成了远近闻名的“非遗生态村”。
采访过程中,就像李锋们刚到道官冲时那样,我也尝试着尽可能融入到这个山区村落之间,去探寻真实的“道官冲路径”。
与村民一起做客家美食“箬叶粑粑”,跟非遗传承人学习古法造纸,和羊倌聊家长里短……短短两天多的蹲点采访,显然无法回答所有的疑问。但当我摈弃了以往居高临下式的观察之后,我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李锋和村民们的共存共进之道,感受到了道官冲村民的获得感,更感受到了乡村振兴的特殊脉络。
2018年发布的中央一号文件《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中,明确提出要“积极发挥新乡贤作用”。当下,越来越多李锋这样的“新乡贤”“新村民”,正在积极推动乡村建设、传承乡村文明、参与乡村治理。昔日渴望挣脱深山老林束缚的道官冲人,正在老祖宗留下的土地上,奋力书写新的振兴篇章。
愿所有乡村都如道官冲,看得见山,望得见水,记得住乡愁。也愿乡村振兴中,有越来越多愿意投身的“李锋”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