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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小记

2021-06-16陈光然

大理文化 2021年3期
关键词:大理州大哥开学

转眼又到开学季,儿子马上就要上初中了。这些天,我和妻子都在为他开始新的学习生涯而忙这忙那,自然地,让我想起了当年我上学时代开学前后的几个小片段。

1989年9月1日,我跟着二哥第一次走进了离家不远的村小,准确地说是巍山县牛街乡爱国完小大平地分校,属“一师一校”点。暑假里,父亲就叫大哥、二哥在放牛的同时,教我写名字和100以内的数字,为上一年级打下基础。毕竟,在那个年代、那个地方,我们还没有听过“幼儿园”这个词汇。要成为一年级新生,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激动。那天,我和二哥早早吃过饭,穿上母亲洗干净的衣服,背上母亲早已备好的书包——一个旧帆布包,一路小跑到学校。学校只有一间土木结构的房子,楼上上课,楼下就是空心房,是学生课间的活动场所。虽然学校房子比较简陋,但它的地理位置却十分独特:坐落在大平地村村脚、黑潓江北岸的山岗上。从学校往上面看,可以看见村子的全貌和雄伟的岩峰;往下面看,犀牛古渡往返载运客商的船只、黑潓江水与从凤庆县鲁史镇境内流来的黑河水、卡玛河水相汇后又滔滔向东流去的景观尽收眼底;往江对面看,犀牛古镇的古建筑群及热闹的乡村集市场景可观一二。更有趣的是,凤庆县鲁史镇犀牛完小与我们学校所处位置的海拔差不多,真正是南北互对、隔江相望,师生的歌声、老师的讲课互相都能听得比较清晰。学校四周都是地块,长着许多豆瓣香树,有几棵还上了年纪,风景还算不错。到学校后,发现学校操场上已经有好多家长和小伙伴了。当时,在那教书的是我的亲叔叔。记得那天下午,叔叔就坐在教桌前,逐个登记一年级新生的名字、岁数、家长姓名等。我家还好,父亲、母亲识字,早就给我起好了名字。其他新生,好多连名字都还没有,叔叔就只能临时帮他们取名。当年,老家一带的村校点实行的是“隔年招生”的政策,即如果今年新招一年级,那么明年就不招,要到后年才招。身为教师的父亲认为,小男孩6岁入学早了点,7岁最适合,但刚好我们三弟兄7岁那年都不招生,因此,我们三弟兄都是8岁才上一年级。过了两天,叔叔从爱国完小用骡子驮回课本。发新书那天很高兴,就两本书——语文、数学。我小心翼翼地把两本书放进书包里背回家,二哥用旧报纸帮我包书壳。二哥和我还把家里的旧报纸卖给同学用于包书壳。就这样,我进入了小学一年级学生的行列。再讲讲“复式教学”,就是一间教室,一名老师,一堂课同时上着两个年级。往往,就是把一节课分成两半,前半段上我们一年级的,后半段上二哥他们三年级的,尽量做到动静搭配合理。开学几周后,进入收种季节,课堂里也飘进山地上种地人此起彼伏的“牛歌”声。学生中,有的经常被大人安排去干农活而不得不硬着头皮向老师请假;有的则因完不成家庭作业第二天不敢來上课而躲在玉米地里;有的干脆把弟弟妹妹背进教室,老师在上边讲课,他们在下面哄小孩。我亲表弟与我同桌,几乎从入学几天开始,一直都是抄我的作业。

1993年8月,在老家村小念完四年级后,我以优异的成绩顺利升入五年级。因为当时我国还未普及六年义务教育,四年级升五年级需要考试录取,所以,有的同学的读书生涯就到四年级为止了,成绩较差的就自觉回家务农,基础较好且家境还可以的则会选择补习一年再考。由于当时父亲在乡教委办公室工作,我就跟随父亲到乡政府所在地的乡中心完小——牛街小学读五、六年级,没有在爱国完小读。开学前,母亲就把我的衣物备好,记得当时还特意买了件新衣裳给我。开学前一天,父亲回家里来接我。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就为我们备早饭。吃过早饭后,我告别母亲,跟着父亲前往学校。老家到牛街小学有20多公里,全是崎岖山路。一般步行都需要4个多小时。那天,父亲背着我的衣物,我只背着一个书包,书包里也就放着一本字典、几支笔。到了学校,已是下午,好多学生都已报到了。父亲带着我向班主任报到后,就领我去与其他老师吃晚饭。我的班主任卜老师是位刚从大理州民族师范学校毕业的年轻人,个头很小,但听说写作能力很出色。后来,事实也证明,他上的语文课非常精彩。我后来喜欢写作,多少也是受到他的影响。第一次班会,老师就叫我当班长。于是,两年来由于各方面表现较好,我一直担任班长。刚开学那几天很想家,想母亲,晚上有时躲在被子里偷偷哭。

1995年6月,我小学毕业了。小升初,也是要通过考试录取的。当时,记得我的考分是很高的。当时,父母、老师及自己的最大愿望就是考入巍山一中民族初中班学习。大哥也是小学毕业就考入县一中初中班的。记得假期里一天,我和母亲去牛街卖芭蕉,父亲去教办开会。我们正赶着骡子准备回家时,在乡教办负责假期值班的牛街中学教务主任急匆匆地跑来街上找父亲。他说,今年大理州民族中学要招两个初中班,我的分数已达到了录取线,因为离家远且年龄小,县教育局招生办的觉得需要先征询一下家长意见,是否愿意去上。父亲和母亲毫不犹豫地回答,坚决去上!经济再困难也要支持我去州民族中学上初中。而且,当时大哥也刚好在民中上高中了,能够照顾我。那一刻,我十分激动!想不到,一下子就可以到下关上初中!这是全乡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当晚回到家后,父亲就把这一消息告诉给奶奶、叔叔、大哥、二哥,全家都十分激动!休整一天后,大哥领着我天不亮就出发,走了4个多小时的山路,赶上了每天一趟的班车,到县城参加体检。再过了几天,父亲去县教育局开会时,拿回来了大理州民族中学的录取通知书,我还记得是个长长的牛皮纸信封。通知里还有学校的简介。不多几日,我考入大理州民族中学初中班的消息就传遍了全乡。当时,被子是需要自己带的。母亲为我准备了一床新被子,提前托赶马人把它驮到街上熟人家寄存好。离家前一天,父亲还杀了一只鸡,叫了奶奶、叔叔来吃饭。第二天,因为要赶班车,必须天不亮就出发。半夜母亲就起来给父亲和我做饭。当时,大哥他们已经开学了。到县城已是下午,父亲和我在文华旅社住下。然后,他带着我去百货大楼给我买了个皮箱,买了身新衣服。第二天,我和父亲才从县城启程前往下关。到了学校,大哥早就在报到处等着我们,而且帮我把宿舍、教室都找好了。办完手续后,父亲又返回县城。临走前,叮嘱我要听大哥的话。现在想想,父亲、母亲真是不容易,当时大哥在上高中,二哥在上初三,我到州民中上初中,自然增加了家庭的负担。但父亲、母亲还是咬紧牙关,让我到条件好的学校上学。第一次班会在晚上进行。班主任是刚从云南大学外语系毕业的赵宝红老师,其他老师也都很年轻。班会上,赵老师让我们逐个作自我介绍。一下子,我才知道,同学们真的是来自全州12县市,都是小学毕业考试成绩的优异者。但大家都比较瘦小,有的同学还想家哭鼻子。我还好,因为大哥也在同校读书,随时问寒问暖。慢慢地,我也适应了离开父母的学习生活。

1998年8月,经过紧张、焦急的等待。我终于盼来了大理州民族师范学校普师专业的录取通知书。这在当时,意味着拿到了一个“铁饭碗”。因为,当时师范类毕业是包分配的。报考民族师范,这还得从中考前一段往事讲起。1998年,大哥在巍山一中高中补习(1997年高考不理想),二哥也在县城上职业中学。家里为了供我们三弟兄上学,已是负债累累,亲戚家能借的都借了,何况当时众多亲戚家比我家还困难。父亲每月的那几文工资根本不够我和两个哥哥的生活费。家里养鸡、养猪、种菜等都卖了补贴上,还是捉襟见肘。因此,中考前父亲特地从老家出来,与我商量报志愿的事。我也很理解体谅父母的难处,就答应父亲不报高中报师范,而且是民族师范,因为国家的生活补助高,且三年后我就能就业,能够早点减轻家庭负担。中考分数出来后,我的分数达到了全州几所重点高中的录取分数线,同时,也远超了民族师范的录取分数线。在那个年代,中专的录取分数一般都比高中要高,只有下关一中、大理一中的录取分数与大理师范、大理州民族师范的差不多。在填志愿时,我按照父亲的叮嘱,就只填了大理州民族师范学校。暑假里,8月中旬的一天,我接到去县城体检的口头通知。第二天天不亮,大哥就领着我踏上了漫长的山路,像以往那样去赶班车。体检顺利过关后,又通知我做好面试准备。当时师范学校招生是要面试的。8月20几号,具体日子不记得了,乡教办的老师捎口信叫我到县城参加面试。面试与笔试一样,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关。这次,是父亲陪我去的,也非常顺利地通过,同时也领回了录取通知书。全家人都非常高兴,毕竟,在上世纪90年代末,考上师范就意味着跳出了“农门”。开学前,大哥还按要求帮我到鼠街乡(现五印乡政府所在地)粮管所办理“转粮”手续。“转粮”,也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就是由农业人口转为非农人口,将本年的个人基本粮转至学校。还好,师范学校统一制发被褥等行李,开学时,父亲和我就轻装上路。父亲带着我,第一天到巍山县城。这一次,因为家里真的太困难了,也没有买新衣服。第二天到学校报到。同乡的几个师兄师姐知道我要来上师范,早就在报到处等候了。报到手续办完后,父亲就返回县城。开学报到时,就领取了第一个月的生活补助——52.6元。这在当时是个不小的数字,足以体现党和政府对培养师范生的高度重视和对少数民族学生的亲切关怀了。由于我上初中就在下关,以前也曾随大哥来过这里。因此,对这个学校没有半点陌生感,很快就融入到紧张的学习生活中。刚开学那两周,组织开展了新生军训,我还被推选为副班长。我还积极加入了学校榆风文学社、记者团、书法组、篮球队。到毕业时坚持下来且担任负责人的是文学社和记者团。

2001年8月,又迎来了新学年的开学季。这一年,我不再以学生身份走入学校了,而是以一名小学教师的身份走进了曾经就读五、六年级的牛街小学,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我的职业生涯由此拉开了序幕,人生迎来了新的起点。

回望一次次的开学季,让我倍感温暖和欣慰。回望,是为了铭记。铭记,是为了感恩。与儿子现在的生活学习条件相比,当年我上学的条件真的很差;但是與父亲母亲那辈相比,我的条件又要好了很多。我所经历的开学季的点滴变化,折射出的是我们国家的日益强大、社会的飞速发展、时代的巨大变化和人民群众生产生活水平的明显改善。因为有幸赶上时代的飞速发展进步时期,我每一个阶段的求学条件、学习环境才会变得越来越好。又到一年开学季。我一直都在提醒自己:我永远是一名“学生”,同时,我将教育孩子,使他们懂得:今天优越的学习条件、良好的成长环境来之不易,应该倍加珍惜,努力学习,健康成长,回报社会。

编辑手记:

春汛本意指春天桃花盛开的一段时间内,气候转暖,流域上的季节性积雪融化、河冰解冻发生的河水暴涨,这是一个带着动作氛围的名词。寒石的《大地春汛》点题用了“地气动了”四个字,完成了大地从沉睡的冬天而渐渐苏醒过来的描写过程,不需要看下面的文字,我们似乎都可以感受得到“春”从泥土里伸着懒腰长出来的声音和动作。土壤、草、鸟儿、树、春水、人这些大地的居民们开始跃跃欲试,站在春天的门槛上,为我们拉开一道蓬勃热闹、充满生命活力的大门。寒石调动了身体的所有感知器官来感受和传达“春汛”,且他写的这些都是我们日常所熟悉且和我们有着亲密关系的植物、动物、人的生命活动,因而,作者的文字一直都是形而下的,非常忠实地记录了大地的精神与状态,同时也诠释一些具有普遍意义的生活、自然真理。由大理市文联、大理市融媒体中心主办的《倾听大理》自去年4月份开播以来在观众和书友们之间引起了强烈反响,在大理掀起了一股分享大理历史、讲述大理故事、呈现大理风俗人情的热潮。作为栏目主持人的李丹在栏目播出30期的时候给我们带来了《以文学的名义温暖一座城》一文,在这里,作者不仅是一名主持人,也是一名听众,她和每一个嘉宾一起,倾听他们的人生故事,倾听他们的心声,更是和嘉宾们一起给我们这座原本文明幸福的城市,种下更多文化的种子,记录下这座城市的精神和灵魂。陈光然的《上学小记》写得朴素真挚,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从上世纪80年代末入学读书,从黑潓江北岸“一师一校”校点到乡中心完小,到大理州民族中学,再到大理州民族师范学校,作者的求学之路走得很难,他的文字时时流露着拼搏努力后的感慨和感恩。于作者而言,这是一段成长过程中重要的生命经验,于读者而言,这是激励,给我们带来了希望和蓬勃的生命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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