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回鹘语头韵诗及其格律特征
2021-06-15杨富学叶凯歌
杨富学 叶凯歌
内容摘要:敦煌发现的回鹘语头韵作品数量很多,而且涉及内容也十分广泛,不仅回鹘民间文学、宗教诗歌采用头韵诗形式,而且出现于佛事文献中,诸如回鹘文题记、写经尾跋之中,更有甚者,回鹘人在翻译佛经时,也常常把原本为散文体的著作也改用头韵诗形式表述,独具一格。所谓头韵,就是诗歌前一句和后一句的首个词语或音节全部押韵。究其源头,当来源于蒙古高原发现的突厥卢尼文碑铭,更加普及化、个性化,而且又影响到后世阿尔泰语系的多种语言。
关键词:敦煌文献;回鹘语;头韵诗;格律
中图分类号:H211.4;G25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21)02-0032-09
Alliterative Uighur Poetry from Dunhuang and the Features of Its Meter
YANG Fuxue1,2 YE Kaige1
(1. Institute of Dunhuang Studies, Lanzhou University, Lanzhou, Gansu 730020;
2. Division of Humanities Studies, Dunhuang Academy, Lanzhou, Gansu 730030)
Abstract:There is a large amount of alliterative Uighur poetry found among the historical documents of Dunhuang. The use of alliteration in Uighur documents is not only limited to folk literature and religious poetry, but also appears in Buddhist documents, particularly in the prologues and postscripts of Buddhist scriptures. Furthermore, ancient Uighur peoples often used the alliterative form when translating Buddhist scriptures, which was highly unique for the time. The type of alliterative meter used in these texts is somewhat unique as well: the first words or syllables of the first sentence in a poem or text rhyme with that of the second sentence. The history of this form can be traced to the runic inscriptions in Old Turkic found in the Mongolian Plateau. The meter used by these inscriptions gradually became popularized throughout the region, was adopted and individualized by disparate local cultures, and ultimately exerted an influence on many Altaic languages.
Keywords:Dunhuang manuscripts; Uighur language; alliterative poetry; metrical pattern
回鶻文是以回鹘为代表的北方突厥民族所使用的一种文字,在宋元时代广泛流行于河西走廊、西域、中亚等地,其中以吐鲁番、敦煌的发现最为集中。敦煌所出回鹘语文献属于早期的,多出自敦煌莫高窟藏经洞(第17窟),晚期部分则出自元代第464、465等洞窟。这些文献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讲究头韵,这是回鹘文献有别于其他的一个显著特点。本文拟以敦煌出土回鹘文文献为依据,就回鹘头韵诗的若干问题略作探讨。
一 敦煌回鹘头韵诗之格律及其来源
今天所见的回鹘文头韵诗,莫高窟藏经洞所出Or. 8212-119写本时代早(大体为9—11世纪)且保存完好而为学界所关注,对研究早期回鹘诗歌的头韵颇具典型性[1][2]。该诗计有12行,实为一首三段诗,每段有三句,更加直观地体现诗歌的格律,现将12行文字略做调整如下:
六十万猎人每人都有事情可干。
可以看到,上面三段文字共同构成一首押头韵兼押尾韵的诗。第一段每句首的词语以音节“to-”“tu-”“tu-”构成首韵,第二段以音节“y-”“ye-”“a-”构成首韵,第三段头韵形式不明显,但与前文同押尾韵u/un。
敦煌莫高窟北区B53窟中发现的叙利亚文《圣经·诗篇》(标本B53:14)文字的行间穿插书写了16行回鹘文字,兹录其前5行:
首韵bo-、y?觟-、qu-、qo-、qo-,在回鹘语中,o-、?觟-、u-属于同韵。可以看出,这首押头韵的韵文行文十分流畅。从内容上看,回鹘文与叙利亚文书于一纸,回鹘文为佛教诗歌,从回鹘文书写特点来看,明显为元代文献特点,尤其是其中出现的nom-
kul?觙([喃]忽里)、nom-da?觢(喃答失)分别为第二代、第三代豳王[6],在位时代大体在13世纪10—30年代。从整体来看,叙利亚文文书写在前,回鹘文书写在后[7][8]。16行诗句中,第3—8句都是以辅音“k-”和元音“u”或者“o”组成的首音节押头韵{1}, 第9—12句,都是以辅音“b-”开头,元音同上第13—16句以元音“a”开头,每句音节数不同,但都押首韵。
关于回鹘语头韵诗,学界多有关注并整理汇录,举其要者,主要有德国学者茨默所著《敦煌吐鲁番回鹘文头韵诗》[9]和《回鹘佛教头韵诗》[10],此外,土耳其学者阿拉特著《古代突厥语诗歌》[11]等也有收录。借由这些古代回鹘诗歌的整理本,可以看出,不管是早期回鹘语诗歌还是晚期作品,都存在押头韵现象。这在世界文学史上独具一格。
那么,这一奇特的韵律特点究竟是如何形成的呢?学界鲜有论及者。现存世的突厥语族40种语言中,比回鹘早的文献只有蒙古高原发现的突厥卢尼文碑铭。卢尼文,除突厥汗国使用外,回鹘和黠戛斯也都曾使用过。突厥卢尼文碑铭中,篇幅较长,内容保存相对完整,最有代表性者当推《阙特勤碑》《暾欲谷碑》和《毗伽可汗碑》。
至于突厥文碑铭使用的是韵文体还是散文体,学界有不同意见。笔者通过比对,发现这些碑铭总体应为散文,但不乏押韵的诗体存在,既有仅押头韵者,也有押头韵兼押尾韵者。如《暾欲谷碑》东面第18行:
他们是那样声名显赫的可汗,之后其弟做了可汗,其子也做了可汗,之后弟不像兄,子不像父。[12]151
从上述这两首短诗的节选中不难看出,诗体以押头韵的形式出现,古代突厥文中押头韵形式的诗体虽然数量不多,篇幅较短,音节数也不固定,但对回鹘人韵文作品的押韵形式产生了深远影响。从回鹘人韵文作品中押头韵形式的频繁使用,可以看出回鹘文韵文体作品中头韵的运用源自古代突厥语碑铭文献。回鹘人在继承突厥碑铭头韵传统的基础上,结合自身语言特点,将头韵这一方式熟练地运用到其各种文学作品当中,形成了独特的韵律特征。
二 回鹘民间文学作品中的头韵现象
如同世界上其他民族一样,回鹘最早的古典文学作品不是书面语的,而是一种以固定形式出现的口头表达,诸如史诗、民歌、格言、谚语等口头文学作品。这些作品有别于宗教性质作品,具有浓厚生活气息。从敦煌、吐鲁番出土的回鹘语诗歌中可以看出回鹘人的勤劳智慧以及对生活的热爱,其严谨的押韵方式和韵律特征更反映出回鹘语民间文学作品高超的艺术水平。例如敦煌出土Or. 8212-108回鹘文民歌《田园诗》:
这块地方。[11]66-67[13]
全诗均以s?覿-起首,节奏鲜明,韵律和谐,意境高雅,极尽赞美绮丽风光之能事。与之媲美的还有吐鲁番出土回鹘文爱情诗(编号为TM 419),为既押尾韵又押首韵的四行诗形式:
这是一首新年祝词,第一段首韵为ki-,尾韵为-yü,第二段首韵为a-,尾韵为u/ü,第三段首韵为kü-,尾韵为ü/u,描写对新年的祝福,期盼来年能够带来收获和幸福。
三 回鹘佛教文学作品
与佛事文献中的头韵
头韵现象不仅在民间诗歌中频见,在赞美诗、忏悔诗等与宗教相关的作品中也很多见,甚至在碑刻、题记或是跋文也多以头韵诗形式呈现。今存世的回鹘语宗教诗作,差不多皆为摩尼教和佛教内容。由于笔者曾专就摩尼教文献中的头韵诗及其审美特点做过专题研究[16],这里仅讨论佛教文献中的头韵现象。
敦煌出土回鹘文写本Or. 8212-108为佛教诗歌集,存文字948行,全为押头韵的四行诗或八行诗,其中有安藏撰《十种善行赞》十四段,每段八行,颂赞《华严经》:
《金光明最勝王经》卷三第五品中的忏悔文,原为散文形式,回鹘人以头韵诗的形式进行翻译。虽然文体、格式、节奏韵律大相径庭,但诗歌中反映出对“金光明忏”的认知与感受十分深刻,是忏悔人真情实感的流露,同时展示了作者优美的笔触[17]。这首佛教内容忏悔诗共包括了16段四行诗,节选如下:
这首佛教忏悔诗,对仗工整,语音和谐,每段均以押头韵的形式展现。第一段头韵均为a-,第二段头韵均为mu-。除押头韵外,又全部押尾韵,第一段尾韵全部为-m?觙?觢,第二段尾韵全部为-m?觙n。这是古代回鹘语诗歌典型的格律特征,与汉语诗歌严格押尾韵的情况有很大差别。
大多数回鹘语佛典的题跋是回鹘施主所写,内容包括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如佛经译者、译经或抄经的时间、地点、施主姓名、身份、家族信息等。题跋多数以押头韵诗歌的形式出现,可以看作是回鹘语诗歌的原创作品。例如中国国家图书馆收藏的敦煌本回鹘文题跋(编号BD14940)写到:
这首诗歌的一、三句以元音“?觟”为首的词语开头,二、四句以元音“ü”为首的词语开头,形成“ABAB”式的押韵形式。
除回鹘文写本外,头韵诗形式还见于回鹘文碑刻之中。勒立于武威石碑沟的《亦都护高昌王世勋碑》用汉文和回鹘文对照镌刻。其中回鹘文部分是以押头韵诗体写成的:
这段文字头韵全部为tü-,尾韵则要求不严格,分别为-?觙?酌、-ip、-?觙p、-?觙,广义上言,亦应属于尾韵的一种形式。
四 回鹘佛典翻译之头韵追求
诗歌在古代回鹘文文献中占有非常大比重,回鹘文佛经中有很多就是用诗歌体翻译的。回鹘文佛经大多译自汉文,但两者之间却有很大差异。
但凡汉文佛经的韵文部分,回鹘一般都采用头韵诗进行翻译,如酒泉文殊沟发现的抄写于敦煌的回鹘文《金光明最胜王经》是回鹘人极为崇奉的经典之一,其中有萨埵太子舍身饲虎的故事。回鹘文译本所依底本为义净译本,原文是这样写的:
时大地六种震动,如风激水,涌没不安;日无精明,如罗睺障;诸方暗蔽,无复光辉。天雨名华及妙香末,缤纷乱坠,遍满林中。[20]
这是明显的散文体形式,但在回鹘文中却变成了押头韵的诗体:
忽然,稳定阴郁的大地,不同程度地震动了六次。接着,狂风怒吼,湖水翻滚,似将横溢,上下激荡,汹涌澎湃。日无精明,为罗睺遮盖,黯然失色,无光无彩,九重天体,顿时昏暗,云雾弥漫,无数奇妙香花如雨天降,缤纷乱坠,顷刻间布满河川山谷、草原丛林。[22]
全文押头韵?觟-、tü-、k?觟-、qo-、kü-、su-、bu-、k?觟-、o-韵,在回鹘语言中,这些都属于同韵。回鹘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首先面临的是语言、文字、文化等方面的巨大差异,不仅要还原原文,尽数表达佛经的宣扬内容,同时还要具备语言优美、感情深厚的文学特征。而汉文佛教偈颂的内容很难准确地用回鹘语诗节严格的押头韵规律进行翻译。如上文提到《舍身品》,虽然没有严格的押头韵,但是运用了回鹘语诗歌常用的七音节诗体来翻译,格式上也是常见的四行两段诗形式,与原文有所不同。
回鹘文佛教文献中,还有一种是根据汉文佛典寻章摘句进行重新创作而成,其中最典型者莫过于敦煌本回鹘文《说心性经》(编号Or.8212-108)[23]。该文献末尾的题跋即采用头韵诗书写:
四句诗的首韵分别为kü-、k?觟-、k?觟-、kü,在古代回鹘语中,?觟与ü属于同韵。不惟如此,正文部分也有很多地方采用头韵形式:
如果虚幻的想法生灭,看到的心是不同的,阻碍心。应该这样理解:没有与心不同的其他法,也没有心。[24]
第一段都以bu起首,都二段首词都为k?觟ngül,既是首韵也是叠韵。不难看出,不管汉文底本原文是散文体还是韵文体,在译入回鹘文时,都会采用押头韵的四行诗形式,有些诗句甚至在押头韵的同时又押尾韵。尽管从总体上说,回鹘文《说心性经》不是汉文佛经著作的翻译或改编,而是属于回鹘文的原创作品,但其中语句大多是根据汉文佛经的文句翻译的,故而从某种程度上说,也与翻译息息相关。
另外,莫高窟北区考古发掘中, 发现了不少佛教内容的押韵诗歌,编号分别为 B53:14、B128:18、
B140:5、464:134(1-2)、464:139v、464:143等。就以B128:18言,这是一首带有跋文的佛教韵文诗, 共183行。除162行抄写于汉文佛经背面外, 其余21行均抄写于正面汉字的行间。该诗有时只押首韵,有时押首尾韵,每一行音节数并不统一,但多为8至10个音节。内容明显具有佛教徒愿文特点,诸如“通过抄写和翻译佛经积德,并惠及亲属”等回向文字[25]。
综观回鹘文佛教诗歌,作品数量可观,内容多彩丰富,有从佛经内容直接翻译过来的,也有根据汉文本进行改编的,甚至还有回鹘作家、翻译家或是民众根据自己佛教文献的理解,从汉文佛典中寻章摘句,进行再创作,从而形成自己的原创作品。回鹘文佛经之偈颂保留了回鹘文诗歌的格律特征,诗体化佛经特有的韵律和节奏体现了回环往复的音韵之美,通俗易懂的诗歌形式更容易受到民众的喜爱。
五 回鹘头韵作品格律的基本特點
所谓诗歌的格律指的是诗歌的创作在格式、韵律、音节数等方面遵循的准则。回鹘文是一种拼音文字,不像汉语有声调区别,且一个词语由多个音节组成,音节的组成元素又分为元音和辅音。所以回鹘语诗歌的格律形式形成了不同于其他民族诗歌的一些特点[26]。
(一)押头韵
回鹘语诗歌第一个基本特点是诗歌最主要的格律形式是押头韵。押头韵格律特征可根据其回鹘语言特点分为三种情况。为将韵律形式更清晰地解读,现用“▲”表示首韵,用“△”表示第一个词汇首韵外的其他音节。
第一种是前一句和后一句的首个词语或音节全部押韵,如吐鲁番出土回鹘文《劝喻诗》(编号T I D 155):
这首诗歌的韵律非常具有代表性,头韵形式十分明显,四句诗第一个词语首个音节都是由辅音“t-”和元音“a”组成,这种形式在回鹘语诗歌中出现的也比较频繁。
(二)押头韵是回鹘文最有独特性的押韵形式
回鹘文作为一种拼音文字,每个词语是由一个或多个音节组成,这就使回鹘文诗歌的押韵方式有别于其他语言。影响所及,今天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的柯尔克孜语、西部裕固语、蒙古语族的蒙古语、东部裕固语及满-通古斯语族的满语等都还保留这种古老的押韵方式{1}。除阿尔泰诸语外,英语也有头韵,但与回鹘语诗歌的头韵法属于完全不同的概念。英语中的头韵法指两个单词或两个单词以上的首个字母且发音相同,形成悦耳读音,最常见的押头韵短语多以辅音开头,如:first and foremost,意为“首先”,and前后的两个词均以f-起首。再如might and main,意为“尽全力地”,and前后的两个词均以m-起首。诸如此类,不一而足[29]。
英语头韵出现于同一个词组,强调首个字母相同,而回鹘语头韵则出现于不同诗句中,而且强调首个音节同韵。回鹘语头韵包含元音音节或辅音元音结合的音节,以这样头韵音节的诗句在回鹘语诗歌中非常多见,不仅内容充实,意义丰富,而且形成了回鹘语诗歌特有的押韵形式,展示了回鹘语诗歌的音韵之美。
(三)押头韵形式多样且繁密
在回鹘语诗歌中,有较为短小精炼的诗句中只出现一种押韵方式,但更多是多种押韵方式并存。就四行头韵诗歌来说,其头韵形式包括“AABB”“ABAB”“ABBA”等,而且多数头韵诗并有押尾韵现象。回鹘语诗歌韵律形式多样且用韵技巧高超,这些都是其他民族诗歌难以相比拟的。回鹘语诗歌中的押韵方式带来了非常明显的艺术效果,不仅感情表达充沛,便于理解和记忆;而且可以使其和音乐相结合,诗与乐的碰撞能带来更多美的感受。
五 结 论
由上以观,头韵诗在回鹘文流行时代(9—14世纪)一直是回鹘文学作品的主要表现形式。回鹘语韵文作品丰富多彩,从韵律和结构上来看,押头韵最为常见,有时候既押头韵又押尾韵,以保持诗歌美感,语句短小精炼,常见两行或四行为一段,节奏紧凑,感情充沛;从内容和形式上看,有关于回鹘文佛教的诗歌作品,数量可观,内容丰富,有出现在碑刻和题记上与英雄人物有关或记录历史事件的,有反映现实生活表现人们美好期待的,还饱含人生哲理,寓教于诗,等等。回鹘语诗歌头韵之源头,在古代突厥卢尼文碑铭中有迹可循,虽然突厥卢尼文碑铭文献中韵文体头韵形式比回鹘语诗歌出现早,但回鹘语诗歌头韵形式运用更广泛、更具体,并将其对严格的韵律追求体现在宗教典籍的翻译之中,无论是经典的翻译或是回鹘人自己的文学作品,押头韵皆为显著特点之一,不仅用韵频繁,且形式多样,回鹘诗歌艺术成就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为古代回鹘文化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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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0-12-12
基金项目:新疆大学新疆民族文献研究基地项目“回鹘佛教译经与中原文化关系研究”;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敦煌中外关系史料的整理与研究”(编号19ZDA198)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杨富学(1965- ),男,河南省邓州市人,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教授,博导,敦煌研究院人文研究部研究员,陇东学院特聘教授,主要从事敦煌学与西北民族史研究。
叶凯歌(1991- ),女,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乌鲁木齐市人,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博士生,主要从事裕固族历史文化与回鹘语文献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