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里溢出了咸涩的月光(组诗)
2021-06-15惠永臣
欲 望
河塘清冽
荷花矜持
一尾鱼的命运,掌握在谁的手里
荷叶田田,时光仿佛都
凝聚成一颗颗水珠
在欲滴未滴之间,徘徊
已久。所有的影子
都有波动的欲望
相信风,会制造一切
看见的自己,不是破绽就是慌乱
不能自持。相信午后时光
不会有人
让你和一尾鱼同时陷入惊慌
“你只是喜欢这世界微微的失衡”
喜欢,一切被触碰后
隐隐的痛
传 说
传说已经久远
传说那么新鲜——
一块石头,静卧于悬崖下
这一刻,宗喀巴大师
还没有吮吸到母乳
还不会睁开眼睛,看看人世的冰天雪地
他的哭声,唤来了神鹰的
一对巨翅
这一刻,贫瘠的拉萨
还在遥远的地方
这一刻,草木仍旧是草木
石头仍旧是石头
母亲返身赶来时
他已停歇哭声
肉身红光
当诗人阿信给我讲解这个传说时
他的眼睛里,泪花闪现
手中的酒杯
溢出了几滴咸涩的月光
孤 独
“变得越来越坏的世界”
让我不能苟同于一座花园的变化
我更不能囿于晚秋的风寒
万物委顿
突如其来的一场雪
让一切都变了颜色。我羞于我的无知
一朵菊花的晃动
我突然看到了颓败中
暗藏的生机
“我的孤独,不抵一座花园”
刚刚病愈的肉身,还不能翻遍
这里的每个角落
那一道弯曲的栅栏
隔住了我与外面暂时的联系
风,似乎放弃了具体的内容
让一地的落叶,像失魂了的人
六神无主。后来者
会不会扫走它们?
而我,在雪让出的一条小道上
来回走动。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
荒芜,也有值得留恋的地方
风 吹
风更愿意吹遍所有的事物
包括那声鸟鸣
苇草的那头白发
湖面上一艘被遗弃多年的木舟
风也走进身体
搜遍了全身,顺便把一声咳嗽从身体里带出
风从木桥上经过时
偷听了两个年轻人的甜言蜜语
而桥下的流水
漫不经心,却把那块月亮
揉成了半块
而你像一个无所事事的人
痴痴地望着对岸
那里,暮色深沉
这一刻,你必须接纳
一条路消失在另一条路里
成为好多人睡眠的一部分
夜 半
此刻,月光在活动板房顶上走动
而时间总是默然无声
我们已中年,面对喧嚣
总有一副耐心
而昨夜的雨
却仍在我们之间下着,它们的小蹄子
踢踏踢踏地,敲着我们
胆战心惊的生活
隔壁的小夫妻
借着月色回来,潮湿的床榻
争吵的声音
无休止地敲着薄薄的墙壁
后半夜,你沉睡
而我盯着窗外的月光,仿佛总有人在走动
他在觊觎我糟糕的睡眠
还是隔壁的响动?
他,一会是风
一会是失足的月光
寂 静
那苹果保持着温润的光
在盘子里,静静地,像一段时光
寂静多美呀
寂静原来这么美
透过苹果,我看见果园
披着晨光的人
劳碌着
苹果树的枝头
晃动的果子,灌满了蜜汁
静静地,盘子拖着苹果
苹果压着盘子,在等待
一个人长久地注视——
这注视也是寂静的
编辑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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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永臣的诗歌主题贴近生活,描写生活里的欲望、信仰、孤独、压力……然而他的语言又能走出生活,诗人在热爱生活的同时又与世俗保持着距离,这也使他能以更全面、客观的角度审视这个世界。《孤独》里“我的孤独,不抵一座花园”讓人想到阿尼多斯的“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但花园里只有一棵树”,如今诗人的花园里只有一地落叶,暗示着暂时失去方向,但诗人依旧会坚守信仰,因为他看到在这个“变得越来越坏的世界”里“颓败中暗藏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