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歌唱中的意大利语语音

王乃仟

意大利语起源于通俗拉丁语，它的演变是一个缓慢的过程。罗马帝国瓦解、崩溃后，通俗拉丁语（托斯卡纳方言）逐渐融合各地方言特征，并被广泛使用。托斯卡纳地区在当时意大利的政治和经济上占据重要位置，文化艺术兴盛发达，这也是通俗拉丁语成为标准意大利语的重要原因之一。

意大利语是一种元音与辅音相结合的多音节语言，具有柔美、典雅的音响特征，发音节奏清晰、均匀，元音纯正、丰满，被誉为最具歌唱性的语言，这也为意大利美声唱法的形成提供了良好的语言基础。在掌握了意大利语的基本发音和拼读规律后，如何在歌唱中正确运用，在教学中帮助学生提高意大利语作品演唱水平，获得自然、美好的声音，是本文研究的目的。

一、意大利语基本发音

1. 元音

在意大利语中，元音是主干与核心，以元音为主构成语言的强弱、节奏。在歌唱中，元音的保持与形态影响着发声的位置与共鸣，而舌位和唇形的不同位置影响着元音的发音。我们首先要规范学习元音的读法，才能进一步学习意大利语声乐作品。通过科学、健康的训练，获得正确的歌唱发音状态，这一点在歌唱语音的训练中尤为重要。

意大利语中包含五个元音，分别是a、e、i、o、u；但发音却有七种，分别是a、é、è、i、ó、ò、u，其中o和e均有开口音和闭口音两种读法。

（1）a

元音a是中元音（开口）。发音时，口形呈圆唇，舌部自然放平，喉咙自然打开，软腭抬起，保持发声器官松弛，如padre、pace、bacio等。

（2）e

元音e是前元音，分为è和é。发开口音è时，口形向两侧“延伸”，口腔半开，舌中前部微向前上方抬，发出较明亮的音色，如bello、bene、fede等。闭口音é相较于开口音è，舌的中前部更高一些，音色偏暗且短促，如bene、fede、Masetto等。

（3）i

元音i是前元音（闭口）。发音时，口腔内部呈略打开的状态，舌自然前伸，舌尖轻抵下牙，使元音i清晰并具空间感，如bimba、fine、Cina、pizza、vidi等。

（4）o

元音o是后元音，分为ò和ó。发开口音ò时，口腔与嘴唇保持圆形，嘴唇略向前伸，舌部自然放平，如donna、faro、saro等。发闭口音ó时，短促而集中，嘴唇有更多力量，如sono、sole等。要特别注意发音时舌根肌肉放松，保持高位置。

（5）u

元音u是后元音（闭口）。发音时，口腔呈竖立状，软腭抬起，口形小而圆、向前微伸，像吹蜡烛一样，发出松弛自然、圆润流动的声音，如fu、su、tu、cugino、luglio、pugno等。

2. 辅音

辅音是气流在口腔通道经过时受阻而发出的音。根据声带是否振动，分为浊辅音（有声）和清辅音（无声）。辅音的发音更侧重于唇、齿、舌、喉、腭等口腔前中部动作，大致可分为爆破音（Plosives）、大舌颤音（Liquids and vibrants）、鼻音（Nasals）、摩擦音（Fricative）和塞擦音（Affricate）①。

（1）爆破音

发爆破音时，双唇先保持紧闭或舌尖抵住上齿槽，气流在瞬间释放，令双唇或舌尖产生振动发声，类似于普通话中“破”“特”的起声方式，但不应往外喷出，要向内爆破，以保持词句线条的流畅、圆润。例如，双唇音p、b，齿音t、d，软腭音c（ch）、g（gh）等。

（2）舌颤音

发舌颤音时，舌头自然放平并抵在齿龈处，用气息吹动舌前部，使其发生物理颤动形成颤音，如齿槽音r。

（3）鼻音

鼻音的阻气方式稍有不同。以腭音gn、双唇音m、齿槽音n为例，gn是舌面中部与上腭相贴后滑向上齿槽；m是双唇闭合；n是舌尖与齿槽相抵，在保持动作的同时发音，将气息通过鼻腔呼出。

（4）摩擦音

摩擦音包括f、s、sc等。发f 时，上齿微触下唇，气流冲出；发s时，舌尖抵住下齿，气流冲击上齿槽；发sc时，舌前与上腭接近，声带不振动，气流从缝隙冲出。

（5）塞擦音

发塞擦音时，保持牙齿闭合，舌前部贴抵牙缝，进行吹气，舌与齿缝的摩擦会发出轻微爆破，并持续吹气音，如齿槽音z和l、齿槽腭音c（ci、ce）和g（gi、ge）、腭音gl等。

（6）双辅音

双辅音的发音方式、口腔位置均与单辅音相同，不同之处在于发音力度和停留时长。通常，辅音的发音过程分为成阻——持阻——除阻，双辅音在持阻时停留的时间要长于单辅音。

歌唱中的意大利语发音与其日常会话并不完全相同，要想在歌唱中发出纯正、自然的语音，我们可以从朗读歌词开始训练。

二、意大利语的语音特点

意大利语语音最大特点就是“连贯”，即 “Legato”。“Legato”也是最常见的音乐表情术语之一，所表达的意思就是将乐句连贯地、像一条线一样地演唱（奏）出来。在歌唱中，元音的衔接、转换与乐句的连贯有着紧密的联系，辅音的经过也能起到融合、过渡的作用。

1. 纯净的元音（Purity of Vowels）②

笔者在教学中发现，初学声乐的学生在歌唱过程中很难保持适当的口形，一个字还没有说完，发音器官的位置就会变化，或者口形的开合过于频繁，上唇肌肉不积极参与发音等，使元音听上去像掺杂了不必要的成分，破坏了语音的纯净性。所以，通过训练获得纯净的元音，在初学声乐时至关重要。通常，我们会用“字正腔圆”的标准来衡量语音是否合格。“字正”指的是元音的纯正；“腔圆”指的是发音器官的位置准确。待语音准确后，才能在歌唱中不受旋律、节奏的影响，保持稳定的发音状态。

2.“进行中”的元音（Progressive Vowel）

“进行中”的元音是指在气息支持下使一个元音持续发展到另一个元音的过程。虽然我们常在音乐中强调旋律线条，但在歌唱中，由于母语的习惯，还是常将一句话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纵向对应音符，这就破坏了语言的线条美。正确的“连贯”不仅仅是把音符串联在一起，更需要将歌词中的音节串联起来，配合音符推动乐句的发展。训练元音的持续进行在此起着重要的作用，我们在声乐教学训练中可用以下基本练习。

第一，在元音a、e、i、o、u前加入辅音l，组成la、le、li、lo、lu。在相同音高中反复练习，保持每个元音正确的发音位置，气息稳定、均匀，注意辅音l发音时舌尖放松、自然，不可发成双辅音。

第二，同样还是上述五个音节，加入简单节奏练习（见谱例1）。练习的标准是在元音与元音之间声音不能断开，元音持续、稳定发展。

谱例1

第三，更换元音与辅音的组合方式，继续进行上述两种训练。例如，加入辅音c、g、s等与元音组合成简单的音节，ca——co——cu、ga——go——gu、sa——se——si——so——su，还有ci——chi、ce——che、gi——ghi、ge——ghe等。

第四，采用单词的组合进行练习，如sabato、domenica、lunedi、martedi、mercoledi、giovedi、venerdi等。在练习时，根据个人的气息控制能力，可在任意音节换气，换气之后重复前一个音节再连接下一个音节，过程中要保证元音的持续进行。

3. 元音的和谐（Vocallic Harmonization）

从元音的基本发音规律得知，意大利语的五个元音在口腔形态和发音位置上各有不同，它不像法语有天然的连贯性。这五个元音像是各个不同单位综合出现在乐句里，会影响“通道”的打开、位置的保持。在歌唱中，语音的和谐性尤为重要，需要将不同的音节组合成线条来演唱，使元音的状态、位置、音色保持相对统一。如何将不同的单词、音节统一到完整的乐句里，获得优美、和谐、连贯的效果，也是我们在声乐教学过程中需要不断研究的课题。

元音的开口与闭口、舌的作用与口的作用多有区别，令其“和谐”，即是使性质不同的元音通过发音器官位置的轻微调整，不破坏原有的音响性质达到协同的效果。在练习中，我们应由一个元音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入手，当开始唱一个乐句的时候更应清楚知道它的走向，可以做谱例2所示的发声练习。开口音与闭口音间隔演唱，舌与唇的摆放位置都产生了变化，发音位置的不同也影响了音色的明暗。此时，不能将i发得太扁，应稍靠近e的发音位置，口腔要保有空间感，位置抬高，使o到i能够自然过渡，元音转换柔和、平稳，音色统一。我们还可以在咏叹调中寻找类似乐句进行训练，语气、语调的加入，也可帮助学生获得更好的语感。以《漫步街上》（Quando M’en vò，见谱例3）为例，元音a在前两句中多次出现，夹杂在许多e、o元音中，我们可以仔细分析a——e——o之间的联系与转换，单独练习后，再整句练习。

谱例2

谱例3

三、声乐教学中常见的意大利语语音问题

笔者在声乐教学过程中发现，很多学生对意大利语语音并没有清晰的认知，学习过程大多是听录音模仿，甚至跳过认读环节直接通过视频学唱，养成了不良的学习习惯。在学习声乐的初级阶段，掌握正确的意大利语发音规则非常重要。

1. 与元音发音相关的常见问题

第一，当出现较短时值的音符时，会“吃掉”部分元音或一带而过、含糊不清。例如，在演唱furore与frore两个单词，元音u会被“吃掉”。这种情况易发生在非重音音节，因为非重音音节发音时值较短、力度较轻。此外，在发某个元音时，如果未能保持住适当的口形，也会导致部分元音被“吃掉”。可在读词练习时，放慢速度，只读元音，并将其拉长，读出纯净的元音后再加入辅音。注意，辅音要先于元音发出，不能占用元音的时值，也不能破坏一个元音到下一个元音的进行，这需要稳定的气息支撑。

第二，习惯性地从汉语拼音和英语单词中借用元音的发音。例如，ventura被分解成ven+tura，学生会将ven读成“问”的读音，这与我们的母语发音习惯有很大关系。正确的ventura发音需要注意意大利语的辅音v和汉语拼音的w发音不同，辅音v的发音是由上门牙与下嘴唇阻气产生，而w不需要阻气。除了保证元音e的纯正之外，还要保证前鼻音n的位置准确，它是通过舌尖上抬到上齿槽的位置产生，而不是关闭嘴巴、通过下颌运动产生。再如，Frondi被分解成Fron+di，元音o与辅音n的发音位置很容易被误读成拼音ong。其原因依然是我们在元音发音时不能保证适当的口形，导致元音o不纯正、前鼻音n变成了后鼻音。又如，Alfin要注意元音i与前鼻音n，不可误读成英语in，否则，辅音n就变成了后鼻音。练习时，要放慢速度先发元音i，再发前鼻音n。

第三，区分元音a与开口元音è。例如，pianto这个词由于读速过快，a与n连读，且元音a不纯正，易与开口è元音混淆，唱得很像“天”中“an”的发音。需要注意元音a的纯正，且双元音ia的重音在元音a，保证前鼻音n的发音准确。Schiènto这个词中的è元音是开口元音，与pianto进行对比可以发现元音a与开口元音è的区别。

第四，当一个单词中出现双元音时，后边的元音容易被弱化。由于读速过快，元音不能保持适当的口形，双元音重音错误，就会出现弱化现象。例如，aura中的元音u常被弱化，练习时，需要保证u的时值和读音纯正。maestro中的元音e也常被弱化，要在保证元音e时值和发音纯正的基础上，将双元音ae的重音放在元音e上。poi中的元音i常被弱化，由于这个单词是以元音i结束，结束时会松掉嘴巴并关闭，这就导致其发音不纯正并提前弱收。要保持住发元音i的口形，保持嘴巴的张开，收音时同样需要气息的支持。

2. 与辅音发音相关的常见问题

第一，无意识地重复单独的辅音。例如，non ha，non ho，non e等，当我们把non的第二个前鼻音n发清楚的时候，在后边的元音发声前自然地会重复前边的辅音n。

第二，把单辅音唱成双辅音。有时，我们从一个较低的音过渡到较高的音时，会不自然或习惯性地加重、加长一些辅音，将原本的单辅音误唱成双辅音。一个辅音的差别，不但会影响音乐的连贯性，更会改变歌词原本要表达的含义。例如，在唱dolente、dolor时，在辅音l加一些不必要的力量，将dolente误唱成dollente dolor错误唱成dollor。这就需要我们控制辅音的持阻时间，不可延长、加重。可先用同样的音高节奏来练习（见谱例4），之后半音升高或降低，就像发声练习一样，确定读音准确之后再唱音高和节奏。检验标准是元音之间的连贯性，而不会因为辅音的出现将一个词“切分”成音节。再如，casa这个词本身的含义是房子，如果不注意将辅音s发得过重、过长，就会错误唱成cassa（盒子）。

谱例4

第三，习惯性地在辅音后多加一个元音。例如， 将vincero唱成vine cero，在n后面加一个e，这是一个演唱时的坏习惯。练习时，要特别注意舌尖停留在上齿龈不要动，自然过渡到下一个音节。

3. 关于辅音n和其他常见问题

第一，与辅音n相连的时候，用后槽牙部位发音，而正确的应该是前齿音。例如，non、con、sangue、rendi等，不应该用后槽牙去咬n，而是用舌尖轻抬到上齿槽的位置。

第二，凭空多出来一个n，因为它与后槽牙音t有关。例如，notte与nonte，当用后槽牙咬n时，自然会多出现一个n的读音。

第三，常混淆前鼻音n和后鼻音ng。例如，将contento误唱成congtento。将conforto误唱成congforto 。

第四，无论在宣叙调还是咏叹调中，都会下意识地拖长、加重尾音。读词的另一个重要作用是了解歌词的重音位置，歌唱也是说话，是一种带有音调的说话。但在演唱中，我们往往忽略最后一个音节的时值，尾音被拖长、加重，改变了歌词原有的重音位置。例如，谱例5中歌词“Teseo non m' ode, Teseo non mi risponde, e portano le voci, e laure e l' onde.”所示，我们可以看到这句歌词是使用逗号断句的，音乐中对应的是休止符。从语气上来讲，每个句读之间都应有衔接，下一句是上一句的补充。在练习时，可多想象朗诵歌词时的感觉。

谱例5

小 结

歌词是声乐演唱者、学习者的重要武器。在意大利语歌曲的语音训练中，为了更好地表现音乐的线条美，元音的正确发音与连贯非常重要，辅音同时具有弱化的性质，不可格外强调加重。歌词最大的特点是有语义性，歌者运用自身的歌唱技术将作品的音乐色彩表达出来；因此，在演唱过程中歌词的准确性、清晰度尤为重要。在学习一首新的作品时，我们必须先放慢速度，对照国际音标，从歌词的语音拼读开始，确保语音的准确性，切不可将错误的读音反复练习，因为当错误的肌肉记忆被建立之后再改正将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注 释

①沈萼梅《意大利语入门（修订版）》，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年版。

②本文所述纯净的元音、“进行中”的元音、元音的和谐均参考：Katherine Chu，“Gourmet Elements of Italian Lyric Diction,”Not publish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