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工作价值观对职业流动行为的影响
——基于安徽省的实证分析
2021-06-08张保杰程向阳吴少彤袁云云
张保杰,程向阳,吴少彤,袁云云
(阜阳师范大学 商学院,安徽 阜阳 236037)
一、相关研究与问题的提出
近年来, 越来越多的农村人口选择进城务工,在增加自身收入的同时对我国城市化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随着城镇化进程的不断加快,农民工群体开始发展壮大,群体内部出现了明显的代际分化[1],其在价值理念、生活方式和职业选择等方面存在显著的代际差异[2],这些差异对他们的职业流动行为产生了重要影响。我国农村外出务工人员流动性十分显著,作为实现人口城镇化的重要主体,分析农民工工作价值观和职业流动的特征和相关性,将有助于推动其就业的稳定性,提高农民工在城市的适应和发展能力。
关于农民工职业流动的影响因素研究成果比较丰富,相关研究主要有两类:一类是致力于构建农民工职业流动影响因素的分析框架,另一类是通过选取某一地区的职业流动样本进行实证研究。陈成文等基于综述视角,将职业流动行为影响因素分为个体性因素和社会性因素两方面,其中,个体性因素包括性别、年龄、文化等,社会性因素包括社会变革、产业结构调整和社会资源分配与流动意向[3]。范丹等利用多项分类Logistic 回归方法,将影响农民工职业流动的薪酬福利、工作内容和环境、家庭和个人追求、生活习惯、工作地距离五大因素概括为组织、 个体和社会三个层面, 并且得出性别、年龄、婚姻、收入水平、受教育程度等自身特征对其选择企业的决定因素具有正向影响的结论[4]。 郭锦墉等基于江西省农民工的调研数据, 采用OLS 和分位数回归方法进行实证研究,发现婚否、家庭负担、收入总体趋势、离职综合因素、性别、土地流转意愿等因素对农民工职业流动的影响较为显著, 且影响程度依次递减[5]。 柳建平等通过构建 Logistic 模型,实证得出技能水平、打工种类等个人因素并不是影响新生代农民工职业流动的主要因素,新生代农民工主要受制于家庭劳动力个数、个人储蓄与家庭总收入之比以及是否举家迁移等家庭方面的因素[6]。于学文等运用负二项回归方法对沈阳市的281 份抽样调查数据进行实证研究,发现受教育程度较低的劳动者的职业流动更容易受到人力资本水平的影响[7]。 李家兴运用对角线参照模型,在对家庭背景、职业流动与婚姻匹配的研究中发现,较低的家庭出身制约个体通过婚姻进行向上的职业流动[8]。王慧等利用农民工就业时空轨迹的 “时间—空间—社会”路径分析方法,探讨农民工的就业迁移轨迹,实证发现年龄及社会地位对农民工职业流动行为具有显著影响[9]。
现有的研究成果在研究内容上主要从农民工的个体特征、家庭社会特征、工作特征等方面进行,在研究方法上主要运用Logistic 回归、OLS 回归、分位数回归、负二项回归方法等进行实证研究,也有一些采用质性的研究方法。学者们对农民工职业流动影响因素问题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讨论,但追踪相关文献发现,少有研究从农民工工作价值观角度探讨其对职业流动的影响。工作价值观作为一种员工内心的主观评判标准,它影响个体对整体工作的感受和评价,从而做出与之相关的反应[10](P10-11)。 研究发现,代际不同的农民工其呈现的工作价值观也不相同[11],因此其表现出的职业流动行为也会存在区别。本文从农民工代际差异视角出发,对新生代农民工与老一代农民工二者的工作价值观对职业流动行为产生的影响的差异方面进行深入剖析,有助于进一步了解当前农民工职业流动频繁的本质,以期为推动农民工就业的稳定性、助推农民工市民化提供参考。
二、数据来源与变量情况
(一)数据来源
本研究以1980 年为界进行农民工代际划分[12],选取安徽省新生代农民工和老一代农民工作为调研对象,进行问卷调查。受新冠疫情限制,课题组成员无法进行实地考察,同时为保障所获取数据的广泛性,本研究通过付费方式进行相关设定,委托百度调研进行问卷的发放和回收。本次调研回收问卷248 份,去除无效问卷后共获得239 份,有效回收率96.37%,共涉及10 种职业类型。 样本基本分布情况见表1。
表1 样本基本情况
(二)变量选取、定义及描述
职业流动指农民工的工作进行了变动,每改变一次工作单位意味着进行了一次职业流动[13]。已有研究主要以职业流动频率来分析农民工的职业流动行为,本研究在此基础上拓展职业流动层级和职业流动福利水平两个方面,更加全面地反映农民工的工作状态和工作稳定性。职业流动频率主要以截至目前农民工从事的工作份数和平均工作时长来衡量;职业流动层级反映农民工在职业流动过程中地位是否发生变化,例如升职或降职,用来判断农民工流动的水平; 职业流动福利水平以平均月薪作为考量标准,以换工过程中福利水平的变化情况为依据。
根据理论假设及数据的可得性要求,本文选取工作价值观的三个维度即安全与舒适维度、能力与成长维度、地位与独立维度来研究其对职业流动行为的影响,并针对性别、年龄、婚姻状况、文化程度等12 个人口统计学变量对工作价值观在职业流动上呈现出的差异进行探讨。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 所示。
表2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三、实证研究
(一)模型构建与检验
通过回顾相关文献,农民工工作价值观对职业流动行为存在一定程度的影响,这种影响可能也会因为代际不同而存在相应的差异性。本文依据安徽调研数据,构建农民工工作价值观对职业流动行为的影响模型,进行实证研究。 模型构建如下:
其中, 因变量代表职业流动行为,分别包括工作份数、平均换工时间、职业流动层级和平均月薪。自变量分别表示农民工的性别、年龄、婚姻状况、文化程度等12 个人口统计学变量、 工作价值观的三个维度和残差项。
为保证实证分析的有效性, 在进行模型回归前,运用方差膨胀因子(VIF)检验判断各变量间是否存在多重共线性,结果发现所有变量的VIF 均远小于10,最大为3.816,模型中不存在多重共线性。将模型中涉及的自变量放入所选模型, 运用SPSS25.0 软件对模型进行线性回归分析。 方程中变量的显著性水平为 0,所以拒绝原假设。 在回归拟合过程中,R2为 0.954,调整后的 R2为 0.896,回归平方和为104.671, 残差平方和为11.725, 总计116.396,显著性水平为0.000,模型具有统计学意义,且拟合效果较好。
(二)回归结果分析
1.农民工总体回归结果。 为研究农民工工作价值观对职业流动行为的影响,本研究依次对职业流动行为所包含的四个变量进行回归分析(结果如表3 所示)。
工作份数回归结果显示,农民工工作价值观的能力与成长维度与从事工作份数呈显著负相关。农民工对自己的就业能力与职业成长越重视,换工作次数就越少,他们希望自己能够在这份工作中学到更多。 控制变量中,年龄和本人文化程度与从事工作份数显著负相关,说明年龄越小,工作份数越多,这与实际情况相符合。 新生代农民工与老一代相比,自小生活待遇比较好,抗压能力较小,当感到工作压力大时,更易换工作。农民工文化程度越高,越倾向于追求稳定的工作。一般来说,文化程度越高,所从事工作的社会地位和收入相应也会高,生活方面压力较小,所以不会轻易尝试换工作。 而农民工
的外出打工时长、父母职业及其文化程度对从事工作份数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随着农民工在外打工时间的增长, 积累了相应的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部分人选择更换工作寻求更好的发展;父母文化程度和职业地位越高, 拥有的经验和人脉也就越多,有能力解决子女工作选择所产生的问题。
表3 全体农民工工作价值观对职业流动行为影响的回归分析
平均换工时间回归结果显示,安全与舒适维度对农民工平均换工时间有显著正向影响。当农民工对工作环境的价值评价越高时, 越适应这份工作,越希望能够长时间在这份工作上逗留。而在控制变量中,年龄与平均换工时间显著正相关,农民工年龄越大,越想追求安稳的生活,越不轻易换工作。母亲职业及其文化程度与平均换工时间呈显著负相关,这与对工作份数的回归分析相一致,由于母亲的职业地位和受教育程度较高,使得母亲对自己孩子的要求也较高,而且母亲可能也会有更多的人脉和资源让子女获得更好的工作,平均换工时间就相应缩短。
职业流动层级回归结果显示, 能力与成长维度、地位与独立维度和农民工的职业流动层级呈显著正相关。 农民工越注重自我能力与成长,层级变动越大,工作岗位上获得成就感、创新思维得以激发、就业能力得以提高等需要通过升职来体现。 农民工越注重地位与独立,就越重视工作中的权利和被尊重感等方面的需求,因此职业流动多为垂直向上流动。 在控制变量中,外出打工时长和父亲职业与职业流动层级呈显著正相关。 在外务工时间越长,工作经验与个人能力积累越高,越有机会升职。父亲职业地位越高,层级变动越大,这与中国现实情景相符。职业地位高的父亲对孩子的要求更高,同时会有更多的资源和能力教育子女, 促使子女晋升。
平均月薪回归结果显示,能力与成长维度和地位与独立维度对农民工的平均月工资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能力与成长越高,农民工的成就感、创新思维和学习交流机会越强, 高工资与高能力相匹配。地位与独立越强,工作权利越大,越受到尊重,工资也就越高。 在控制变量中,性别、年龄、本人文化程度和外出打工时长对平均月薪呈显著正相关。年龄更大、本人文化程度更高以及外出打工时间更长的男性更易获得高工资。这可能是因为男性较之女性生活压力更大,更注重工作方面的发展,而且年龄越大,外出打工时间越长,其在外积累的工作经验和资源越丰富,越容易获得高工资。现如今,文化程度越高,其底薪就越高,这与现实情况相符。是否省内流动对平均月薪有显著负向影响,这可能是因为省际工资之间差异大,人们为了获取更高的收入离开家乡,去北上广或者高收入的城市打工。
2.代际回归结果分析。 针对农民工群体的代际差异性,分别对新生代农民工与老一代农民工工作价值观对职业流动行为的影响进行回归分析(分析结果见表 4、表 5)。
表4 新生代农民工工作价值观对职业流动行为影响的回归分析
表5 老一代农民工工作价值观对职业流动行为影响的回归分析
工作份数回归结果显示,新生代农民工的安全与舒适维度对从事工作份数有显著负向影响;而老一代农民工的能力与成长维度对从事工作份数有显著负向影响。这说明新生代农民工更加注重工作中的安全与舒适,他们在工作中的安全感和舒适感越高,越不会轻易换工作;而老一代农民工越是希望提高自己的能力,换工作次数就越少。 控制变量中,新生代农民工的外出打工时长、父母职业及其文化程度对从事工作份数有显著正向影响。一般外出打工时间越长,从事过的工作越多;父母职业地位及文化程度越高,身边资源越多,越有能力让子女尝试不同工作。年龄和本人文化程度对从事工作份数有显著负向影响。这可能是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新生代农民工的工作越来越稳定;文化程度越高,所从事的工作越好,物质方面的压力相对较小,则换工作的可能性较小。而老一代农民工是否有过务农经历以及母亲文化程度对从事工作份数有显著负向影响。这可能是因为干过农活的老一代农民工更加知道生活的艰辛与不易, 更加吃苦耐劳;母亲文化程度越高, 可能在子女的教育方面更加重视,希望子女有一个安稳的工作,积累经验,争取获得更高程度的发展。
平均换工时间回归结果显示,两代农民工工作价值观的各个维度对平均换工时间均无显著影响。控制变量中,新生代农民工的年龄与平均换工时间显著正相关,母亲职业和母亲文化程度与平均换工时间呈显著负相关,这与上文分析结果相一致。 随着新生代农民工年龄的增长, 工作趋向稳定状态,不会轻易且频繁地换工作;母亲职业地位和文化程度越高,其经验和人脉越丰富,有能力让子女尝试不同工作,平均换工时间缩短。 对于老一代农民工来说, 是否省内流动与平均换工时间呈显著正相关, 这可能是因为省内流动的大部分都是本地人,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比较强。
职业流动层级回归结果显示,新生代农民工的能力与成长维度和地位与独立维度对其职业流动层级有显著正向影响,老一代农民工工作价值观的各个维度对职业流动层级没有显著影响。说明越重视自我成长和被尊重感的新生代农民工,职业层级变动越大,多为垂直向上流动,也就是所谓的升职。在控制变量中,新生代农民工的婚姻、外出打工时长、父母职业对职业流动层级有显著正向影响。 这说明已婚、外出打工时间越长以及父母亲职业地位越高的新生代农民工越能够升职。而母亲文化程度对职业流动层级有显著负向影响,这与现实情况可能不符,也可能是因为经济原因,母亲文化程度高并不意味着对子女的教育投入高。对于老一代农民工而言,控制变量对于职业流动层级无显著影响。
平均月薪回归结果显示,新生代农民工的能力与成长维度和地位与独立维度与平均月薪呈显著正相关,而老一代农民工的三个维度对其平均月薪均无显著影响。 在控制变量中,新生代农民工的年龄和外出打工时长与平均月薪呈显著正相关,这与现实情况相符。一般来说,年龄越大、外出打工时间越长,其工作经验就越丰富,工资自然也就越高。父亲职业与平均月薪呈显著负相关,这可能与家庭环境有关。父亲职业地位高,其收入就高,对孩子的各方面供给充足,子女在物质方面没有压力,对其收入也无需过多奢求。而老一代农民工的外出打工时长和务农经历对平均月薪呈显著正相关。这说明老一代农民工外出打工时间越长,自身积累的工作经验和工作能力就越多,工资也随之增加;有务农经历的老一代农民工更能忍受工作上的压力,更能吃苦耐劳,收入也相对更高。
四、结论与建议
(一)结论
在两者相互关系研究未得到学者足够重视的情况下,本文通过构建农民工工作价值观对职业流动行为的影响模型,利用安徽调研数据进行实证研究。 研究发现:
从农民工整体来看,安全与舒适维度、能力与成长维度和地位与独立维度与从事工作份数呈显著负相关,与平均换工时间呈显著正相关,这说明农民工工作价值观与职业流动频率呈显著负相关;安全与舒适维度、能力与成长维度和地位与独立维度对职业流动层级和平均月薪有显著正向影响。
从代际差异来看,新生代农民工的安全与舒适维度与从事工作份数呈显著负相关,老一代农民工的能力与成长维度与从事工作份数呈显著负相关;两代农民工工作价值观对其平均换工时间均无显著影响;新生代农民工的能力与成长维度和地位与独立维度对其职业流动层级、平均月薪呈显著正相关,而老一代农民工工作价值观各维度对职业流动层级、平均月薪无显著影响。
人口统计学变量中的性别、年龄、本人文化程度、外出打工时长、父母亲文化程度及职业等对农民工职业流动行为产生了不同程度的显著影响。从代际视角来看,年龄、婚姻状况、本人文化程度、外出打工时长、父母亲文化程度及职业对新生代农民工的职业流动行为产生显著影响。而老一代农民工的外出打工时长与工作份数呈显著正相关,务农经历、母亲文化程度与工作份数呈显著负相关;是否省内流动与平均换工时间呈显著正相关;外出打工时长、务农经历与平均月薪呈显著正相关。
(二)建议
农民工市民化有利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促进农民工获得参与城市发展的平等机会和能力,推动我国经济发展, 但其实现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努力。通过保障农民工正确的工作价值观促进其合理的职业流动, 有助于提高其在城市的适应和发展能力。基于此,从农民工个人、企业及政府三个方面提出建议, 以促进农民工形成正确的工作价值观,推动农民工就业的稳定性,助推农民工市民化。 相关建议如下:
第一,树立正确的工作价值观。 青年人阅历不广,容易从自身角度、从理想状态的角度来认识和理解世界,难免会给自身带来局限性[14]。在工作中,农民工个人要掌握正确的价值评判标准,树立正确的职业理想,加强职业道德修养,进行合理的职业流动,提高自身在城市的适应和发展能力。
第二,积极开展价值观培训,建立合理的农民工工作价值观体系。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当代青年思想活跃、思维敏捷、观念新颖、兴趣广泛,探索未知劲头足,接受新生事物快,主体意识、参与意识强,对实现人生发展有着强烈渴望。因此,企业要定期开展培训,对不同代际的农民工采取有针对性的培训内容,尊重青年天性,照顾青年特点。 青年要向年长者学习,年长者也要向青年学习。 尤其是企业应通过座谈会、部门会议等途径了解员工的工作价值观,并给予相应有针对性的支持和帮助,引导农民工树立正确的工作价值观,以帮助其实现人生理想和目标。
第三,赋予农民工平等就业权,保障农民工的合理就业。 习近平总书记在宁夏考察时指出,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切实解决好群众的操心事、烦心事、揪心事,扎实做好下岗失业人员、农民工等重点群体就业工作[15]。户籍制度是影响农民工平等就业的重要因素, 政府要深化户籍制度改革,避免就业过程中产生的歧视行为,保障农民工平等就业的权利;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加强监督和执法力度,用法律来保障农民工的合法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