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龄化理论演变下美国老年教育的发展特点与启示

马晓斐 王媛 许道祯

摘 要：二战后，隨着美国老年人口的快速增长，许多社会问题逐渐显现。自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来，美国开始关注老年教育问题，并相继产生了诸多理论。通过解读老龄化理论演变下的美国老年教育发展特点，以期为中国老年教育发展提供一定的启示与借鉴。

关键词：老龄化理论;美国老年教育;特点;启示

基金项目：2020年度云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基金项目“乡村振兴战略下云南省农村地区老年人力资源开发研究”（项目编号：2020Y0060）

作者简介：马晓斐，女，云南大学职业与继续教育学院2019级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成人教育基本理论;王媛，女，云南大学职业与继续教育学院2019级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老年教育;许道祯，男，云南大学职业与继续教育学院2019级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成人教育基本理论、老年教育。

中图分类号：G7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7747（2021）04-0118-05

近年来，人口老龄化问题日益严重，到2025年，全球60岁以上人口总数将达到12亿左右[1]。据统计，美国65岁及以上人口从2007年的3 780万增加到2017年的5 090万（增长34%），预计2060 年老年人口将达到9 470万[2]。作为较早进入老龄化社会的国家，美国老年教育的理论与实践成果也颇为丰硕。自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以来，脱离理论、活动理论、生产性理论与积极老龄化理论应时提出，其不仅是老年教育理论发展的重要基础，也是推动老年教育逐渐适用于实践的重要理论指导。通过分析美国老龄化理论的演变历程，解读美国老龄化教育的发展特点，旨在为我国老年教育的发展提供一定借鉴。

一、老龄化理论演变过程

老龄化理论的演变关涉老年群体发展的目标定位与价值取向，对其进行研究有助于了解不同阶段老年教育的发展水平与特点。作为老年教育发展较早且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之一，美国老年教育的发展也离不开相应的理论指导。基于此，本文就不同发展阶段选取以下四种理论进行介绍，以此来分析美国老年教育的发展历程与特点。

（一）脱离理论

脱离理论于1961年由美国学者卡明和亨利在《Growing Old》一书中提出。这一理论认为，当个体达到一定的退休年龄时，因原有社会角色的丧失，老年人更倾向于扮演生产能力要求低、竞争力也不高的次要社会角色，自愿或被迫地脱离社会并最终实现社会权利的“老新交接”。而这种由“脱离”所带来的影响不仅体现在社会的互动关系中，而且也体现在个体的心理变化中。卡明与亨利在其老龄化社会结构理论的基本框架中提到，在“脱离”这个过程中，老年人与社会的联系可能会松动甚至“脱节”，除非他们能够找到一种全新的、受社会认可的、与年龄相符的且适合脱离状态的角色[3]，否则其可能会经历价值观危机，并造成对个人与社会发展的一系列负面影响。

受脱离理论影响，这一时期的美国老年人发展呈现出一种“低迷”之态。首先，脱离理论并不鼓励老年人主动参与学习活动，这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老年人学习的积极性。其次，受当时美国工业社会主流价值的影响，脱离理论的提出进一步强化了老年人在社会中的劣势地位，老年教育也因此一度被边缘化，社会大环境也不支持老年教育发展。这一理论在当时受到了广泛批判，究其根本原因是理论假设的错误，即“所有老年人都愿脱离社会”。这不仅缺乏对老年人个体差异的考虑，而且缺失一种对老年群体的人文关怀。

（二）活动理论

活动理论又被称为“隐性”老龄化理论，最初由美国学者罗伯特·哈维格斯特于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在调查分析中形成的。这一理论的前提是个体应尽可能长时间地保持中年人的活动与取向，然后通过参与各种活动，寻找到一种从中年进入老年的新角色，以保持退休时较高的生活满意度。也就是说，这一理论认为活动参与对老年人的健康发展、生活质量都具有重要影响，且老年人持续参与活动与其总体生活满意度之间存在着一定关联。活动理论的研究发现，那些保持活跃、精力充沛且在活动参与中更成功地融入社会的老年人会更快乐，寿命更长[4]。

受活动理论影响，美国老年教育的发展逐渐呈现积极态势。首先，活动理论鼓励老年人积极主动地参与各种教育活动，这有利于老年人更好地融入某一群体;其次，老年人拥有充足的学习时间，其通过学习可以不断提升自我价值与重塑社会角色。与此同时，活动理论也为许多老年项目提供了一个概念意义上的“正当理由”，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1965年《美国老年人法》的通过，该法案的通过标志着美国老年教育的第一次重大发展 [5]。活动理论致力于帮助美国老年人摆脱“消极”的学习态度，并在一定程度上为美国老年群体争取了更多的学习机会与教育项目。尽管这些学习机会与教育项目有时也会因教育资源短缺而被暂停或取消，但总体来讲，活动理论为美国老年教育的积极发展做出了一定贡献。

（三）生产性老龄化

生产性老龄化理论由美国学者巴特勒（Butler）于1982年在萨尔茨保研讨会上提出来的，这一观点非常重视老年人的人力资本，认为必须在社会活动中开发和利用老年人的潜力与能力，因为这不仅可以抵消老年人的部分财政压力，还可以促进家庭、社会的和谐发展以及保护老年人的健康与经济安全。1996年，美国学者巴斯（Bass）与卡罗（Caro）首次提出了老年生产参与的第一个概念框架，并强调了制度因素的影响，这对提高老年人的生产性参与具有重要意义[6]。受生产性老龄化影响，该时期老年教育的内容可以大致分为以下两个方面：（1）致力于开发老年人的潜能。美国老年教育之父麦克拉斯基（Mc.Clusky）曾强调人的潜能开发主要依靠教育，因此，这段时期的美国老年教育通过设置时间相对灵活的课程和教学要求，进一步帮助老年人开发自身潜能、提升自我价值感。（2）致力于提升老年人的生活技能。该时期老年教育项目的开发主要集中在老年人的日常生活中，帮助他们提高解决问题的能力。

（四）积极老龄化

积极老龄化理论最早由世界卫生组织于1996年提出，其重点关注的是老年人活动与健康之间的联系。后于2002年在《积极老龄化的政策框架》中被定义为随着人们年龄的增长，为提高生活质量而优化健康、参与并获得安全机会的过程。其中，“积极”一词指老年人可以继续参与社会、经济、文化与公民事务，而不仅仅是参加体力活动[1]。作为应对人口老龄化的最佳策略，积极老龄化在世界各国都得到了广泛关注，美国也不例外。相较之前的老龄化理论而言，“积极老龄化”无论在学理层面还是实践层面，其所涉内容都更加全面。其不仅能帮助老年人实现自身潜能，而且能够根据他们自身的需求与能力提供适合的社会参与机会和必要的帮助与照顾。简而言之，这一理论观点进一步挑战了以被动和依赖为特征的传统的老年人定性观念，而更强调老年人的独立性、自主性与参与性。

二、理论演变下美国老年教育的发展特点

任何理论的产生往往都深嵌于一定的社会背景，而对社会背景的了解有助于加深对美国老年教育的认识。阶段性理论的提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出这一时期老年教育的变化，而理论的变更同样也是老年教育发展到一定阶段的自然选择。通过梳理各阶段美国老年教育发展的特点，以期为中国老年教育提供一定的启示与借鉴。

（一）老年人社會角色的转变：由“脱离者”到“参与者”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随着第三次科技革命的兴起，美国进入到了经济的快速发展时期。由于老年人自身微薄的价值与工业生产背后巨大的物质增长之间存在的“隔阂”，这一时期对老年人充满了“不屑”，甚至给其贴上了“停滞”“终结”的标签。与五十年代人们拒绝老年教育相比，六十年代的美国民众似乎已开始接受老年教育，老年人对学习的态度由被动到主动，老年人的社会角色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脱离理论与活动理论产生的时期虽然相近，但两种理论的观点却有所不同。脱离理论反对老年人参与社会活动，否定老年人自我学习的价值与意义，并将老年教育的发展置于一种消极立场，主张老年人要脱离社会。此外，受功能主义影响，当时的社会结构更有利于年轻人而非老年人，因此，为避免价值观危机，老年人需尽可能地寻找到一种适合脱离状态的角色。然而，随着社会发展，脱离理论在实践层面的影响逐渐减弱，老年人的社会角色相比“脱离者”而言更倾向于“参与者”。“参与者”是活动理论在未考虑社会对老年人偏见的前提下所产生的一种具有深远意义的社会角色，其侧重于对老年教育应然状态的描述。罗斯指出，老年人通过自身力量所建立起的一种具有丰富意义且令人满意的生活方式，会使原来没有角色意义的角色消失，从而衍生出新的活动角色 [7]。这种活动角色就是活动理论提倡的参与者，这种角色的转变有利于老年人更好的提高自身生活满意度与提升自我的生命价值。

（二）老年教育资源的供给：由“单一化”到“多元化”

自罗斯福“新政”以来，美国联邦政府便在教育、医疗等领域大力推行“福利国家”纲领，老年教育被视为社会福利的一部分。在这种纲领的驱动下，美国政府启动了诸多老年项目，其不仅在全国各地设立了大大小小的老年中心机构，而且还聘请相关专业人士为老年人提供一系列教育活动，但这些教育活动多偏向娱乐化、休闲化与消遣化。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因对福利项目资金投入的倾斜，美国政府财政负担逐渐增大，为减少福利支出，美国将社会事物的部分管理责任下放到地方政府。然而，随着美国老年人口数量大幅上升，地方政府的资金、人力也无法支撑起一定规模的老年教育，于是，美国地方政府决定下放权力至大学、社区、机构，让他们开办老年教育，老年教育的资源供给由单一化走向多元化。

自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来，许多美国社会组织机构、社区学院等都纷纷设立了形式多样的老年教育项目。这些项目以老年人自身需求为出发点，注重老年人力资源开发，旨在通过工作、志愿等活动来提高老年人解决相关问题的能力，并最终实现老年人的潜能开发与技能提升。与之前零散、单一的老年教育资源相比，其资源供给类型由“社会服务”转为“按需主导”，资源供给内容由“休闲娱乐”侧重“健康保健、教育培训”，资源供给主体由“政府包办”转为“多组织、多机构”。在这些项目的助推下，老年教育逐渐由福利性质转向潜能开发。生产性老龄化理论虽存在一定的缺陷，但相比之前的脱离理论与活动理论而言，其本质发生了“由老年教育如何对社会有益到老年教育如何对社会和老年人本身有益的价值取向转变”[8]。

（三）研究取向的变化：以“需要为基础”到以“权利为基础”

伴随着老龄化问题的日益深化，联合国在基于之前理论的基础上又提出了积极老龄化理论。积极老龄化理论以尊重老年人的人权为基础，以承认人终身教育的必要性为出发点，强调“独立、参与、尊严、照料和自我实现”是每个老年人的权利 [9]。相比之前的理论，积极老龄化不再以“需求”为出发点，而是以老年人的“权利”为根本。以“参与”这一维度为例，生产性理论强调老年人的“参与”具有生产性，而积极老龄化将“参与”视为老年人的基本权利 [10]。在保证自身健康的前提下，老年人有权要求国家、地方等赋予其参与社会与继续工作的权利，并致力于实现老年人与家庭、社会的和谐统一发展。积极老龄化理论以更广的格局、更宽的视野、更新的思维来直面人口老龄化问题，并致力于在最大限度上提高老年人“健康、参与、保障”的水平，确保其在老龄化过程中能充分发挥自身潜能，保证所有老年人可以按照自身权利参与社会活动，实现积极向上发展。

三、美国老年教育对我国的启示

（一）提高老年人学习的自我主体意识

埃里克森曾指出，在个体心理社会的演变过程中，老年作为最后一个阶段，其常处于自我完善与绝望之间，与学校教育相比，老年教育则更侧重于自我完善。美国老年教育鼓励老年人重返职场，实现自身价值，这使老年人学习的自我主体意识不断提升。然而，当前我国老年群体的学习仍需经历一个由被动到主动的漫长转变过程。在一项《社会变革与老年教育研究》的问卷调查中显示，大多老年人进行学习是为了“身心健康、陶冶情操”“学习知识适应社会变化”“交朋友” [11]，这些学习目的在很大程度上显示了当前我国老年人的学习层次仍处于较低水平。老年人的学习应具有自我主体意识，而非单纯地适应社会。因此，我国老年教育应培养老年人学习的自我主体意识，鼓励老年人自主学习，这对提高老年人自我认知、自我认同与促进老年教育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二）整合老年教育資源

美国于二十世纪中叶开始陆续成立全国性老年教育组织机构，并鼓励社区学院、老年人中心等民间组织机构的发展。老年教育资源的整合不仅有利于推进美国老年教育的多元化、市场化，而且有利于满足老年人学习需求的多样化。与美国相比，我国老年教育资源相对匮乏，这使许多老年教育大学、老年教育中心都存在着教育经费不足、师资力量薄弱等一系列问题 [12]。在老年教育总体资源匮乏，且城乡差异、地区差异较为明显的情况下，合理地整合教育资源成为老年教育发展的重中之重。因此，为进一步整合老年教育资源，推进老年教育整体发展，我国相关部门应做到以下三方面：第一，整合校内资源，打破学校之间的隔阂，实现各校资源的融通与共享，拓宽老年人接受教育的渠道;第二，整合社区资源，将社区教育与老年教育融合，办出有特色的社区老年教育;第三，整合社会资源，让一些企业、民间机构等共同参与到老年教育当中，使老年教育事业能够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

（三）培养老年教育研究者

美国老年教育研究起步较早，其相继产生了诸多老年教育研究者，这些研究者提出的相关理论与开展的实践活动对美国老年教育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反观我国，一方面，从专业设置来看，高校内并未设有与老年教育相关的专业 [13]，这使老年教育研究难以“后继有人”;另一方面，虽然我国从事老年教育研究的人员数量较多，但大多分散于高校、老年教育研究机构之中，且研究产量不高，缺少领军人物，作者之间也缺乏交往，尚未形成专业性研究团队 [14]，老年教育研究的“叠层化”与“断层化”现象严重。从长远角度考虑，老年教育的发展需重视培养专业研究者、加强研究者间的相互合作、建立有影响力的专业团队，以此才能更好地推动我国老年教育的持续发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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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he Administration for Community.Living 2018 Profile of Older Americans[EB/OL]. [2021-01-20]. https：//acl.gov/sites/default/files/Aging%20and%20Disability%20in%20America/2018OlderAmericansProfile.pdf.

[3] ELIZABETH W M. Disengagement Theory Revisited [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Aging & Human Development，1975，6（3）：183-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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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范方春，吴湘玲.老龄问题应对理念的辨析——历史和比较的视野[J].社会保障研究，2018（4）：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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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冯益斌.老龄化背景下我国老年教育资源整合策略研究[J].成人教育，2016，36（9）：52-55.

[13]房为厦，王文燕，高长海.师范院校设置“老年教育专业”的可行性和策略探讨[J].教育探索，2014（10）：62-63.

[14]孙立新，叶长胜.我国老年教育研究的主题透视与展望——基于CNKI与Cite Space的可视化分析[J].终身教育研究，2020，31（2）：49-57.

[责任编辑   王文静]

The Development Characteristics and Enlightenment of American Aging Education under the Evolution of Aging Theory

MA Xiaofei， WANG Yuan， XU Daozhen

Abstract： After World War II， with the rapid growth of the elderly popul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 many social problems gradually emerged. Since the 1950s， the United States has begun to pay attention to the problem of aging education， and has produced many theories. Through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development characteristics of American aging education under the evolution of aging theory， we hope to provide some enlightenment and referenc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China's aging education.

Key words： aging theory; American aging education; characteristics; enlighten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