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什业图王府刺绣纹样特征
2021-06-01高泽
高泽
摘 要:蒙古族服饰的重要组成部分——刺绣纹样,以它特殊的地位流传至今。不同地区的刺绣各有特点,位于科尔沁右翼中旗的蒙古族刺绣,即图什业图王府刺绣就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其做工之细腻、运针之独到、纹路之独特,折射出科尔沁蒙古族民间艺术的独特魅力。本文通过对图什业图王府刺绣的文化内涵与艺术造型进行分析,来探寻图什业图王府刺绣的纹样特征及背后的寓意,展现科尔沁右翼中旗蒙古部族的文化光辉。
关键词:图什业图王府刺绣 蒙古族刺绣 刺绣纹样
位于内蒙古地区的科尔沁右翼中旗具有独特的草原文化,其中科尔沁蒙古部族的刺绣,拥有悠久的历史,是科尔沁草原文化的代表。由于科尔沁右翼中旗在清朝时期设有“图什业图王府”,所以这里又被称为“王府旗”,该地区的刺绣被称为“图什业图王府刺绣”。从2000年以来,国家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开发力度的加大,草原上的非遗文化更加被外界所重视,图什业图王府刺绣在2009年被列入内蒙古自治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行列。
现阶段,在国内很少有专门对蒙古族刺绣纹样进行的研究,大多数只是在关于蒙古族服饰的研究中作为服饰的组成部分,而专门对图什业图王府刺绣纹样进行的研究少之甚少。因此本文将通过对图什业图王府刺绣的文化内涵与艺术造型进行分析,来探寻图什业图王府刺绣的纹样特征及背后的寓意,展现科尔沁右翼中旗蒙古部族独特的文化魅力。
一、 图什业图王府刺绣纹样的文化内涵
手工刺绣是我国的传统文化,有着三千余年的历史,用一针一线记录着中华民族的个性与精神。刺绣纹样作为绣品的核心元素,以其直观、形象的表现力,诉说着形成地的民俗文化,所以不同地区的刺绣纹样会反应不同地区人们的生活状态与情感表达。
刺绣并非是作为独立的个体而存在,它涉及到历史、地理以及人文等多方面因素影响,“具体民族的起源,必须立足于特定文化的形成和分野的出现,具体民族的起源必须上溯文化创痛进行追踪,直到人类有文化为止。”{1}科尔沁右翼中旗的蒙古族人最初的生活方式为游牧生活,随着时间的推移,科尔沁右翼中旗部不断地由西南向东北迁移,渐渐形成了以农牧和畜牧混合型的生活方式,生活环境相对平稳,所以在刺绣纹样上多以他们生活中常见到的小型动植物为原型,这也是区别于其他地区蒙古族刺绣的主要特征。有了稳定的物质条件,科尔沁右翼中旗部的蒙古族人便开始追求精神上的寄托,在元朝时期,藏传佛教传入科尔沁地区,对他们生活的各方面产生了影响。清朝时期,由于科尔沁部特殊的地位,为满族文化与科尔沁本地文化的相互融合創造了条件,逐渐形成了结合自己民族特色和地区特色的独特文化。
1.地域民俗
根据前期田野调查的了解,科尔沁右翼中旗地区的蒙古族人自古以来特别爱吸烟,所以用来装烟叶的烟荷包从古老的容纳工具慢慢演变为了具有一定装饰意义的饰品。在上世纪60至70年代,从事农业生产的蒙古人已改长袍为短衣,已经与汉族农民别无二致,但蒙古人腰间还系烟荷包,这是为数不多与汉人的区别之处,因此荷包就逐渐成为了科尔沁地区蒙古族人们的重要精神载体。正因为荷包特殊的地位,所以上面的刺绣纹样多是带有吉祥美好的寓意,像牡丹、鸳鸯、蝴蝶等这类代表生活幸福美满的纹样, 常会出现在荷包上。
科尔沁右翼中旗地区的蒙古族姑娘从小就要跟随母亲学习刺绣,掌握各种针线活儿的技能,这也是图什业图王府刺绣传统的传承方式。当年在科尔沁右翼中旗地区,谁家姑娘的刺绣水平好,说媒的人就会很多,情窦初开的姑娘们往往会把亲手绣好的荷包送给意中人作为定情信物。当要求绣娘展示自己最得意的绣品时,年迈的绣娘们几乎都会拿出刺绣荷包,并讲述起当年的故事,每一份荷包就是一份定情信物,而且她们很少需要“打草图”,往往都是即兴发挥,因此虽然荷包的形制、质量以及纹样图案种类都大同小异,但是每幅刺绣纹样都是不相同的,绣娘主观的情绪贯穿刺绣始终,所以绣品中就可体现出绣娘们的“个性”,使每一幅绣品都是独一无二的,得到荷包的男孩看着上面的纹样仿佛“见刺绣如见人”,在当年是一种很浪漫的事情,姑娘们常会在烟荷包上绣“成双成对”代表美好姻缘的纹样,例如双形对鸟纹样、双形对蝠纹样、双形对蝶纹样以及双形对鱼纹样等。
2.宗教信仰
宗教的传入,不仅给科尔沁地区带来了一整套的教理教义,也随之带来了一系列的佛教艺术形式与符号。
在忽必烈时代开始藏传佛教传入蒙古族地区,1260年忽必烈拜西藏高僧八思巴为国师,正式确立藏传佛教的国教地位。科尔沁地区刺绣纹样中莲花是很常用图案,莲花本是水生植物,也称为荷花。科尔沁地区干旱、雨水少,基本上不具备自然莲花生长的条件,所以很明显莲花纹样的出现就是受藏传佛教的影响。值得一提的是,藏传佛教的莲花纹样与现在的蒙古族中流传的莲花纹样略有不同,藏传佛教的莲花纹样花瓣顶端为尖形,而蒙古族地区的莲花纹样花瓣顶端是圆形,这就说明了蒙古族人民不是一味的被动接受,而是结合本民族自己的文化之后融合而成。除此之外,图什业图王府刺绣纹样中常出现的还有“吉祥八宝”纹样,都是受到了宗教因素的影响。
3.满族文化
通过结姻的方式来联合、争取游牧民族部落、稳定边疆,是中原地区统治者历来的手段。据统计,科尔沁部蒙古族是与清朝皇室通婚人次最多的蒙古族部落,也是娶皇家最高身份之女公主人数最多的部落。皇室子女出嫁蒙古部落自然少不了陪嫁品,除了衣服锦缎、奴仆绣女、陪嫁物品等,还带去了满洲民族的生活习俗与生产技术。
清朝时蒙古王公贵族经常往来于中原地区,满族的服饰与各种绣品在蒙古族中也广为流传。当时北京作坊生产的精致绣品不断传入科尔沁地区,皇帝也经常将绣品赏给蒙古部亲信,这对于丰富蒙古族刺绣起到了良好促进作用。满族非常喜爱牡丹花,甚至一度立为国花,象征着荣华富贵,而科尔沁部落活动的地区很少能接触到牡丹花,因此从这一点可以说明,现在科右中旗刺绣纹样中出现的牡丹花纹样正是当时受到满族文化的影响所致。由于科右中旗地区的刺绣水平日渐精进,甚至被清廷选为皇室贵族专供,现在图什业图王府刺绣的非遗传承人张春花老人,她的祖辈当年便是专为清廷制作绣品的绣娘。
二、 图什业图王府刺绣纹样的艺术造型
图什业图王府刺绣的纹样来源于地域民俗、宗教信仰、满族文化以及绣娘的美学认知与情感表达,绣娘们在把现实中的自然形象转化为带有装饰效果的纹样图案时往往会遵循着一定的规则,这也是区别于其他地区刺绣的关键所在。
1.纹样结构特征
图什业图王府刺绣纹样在设计上非常注重构图布局,纹样的结构大致可分为单体纹样与复合纹样这两种结构。
图什业图王府的绣娘在设计刺绣纹样时,常把具象纹样进行打散、提炼与重组,再通过二方连续或四方连续的形式进行一定的组合排列,形成单体纹样组合与复合纹样组合,在牡丹、鸳鸯、蝴蝶等这样的纹样上常有运用,这样的方式既可以突出纹样图案本身,也可以展现其背后蕴含意义,表现出绣娘们更浓厚的情感。图什业图王府刺绣中的单体纹样结构,通常是单一物种的动物或者植物图案,而复合纹样结构则是把多个单体纹样按照一定的规律与逻辑,有机的组合在一起,创造一种新的纹样,这种形式的纹样图案在该地区刺绣中很常见。图什业图王府刺绣纹样中的复合纹样结构通常是以小型动植物为主体,如蝴蝶与花卉的组合,形成一幅微缩的自然景观。单体纹样结构与复合纹样结构中出现同样的纹样图案,所表现的意义是有所出入的,比如在该地区刺绣中常见的蝴蝶与牡丹花纹样,作为单体纹样结构出现时,一般呈现的画面是一只蝴蝶或者双形对蝶,寓意为未婚少女对美好情感的向往,绣有该纹样的绣品往往是未婚的女性用品居多,而复合纹样结构出现时,画面则表现为蝴蝶环绕着牡丹群花,意味着已婚女性对婚后幸福生活的追求,绣品载体则多为已婚妇女饰品及家居用品。
2.纹样色彩特征
不同地区的刺绣纹样在用色上也是不相同的,这取决于生活环境的影响。江苏的苏绣用色柔和,湖南的湘绣用色典雅,而蒙古族人民作为游牧民族,性格上热情奔放,体现在刺绣纹样的用色上即豪放与夸张。
科尔沁地区的蒙古族因为与渔猎民族满族的交融甚多,所以相比与其他蒙古部族的刺绣,他们在用色上往往更加不拘一格,不会受限于条条框框。绣娘们善用对比色,能够恰到好处的处理冷色与暖色、重色与轻色、艳色与朴色之间的关系,使刺绣图案色彩丰富但不繁杂。图什业图王府刺绣中最有代表的针法是“退晕法”(蒙古语称为格必日胡),就是充分运用对比色,形成美观的过渡效果,例如牡丹纹样图案,一般在深色的绣布上先绣上深红色,中层绣红色,最后层绣浅红色。运用“格必日胡”绣法绣做的纹样图案,整体颜色具有层次感,呈现出深到浅或浅到深的晕染渐变效果,且图案表面会纵向凸起,使整个刺绣纹样图案富有立体感,更具视觉效果。
3.纹样造型特征
科尔沁右翼中旗地区的绣娘们,在把现实中动物与植物的形象转化为带有装饰性的纹样造型时,会遵循着几种特定的表现形式,这便体现出图什业图王府刺绣独特的造型魅力。
图什业图王府刺绣纹样造型的表现形式大致为四种,首先是“概括”,由于受限于客观条件,在绣做中不可能把现实中的动植物写实的表现出来,这就需要用到概括的手法进行取舍,要先对实物进行观察,然后用简练的手法表现出来,使其变为抽象而又具有美感的纹样;其次是“添加”,就是刺绣纹样中经常出现的花中有花,叶中套花的表现形式,比如在各种动物纹样中套着花卉纹样,在大花卉纹样中套着小群花卉纹样,这种方法从古代岩画可以看到,属于一种较为古老的表现手法;再次是“夸张”,在绣作中运用夸张的表现手法可以达到加强装饰的效果,一般大中型动物只需抓住其特征加以适当的夸张突出即可,比如有牛、羊,一般对其头部与犄角进行夸张突出,四肢就简要处理,这样做的目的是使形象更加突出,更具有美感,使人形象深刻;最后是“象征”,宗教符号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和睦四瑞”图,是由象、猴、兔、鸟四种动物组成,它们一般表现为从小到大纵向排列,象征着平等友爱、和睦相处以及团结尊老的文化寓意与至善行善的宗教观念。
三、图什业图王府刺绣纹样的研究意义
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专家委员会委员方李莉认为,民族文化复兴过程中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深入挖掘非遗资源,并且要在现有资源的基础上进行艺术性创新,创新的过程是更高层次的文化保护,能够为非遗的项目注入新血液,创造出时代的价值。草原游牧文化是中华文化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因此保护与传承好草原文化是复兴民族文化的关键一环。由于内蒙古地区幅员辽阔,蒙古部族众多且分散,各个部族之间相隔较远,所处地的地势与气候也各不相同,所以各部族在地域民俗、宗教信仰以及刺绣工艺等方面都有所差异,在内蒙古自治区东北地区有乌拉特部族刺绣、鄂尔多斯部族刺绣、乌珠穆沁部族刺绣以及科尔沁右翼中旗部族的图什业图王府刺绣,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便是图什业图王府刺绣,在蒙古族传统手工技艺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该地区也被认为是“中国蒙古族刺绣文化之乡”。图什业图王府刺绣历史悠久,形式多样,内涵丰富,具有浓厚的草原气息,鲜明的民族特色,是极为珍贵的艺术宝库,优秀的文化遗产,是蒙古族民间艺术精华,刺绣纹样的造型承载了厚重的历史文化信息,蕴藏着蒙古族劳动人民的智慧、思想、观念、文化传统以及美学、趣味等,急待深入发掘与研究。
结语
十指春风,妙手偶得。中华大地泱泱五千年,传统手工刺绣就有着三千余年的历史,每一针每一线都在诉说着中华民族的绚烂与辉煌。随着历史的不断发展,中华大地孕育出了蜀绣、湘绣、粤绣、苏绣等闻名世界的“四大名绣”,同时也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少数民族刺绣,如蒙绣、满绣、羌绣、藏绣等。蕴含草原文化的蒙古族刺绣,以其独有的魅力吸引了社会大众的目光。习近平总书记在内蒙古地区进行考察指导时,做出了保护和传承好少数民族非遗文化的重要指示,彰显了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对保护传承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关注和支持,更加坚定了社会大众对于非遗文化的保护与传承的决心。因此本文通过对图什业图王府刺绣纹样特征的理论研究与实践相结合,希望为传统蒙绣的传承与发展起到一个抛砖引玉的积极作用,让更多的人走近图什业图王府刺绣,感受其独一无二的民族魅力。
注释:
{1}杨庭硕.罗康隆.潘盛.民族、文化与生境[M].贵州: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2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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