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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情本体”

2021-06-01叶水涛

语文世界(教师版) 2021年2期
关键词:程颢李泽厚天理

叶水涛

所谓“本体”,简而言之就是“根本”,“情本体”即以“情”为人生的最终实在、根本。视情感为本体,或许是中国哲学最为显著的特点。《论语》开篇,“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洋溢着学习的意趣与快乐之情。“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孔子反复说的这些话,有一共同的情感基调,这就是快乐,是快乐之情。

李泽厚将中国文化命名为“乐感文化”。他认为“乐”在中国哲学中具有本体的意义,它是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是人与整个宇宙自然合一,从而得到最大快乐的人生极致。因此,“乐”的本体就是“情”的本体,“情本体”是乐感文化的核心。李泽厚说,这种快乐之情,已成为中国人的普遍意识或潜意识,成为一种文化——心理结构或民族性格。儒家文化“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落脚点在“乐”。“乐”既指音乐,也指快乐。

著名儿童教育家李吉林,四十多年的不懈追求,旨在探索儿童快乐高效学习的范式,这种乐学境界的核心无疑在“情”,体现的正是“情本体”的思想观念。将对母亲的孝转化为对儿童的爱和对祖国的爱,将血缘亲情的伦理升华为教师职业伦理,这是李吉林情境教育最具个性特点的“情本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一推己及人的恻隐之心、成己达人的爱生情怀,贯穿李吉林的整个教育生涯。

从秦汉儒家开始,中经宋明理学直到现代新儒家,儒学发生了重要转向,“存天理,灭人欲”成为主流价值,被奉为学问中心,“情”不再作为哲学关切的根本出发点。“天理”与“人欲”其实也不是完全对立的。根据《宋元学案》的记载:宋神宗非常欣赏程颢的学问和人品,经常召他进宫商讨国家大事。当时王安石正推行新政,遭到许多人的攻击。程颢有一天进宫,见王安石正在生气,脸色很难看。程颢很从容地对王安石说:“新政是天下的事情,不是一家的私事,希望你平心静气来讨论。”王安石听了感到羞愧,觉得程颢说得很有道理。这里的生气便是“人欲”,平心静气便是“天理”,都是情感的流露,但有境界的高低之別。

将天理与人欲对立,以天理压制人欲,这一倾向在宋代最为突出,然而,宋朝恰恰又是以“孝”治天下的,对血缘伦理亲情最为关切,对士大夫与读书人也最为宽容,比较而言是最有人情味的王朝。到了现代的新儒家,如梁漱溟和钱穆等都比较关注和强调“情”。梁漱溟说:“周孔教化自亦不出于理知,而以情感为其根本。”钱穆说:“宋儒说心统性情,毋宁可以说,在全部人生中,中国儒学思想则更着重此心之情感部分。”他还说:“知情意三者之间,实以情为主。”可见“情本体”在中国思想史上是一以贯之的,它区别于西方哲学一直高扬的理性的旗帜。

李泽厚主张“情本体”,并不意味贬低乃至否定理性。相反,“情本体”肯定理性是人性形成的关键,展望理性更为广阔的未来。同样,李吉林情境教育的重要原则便是情与思的结合,她以“情”为纽带、以“思”为核心构建教育理论的大厦。李吉林说:“应该从语言与思维的关系方面,从想象与创造的必然联系方面,谈思维的发展,谈创造性的培养。”

“情本体”,既是李泽厚的哲学,也是他的美学。不仅内容上如此,形式上也是如此,他以哲人的睿智和诗人的热情,热烈地召唤着未来。从“情本体”的确立,到“美学是第一哲学”的阐释,他构建了一个富于原创性与生命力的美学体系。这一美学体系同样切合于李吉林的情境教育。李吉林说:“美是情境教育的最高境界。”儿童教育必须“悦耳悦目”“悦心悦意”“悦志悦神”,通过“以美启智”“以美育德”,进而立德树人。这是情境教育的根本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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