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猪周期”里起起伏伏的首富们

王不易

2019年福布斯中国富豪榜的新贵是一个养猪的——牧原股份的秦英林，以1173.8亿元的财富值名列第九，身家是雷军的3倍，王健林的2.5倍。秦英林是河南南阳人，在2014年牧原上市后，一直稳坐河南首富之位。而4年前，河南首富还是另一个人——雏鹰农牧的侯建芳。巧的是，侯建芳也是养猪的。

2020年，秦英林的财富值还在增长，以1474.6亿元位列福布斯中国富豪榜第14位。而他的牧原股份总市值已突破4000亿元，牧原成了当之无愧的“猪中茅台”。

壹

中国是世界最大的猪肉消费国，一年要吃掉近7亿头猪，全球一半的猪是中国人消费的。这是一个稳定的万亿市场。养猪造就了“四大家族”，宰杀生猪、猪肉加工也使得像双汇、雨润这样的集团赚得盆满钵满，双汇万隆常年盘踞河南富豪榜，雨润祝义财则在2004年公司上市后登上江苏首富之位。

猪，成了公开的财富密码。

南方也有两个大的养猪家族，广东云浮温氏和四川新希望刘永好家族。

以“云浮”二字搜索2020年胡润百富榜，你会看到9位亿万富豪，而他们毫无例外，全部来自温氏集团。论规模，温氏一直都是养猪界最强大佬，2016年新希望正式将养猪当作主业时，目标是350万头，而温氏当时年产是1712.73万头。在上一波行情最好的2016年，温氏的净利润为117.9亿元，牧原当时净利润仅23.22亿元。

新希望开始养猪之旅时，刘永好已经渐渐退居幕后，女儿刘畅开始接班。为了搞好养猪业务，刘畅大刀阔斧地改革，任用了不少新人，而她交出的第一份亮眼的成绩单，就是养猪。2019年，新希望养猪业务实现营收74.87亿元，较2018年同期增长132.16%，刘永好家族财富由258.8亿元增长至714.2亿元，福布斯中国富豪榜排名由60上升至19。那年年底的中国企业领袖年会上，王石问刘永好：“今年是不是赚大钱了？”刘永好答说：“今年效益不错，请你吃饭没问题。”

但养猪并不是件简单的事，资金和技术壁垒很高。回看四大养猪家族的发家史，侯建芳和温氏创始人温北英，最初都是从养鸡开始入手，刘永好四兄弟一开始本来准备养猪，但后来觉得养猪周期太长，于是选择养鹌鹑，鹌鹑每天下一个蛋，周期很快。只有秦英林夫妇辞职创业，是从养猪开始，但最初也只养了22头。

养猪要想挣钱，还要穿越“猪周期”。所谓猪周期，就是猪肉供需关系的变化。由于养猪周期长，又容易受疫病、环保政策、土地等影响，生猪市场时涨时跌。再加上我国养猪散户多，大户少，2020年全国前10大养猪企业的市占率合计仅12.25%，散户的特点就是追涨杀跌，散户多，市场就不受控。

比如，2018年非洲猪瘟来袭，散户承受不住压力退出，导致生猪市场供不应求，本就开始走高的猪肉价格开始飞涨，2019年，猪肉价格三四个月内从十多块钱涨到了三四十块钱每公斤，年底涨到50元每公斤，人民开始呼唤“猪肉自由”。这一年，新希望、牧原市值飙升，秦英林和刘永好家族财富涨幅惊人。

猪周期一般持续3至4年，扛不过去的，就倒了，扛过去的，就赚疯了。雏鹰农牧就倒在了2019行情高企之前，牧原则在这一年市值超过行业老大温氏。

今年1月底以来，猪肉价格下行，春节之后肉更“贱”，部分地区猪肉价格跌破每斤15元，创近19个月新低。猪企又开始坐过山车。

所以业内有句话：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

贰

最典型的跌落神坛的故事便是雏鹰农牧。

雏鹰农牧是国内上市最早的生猪养殖企业，比牧原早了4年，比温氏早了5年，当年有“中国养猪第一股”之称，2015年～2016年，雏鹰农牧净利润连年同比增长超2倍，炙手可热。侯建芳创建的“公司+基地+农户”的模式也很经典，在侯建芳的老家河南新郑市薛店镇，当地农民主要收入之一就是跟着雏鹰农牧养猪。规模化养猪模式分三种，一种就是雏鹰模式，一种是温氏的“公司+农户”模式，还有一种是牧原的自繁自养模式。可见雏鹰农牧在行业的地位。

但挺过了上一个“史上最长猪周期”的雏鹰农牧，却悄无声息地倒在了2018年。当年11月，雏鹰农牧发公告，宣布将以火腿、生态肉礼盒等偿还公司债务的利息，总计2.71亿元，“肉偿”让人哭笑不得。紧接着2019年1月，公司又发公告称：“由于资金紧张，饲料供应不及时，公司生猪养殖死亡率高于预期。”简而言之，就是养猪的把猪饿死了。10月，雏鹰农牧以退市收場。

侯建芳反思说：“ 产业链太长、盲目扩张过于自信，最终成也杠杆，失也杠杆。”

2014年，秦英林带着牧原股份在深交所上市，当日市值仅83.88亿元。同样是这一年，雏鹰农牧宣布进军互联网，推行“生猪养殖、粮食贸易、互联网”三大战略布局，并且成立了微客得科技。微客得收购了侯建芳的儿子侯阁亭的电竞战队。为支持儿子搞电竞，侯建芳还投了5亿元成立了基金，被称为“中国好爸爸”。侯建芳接受采访时提到儿子，满是夸赞：“他那块的盈利水平高，是传统行业完全不能相比的。”侯建芳大概也希望儿子的新板块能成为雏鹰农牧新的增长点，帮助抵御猪周期。

但侯阁亭的电竞公司处于亏损，搞得全民直播也黄了。侯建芳这段时期开始玩金融杠杆，共进行了16起并购，涉及金额65.8亿元。最出名的是豪掷上亿元投资沙县小吃，希望3年内整编6万家沙县小吃店。

2018年6月，一篇质疑雏鹰财务造假的万字长文为导火索，压垮了雏鹰农牧。截至2019年一季度末，雏鹰农牧总资产196.4亿元，总负债182.0亿元，流动负债为149.1亿元，资产负债率高达92.68%。

“中国养猪第一股”就这样走下了舞台。当年身家不及侯建芳一半的秦英林，接过了“养猪大王”的帽子。

但即便是如今市值超4000亿元、如当年雏鹰农牧一般炙手可热的牧原，也备受质疑。牧原的自繁自养模式，将配种、疫苗、饲料、销售等环节通通掌握在自己手里，能抵御风险，毛利率也奇高，2020年三季度牧原的毛利率是温氏的3.94倍，新希望的7.37倍，但这种模式也存在问题。曾经质疑过广汇能源而入狱的汪炜华，今年又瞄准了牧原。汪炜华指出，牧原股份的固定资产几乎与销售收入相当，而其他几家猪企要低很多。他认为：“去年以来，牧原养猪未必挣到真金白银，但是盖猪圈的人，肯定把钱挣饱了。”

温氏2020年的业绩也不太亮眼。在猪价处于高位的2020年，温氏去年营收仅比2019年增加了2.47%，净利润74.25亿元，同比减少46.83%。业内人士分析，温氏模式使其在经历非洲猪瘟冲击后恢复较慢，且体量较大，反应“慢半拍”，错过最佳盈利点。

叁

养猪最热的时候，有钱的互联网公司、地产公司都一头扎进来养猪。

2016年，恒大投资3亿元建设110个养猪基地，2018年，碧桂园开始招聘养猪事业部负责人，同样是2018年，京东、阿里、美团开始搞智能養猪。2020年，万科成立食品事业部，开始招聘猪场总经理、兽医、技术员。

进入最早的是网易丁磊。2009年，丁磊就决定养猪。他成立了农业事业部，和邮箱事业部、游戏事业部平起平坐。但和四大猪企比，网易的生猪出栏量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不到2万头/年。不过，网易黑猪走的是精品路线。2015年，丁磊的猪上了乌镇饭局，听宇宙大碟的黑猪卖到50元一斤。但网易黑猪渐渐变成了丁磊口中“公益公开”的项目，“它不是一项投资，而是一项实验性的工作”。

2014年，王健林到贵州扶贫，准备投资10亿元在丹寨县养猪，但在做了两年调研后，2016年王健林放弃了，“你盖个猪场要几个亿，我们盖个五星级酒店才多少钱”。

秦英林早就知道这些外行坚持不了多久，“一听说养猪利润高，很多老总找我说要养猪，怎么劝都劝不住。过了两三年，不说话了，咬着牙把猪场卖掉，多少钱都卖掉，他们根本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