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余亦能胜专业 问津讲坛第80期主讲人周梦媛女史侧记
2021-05-30万鲁建
万鲁建
问津讲坛第80期题目是《大和公园的前世今生》,主讲人周梦媛女史是年轻的业余历史研究者。她本职工作是古代建筑测绘,业余从事天津日租界研究。
因为爱所以爱
伟大的科学家爱因斯坦说过:“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我们的伟大先贤孔子也说过:“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这些意思大概是相同的,说明爱好和兴趣才是一个人追寻未知世界的本源,是一个人不断努力攀登的动力。周梦媛这些年来关注中日民俗、宗教及历史,致力于近代天津日租界及其建筑沿革的研究,恐怕就与其兴趣和爱好分不开。
一个人的兴趣和爱好,有很多因素造就,其中教育是一个重要方面。很多时候,我们的兴趣和爱好就是在学习之中不知不觉形成的。周梦媛毕业于天津外国语大学,所学专业是日语。除了语言本身,还要学习日本的历史与文化。四年的学习和熏陶,使她的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只不过在等待一个时机生根发芽。她读大学时,中国的地方史研究日益兴起,除了专业研究者,很多业余爱好者也掀起了一股挖掘家乡历史的热潮,一时各地都热闹非凡,诞生了一批批的成果,也确实推动了各地历史与文化研究的发展。但不容否认的是,各类研究人员鱼龙混杂,水平参差不齐,其成果也有不少讹误。据周梦媛自己说,读书期间她就是因为看到在研究和解析近代天津涉及日本的历史与文化时,一些研究者因为语言问题和不熟悉日本文化而出现偏差和误解,从而激发了她的兴趣,想要利用自己的语言优势和专业知识,去纠正一些讹误,为家乡的历史文化研究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此其一也。
天津自近代开埠以来,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迅速发展成为一个国际化的大型工商业城市。各国列强更是在炮火声中纷至沓来,抢占地盘,九国租界先后出现,使天津成为近代中国设立租界最多的开埠城市。其中日租界不仅在天津各国租界当中占据重要地位,更是日本在华开设租界发展最好的一个。不仅如此,天津在近代中日关系史上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近代中日两国的交涉很多都始于天津,《中日修好条约》的谈判和换约都在天津,义和团事变后日本开始在天津驻军,华北驻屯军司令部也设在天津。后来日本在华北策动一系列分裂中国的事变、“自治运动”,也都是以天津为基地和大本营。因此,研究近代中日关系史,天津是绕不开的存在。作为学习日语的天津人,周梦媛的业余爱好选择似乎也顺理成章。热爱自己的家乡,关注家乡的历史,发挥自己的优势,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当然这也需要兴趣和爱好。此其二也。
以上两点结合到一起,使得周梦媛走上了今天的研究道路,并在别人看似枯燥乏味的工作中自得其乐。有责任,是因为对家乡的爱;有兴趣,是因为能获得愉悦。
书痴者文必工
一旦爱了,必会全力。周梦媛怀着对家乡的热爱,怀着对历史的负责,将一切业余时间都用于探询历史的真相与天津故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历史研究更是如此。要想探寻真实的历史,寻找建筑背后的故事,没有史料是难以进行的。为此,周梦媛利用各种途径尽力搜集相关史料,并不断进行田野考察。她经常利用网络搜集中外已经公开的档案资料,还投入很多资金从国内外购买相关资料,并与亲历者或见证者交流沟通,努力获得一手文献料。由于我们研究方向相近,因此不时有着各种沟通。我常常为她所获得的档案和史料而惊奇不已,佩服她的钻研劲头和探索精神。或许正是这样的孜孜以求,使得她近些年取得很大成绩,不时有文章发表于报刊,极得业界好评。
天津因旧时租界的存在,留下了诸多历史建筑。这些建筑成为时代的记忆,也幻化为天津历史的一部分。然而由于时代的变迁,很多建筑的历史与背后的故事,不是逐渐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就是变得模糊不清。如何重新打捞这些历史与故事,在我们建设历史文化名城的当今,更加显得刻不容缓。这既是历史研究者的使命,也是家乡人的责任。周梦媛作为爱家乡的历史研究者,自觉承担起了这个责任。她利用自己的语言优势,各方挖掘资料,深入实地考察,逐渐理清原日租界内各历史建筑的历史与背后的故事,在《今晚报》发表百余篇“天津旧影”文章,为历史建筑考证身份,挖掘历史。如热河路廿四号的变迁,天津“湖社”最初的社址,山西路上的儿童公园,四平东道的藏剑仙,“天茂大楼”的前世今生,原日租界内的大公报社旧址等,无不是经过艰辛的史料爬梳,才得以寻得历史的真实。历史建筑身份的确定和背后故事的挖掘,不但纠正了很多讹误,也为相关部门认定历史建筑提供了依据。
除了为这些历史建筑认定身份,周梦媛还将大量的精力投入到历史人物的挖掘。如果说建筑是凝固的历史,那么人物则是流动的光影。昔日在天津居住生活的日侨,他们有着怎样的心路历程,战后又是如何重寻旧时的记忆,都是中日交流史的重要话题。周梦媛通过回忆录、信件、明信片、口述史,去追寻那夹杂着血与火的历史。在她笔下,我们可以看到“昭和歌后”渡边滨子的天津往事,可以感受琉球使者在运河畔的悲歌,亦可以探查所谓吉祥图案背后的阴谋……不只有日本人,日租界的中国人更众,唐宝锷开设律师事务所,曲同丰隐居小松街,溥仪出走天津蛰伏静园,曹汝霖投资实业,都能在日租界寻得影子。即使是溥仪这种常见题材,她也能钩沉出鲜为人知的内容。周梦媛的记录有悲欢离合,有阴谋诡计,有风云变幻,一幕幕历史剧,鲜活生动,如在眼前,令人感叹。
周梦媛为写这些文章,颇费心力。其间她也曾与我交流,我亦多有不知。因此,当这些文章逐渐问世,我既诧异,亦多敬佩。这些文章资料翔实、论证周密,颇得好评。我不止一次听到师友们对她表示赞许,认为她功底扎实,文章厚重,非一般业余爱好者所能比,亦不输专业学者。这一点我也是深表赞同的。正所谓:“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
公园岂止休闲
周梦媛在问津讲坛上主讲的内容是大和公园以及天津神社。说起大和公园,如今已经难寻旧迹。然而在昔日,它却是日本在天津的“文明”象征与显示“国威”的地方。
大和公园始建于1906年,由当时的日本驻津总领事伊集院彦吉定名为大和公园,1909年10月正式开园。园内不但有树木花草,还有很多娱乐休闲设施,如喷泉池、音乐堂、游乐场、练武场等,成为天津日侨的重要休闲娱乐场所。近代以后,公园是城市公共空间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城市近代化的重要标志之一。作为大众化的公共空间,它是普通百姓消遣和娱乐的地方。在这里还会举办大人和孩子的相扑大会、剑道大会,有人则经常出入公会堂观看娱乐活动和电影,日侨的运动会也大都在这里举行。公园内“因长年植树而树木茂盛,长椅也完备。除儿童游乐场内有滑梯、回旋塔、沙池等外,还饲养有猴子和其他鸟类,成为在留日本人唯一的散步地方”。因此,很多日侨都留下了关于这里的回忆,他们认为:“对我们战前在天津居住的日本人来说,印象深刻的是大和公园。”
然而,公园并不只是具有休闲的作用,它作为“文明”的艺术文化和生活方式移植而来,具有浓厚的政治色彩,成为日本殖民主义势力渗透的一个空间。因此,大和公园内还有很多带有政治色彩的建筑和标志物。日租界的管理机构公会堂及其他附设机构,就建在大和公园内或周边地区。公园内立有纪念在义和团事变中阵亡的日本官兵的“北清事变忠魂碑”。l919年始建、1920年完工的天津神社,更是成为日本推行军国主义的精神支柱,这里不时举行盛大的招魂祭等。对于华人出入公园则有很多限制,规定中国官宪和其他知名人士由租界局统一发给入场券,其他中国人入园,限于每天下午六点。公园欢迎的是“干净整洁的中产华人”。司以说,“殖民者在公园中建造代表其文化意象和殖民侵略象征的建筑物,更直接地传达殖民者的政治理念,即透过这一空间炫耀其武力、种族及文明的优越感”。由此可见,公园更多地是承担了政治功能。
我和周梦媛女史,是在什么场合认识的,如今已经不记得了。后来我曾请她帮助翻译过一些日文资料,出生在天津的友好人士近藤久義先生来津时,我们也一起聚会过,此外并无太多当面交流的机会。因此,周梦媛对我来说,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既然这样,我所写的这篇侧记,就不免有些隔靴搔痒、雾里看花,难以传神地描绘出她的真实镜像,这是需要大家见谅的。
(作者单位:天津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