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艺术家的艺术修养

摘要：艺术修养是指艺术家自身思想、知识、情感、艺术等方面的修养问题。作为衡量艺术家艺术水平高低的标志，艺术修养主要由文学知识修养、品格道德修养、专业实践修养三部分构成。文章赏析石涛艺术作品，阐述艺术修养对艺术家創作实践的具体意义。谈论艺术修养这一理论话题，意味着强调艺术修养对艺术家艺术作品风格与格调的密切联系。如今，艺术家对培养艺术修养的重视，意味着把艺术修养看作艺术创作实践的基础性工程。从一定程度上讲，杰出的艺术家需要具备良好的艺术修养。

关键词：艺术修养;石涛;艺术实践

中图分类号：J2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1）23-0-03

从古至今，对艺术家艺术修养问题的探讨可谓是从未停止。有关艺术家自身修养的理论最早出现在《石涛画语录》这本著作中，该书作者是石涛。该画论吸收道家、佛家、儒家思想和方法论建构绘画美学体系，对艺术家的艺术修养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且集中体现了石涛的美学思想和艺术修养。石涛作为明清时期最有创新思想与创造力的画家，既是绘画实践的探索者、革新者，又是艺术理论家。吴冠中先生曾这样评价石涛：“石涛是中国现代美术的起点，同时又是中国传统画论的集大成者，游走于现代和传统之间。”虽久经时日，但石涛在该著作中提出的“蒙养”理论亦是当下艺术家艺术创作过程中值得研究的内容。那么，艺术家的艺术修养都包含哪些内容？艺术修养又如何体现在艺术家的艺术实践过程中？对艺术家的艺术创作又具有哪些意义？对这些问题的探讨将贯穿全文。

1 关于艺术修养

艺术家的艺术修养在艺术实践过程中有着重要意义。所谓“艺术修养”指的是什么？这是亟待思考的问题。早在清初时期，著名画家、理论家石涛在其著作《石涛画语录》中就提到了“蒙养”这一核心概念，主要集中在“远尘章”“脱俗章”中。他认为“蒙养”是艺术家的自身修养，并将艺术家自身的品质与绘画相互联系，揭示能够创作出成功作品的艺术家需要全方位发展，即“我则物随物蔽，尘随尘交，则心不劳，心不劳则有画矣”。然而，如何愚去智生，俗除清至也？石涛进一步将画之“蒙养”与运墨联系起来，他认为“运墨如已成，操笔如无为”，即修养高的艺术家不会为了刻意表现画面而滥用技法，不会受到事物蒙蔽与世俗干扰，而是能够通达事理，辨清事物，受事则无形，治形则无迹之中[1]。从上述内容来看，石涛的“蒙养”理论很好地诠释了对艺术家艺术修养的要求。

除此之外，还能从哪些方面判断一个艺术家是否具有良好的艺术修养？马克思曾在《1844年经济哲学手稿》中提出：“如果你想得到艺术的享受，你本身就必须是一个有艺术修养的人，对于不辨音律的耳朵来说，最美的音乐也毫无意义，音乐对它来说不是对象，因为我的对象只能是我的本质力量之一的确证。”[2]从接收者的审美能力来看，受众在艺术赏析过程中需要积极能动地欣赏和再创造，从而提高艺术修养。艺术修养不仅是艺术家创作的前提，也是艺术家文化底蕴、人格品质以及专业素养的体现。因此，艺术家的艺术修养主要包括文学知识修养、品格道德修养以及专业实践修养三方面的内容。其中，文化知识修养不仅是艺术家创作的根基，而且是艺术家在艺术创作过程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其次，艺术家的道德品质是其人格价值的体现，而专业实践修养则是艺术家个人风格以及审美情趣的展现。

1.1 文学知识修养

《周易》是中国传统思想文化中自然哲学与人文实践的理论根源，是古代汉民族思想、智慧的结晶，被誉为“大道之源”，是古代帝王之学，也是政治家、军事家、商家的必修之术。上文提到的“蒙养”概念则来源于《周易》的蒙卦。蒙卦彖辞云，“蒙以养正，圣功也”，这是石涛“蒙养”一语的最早出处，亦体现了《周易》的核心精神。中国传统文化包含了民族文化中最基本的精神，艺术家对它们的重新阐释与解读，正是基于对自我的认识以及对过往的重新审视。

一个有深度的艺术作品往往具有浓厚的文化底蕴，耐人寻味，令观者念念不忘。因而，良好的文学知识修养是艺术创意的第一块基石，时刻反哺着艺术实践。石涛的艺术实践来源于艺术理论，他的艺术理论是对他艺术实践的精炼总结，也是对他个人文学素养的反映。因此，杰出的艺术家只有具备广博的知识和合理的知识结构，才能在艺术实践过程中形成对艺术的独到见解。

1.2 品格道德修养

艺术家品格与道德修养的培养离不开社会与思想的深刻的内在逻辑。回顾明清时期文艺的发展，从文学、舞蹈、戏剧到绘画，无不透露出对个人命运的关注，对思想解放的渴望。明末清初，正值国破家亡以及社会苦难之际，石涛通过绘画抒发强烈的悲痛愤恨之情，“八大山人”朱耷在艺术作品中所透露的极度夸张与傲岸不逊亦深藏着孤独与悲哀。艺术家们的艺术创作已不再是对客观对象花木鸟兽的再现与临摹，这些物象更多的是他们主观情感的象征，时刻展现着不屈不挠的人格。同样，当代绘画的新文人画体现了现代化文人画家在艺术世界里试图摆脱权与钱的污染，净化人类灵魂，表现出洁身自好的人文精神，这种精神也是品格与道德修养的体现。

从古至今，品德修养是一个笼统且难以界定的概念，老一辈德艺双馨的艺术家不仅艺术造诣深厚、才华出众，而且极为注重个人修养，举止端庄、品行高洁。他们更能够专注于自己的艺术创作，不被市场左右。他们高度的思想认知和良好的品德修养都充分体现在他们的艺术作品之中。于艺术家而言，独立完善的人格和高尚的品格更能诠释艺术作品的生命力。

1.3 专业实践修养

艺术家需要清楚地认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重要性。当然，这重在强调艺术实践的重要意义。艺术家对艺术的认知受制于眼界的宽度与高度，皆统一表现在艺术作品之中。专业修养是艺术家的立足之本，如果没有扎实的基本功与精湛的艺术技巧，何谈艺术创作。然而，由于不同艺术家的性格气质、文化修养、人格品德、审美观念等不同，他们也有着各不相同的艺术创作风格。因为他们的艺术作品有题材选择、形象刻画以及艺术语言的差异，所以艺术家的艺术作品风格会呈现出思想倾向与艺术特色的不同。

正是因为艺术家艺术作品风格以及艺术语言的互异，整个文艺创作才会呈现出百花齐放的繁荣发展态势。当艺术家形成了个人风格，也标志着其艺术创作进入成熟阶段。风格包含多种含义，如时代风格、民族风格、流派风格等，这些风格之间多少会相互影响。因此，艺术家在专业实践过程中还要对现处时代的社会生活洞察幽微，同时敏锐地捕捉社会时事热点，并依据个人的专业素养形成自身的艺术特色和艺术风格。

2 石涛画作赏析

2.1 运墨之蒙养

“古之人有有笔有墨者，亦有有墨无笔者，非山川之限于一偏，而人之赋受不齐也”，即笔墨的运用不是受制于山川，而是重在画家的自我感受、修养等。上文提到石涛将运墨与画家的艺术修养相互结合，反过来也可以通过画家的构图、笔法、境界、情感品评出画家的思想、修养和审美观念等。

运墨本是画家禀赋学养、思想认知、审美的集中体现，正是“墨非蒙养不灵”“墨之溅笔也以灵”。石涛晚年作品《东坡诗意图》已不同于早前作品的绘画风格，虽然画面用墨不是很浓重，但是石涛以淡墨淋漓清润地表现了岳州山川的氤氲气象与物象的空间层次，笔与墨的运用可谓是刚柔并济、浑然天成。《剩水残山》这幅作品也是用笔墨技法营造画中意境，水墨与笔墨运用得挥洒自如，整幅画面恣肆奔放、沉着痛快，极显蒙养之功。

石涛不仅将蒙养与笔墨联系起来，而且还将其与生活相联系。自然界的山川万物有不同的形態，而这些变化万千的形态就是生活的本原，即“此生活之大端也”。“故山川万物之荐灵于人，因人操此蒙养生活之权”，当山川万物展现的神态赋予人，人与自然万物就有了联系，人将对生活的把握运用于笔墨之中，方可解生活之神，即运墨之蒙养[3]。

2.2 松柏后调之品德高洁

石涛一生创作了大量风格各异的山水画。他对自然世界的研究借形于山水、岩石、树木等，将它们作为表达思想和情感的载体，正如王阳明提出的通则化倾向，艺术创作变得更为直觉化与概念化。我国的哲学家擅长运用格言、警句、比喻、事例等形式表达思想，常在赋予个人情感的基础上借助外物传达情感和观念，称之为托物言志，即“意在言外，言有尽而意无穷”[4]。正如冯友兰先生所讲：“这是中国艺术所追求的情趣，也是艺术家表达思想情感的风格。”

石涛偏爱画松，创作了大量相关画作，如《松荫论道图》《松竹图》《苍松秋色》《松下高士图》《松梅图》等。松树的特点是四季常青、傲骨峥嵘，常象征高风亮节、坚贞不屈的精神品质。《松下高士图》这幅作品是石涛与八大山人合作的山水画，现收藏于刘海粟美术馆，画面内容主要由松树、坡石、远坡构成。近景的松树盘曲瘦硬，松枝细长刚劲，六七笔为一组，给人以苍劲畸形之感，好似石涛借着对松独特的刻画，借物以自抒胸臆，表达内心的清高自诩与不甘岑寂之情。除此之外，画面细微处还有悬崖高山之松，松干多以斜出取势，用墨干而浓，打破了固有构图的规整，充满了动感与张力，可谓是“无法而法，乃为至法”。《松梅图》这幅作品运用了晕染绘画技法，墨气润泽而极具变化，且题识“江村磊落相知少，老干苍虬雪未消。玉萼将开春乍晓，一生风韵见清标”。石涛笔墨下所描绘的景象更多被视为一种载体，被赋予特定精神。他敢于借笔墨以写天地万物而陶咏乎我，其艺术作品是他个人情感的真实流露，也是他个人艺术修养的集中体现。

2.3 化古为今之革新精神

石涛的艺术创新秉承传统而借古开今，善于化古为今，强调“我之为我，自有我在”。他的革新精神淋漓尽致地彰显在艺术实践的方方面面，如表现技法上的革新、构图技巧上的革新、思想观念上的革新等。“截断法”是他绘画构图上的一种革新，不仅使作品画面毫无突兀之感，而且使整体画面和谐自然。关于章法，石涛打破了当时比较流行的“三叠两段”式的僵化程式，能够出奇制胜，自创章法，达到另一番艺术境界。《狂壑晴岚图》这幅作品突破旧程式，表现技法上有所革新，笔墨技巧运用自由，灵活多变，不拘一格，行笔酣畅而有格调。

综上，石涛富有创造力的实践与丰富的艺术语言和他的个人性格、艺术修养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他有一种恣意纵横，充满生命活力的精神状态。当今画坛，新一代青年画家正需要学习石涛这种敢于创新的精神。因此，艺术家在艺术实践的过程中不应该拘泥于既有的规范样式，应敢于实践自己的艺术主张。正如朱光潜先生在《谈美书简》一书中所讲：“深人所见于物者亦深，浅人所见于物者亦浅。”[5]

3 结语

中国画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逐渐与新媒介相互结合形成新的艺术形态。然而，面对一种崭新的面貌，部分画家往往急于求成，过度追求画面的形式感以及精湛的技巧，反而会弄巧成拙。一些画家甚至为了迎合当下小众的审美体系，为了“画”而画，为了“艺术”而艺术。例如，书法界哗众取宠的“射墨大师”“头书大师”“闭眼大师”等，他们离奇的创作方式不再是艺术形式上的创新，而是艺术素养和审美能力的缺失，逐渐丧失了艺术的生命力，正是“滥调起于生命的干枯，也就是虚伪的表现”。那么，当新的艺术形式与新媒介融合的时候，艺术家们要如何寻找新的突破口以开拓更为广阔的创作空间和打开新局面呢？这是值得当代青年艺术家思考的问题。

石涛的艺术成就之所以能被后人认可，是因为他有着极高的艺术修养。身为画家，他的艺术修养通过精湛的技巧、革新的艺术理念体现在他的画作之中。同样，艺术修养对于音乐家、舞蹈家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舞蹈家成为名家之前，也要掌握艺术的特殊规律和技艺，以其强烈的舞台感染力引起观众的共鸣。虽然当下快餐化的艺术创作环境已然不同于石涛所在的时代，极易形成“人为物蔽，则与尘交;人为物使，则心受劳”。如何避免这种现象出现？或是除了上文所提到的艺术家艺术修养需要具备的能力之外，艺术家还可以从哪些方面提升个人的艺术修养？各艺术门类之间具有共通性，艺术家只有融会贯通，广泛涉猎多种艺术形式，增强通感，才能在各自的艺术领域取得更高的造诣。艺术家还要洞悉社会时事热点以及艺术发展现状，这样才能在全新发展机遇来临的时候，牢牢地抓住。除此之外，艺术家也需要增强审美意识与共情能力，独立审美意识的进步亦是中国人审美意识的觉醒，艺术家的艺术作品能够引起观者的共鸣亦是作品价值与艺术修养的体现。

参考文献：

[1] 闫秀芝.论石涛绘画美学体系的特征[J].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1）：77-83.

[2] 马克思. 1844年马克思经济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146.

[3] 石涛.石涛画语录[M].窦亚杰，注释.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06：78-81.

[4] 李泽厚.美的历程[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社，2009：57-63.

[5] 朱光潜.谈美书简[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8：23-28.

作者简介：王梦佳（1998—），女，河南商丘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艺术学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