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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米尔高原探索之旅,寻找世界屋脊的秋

2021-05-28战空空

越玩越野 2021年2期
关键词:塔吉克帕米尔高原

战空空

四年前,第一次来到中国最西边陲小镇塔什库尔干县,被这里的风光和人文吸引,于是选择旅属于此。

自此,便对帕米尔高原一往情深。

帕米尔高原,它伫立于亚洲中心的干旱区,却被称为“万水之源”。它遍布高寒荒漠,但又是古老塔吉克人的桃花源,它是被世人赞叹为盛开在大地的重瓣莲花,是丝绸之路的古老驿站。

我还记得第一次来时,冬日的喀什空气清冷千冽,浮云蔽日,太阳在云层后面散发着看透一切的白光。但从喀什出发前往塔什库尔干,一出城便被蓝天洗礼,如同西藏的天空一样,那是一种透彻的蓝,没有杂质,干净如初。而塔吉克人在这清澈的蓝天下,保留着近乎古老的风俗传统,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我便一眼就爱上了这里。

这一次,跟我一起用我四年塔县生活的经历,来一场帕米尔高原精神之旅,在世界屋脊寻找最美秋天。

木吉火山群,冰与火之歌

1500年前,卡日铁米尔火山曾在木吉乡汹涌喷发,岩浆奔腾。

当一切平息后,被迫迁徙的柯尔克孜人来到了这里。虽然火山爆发的痕迹依然明显,但火山灰孕育了肥沃的草场,于是他们选择留在此地,继续着对生活的种种希望。

如今大大小小13座休眠火山,形状各异,错落有致的铺展在这片土地之上,形成了帕米尔高原独—无二的景致。

从地下涌出的各种矿物质把地表渲染的五彩斑斓,与远处的十八座连绵的雪山静静守望,上演着现实版的冰与火之歌。

秋草枯黄,夜里的一场雪讓所有山都变了颜色。草原的秋天,总有一种寂寥的美。偶遇牧羊人赶着羊群回圈,让这片草原突然有了一点生机。

我们是在夜里到达的木吉乡,一轮明月温暖了我们的旅程。赶路的夜总会让我兴奋,就跟多年前一样,这种乘着月光赶路的夜,更让我真真切切有了旅行的感觉。

我曾在这样的夜乘着星空前行,敲过藏民的房门;也曾在这样的夜独自走进沙漠,经历了有惊无险的意外;还曾在这样的夜,坐着驶向异国他乡的大巴,头倚车窗,想象着多年后的自己,是否还能保持对世界的好奇……

目前,木吉乡并没有成熟的旅游配套。我们找到了上一次来时住过的牧民家,被告知晚上没有电,我们只好另寻住宿。

后来,在路边看到一间单独的平房,一盏白晃晃的路灯勾勒出了整个建筑的外观。虽然从建筑风格上可以看出这是近两年政府统一修的新房,但却给我了一种非常古旧的感觉。就好像宁浩导演《无人区》电影里的场景一般。

这是一家宝藏旅社,有比县城小卖部更丰富的小超市,从辣条到红酒,应有尽有。

至于住宿条件,做为村里唯一的经营场所我们不敢有任何挑剔,有炉子可取暖,有床可以躺下已经非常幸福了。

老板是对河南夫妇,他们从里屋走出来迎接我们,老板很健谈。他说昨晚下过一场雪:又说这里的冬天寒冷又漫长,夏天蚊子会吃人;他还说最早来这里的人都是来开矿的……

老板娘给我们炒完菜,就用一卷卫生纸垫着手机看电视剧了,没有太多话。

我突然想到,也许生活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在百无聊赖中平安度过每一天,安心挣钱,用最简单的方式打发时间。在一个手机支架都无法轻易得到的地方,日复一日的,像这些沉寂已久的火山一般,安安静静的度过一生。

其实,生活的方式有无数种,没有标准,没有优劣,有的甚至完全超出你的想象。

有个朋友多年前在楼兰无人区认识了一个叫崔有生的保护站站长,“他守了楼兰无人区十三年,最长的一次他连呆了8个月。几年前,亲朋给他介绍了女朋友,可等他再次从无人区返回,她已经选择了别人。没有人知道这十三年里,面对茫茫荒原以及两千年前的楼兰遗迹,他会生出怎样的情绪。难忍到令人发指的寂寞,在罗布泊深处蔓延,年复一年面对荒芜,时间已经死去……”

深秋时节,木吉早上的温度也是零下。我们选择在太阳完全升起后出发去火山群,但仍然冻的直哆嗦。

夏天来这里时,曾在一大片毡房边跟柯尔克孜小朋友玩过老鹰捉小鸡,但现在毡房已经搬走了,只剩下一幢空的还孤零零的立在这里。秋天都这般寂寥,冬天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当太阳缓缓增温,我们终于到达了火山口。

火山口像一个巨大的深碗,里面盛着水,“碗”壁诉说着欧亚大陆板块碰撞挤压的故事,岩石断层清晰可见。

世界屋脊,天地之间的褶皱

帕米尔是塔吉克语“世界屋脊”的意思,这里的平均海拔比青藏高原还要高。这里的群山从1000多米海拔的山麓,突然就上升到了7600m的高峰,还有世界第二高的山峰乔戈里峰。帕米尔这个多山地区是中亚细亚高原体系的核心。

这片高原三面被高山环抱,只有在西南角上没有山峦屏障,地势突然下落到喷赤河谷。

帕米尔的山,就像是直接从地上长出来的一样。山上鲜有植被,裸露的山体呈现着山本来的样子。

当与这些群山对视的时候,似乎能看到它们远古时代的模样。恍惚间好像听到了驼铃声声,商队带着丝绸走向遥远的欧洲,他们就出现在这样的山底下,跟我现在看到的是同样的山峰。

这样一想,颇为感动。

关于美景,每个人的定义都不相同,有的喜欢小桥流水,有的喜欢一望无际,有的喜欢江南水乡,有的喜欢塞外戈壁。

有时候我在想,为什么我看光秃秃的山会觉得美呢?大概是我想穿越时空,看到古人看过的风景吧。总觉得没有植被,才该是山本来的样子。

从木吉出来驶向塔什库尔干,会路过一个巨大的水库,那是白沙湖。湖面与沙漠交相辉映,形成了独一无二的景象。

风不停的雕塑着沙丘的形状,无风的下午,湖面倒映着沙丘,如丝绸般光滑。这也是帕米爾独特的风光之一。

再继续向前走,便能看到一座形似“大馒头”的雪山慕士塔格了。慕士塔格意思是冰川之父,它里面遍布着数千条冰川。

每当我路过这座雪山,便总会想起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先牛曾绎也到过此地。他曾在日记里写道:太阳下山,紫色的暮光隐没在慕士塔格峰西山坡的后面。一轮满月升至冰川以南,我走出帐篷,踏入浓浓的夜色,欣赏着这片我在亚洲大地上所见过的最为壮观的景象。

慕士塔格峰顶是终年不化的雪,雪山就在眼前拔地而起,但由于山顶相对平缓,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座7500m高的雪山。

而在它对面的是昆仑山最高的山峰公格尔峰,山顶同样常年积雪,山间悬挂着条条银光闪闪的冰川,极为壮观。

两座雪山的中间,是世界上少有的高原湖一一卡拉库里湖。这是一个高山冰蚀冰碛湖,虽然湖面不大,在两座雪山的映衬下,像一颗发着蓝绿色光芒的高原明珠。

翻过苏巴士达坂后,村庄就会逐渐出现了。而帕米尔最美的秋天,就藏在这些村子里。

刚到塔县的时候,我常年混迹在这些村子里。我已经记不清曾被多少塔吉克人邀请过进家里喝茶,但他们招待我时那种欢喜和真挚的眼神,我始终记得。

塔县是中国唯一白种人的聚集地,塔吉克人系欧罗巴人种,若不是高原紫外线太强把他们晒黑了一些,他们就跟欧洲人长得一样白皙。

而这些长得像“外国人”的中国人,对你说他的家在一村二大队的时候,总会让人有种跳戏的感觉。

曾经的塔吉克村落,有几百年历史的土屋随处可见。当塔吉克人站在古老的杏树下对你微笑时,总会让我恍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如今的城镇建设,让土屋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再也见不到叠满花被和褥子的炕了,再也见不到厨房墙上几代人留下的一个个的手印了,再也见不到精致的象征五根手指头团结在一起的雕花木梁了。

那些结构复杂宽敞明亮的土屋轰然倒地后,塔吉克人正在努力适应雪白的墙壁和透风的铝窗,适应现在小小的家。

作为一个只有5万人口的小民族,塔吉克人就像高原的雄鹰一样,向阳而生。

路过一条小路,泛黄的树叶铺出了一条梦幻般的金色长廊。塔吉克人牧羊走过时,构成了一幅天然的油画,美极了。

走过塔合曼树洞,离县城就只有30km了。如果不是亲自来过,可能很难相信在这连绵的崇山峻岭中,竟还有一座这样现代的县城。

红绿灯和现代化的酒店,一下子就把人拉回了现代文明。

盘龙古道,山谷里蜿蜒的巨龙

当我第一次来盘龙古道,看到这山谷中的“巨龙”时,它刚被铺好,黑亮的身体蜿蜒在这山谷中,静默无言。黄色山体和黑色山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却丝毫不觉突兀。

那时,还鲜有游客到达这里。我知道它会受到追捧,但没想到后来会那么火。

盘龙古道是一條从瓦恰乡通往塔县最近的路,曾经是一条马道,因为4000m的山顶有一大片草场,瓦恰乡甚至马尔洋乡的牧民都会赶着牛羊来这里吃草。

我们在山顶,遇见看两位牧民赶着骆驼和羊群。我主动去搭讪,得知他们是从马尔洋乡过来的,要赶着羊群去塔县周边的草场。

牧羊人戴着塔吉克传统的羊毛毡帽,立体的五官,牵着一匹高大而呆萌的骆驼,形象非常酷。

回想起刚来塔县时,我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

在乡下住过牧民家里,跟他们一起睡在大炕上,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吃点馕和奶茶就出门了。

我跟着家里的小儿子出门放羊,由于语言不通我们一路无言,但他总是在过小溪的时候停下来牵上我,走一段就停下来回头看我有没有跟上,休息的时候我们就面对面的傻笑。

当我们终于把羊群赶到了草场,它们吃草的时候,小儿子突然唱起了歌。他的歌声就像老人的、仿佛经历了一生的苦难发出的感想。

因为我们不能交流,所以他就跟往常一样:一个人放羊始终无趣,便唱歌打发时间。

忘记是谁说过,牧羊人是最容易成为哲学家的人,因为他们总是跟动物在一起,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用来思考。

如今,盘龙古道彻底火了,路边到处停满了车辆,各种颜色的丝巾也开始在山谷里飘起来了。游客寻找着我们分享过的各种角度,完成自己的打卡。

盘龙古道至少有100多道拐,到瓦恰的时候,从半山腰开始的多重发卡弯更为壮观,下到底连接的是一条长长直直的路,从空中看,就像画出的线条一样。

当我们路过坎儿洋时,恰好遇见了一场婚礼。秋季,也是塔吉克婚礼的高峰期。

人们都会选择在庄稼成熟,牛羊肥美的时候结婚,秋高气爽,鹰笛和手鼓伴着无休止的舞蹈,女人们都在“厨房”忙碌。

如今塔吉克的老厨房被拆除了,所以现在她们都在露天厨房做饭。男人们聚在一起闲聊,小孩子四处奔跑打闹。婚礼,是塔吉克人最重要的社交。

塔吉克婚礼现在一般分为两天,第一天新郎新娘各自在自己家宴请宾客,两位新人会坐卧在床上,新娘还会用白色的头巾把自己包裹起来,据说是为了让自己出嫁的时候变白一些。

第二天一早新娘便开始梳妆打扮,带上新娘的帽子,盖上白色头巾,安静的等待新郎。中午时分,新郎便会在亲朋的簇拥下迎娶自己的新娘。

两位新人见面,证婚人念证婚词(以前还会念经),伴娘把象征幸福的糖果从新人头顶绕一圈然后撒给众人。

婚礼上还有一个重要的活动:叼羊。

叼羊,起源于中世纪。在海拔3000m以上的帕米尔高原,叼羊比赛成为了婚礼中的另一个亮点。

只要你有胆识,便可成为马背上的战士,去证明自己是真正的男人。漫天尘土里呼喊声,喝马声连成一片,震天动地,十分壮观。

叼羊也是一项十分危险的运动,受伤也是家常便饭。遇见一位大叔磕的头破血流,我们看着血哗哗的流下来都劝他赶紧去医院看看,没想到他点燃一根烟,坐在地上无所谓的说道:没事,休息一下再上去叼羊。

也许这就是他们民族的血性,是他们在高寒的荒原生存的本领,是一种洒脱也是一种精神。

这些年,我走过的地方也不算少,但唯独被帕米尔吸引留了下来。她是如此的与众不同,让人相信这个世界总会有在贫瘠之地开出的花,她被舞蹈、音乐、牛羊以及色彩滋养、生长,并以生命最顽强的方式盛开在你面前。

我从帕米尔的山河中归来,冬日的太阳照常升起,坐在我的小院子里,阳光透过树叶投下一片如水波般摇晃的光影,如梦似幻。

如果童年做过关于未来的美梦,那我此刻就是在梦里。

一晃四年了,我在这里经历了诸多难忘的时光。

未来,无论我走多远,我都会想念我在帕米尔高原的那个家。

因为这里有我的民宿“空岛”,这里是我心灵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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