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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灾难文学中环境的色彩描写

2021-05-28秦婉平

美与时代·下 2021年4期
关键词:余震鼠疫

摘  要:灾难文学在文学史上是一个比较新颖的研究领域,大多数学者会关注灾难文学中给予人类生命、人性与情感价值的启示,而较少关注灾难文学的文本意义。优秀的灾难文学作品中对环境的描写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对环境色彩的描写。法国作家加缪的《鼠疫》和我国作家张翎的《余震》作为经典的灾难文学作品,其中环境色彩的描写极大地丰富了故事的情节,塑造了立体化的人物,产生了独特的审美体验,生发出独有的美学意义。

关键词:灾难文学;环境色彩;鼠疫;余震;美学意义

研究灾难文学对于丰富文学的多样性具有很大的作用,而灾难文学作为文学的一个分支,免不了对环境的描写。一部灾难文学作品中的环境描写,尤其是色彩方面的描写能够丰富作品的思考。除此之外,对于灾难文学文本来说,环境描写更具有独特的美学价值,是一种新的审美体验[1]总序28-29。加缪(1913-1960)的《鼠疫》和张翎的《余震》虽然是不同的作者描写不同的灾难事件,但在色彩描写上却具有共通性。

一、灾难文学环境的色彩

描写推动故事情节发展

《鼠疫》和《余震》中的灾难事件都发生于“热昏”了“人和狗”的暑天。《鼠疫》中,在瘟疫来临之前,阿赫兰这座城市毫无生气,是灰色的,而这座城市的周围却是阳光灿烂,美不胜收。这种强烈的对比预示着这座城市注定要发生一场灾难——鼠疫。同样,《余震》中唐山这座城市“被太阳晒得一地花白”,丝毫没有半点风吹过的凉气。这两位作者在灾难来临之前描写城市用的都是“灰”“白”这种极具死亡寓意的颜色,再加上“太阳像火一般烧灼着干燥之极的房屋”[1]81“天像是烤了一天的瓦缸”[2]13,这种“火”式的颜色,极大地增强了画面感,这就使读者不得不想到灾难即将发生。

鼠疫这场灾难发生时,大量的老鼠沾染着血迹躺在人们肉眼可见的各种地方,而得知得了瘟疫死亡的第一个人,嘴唇“煤烟色”、脸色“铁青”、眼皮“铅灰色,这种“中毒”式的面貌使医生里厄不得不怀疑鼠疫这场灾难的到来。在发生鼠疫后的那几天,酷热依旧,连海水都失去了本身的深蓝色,变为了银色、银灰色,电车肮脏得发黄,屋子是灰的,全城上下都被灰色所代替。“灰,穿插于黑白两色之间,更有些暗抑的美、幽幽的、淡淡的。”[3]这种极灰暗的色彩在作品中出现了数次。不得不说,作者加缪在描写鼠疫这场災难时,内心是极为压抑的,这种内心的压抑使他创作出了灾难的高潮——全城笼罩在鼠疫的灾难氛围中。

鼠疫这场灾难对于作者而言更是一场心灵上的灾难,周围环境的灰色是作者灵魂的虚无与荒诞。首都师范大学研究生杨林在她《灰色独白——浅析灰色折衷主义艺术创作》的文章中说:“灰色像极了人心”“最像人的颜色”。因此,灰色在这场灾难中是作者内心的颜色,也宣布了由于这场灾难的到来,使人们的压抑与灵魂得到释放。面对这场灾难,全城人似乎都在欢呼,将看似自由时期无处释放的灵魂借着这场灾难发泄出来。于是,人们大谈爱情,开始各种享乐,从恐慌到麻木,以一种看似“平静”的心态去反抗瘟疫,或者说去顺从瘟疫。而小说主人公里厄面对压抑的灰色世界,则选择了采取实际行动去进行抗争,里厄医生和其他反抗者提取血清,研究治疗方案。加缪赋予里厄医生这种反抗精神违背了当时传统的基督教信仰,于是就开始了与小说当中宗教的代表人物神甫的对立,小说进入了高潮部分。[4]

描写宗教人物神甫出场以及之后神甫在鼓动人们信教时,周围环境的色彩又发生了变化,以灰白色为基础主调,红色成了辅色。虽然小说中没有大量地直接描写红色,但是一些事物却具有了红色的象征意义,如“鲜血淋漓”“血淋淋”以及“被灯光照得有点发红的厚重空气”“烘烤”等,就连神甫的双颊都是红彤彤的。阿赫兰城的傍晚也没有了五彩的晚霞,而是暮色像一股灰暗的水、漆黑的天幕。红色在脸的映射下有三种隐喻,分别为害羞、健康和急迫、愤怒“从颜色域到状态域的映射,即通过具象的颜色概念去理解抽象的、不可直接的状态”概念时,红色则有喜庆、成功、得势、危险警示之意[5]。对于鼠疫这场灾难,很明显是后者之意,也就意味着瘟疫达到了白热化的状态,而人们经过宗教的“洗礼”之后屈服在鼠疫的淫威之下,这表现在人们对鼠疫的所有消息不闻不问、记者朗贝尔始终想着有朝一日逃离此地、全城人都心不在焉,冷漠对待。而里厄医生在这种危险的红色之中纠结不已,疲惫想使他放弃,内心对生命价值的重视使他坚持,最终他秉持着自己的人道主义精神选择了后者——顽强地对抗这场灾难,也就是说,危险的红色反映了以里厄为作者自己的反抗这场荒诞的灾难与宗教人物神甫消极顺从这场灾难产生了矛盾,这种矛盾推动了里厄更加积极的反抗以及战胜宗教、否定宗教拯救人类——神甫死亡的故事情节。

在小说的第四部分,神甫死了,而神甫死亡的原因却不是因为得了鼠疫,小说中写的是病情可疑。他的脸由红色变为铅灰色,这种铅灰色是神甫死亡的象征,也是宗教在作者心中灭亡的象征,作者否定了宗教拯救人类。可以说,作者面对这场灾难所作出的反抗取得了进步,开始追求自由与幸福。因此,在这一部分中,作者的内心出现了短暂的愉悦和短暂的明亮。“瓢泼大雨冲刷着路面,大雨过后,天空洁净如洗,万里无云,同闪光的街道相映成趣”“柔和的星光闪闪烁烁”[1]253这种温和的词语、暖色系在文中是第一次出现。这一部分的情节是曲折的,因此环境的色彩描写也发生了很多的变化,不像第一至第三部分压抑的灰色,而是彩色的、多变的、由暗色到亮色的,这一系列的颜色改变是作者内心由压抑到开放的转变,更是曙光的前兆—-“数字表明,鼠疫势头正在减弱”[1]271。

在战胜了宗教后,作者内心极为舒畅,因此,阿赫兰城的环境色彩也变得明亮起来。这种明亮的色彩一直持续到了鼠疫的结束。小说的第五部分是鼠疫这场灾难的完结,也是作者内心真正的自由与幸福。人们经历了这场鼠疫后,尽情地狂欢,而这次的狂欢不同于鼠疫时期自暴自弃的狂欢,这一次的狂欢更加盛大,更加自由。对于作者加缪而言,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对这场突如其来又忽然消失的鼠疫灾难抗争胜利后的兴奋,是天空本来就有也应该有的“蓝”色,以及太阳的光也不再是冰凉的“白”色,而是温暖人心的“金”色。城市环境的色彩还原了原本就应该有的颜色,一切又归于了现实,作者对于这场荒诞的灾难给予了最和谐的结局。从某种角度来说 ,也是作者呼吁人们在处于一种荒诞的环境中进行反抗来回归现实的生活。

加缪的《鼠疫》这部小说,是用环境的色彩变化来代替本人的内心独白去叙述这场灾难的前后的。最初用极端的压抑的色彩——“灰色”来叙述鼠疫的到来;中间穿插与宗教的对立,用危险的“红色”来表达自己对宗教的不满,从而推动代表自己的里厄医生反抗到底的故事情节;最终用“万物本就是也应该是”的色彩结束了这场灾难。故事结束,表现出作者的现实精神。

二、灾难文学环境的色彩

描写塑造立体人物形象

童庆炳认为,“典型性格是在典型环境中形成的”“典型环境不仅是形成人物性格的基础,而且还逼迫着人物的行动,制约着人物性格的发展变化”[6]。灾难文学的环境是典型的,环境的色彩描写也是其他文学题材所没有的,因此在灾难文学中,环境的色彩描写所塑造出的人物形象是与众不同的。所以,在《鼠疫》和《余震》中,色彩的描写对塑造立体化的人物形象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无论是主人公或是小角色,都能用色彩去映射人物性格。

在《余震》中共写了三个主要人物:王小灯、母亲李元妮、万小达。王小灯这个人物很明显地对应了题目,余震既是主震之后接连发生的小地震,也是王小灯在地震遭遇危险时被母亲抛弃后内心长期的恐慌与自闭,也就是说余震代表了王小灯的内心,亦或经历地震后内心的脆弱。在得知母亲李元妮救了弟弟,而抛弃了她时,王小灯将军绿色的书包像扔皮球一样狠命地扔了出去,可以看出被抛弃的愤怒已经在她小时候烙下了深深的痕迹。小说采用插叙的手法,将过去的小灯和现在的小灯做对比,也将梦里的王小灯和现实的王小灯做对比,使她在“过去”和“现在”之间游走,在“梦”与“现实”之间寻找真实的自己,解决心中的结。现在的她得了一种“哭不出来的病”,在梦里她推不开的那扇窗是灰色的,积攒了棉绒后的尘土,而灰色是人心的颜色,她梦里的灰色是她心里的颜色。可以说“过去”的王小灯是压抑的、昏暗的,对应着现在、现实的她,认为爱情、亲情都是拿捏不住的,显然,如今她的潜意识里还存在着对母亲元妮的不满,以及对母亲抛弃自己生命的愤怒。可以看出,王小灯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心里的坎一直过不去,导致她现在内心阴暗,对家庭、对丈夫都过于严苛,过于多疑,这是她的一个方面——内心的脆弱导致对周围人的怀疑、对生活的不屑。

小燈在梦里回忆过去与丈夫的相识时光时,色彩的描写是灿烂的。“窗外土壤和植被的颜色也渐渐地变得浓郁起来”,逃离家庭上大学,释放了小灯长久以来内心的郁结,连周围环境的色彩也不再是灰色,而是浓郁的颜色,这是在“梦”里“过去”的王小灯的心境。而在“现实”里的“现在”,则是对丈夫的爱恋。她的回忆的色彩是亮丽的,包括现实里与丈夫分居后在情人节戴着“桃红色”的围巾、穿着“桃红色”的裙裾,这都可以表明在对爱情不屑的内心里还潜藏着一丝对爱情的幻想。由脆弱导致的严苛与怀疑逼走了丈夫,但同时又因为脆弱希望挽留丈夫,获取安全感,这种循环式的内心使王小灯的人物形象十分矛盾。在得知丈夫与女画家的事迹后,她决心要积极面对自己的童年——回到中国。这种转变使她长久以来内心的束缚得到了释放,得到了自由,因此,在梦里与丈夫的回忆是美好的,但同时也是痛苦的。这是王小灯另一个方面——当没有理由退缩时那就迎难而上、勇敢面对的大无畏精神。

王小灯准备回国,她看见沿街的树枝肥胖了许多,都是嫩芽。“嫩芽”是一种新生的象征,是嫩黄色、嫩绿色,绿色代表希望、生命与活力,冲出束缚的王小灯内心充满了激情,她开始去寻找真实的自己,揭开童年的面纱。当她开始直面内心走进那条街上时,环境的色彩描写非常巧妙:“流黄”的太阳、“猩红”的云、“清亮”的街。黄色接近于金色,象征着荣耀与光明,一大片的红色为配色,而黄色则被凸显。这种极明亮的色彩在昏暗的楼房中产生了强烈的反差,而这种反差也正是王小灯内心的变化,是王小灯打开了地震创伤后心扉的颜色——“我终于,推开了那扇窗”[2]78。此时,“过去”和“现在”融合,“梦”与“现实”交织,王小灯抛弃了过去在梦里阴暗、沉重的自己,变回了明亮的、自由的自己。她解开了地震后母亲抛弃自己的心结,换而言之,她原谅了抛弃自己的母亲,得到了解脱,因此,整个人都产生了光辉。此时的王小灯在经历地震的几十年后真正地站起来了。这是环境色彩描写塑造王小灯性格的第三个侧面——打开内心、拥抱生活的自由洒脱。

在小说中三个时段出现的三种色彩描写分别对应了王小灯不同的性格侧面,由最初色彩的灰暗对应的灰色人生,到色彩的浓郁对应的准备解开脆弱内心的亮丽,再到色彩的红黄交织对应的真正获得内心自由的明亮,丰富了王小灯的性格,为这个人物赋予了灵魂的深度,让读者看到了一个挣扎于地震后身体、心灵经受过双重打击的女性是如何获得心灵解脱、追求自由、重新生活的。

在这部小说中,环境的色彩描写将母亲李元妮的形象也塑造得十分立体。在决定救儿子万小达那一刻,她的灵魂就上了枷锁,面对对女儿的抛弃、儿子的残疾,李元妮的心理防线崩塌了:“二十六岁的李元妮一夜之间白了头”,“黑洞”[1]28一样的眼睛。白色是包含光谱中所有颜色光的颜色,黑色是没有任何可见光的颜色,与白色正相反,这种对比强烈的黑白色彩,表现出李元妮身体和心灵被天灾所掏空,处于一种崩溃的边缘。抛弃女儿后内心的羞愧以及为儿子醒过来而庆幸的矛盾,是李元妮人物的主要性格。

李元妮性格的侧面通过环境的色彩描写展现在万小达将媳妇领回家后,媳妇阿雅看到李元妮少了半截指甲裸露出来“ 青黑硬实”的一团肉,这种“青黑”是地震过后泥土的颜色,这种色彩时刻地提醒着李元妮地震后所遭受的伤痛。被外人嫉妒的李元妮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辛酸,努力为新生活奋斗,拥抱新生活,但是内心的某一处却处在黑暗之中,这种黑暗是来自当年地震时对女儿生命的不公平处理所累积的。面对媳妇的到来她想去除内心的黑暗,开启真正的新生活,于是她为自己的一双孙儿取名“念灯” “纪灯”来赎罪忏悔,弥补对女儿的伤害,更以此来填充内心的空缺。这种复杂的情绪几乎伴随了李元妮的一生。虽然李元妮的形象塑造不如王小灯那样变异性很强,但是,复杂的人物性格却使李元妮这个人物形象更加立体。

三、灾难文学环境的色彩

描写独有的美学意义

灾难文学本身就具有審美性,其体现出的抒情性、象征性与哲理性使读者感受到作者赋予其中的人文关怀以及对生命的思考,而灾难文学中环境的色彩描写更是有着其他文学题材所没有的美学意义。灾难文学是叙述对人类有所损害的故事题材,从这个角度上来讲,灾难文学就注定与其他文学题材不同,因此,灾难文学中出现的环境色彩就十分与众不同,有着独特的美学价值。

(一)独特的抒情意义

灾难文学中通过对环境色彩的描写来渲染气氛,以此烘托出小说人物的内心感受,展示主观心灵的色彩世界。一般情况下,文学中色彩的抒情意味主要有两种展示:一种是对情感的“顺向”显示,通常是以美好的景物色彩或是衰败的景物色彩来烘托人物心情;另一种是对情感的“逆向”显示,通常是以明艳的景物色彩来反衬人物悲伤之情[7]。而灾难文学环境的色彩描写一般是情感的“顺向”显示,通过周围衰败的环境和色彩的阴暗来反映人们经历灾难的恐慌与内心的压抑,很少会采用明亮的色彩。

在《鼠疫》和《余震》这两部经典的灾难小说中,环境的色彩主要为灰色,无论是作者直接描写的环境色彩还是间接的象征色彩,都几乎与灰色相关,尘土是灰色、人脸是灰色、窗户是灰色,就连阳光照耀下的城市也是灰色,这种灰色不仅是周围环境的色彩,也是小说人物心灵的色彩—-对人生的无望。灰色赋予了小说中人物内心的沉重感、压抑感,更是表达了灾难对人们身体心灵造成双重打击后的悲怆,而这种悲怆只能用带有废墟感的灰色来进行描写,借此去表现灾难来临时万物皆灭、万籁俱寂的衰败场景。这种灰色传达出了作者对灾难来临时的无能为力,同样也表达了对经受灾难的人们极大的同情。因此,灰色是灾难文学中最独特的色彩描写,显示出了小说中人物的内心和作者之间的独特关系,即用灰色暗示小说人物的心情来传达作者的思想感情。

(二)独特的象征意义

《鼠疫》和《余震》这两部小说中,人们经历的灾难不论是瘟疫还是地震,都少不了死亡,而作者则是通过不同的色彩描写去表现死于灾难中的人。在《鼠疫》中,一位病人窒息身亡——脸色“铁青”、嘴唇“蜡黄”、眼皮呈“铅灰色”。“青色”“黄色”“铅灰色”,这几种颜色都是窒息死亡的标志性颜色,这一系列色彩表明,此人并非是鼠疫造成的死亡,而是由鼠疫这种灾害带来的其他死亡,也就是说,在一场灾难中,死亡的病因很多。这种色彩的组合象征了由灾难带来的窒息死亡,也表明了人们在灾难中面对不可预测的死亡的恐惧。另外一种死亡的象征色彩是红色,在小说中,作者用红色来象征由灾害直接造成的死亡,同时也用红色来象征危险、灾难的高潮。《鼠疫》中,病人“浅红色”的胆汁以及“鲜红”的血,并没有直接表现出病人是如何死亡,而是用这些颜色来象征鼠疫这场灾害带走的生命,以及给百姓造成的痛苦。另外,经常出现的神甫眼睛的“红”、衣服的“红”以及由闷热带来的红光,这些都象征着鼠疫这场灾害的无可遏制。

除此之外,灾难文学中环境的色彩描写表现出的象征意义也会使人产生联想。如在《余震》中,主人公王小灯在梦里所看见的具有色彩的事物—-灰色窗户,便象征着王小灯内心的伤痕。这种伤痕不容易治愈,也不容易缝合。而当她终于决定揭开童年面纱的时候,环境的色彩也发生了变化,雨停了,周围都是“嫩芽”、“流黄”的太阳、“猩红”的云,这就不得不使读者生发联想,为什么走进“那条街”时,周围环境的色彩会发生变化?不再是灰色,而是明艳的色彩;而当她开始面对过去的时候,又是为什么周围生出了“嫩芽”?这种联想都是环境色彩描写的象征意义所生发的。所以,环境色彩描写具有死亡的象征意义以及重生的象征意义是灾难文学所独有的。

(三)独特的哲理意义

灾难文学与其他文学题材不同,灾难文学多是以悲剧来引发人们思考而产生独特的哲理性的。胡丰认为,灾难“能够启发我们在困境中反思生命”“思考人为什么活,应该怎样活的问题,从而重塑生命价值观”[8]。《鼠疫》这部小说是通过灾难来临前——灾难来临时——灾难消退后的时间顺序书写的,而《余震》这部小说是通过主人公王小灯回忆灾难的时空顺序书写的,虽然叙述方式不同,但作者的人文关怀精神却通过环境的色彩描写传达了出来,同时,这种灾难环境的色彩描写所呈现出的画面感也引发了读者的思考。

《鼠疫》中,当瘟疫来临时,人们对待灾难呈现出了两种不同的态度,一种是以记者朗贝尔为代表的逃避灾难、消极对抗的态度,甚至部分民众面对可怕的瘟疫顺其自然,放弃生命;另一种是以医生里厄为代表的积极对抗、渴望新生、拥抱幸福生活的态度。作者加缪对这两种态度通过环境的色彩描写给予了不同的表达。对于前者,色彩的描写是“光彩尽失”,面对人们的消极避难,加缪总是用灰暗的色彩去呈现周围的环境;而对于后者,每当里厄医生尽力去反抗灾难、争取更多病人的生命时,周围的环境色彩便会发生变化,天空不再是灰色,而是变得“洁净如洗”,尤其是通过抗争取得了胜利时,万物皆有了颜色,整个城市变得明艳了起来。这种色彩的对比将这场突如其来又突然消失的鼠疫表现得不仅仅是一场自然灾难,更是人类普遍困境的写照。面对生活的荒诞,人们应该如何生存?而加缪对这个问题在《鼠疫》中做出了回答—-对抗生活的荒诞、回归到现实本身、尊重生命。

同样,张翎的小说《余震》在对待生命的问题上也具有哲理性的意义,她认为,灾难对每个人的伤害都是平等的,但是灾难过后,每个人如何生存则是靠自己的,站起来的方式千姿百态。因此,我们可以说,《余震》也是通过色彩的反差进行哲理的思考。而与《鼠疫》不同的是,张翎主要是通过主人公王小灯看到周围环境的色彩变化的方式引发思考。在王小灯未从灾难的伤痕中走出的时候,她看到的环境色彩都是无色的、阴暗的,而当她勇敢地面对内心的伤疤时,她看到的色彩是彩色的,明亮的。主人公看到的色彩不同表现出对待生活的不同,而最终看到“流黄”“猩红”的明艳色彩时,也会引发读者的思考,表现出作者给予大众的哲理意义——灾难是足够毁灭一个人的,但是,只有反抗才能获得内心自由,才能真正地站起来。

加缪和张翎都通过环境色彩的反差描写给予人们灾难意识,从而引发人们在面对困境时如何生存的思考,这种积极对待生命、向往新生的哲理性是灾难文学所独有的。

四、结语

《鼠疫》和《余震》这两部经典性的灾难小说,通过环境色彩的描写让读者感受到灾难来临时万物的毁灭以及灾难过后家园的重建,使得小说情节流畅,高潮迭起,极大地增强了读者的震撼感,引发了读者探索生存、认清生命价值的思考。因此,灾难文学环境的色彩描写是十分重要而独特的。死亡的颜色和生命的颜色对于灾难文学是两大主流颜色,这种独特的色彩感在其他类型的文学作品中较少出现,其呼应着灾难文学的主题,同时也启发读者对于自身个体的思考与发展。

参考文献:

[1]加缪.鼠疫·总序[M].柳鸣九,刘方,丁世中,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7.

[2]张翎.余震[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0.

[3]杨林.灰色独白——浅谈灰色折衷主义艺术创作[D].北京:首都师范大学,2012.

[4]段亚鑫.《鼠疫》中的伦理选择[J].世界文学评论(高教版),2016(2):225.

[5]张健.“红”语义隐喻认知分析[J].渤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5):78-79.

[6]童庆炳.文学理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5:237.

[7]李峰.论色彩在文学意境创造中的美学意义[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7(11):114-116.

[8]胡丰.20世纪欧洲自然灾难文学的生命价值观[D].长春:东北师范大学,2011.

作者简介:秦婉平,中国矿业大学人文与艺术学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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