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商环境优化与全球价值链参与
2021-05-26康金红
康金红,戴 翔
(1.南京师范大学 中北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1;2.南京审计大学 经济学院,江苏 南京 211815)
一、问题提出
目前,经济全球化出现了一些新形势、新变化和新问题,制度型开放已然成为经济全球化发展的重要趋势。制度型开放的本质实质上就是通过不断完善制度质量,从而达到在制度规则层面上实现“引进来”和“走出去”,即一方面要对标国际高标准的制度质量,另一方面还要努力让自身具有引领和示范意义的制度质量被世界各国所接受,争取成为引领全球规则体系和制度体系新一轮高标准化发展的重要内容[1]。从这一意义上说,在“更加注重制度型开放”的新阶段,作为制度质量重要内容和组成部分的营商环境,必将在更大程度上得到优化。
实际上,在2018年博鳌亚洲论坛年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出席开幕式并发表题为《开放共创繁荣创新引领未来》的主旨演讲明确提出,优化营商环境是新阶段中国扩大开放四大举措之一[2]。与此同时,面临新形势和新变化,尤其是面临国际国内环境的深刻变化,百年未有大变局和全球新冠肺炎疫情的叠加影响,全球价值链(GVC)分工体系面临着重构乃至加速重构的重要趋势。在此过程中,甚至有国家妄图将中国排除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之外。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过去40年中国经济发展是在开放条件下取得的,未来中国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必须在更加开放条件下进行[3]。显然,从参与全球竞争与合作的角度看,“更加开放”意味着中国不仅不能够被排除在全球产业链价值链分工体系之外,或者弱化参与全球产业链价值链分工的程度,相反,更需要进一步融入和扎根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因此,新形势下中国开放发展面临的关键问题在于:中国如何才能更好地融入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以应对全球价值链重构带来的挑战并抓住机遇,并在进一步扩大开放中实现更好的发展。从新阶段中国扩大开放的战略举措看,更具体的问题是:营商环境是否会对制造业参与全球价值链产生显著影响?
针对营商环境优化如何影响制造业参与全球价值链,目前尚缺乏直接和系统的讨论。鉴于此,本文力图对上述问题做出初步探讨。本文的可能贡献在于:第一,在研究视角上,从营商环境优化这一综合角度,理论和实证研究其对制造业GVC参与的影响;第二,在研究内容上,考察营商环境对制造业GVC参与的影响,并非停留在整体层面上,还进一步区分制造参与GVC的方式,更确切地说,进一步探讨营商环境优化对制造业GVC前向参与和后向参与的影响,及其可能存在的差异性;第三,除了探讨营商环境对制造业GVC参与的现实影响效应外,还进一步挖掘其中的作用机制,即在理论和经验层面上揭示营商环境优化缘何影响制造业GVC参与。
二、理论分析
李克强总理在2020年7月8日的国务院常务会议上强调指出:“相关工作该加快推进的要加快,这是大局的需要。就某种意义上说,营商环境会极大影响生产力和竞争力。”有研究认为,好的营商环境就是生产力、竞争力[4]。虽然对于什么是营商环境,学术界并无统一的定义,但是作为一国制度质量的重要组成部分,基本已成理论和实践部门的共识。从这种意义上说,营商环境主要涉及企业等市场主体在市场经济活动中所面临的体制机制性因素和条件。这种体制越优化,越能够围绕企业的需要提供更高水平的服务,而不是最大程度地对市场经济活动进行直接干预,或者给市场经济活动的正常运转人为设置各种障碍。体制优化可以最大限度地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到决定性作用,从而优化资源配置、降低交易成本、最大程度地激活市场活力和社会创造力。此外,体制机制的优化不仅意味着“放手”让企业等微观经济主体参与市场经济活动,而且还能够做到不“甩手”。即作为体制机制的变革和优化设计者,还能对市场经济活动提高监管能力,从而为市场竞争主体提供权利平等、机会平等、规则平等的制度条件和外在环境,纠正市场失灵等。根据异质性企业贸易理论可知,企业市场活力的增强和自身经营能力的提高有助于突破国际化所面临的各种额外成本,从而提升参与国际分工的能力[5]。从融入全球价值链分工角度看,情况应同样如此。由此,提出如下待检验理论假设1:
假设1:营商环境对一国制造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具有显著影响,营商环境越优化越有助于提高制造业GVC参与度。
如果说营商环境对一国制造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具有促进作用的话,那么其主要作用机制还需要在理论层面做出进一步分析和阐释。全球价值链分工的实质是社会分工的不断细化和深化,然而由分工演进的基本理论可知,分工的专业化固然能够带来效率提升等好处,但与此同时也会因为交易环节和阶段数的增加而提高交易成本。如果后者提高的程度高于前者的收益,那么分工演进就无法得以推进。从这一角度和意义上看,作为社会分工细化和深化重要表现的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同样需要克服交易成本上升问题。而营商环境的优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上述问题,从而有助于提升一国制造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的能力。实际上,从世界银行发布的历年各国营商环境所使用的指标看,好的营商环境确实能够有效降低交易成本。比如,能够简化市场经济中微观主体从事生产经营活动所需要办理的各种手续,本质上就是效率提升和成本节约;再比如供水、供电、供气、供热、供网等基础性服务水平的提升,同样有助于企业等微观经济主体降低交易成本,等等。总之,越是处于优越的营商环境,企业等市场经济微观主体越可以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从而越有助于提升其融入全球价值链分工的能力。由此,提出如下待检验理论假设2:
假设2:营商环境优化可以通过降低交易成本的作用机制,提高一国制造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的能力。
如前所述,分工演进通常会受到效率提升和交易成本提高两股相反力量的作用。从后者看,交易成本下降的幅度越大,分工演进的可能性就越高;从前者看,效率提升越高,推动分工演进的可能性也就越高。营商环境优化除了能够有效降低交易成本,还对效率提升也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原因在于更加优越的营商环境能够有效激发各类创新主体的创新积极性,从而推动技术进步,提升企业效率水平。比如,作为营商环境建设重要内容的知识产权保护就是对创新的保护。在2018年4月的博鳌亚洲论坛年会上,习近平主席强调:“加强知识产权保护是完善产权保护制度最重要的内容,也是提高中国经济竞争力最大的激励”。这其中的重要理论逻辑是促进创新和技术进步。正如现有研究所指出,知识产权保护是激励创新的重要制度安排,保护知识产权就是保护创新[6]。当然,营商环境的优化对创新和技术进步的促进作用不仅在于其所产生的保障和激励作用,更为重要的是有助于形成创新的氛围。好的制度环境和制度安排,对创新要素能够产生吸引和集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创新要素的积累和集聚有助于创新氛围的形成,而创新氛围又有利于激发、激励和推动创新主体从事创新活动。由此,提出如下待检验理论假设3:
假设3:营商环境优化可以通过提高创新能力和技术进步作用机制,提高一国制造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的能力。
基于前述对营商环境概念的阐释可以看出,所谓营商环境实质上就是在何种程度上能够为公平、公正、健康、有序的市场经济提供制度保障。市场经济最为本质的特征之一就是竞争,更加优越的市场环境有助于促进竞争。优化营商环境不仅为构建有序和健康的竞争生态提供必要的制度保障,更为重要的是,由于其能够帮助企业等微观经济主体降低进入市场的门槛,从而提供更多机会,真正实现机会平等、权利平等、规则平等。由微观经济学基本原理可知,在更加优越的营商环境保障下的有序市场竞争,能够更好地发挥竞争机制的应有作用和功能,是实现“优胜劣汰”和实现资源更加有优化配置的重要途径,有助于提升市场经济中生存企业的经营能力和效率水平。伴随经营绩效和水平的提高,企业具有更强的参与国际分工的能力,以及更强的竞争优势,从而可以更深度地融入国际分工体系之中。据此,提出如下待检验理论假设4:
假设4:营商环境优化可以通过促进竞争的作用机制,提高一国制造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的能力。
从开放角度看,营商环境优化对于吸引和集聚外来生产要素也具有关键作用和意义。与当前全球价值链分工相伴随的另一重要现象,就是生产要素的跨国流动。从本质上看,推动全球价值链分工的微观经济主体实际上就是跨国公司。跨国公司在全球范围内布局生产链和价值链最重要的方式之一,就是开展对外直接投资。当然,对外直接投资从生产要素流动角度看,并非是资金这一单一生产要素的跨国流动,更多则是以资金为纽带的一揽子生产要素的跨国流动,通过与本土生产要素的结合,共同构建全球生产分工体系和价值链分工体系。也就是说,吸引和集聚外来生产要素是一国参与全球价值链的重要方式和途径。在既有的价值链分工模式下,一国通过吸引和集聚全球生产要素,将某些环节和阶段配置到本国,其实就是价值链环节的梯度转移。从中国开放发展的历史实践经验看,情况正是如此。中国大量利用外商直接投资,积极承接产业和产品生产环节的国际梯度转移,这是中国在过去几十年里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的重要经验。营商环境的优化对于吸引和集聚生产要素推动价值链环节和阶段的梯度转移具有重要作用。换言之,营商环境优化本质上具有诱发价值链进行区域迁移的重要作用机制,对一国提升全球价值链参与度具有积极影响。据此,提出如下待检验理论机制假说5:
假设5:营商环境优化可以通过诱发价值链迁移的作用机制,提高一国制造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的能力。
三、研究设计
(一)指标及测度
1.被解释变量及测度
针对全球价值链参与度的测算指标,借鉴库普曼等(Koopman et al.,2012)[7]提出的方法,构建各国GVC参与度指数,见式(1):
(1)
其中,gvc_pai即GVC参与度指数,下标代表国家。式(1)右边的IVij表示j国向i国出口的部分中,被i国生产加工以后然后再出口到其他国家和地区的本国增加值部分,这一部分占j国向i国总出口的比重,就表示在产业链分工上j国对i国的下游影响程度;FVij表示j国出口中包含的来自i国的附加值创造部分,这一部分在j国出口总额中所占比重就被表示在产业链分工上,j国对i国的中间产品依赖程度,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上游依赖度;Ej表示j国出口总额。由式(1)可以看出,gvc_pai所得计算指标值越大,也就意味着该国在GVC分工体系中参与程度越高。
2.营商环境及其测度
在目前可以获取的关于各国营商环境数据方面,世界银行(World Bank)发布的历年营商环境报告相对权威也得到了理论和学术研究的普遍采用。与其他特定层面和维度的分析不同,世界银行提供的指数综合了各维度的指标,包括“开办企业、办理施工许可证、获得电力、登记财产、获得信贷、保护中小投资者、纳税、跨境贸易、执行合同和办理破产”等10个维度的一级指标,45个维度的二级指标,这一综合指标相对全面地衡量了营商环境的各个方面。目前,该数据库提供的营商环境指数涵盖了全球大约190个经济体2005—2019年的营商环境指数。因此,本文直接采用世界银行测度和提供的历年各国营商环境指数。
3.关键中介解释变量及其测算
前文分析指出,营商环境优化主要可能通过交易成本下降作用机制、技术进步作用机制、竞争作用机制以及价值链迁移作用机制等,影响着一国GVC参与程度。交易成本下降的表征指标(LGT)采用物流发展指数作为交易成本的替代变量。技术进步的表征指标通过计算行业层面的全球要素生产率(TFP)表示。在测算方法上,采用数据包络分析法(DEA)进行测度。关于竞争作用机制,采用行业层面的赫芬达尔-赫希曼指数表示(HIX)。价值链迁移指数的测算方法为:
(2)
式(3)中的PLv_GVC就是前向生产阶段平均价值链长度,所代表的本质含义是国内增加值创造部分与由此引致的总产出之比;(PLv_GVC)′是后向生产阶段平均价值链长度,所代表的本质含义是国外增加值创造部分与由此引致的总产出之比。采取上述两个比值之比,代表该国产业的上游度指数。
4.其他控制变量及测度
由于一国参与全球价值链的影响因素是众多的,除了本文最为关注的营商环境这一核心解释变量外,综合考虑现有文献所揭示的可能影响因素,在计量模型中同时纳入其他控制变量。这些变量包括:(1)各样本国的国人均GDP(Pgdp);(2)世界人均GDP水平(Wgdp);(3)样本国的固定资本存量(CAP);(4)人力资本(EDU);(5)资源丰裕度(RESO);(6)经济自由度(EFI)。
(二)模型设定
基于上述分析和考虑,采用以下计量模型实证分析营商环境优化对各样本国参与GVC的现实影响效应:
GVC_paimt=β1+β2EIimt+β3Pgdpit+β4Wgdpmt+β5CAPimt
+β6EDUit+β7RESOit+β8EFIit+ηi+ηt+ηm+εi,t
(3)
式(3)中各变量符号的下标i、m、t分别代表的是样本国、各行业以及各年份;其他各个变量的符号含义在前文已有详细说明,此处不再赘述。此外,考虑到影响一国参与GVC因素的复杂性和多样性,在借鉴现有文献基础上,尽可能地引入了可能影响因素,但仍然难以避免可能会遗漏重要变量。基于这一考虑并尽可能降低因变量遗漏可能带来估计结果偏差,进一步控制各种固定效应,包括行业固定效应(ηj)、国家固定效应(ηi)以及年份固定效应(ηt);εit为随机扰动项。
(三)数据来源及说明
在全球价值链参与的指标数据测算方面,目前已有多家国际权威机构提供了全球价值链数据。在综合并利用各国际权威机构提供的基本数据基础之上,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全球价值链研究院构建并提供了GVC的各种指标,包括本文研究所需要的GVC参与度指标。因此,本文利用该研究机构提供的数据指标。该数据库提供了2000—2017年61个国家35个行业部门的GVC相关指标。营商环境指数在前文已有说明,此处不再赘述。需要说明的是,由于两套数据库的指标涵盖年份区间并不相同,为了匹配两套数据库,最终选择的年份区间为2014—2017年,共4个年份61个国家35个行业部门的数据,样本观测值为8 540个。其他中介变量和控制变量在测度和计算过程中所使用的数据主要来自弗雷泽研究所(Fraser Institue)数据库、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全球价值链研究院GVC指标数据库、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统计数据库、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统计数据库、世界银行统计数据库等。
四、实证结果及分析
(一)基准回归结果
关于营商环境优化对GVC参与的现实影响效应,表1给出了的基准回归结果。从中可见,营商环境变量的系数估计值在各列中的大小虽然略有变化,但无论是从其对各样本国GVC参与度的影响方向性上看,还是从影响的显著性方面看,并没有出现本质变化。这一结果意味着,在进一步控制其他不可观测的固定效应后,营商环境变量对GVC参与度提升的现实影响效应表现出良好的稳健性和稳定性。前文的理论假设1得到了初步验证。
表1 基准回归估计结果
(二)稳健性检验结果
1.基于不同维度指标的稳健性检验
营商环境的指标体系可以分为四类:第一类为生产要素市场环境;第二类为基础设施环境;第三类为经济要素环境;第四类为社会法律环境。不同维度的营商环境对各样本国参与GVC的影响不尽相同。为了证实上述假设,基于上述四个不同维度,再分别计量检验其对GVC参与度的现实影响效应。所得结果具体汇报于表2。
表2 不同维度营商环境对GVC参与度的影响
从表2汇报的计量检验结果可以发现,从不同维度的指标体系来看,营商环境对各样本国的全球价值链参与度均存在着显著积极影响,也就是说,不同维度和层面上的营商环境优化,均对提升全球价值链参与度有着显著的促进作用。这一结果与前文基于综合指标的计量结果是一致的,再次证实了前文理论假设1的正确性。进一步地,当比较不同维度的营商环境对全球价值链参与度可能存在的不同影响时,可以发现,虽然不同维度的营商环境对全球价值链参与度均具有显著影响,但是其作用的大小略有不同。具体来看,生产要素市场环境维度表征的营商环境以及以基础设施状况表征的营商环境,对提升各国全球价值链参与程度的作用力要高于以经济要素市场环境和社会法律环境为表征的营商环境对提升各国全球价值链参与程度的作用力。这种差异可能说明,在国际分工演进的当前阶段,通过完善要素市场从而发挥要素禀赋优势,以及进一步完善基础设施,对于各国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仍然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2.基于内生性处理的稳健性检验
出于学术研究的严谨性和完整性考虑,尤其是为了进行稳健性检验,需要放松营商环境优化作为外生变量的假定。为了解决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采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对计量模型经济估计。在工具变量选择上,首先对模型(3)进行一阶差分,然后以初始年份营商环境指数作为差分后营商环境指数的工具变量。据此用2SLS估计得到的实证检验结果见表3。
表3 基于内生性处理的稳健性检验结果
从表3汇报的实证检验结果可以发现,在采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解决可能的内生性问题后,各列中的营商环境变量系数估计值依旧显著为正,说明营商环境优化对提升各国全球价值链参与度具有显著正向促进作用,从而进一步证实了理论假设1,也说明了前文实证检验结果的可靠性和稳健性。
五、机制检验
计量检验结果已经证实了营商环境优化对各国GVC参与程度提升的显著促进作用。那么,营商环境优化是否通过前文理论分析所揭示的成本降低作用、技术进步作用、竞争作用以及价值链迁移等作用机制,提升各国全球价值链参与度?为了对这四个作用机制进行进一步实证检验,本文借鉴方杰等(2004)[8]的方法,构建中介效应模型。
(一)交易成本下降作用机制的检验
对交易成本下降作用机制的检验所得具体结果见表4列(1)—列(3)。
表4 交易成本下降作用机制检验结果
从表4给出的实证结果容易看出,营商环境指数在列(2)中系数估计值显著为正,该结果意味着营商环境优化对交易成本下降而言,确实能够产生显著的作用效果。进一步地,交易成本表征变量的系数估计值在表4列(3)中为正,并且显著通过了统计检验,这一检验结果说明交易成本下降对提升各样本国全球价值链参与度能够产生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由此可以看出,营商环境优化能够通过促进交易成本的下降,提高一国全球价值链参与度。但需要说明的是,表4列(3)显示的营商环境变量系数估计值显著为正,这一结果说明作用机制是部分而非全部的,也就是说,中介作用效应是部分存在的,而非全部中介效应。总之,表4汇报的计量检验结果证实了假设2。
(二)技术进步作用机制检验结果
对技术进步作用机制的检验所得具体结果见表4列(4)—列(6)。从表4给出的实证结果可以看出,营商环境指数在列(5)中系数估计值显著为正,该结果意味着营商环境优化对促进技术进步而言,确实能够产生显著的作用效果。进一步地,技术进步表征变量的系数估计值在表4列(6)显示为正,并且显著通过了统计检验。这一检验结果说明技术进步对提升各样本国全球价值链参与度能够产生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由此可以看出,营商环境优化能够通过促进技术进步,提高一国全球价值链参与度。但需要说明的是,表4列(6)显示的营商环境变量系数估计值同样显著为正,这一结果说明了作用机制是部分而非全部的,也就是说,中介作用效应是部分存在的,而非全部中介效应。总之,表4列(4)—列(6)汇报的计量检验结果证实了假设3。
(三)竞争效应作用机制检验结果
对竞争效应作用机制的检验所得具体结果见表5列(1)—列(3)。
表5 竞争作用机制检验结果
从表5汇报的估计结果可以看出,列(2)中系数估计值显著为正,这意味着营商环境优化对强化竞争效应能够产生显著的作用效果。进一步地,竞争效应表征变量的系数估计值在表5列(3)中显示为正,并且通过了显著性统计检验,说明竞争效应对提升各样本国全球价值链参与度能够产生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由此可以看出,营商环境优化能够通过促进竞争效应提高一国全球价值链参与度。假设4得到验证。
(四)价值链迁移作用机制检验结果
对价值链迁移作用机制的检验结果见表5列(4)—列(6)。从中可见,营商环境指数在表5列(5)中系数估计值显著为正,意味着营商环境优化对诱发全球价值链区位转移能够产生显著的作用效果。进一步地,全球价值链迁移表征变量的系数估计值在表5列(6)中显示为正,并且通过了显著性统计检验,说明全球价值链迁移对提升价值链参与度能够产生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由此可以看出,营商环境优化能够通过诱发全球价值链区位迁移提高一国全球价值链参与度,即理论机制假设5得以验证。
六、进一步拓展分析
计量研究虽然揭示了营商环境优化对一国提升全球价值链参与度的重要作用,但还没有揭示通过何种方式影响全球价值链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的本质就是不同生产环节和阶段在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区位配置,不同国家和地区承接的生产环节和阶段不同,或者说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中的位置不同,其表现出的价值链关联关系和方式也不尽相同。比如,有些国家和地区可能处于全球价值链的上游,从事中间产品的生产和出口,并且其出口的中间产品包含其自身创造的附加值部分,经进口国进口以后,进行再加工等实现价值增值,继续出口到其他国家和地区,形成价值增值的序贯传递。上述价值链关联关系从中间品供给角度看,就是全球价值链的前向参与,即自身创造并出口的附加值不断沿着价值链向前发展。与前向参与相对应的就是后向参与,如果说前向参与主要从中间品供给角度观察的话,那么后向参与则主要从中间品使用者角度观察,也就是说在全球价值链关联关系中,一国在出口中间产品时使用了多少来自上游的进口增加值部分。由于在这种参与方式中,一国通过进口来自上游出口国创造的附加值增值部分,然后对其进行加工、制造、组装实现进一步增值后再出口,所以从本国作为中间品使用角度看就称之为后向参与。虽然前向参与和后向参与都是融入全球价值链的重要方式和途径,但二者往往意味着在全球价值链中的不同位置,甚至可以说具有不同的分工地位。在上述区分方式下营商环境优化是否会产生显著的异质性影响?为了进一步从实证层面回答上述问题,首先需要测度各样本国的全球价值链前向参与度和后向参与度,然后在此基础上开展进一步的实证检验。全球价值链前向和后向参与度指数的测算公式如下:
(4)
(5)
式(4)和式(5)中,DVA_INT_REXijm代表被进口国再向第三国出口的中间品出口国内增加值,DDCijm代表来源于国内投入的重复计算增加值部分 ,Esrijm表示i国m行业对j国的出口总额,MVAijm代表来源于互接进口国的国内增加值部分,MDCijm代表来源于直接进口国的国外投入重复计算增加值部分。
计量检验营商环境优化对全球价值链前向参与度和后向参与度的影响,具体估计结果汇报于表6。
表6 基于价值链前向参与度和后向参与度的拓展检验
从表6列(1)—列(3)的实证结果可以看出,营商环境变量的系数估计值在各列中均为正,且具有显著性,说明营商环境优化对提升全球价值链前向参与度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这一结论与前文基于总体参与度的结论本质上具有内在的逻辑一致性。经过进一步的对比可以看出,营商环境变量对全球价值链前向参与度提升的作用力要显著高于对总体参与度提升的作用力,这突出反映在营商环境变量的系数估计值与前述各表相比明显提高。如同前文所述,前向参与度不仅可以反映一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分工位置,在一定程度上大体还能够反映一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分工地位。关于这一点,微笑曲线理论可以进行简要阐释。微笑曲线理论的基本原理表明,附加值的创造能力往往与在微笑曲线中的具体物理位置有关,具体而言,越是处于上游部分的生产环节和阶段,具有越高的附加值创造能力,即处于更加有利的分工地位。相反,处于微笑曲线底端的下游环节,通常代表低附加值创造部分,从而意味着处于相对不利的分工地位。结合本文的计量研究发现,营商环境优化不仅有助于提升总体层面的全球价值链参与度,而且有助于提升和改善一国分工地位。
从表6列(4)—列(6)的实证结果可以看出,营商环境变量的系数估计值在各列中均为正,且具有显著性,说明营商环境优化对提升全球价值链后向参与度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与前文基于总体参与度的实证结果本质上具有内在的逻辑一致性。然而,经过进一步的对比可以看出,营商环境变量对全球价值链后向参与度提升的作用力与表6中基于前向参与度的估计结果不同,要显著弱于对总体参与度提升的作用力。这一结果意味着营商环境优化对全球价值链的后向参与度和前向参与度虽然均具有正向提升的作用和影响,但是营商环境对二者的作用力有着明显差别。具体来说,营商环境优化对前向参与度的作用力要大于对后向参与度的作用力。
七、结论及启示
优化营商环境是新阶段中国扩大对外开放的重要举措,在全球价值链分工日益演进的当前,营商环境的重要性也日益受到各国的重视。优化营商环境究竟会对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产生怎样的影响,以及其作用机制是什么,是一个重要的课题。为此,本文在综合现有研究成果基础之上,首先在理论上阐释了优化营商环境,对全球价值链参与度的影响及其作用机理,然后,利用产业层面的跨国面板数据对理论假设进行了实证检验。理论和实证研究结果表明:第一,营商环境优化对样本国参与全球价值链的确具有显著影响,更确切地说,营商环境优化对于提升一国GVC参与度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上述结论在充分考虑其他影响因素及一系列稳健性检验下依然成立。第二,营商环境优化对全球价值链参与的不同方式具有不同影响。确切而言,营商环境优化对GVC前向参与度的作用力大于对后向参与度的作用力。第三,由于控制了初级资源禀赋等的现实影响效应,上述研究发现表明,营商环境优化不仅影响GVC参与度,而且对提升GVC分工地位也有积极的促进作用。第四,从具体的作用机制看,营商环境优化对GVC参与度的影响主要通过交易成本下降、技术进步、价值链迁移效应以及竞争效应等具体机制发挥作用。
本文所得结论不仅有助于从营商环境优化角度,进一步深化认识GVC参与度的影响因素,而且对于如何深度融入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乃至提升GVC分工地位,也有一定的政策启示。特别地,对于现阶段的中国而言,开放发展面临的国内外环境已经发生深刻变化,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如何才能确保中国在全球产业链分工中不被边缘化,并且要进一步融入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应是“中国开放的大门只会越开越大”的题中之义。与此同时,中国在全球产业链分工格局中目前仍然处于中低端位置,亟待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攀升。根据本文的研究结果,进一步优化营商环境,无论是从扎根全球价值链的现实需要,还是从提升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角度来看,都有着重要作用。从这一意义上说,营商环境优化作为进一步扩大开放的重要举措,不仅是顺应经济全球化发展大势的需要,也是藉此进一步融入经济全球化实现更好地开放发展的现实需要。总之,优化营商环境从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角度来看,不仅具有“固链”作用,而且还有“强链”功能。当然,如何通过营商环境优化真正发挥其“固链”乃至“强链”的作用和功能,有待于进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