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金瓶梅的作者及其写作缘起
2021-05-25木斋
[摘 要]《金瓶梅》是明万历时代以李贽为代表反对程朱理学“存天理灭人欲”思潮在文学领域的必然表现,该书是以卫道士耿定向作为基本原型的揭露批判小说,崇祯本第一回以耿定向的生日作为全书故事的开端,并将其卒年月日分别安排在书中官哥儿和孝哥的生日,西门庆之死的病因“痰火”,以及误用药剂、晕眩泄泻等,从耿定向的乞归九疏中抄来;山东兰陵别名温陵,李温陵可以确认是《金瓶梅》的作者。
[关键词]《金瓶梅》作者;李贽;耿定向;考证
[中图分类号]I207419[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2095-0292(2021)01-0086-08
[作者简介]木斋,重庆大学兼职教授,重庆大学高等研究院客座教授,吉林大学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世界汉学研究会(中国澳门注册)会长。
一、引言
《金瓶梅》的作者是谁?为何要写这样一部作品?是从何时开始写作以及写作的过程如何?这部作品最早的传播和出版过程如何?广义而言,《金瓶梅》是明代人文主义思潮演变,程朱理学经历王阳明心学而走向反拨和分化的结果,是万历时代以李贽新学说反对程朱理学“存天理灭人欲”在文学领域的必然表现;狭义而言,是由于本书作者于1580庚辰年开始,从云南太守任上,放弃官场的仕途经济(故书中潘金莲出生为庚辰年,正为此标志),翌年开始寓居于湖北黄安耿定向、耿定理家中,从而开始其历时21年的“流寓客子”的人生历程——这是明代少有的人生方式,可谓是一种特殊的专职写作人生方式,也唯有拥有这种人生方式者,才有可能具备如此丰富而深刻的人生阅历和超越时代的哲学思考,从而具备写作《金瓶梅》的诸多条件。
《金瓶梅》作者作为流寓客子,寄食于耿家兄弟,如果始终相安无事,或许就不会产生《金瓶梅》这样的伟大杰作,但这种长期全家寄居在另一个家族中为生,本身就是一个奇特的畸形的产物。长期生活在一个屋檐之下,互相之间并无血缘亲属关系,而是依靠类似桃园结义的兄弟义气而寄食为生,这本身就是儒家思想演化到这个时代特殊的一种社会现象,尤其是,作为邀请方主人的耿定向与作为寄寓耿家的“流寓客子”,两者之间正是此一个时代两种哲学思想的代表人物,在耿定理死后,两者之间就人性的情欲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论争,并由思想的论争而必然地转向了人身的攻讦甚至人身的迫害,因此,也可以说,《金瓶梅》也如同司马迁发愤著书一样,是一部“有所谓也”的揭露作品,也是一部以小说来阐述其哲学思想的血泪《史记》。
《金瓶梅》,取材发生于1581—1601年之间的事情,由于开始来此地居住的1581年到开始动笔写作的1591年,正为十年,从开始写作的1591年到作者完成写作,并将书稿交付给弟子汪可受转袁宏道的1601年,也正好是十年时间(作者翌年自刎于狱中),书中因此借用耿定向弟子祝世禄作为书中人物“祝实念”,来谐音“住十年”;此书的早期传播为1595—1610年之间的15年,袁宏道和袁中道兄弟及汪可受是直接与原作者发生联系、直接获得原稿的第一层次传播者,随后沈德符、谢肇淛等人为第二层次传播人。
二、研究方法及过程
以上的结论,都出自具体的史料文献,篇幅所限,只能简单说说破译过程和方法。《金瓶梅》一书的作者问题,被称之为金学界的哥德巴赫猜想:“关于《金瓶梅》的作者问题的讨论,仍是研究的一个热点问题,被人称作是‘金学中的‘哥德巴赫猜想。这个问题之所以引起人们经久不息的探索热情,一是因为自明以来说法就扑朔迷离,莫衷一是;二是搞清作者问题是《金瓶梅》研究的基础工程之一。只有這个问题得到彻底的解决,其他诸多相关的问题才能得到更为完满的阐释。”[1](P36)如果说,不能破译诗三百和汉魏古诗的起源发生历程,就不能真正厘清中国早期古典诗歌的生成历程;不能破译词体的起源发生史,就不能真正理解中国词史的演变历程的话,不能破译金瓶、红楼两书的作者及其写作历程,就不能真正读懂中国通俗长篇小说的演变史历程。正如任访秋先生所说:“就中国小说的发展来看,不论从创作方法上,作品的题材上,以及艺术手法上,《金瓶梅》实为上承《水浒》与宋元评话,而下开清初小说中诸名作的一部伟大作品,抛开了它,则中国小说的发展史,就缺少了重要的一页,不容易说明它的来龙去脉。”[1](P38)
根据学者们的相关综述,有关《金瓶梅》的作者研究的概括:“新提出的作者名单有:贾三近、屠隆、冯惟敏、沈自邠、沈德符、袁中郎、冯梦龙、陶望龄兄弟、丁耀亢、丘志充、丘石常、刘九、汤显祖、王稚登、李先芳、谢臻、郑若庸、田艺蘅、臧晋叔、金圣叹、丁惟宁、贾梦龙、王寀、唐寅、屠大年、李攀龙、萧鸣凤、胡忠等……近40人”。[1](P39)
笔者在开始进行具体研究之前,针对此书的特殊性,确立了四项必须条件:1此书从水浒中西门庆潘金莲故事衍生而来,则《金瓶梅》作者必定与《水浒传》有密切关联;2书的最早信息来自于袁宏道,则此人必定与袁宏道有密切关系,特别是在思想认知上观念一致;3此书是一部思想颠覆性大的作品,可视为明末思想史的里程碑,则此书作者必定是明代中后期具有同样思想者;4此书署名兰陵笑笑生,则此人的名号中也应该有相似的名称。
相反,我不采纳当下金学界流行的几个切入点:1认为此书为山东方言,由此在山东籍或是熟悉山东方言的作家中寻求突破;2认为早期传闻中多认为是王世贞的复仇之作,从而在早期传闻的王世贞等人中寻求突破;3认为此书的艺术手法高妙,因此,从当时的小说家、戏曲家中寻求突破;4认为此书多写淫秽之事,故从当时有同样生活经历记载的人物之中寻求突破。此四个方面,都仅仅有可能是此书作者所具备的可能条件,但都不是必须具备的前提条件,理由如下。
1之所以山东方言不能成为必备前提,首先,作为一种语言,是可以学习的,不一定山东籍的人才会使用山东方言,就如同中国人同样可以熟练掌握外语一样。此书的语言,也并不一定都是山东方言,至少有的学者就认为,《金瓶梅》中的方言不是一种,而是多种,如吴语、湘语、赣语、粤语、闽语、客家话、湘淮次方言等,可以称之为“南北混合的官话”,或“语言多元系统”;其次,以笔者的研究,此书作者是一位客寓四方的天涯游子,不仅如此,即便是此书的写作过程,也不是在一个地方完成的,其中,先在湖北麻城写作了六七年的时光,随后在流寓的不断迁徙中继续写作并完成,因此,才会出现这种多元系统的混杂语言;再次,之所以多用山东方言,是在于此书是从水浒传演绎出来的,水浒中的原发生地制约或说是引导了作者更多使用山东方言;水浒及明代其它山东方言作品,也为作者提供了丰富的语汇库;此书作者虽非山东人,但却在济宁地区居处长达半年多的时光,从而为其提供了鲜活的方言和生动的素材。
2早期传闻中多认为是王世贞等人的复仇之作,从而在早期传闻的作者人选中寻求突破,这也是错误的选择——需要补充确立另两个原则:首先,需要系统吻合于作者及原作的文献,需要系统的、历时性的写作历程,还需要书中主要人物与原作者之间关系的吻合;其次,需要对作品产生时代大背景的“理解的同情”——《金瓶梅》在当时的出现,是对传统儒家道德和程朱理学的一次革命性的颠覆,士大夫群体的多数人尚不能接受,因此,最早传播者连同原写作者,都不得不采取一些遮蔽措施,采用真真假假的方法——所指人物为假而具体事情为真,所说时代为假而所说背景为真。如所谓王世贞复仇说,王世贞为假而复仇为真,嘉靖时代为假而万历为真,“绍兴老儒”为假而“巨子”为真,“门客”是假而“客寓”揭露是真;“凤州中毒”是假而以真人为史记抨击是真。
3关于此书作者一定需要是小说家,必定会拥有其它小说作品,这一点也不能作为先决条件:很多优秀的作品是平生心血之作,《红楼梦》一书的作者无论是旧说的曹雪芹还是笔者研究出来的脂砚斋,此前均无小说作品,以一生心血写作第一部小说就是传世之作并非罕见,这是由小说的特点决定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原作者并非仅有一部作品,而是其它作品同样被历史的灰尘湮没遮蔽。笔者所研究出来的《金瓶梅》作者,并非没有其它小说作品,只不过由于某些原因,后人无从知晓而已。
4关于此书作者必定拥有与书中人物相似的经历,此一条也同样具有主观性,金瓶梅一书开了大量写性的先河,被称之为第一部艳情之作,由此,就从有类似这样传闻的人物之中寻找,这也同样是缘木求鱼,不可得之。认为作者必定拥有相似的人生经历,或说是必定拥有全书总体的人生经验,这是对的,但将原作者视为书中的西门庆,则是小人之心。因为,我们还不知道此书作者在书中是何种角色,在何处出场,作者虽然也是书中的在场者,但却是冷眼旁观的记载者。所谓“房中之事,人皆好之,人皆恶之。”“食色性也”,性是人之本性,在程朱理学的道德约束下,才会将“人皆好之”的性表现出“人皆恶之”的假象。而能将这种虚伪的面纱揭穿者,必定是“盖有谓也”的大思想者,是具有“不以孔子之是非为是非”而有意颠覆程朱理学,并“有意于时俗”,有意以这种似乎是过犹不及的极端表达,试图颠覆汉武独尊儒术以来的思想牢笼。
笔者在开始研究的阶段,与各位金学研究者并无不同,主要局限于有关《金瓶梅》的崇祯本、词话本、资料汇编,以及研究《金瓶梅》的专著和论文,这些当然都是必备的基本材料。但我很快发现,仅仅局限于阅读直接涉及金瓶的史料,可能就会永远局限于旧有的说法而无法获得真正的破案线索。原因很简单,当时的金瓶梅也同样被视为秽书,被当时的士人主流舆论所不能容忍,所以,从原作者到最早传播者,无不处于地下状态,指东说西,遮遮掩掩,在遮蔽的谎言中透露真实的信息和破案的线索。因此,欲要完整地破译这一《金瓶梅》密码,必须要扩大怀疑的范围,从无《金瓶梅》字眼处,找出《金瓶梅》写作和传播的蛛丝马迹。由此,我从有关人物的诸多全集及相应史料入手,如《袁宏道全集》、袁中道《珂雪斋集》、焦竑《澹园集》、耿定向《耿天台先生全集》、李贽《焚书》及全集、《李贽年谱考略》、沈德符《万历野获编》、许自昌《樗斋漫录》、梅国桢有关史料、《明会典》、冯梦龙等明末思想家、文学家的全集或是传记等,有关小说史前后的源流,主要研究容与堂本和汇评本《李卓吾评点水浒传》,以及前后相关的艳情小說《绣榻野史》《痴婆子传》《如意君传》《浪史传奇》等。
在这些史料之中,我是从袁宏道入手的——袁宏道是有关《金瓶梅》一书最早的透露人,换句时髦话语,是第一个吹哨人,自然就要深入调查他的历史档案,先重点关注他的被传为1596年的尺牍,反复阅读前后生平和交游关系,发现这一封信札的写信的对象并非董思白。一旦确认其作者和主要原型人物,再将李贽及耿定向等相关人的文集对照阅读,则其直接的证据就如长江大河滔滔汩汩,引不胜引矣!——将《金瓶梅》主要相关人的全集对照阅读,就会全然失去了此书的淫书特性,你所能见到的,不过是将抽象的人伦物理、人情性欲,虚伪道学,以鲜活的生命和生命历程格物而出,一部以性描写著称的小说作品,其实也是一部中国思想史的艺术巨著,当然,它始终也是小说作品,伟大的小说作品。只有那些思想狭隘而龌龊者,才会将此书视为诲淫之作。
三、名号与“兰陵笑笑生”的吻合
以上的概述,多数研究晚明文史的学者已经读出:李贽是符合于以上四个吻合条件的唯一人选:李贽(1527~1602),初姓林,名载贽,后改姓李,名贽,字宏甫,号卓吾,福建泉州人,别号温陵居士、百泉居士等。温陵是泉州的别称,据说当年朱熹当年冬季在泉州城北讲学,称赞泉州“山陵独温”,因此,泉州也被称之为温陵。李贽以自己的家乡泉州为号而称之为温陵居士。先不说山东之兰陵是否亦名温陵,单说“兰陵笑笑生”这五个字中,以“陵”为号而又与《金瓶梅》一书的生活时代吻合者,则非李温陵莫属。李贽同代人多称其为李温陵,如袁中道写有《李温陵传》,其开篇即云:“李温陵者,名载贽”[2](P3),更何况,位于山东省苍山县城西南25公里处的苍山县兰陵镇,同样也名为温陵,其得名相传是因为“高陵”上遍生兰草或兰花的缘故。山东兰陵的温陵很有名气,《汉书·五行志》记载:“惠帝二年正月癸酉旦,有两龙见于兰陵廷东里温陵井中,至乙亥夜去。”[3](P1118)
温陵“阳多瓦砾,相传兰陵盛时,民居至此,是廷东里地也”(民国五年《临沂县志·古志》),李贽撰写《金瓶梅》不仅仅是直接写情欲的问题需要隐藏作者身份,更主要的是,他是以自己的政敌耿定向作为书中原型人物西门庆加以揭露的,则必然不能直接以李温陵署名,采用他人并不熟知的兰陵别号温陵,这样就已经得到了瞒天过海的效果。
对于《汉书·五行志》所记载:“有两龙见于兰陵廷东里温陵井中,至乙亥夜去”的“乙亥”这一时间,作者特意通过刘瞎子给潘金莲算命中点明,崇祯本:“妇人说与他八字,贼瞎用手捏了捏,说道:‘娘子庚辰年,庚寅月,乙亥日,己丑时。初八日立春,已交正月算命。依子平正论,娘子这八字,虽故清奇,一生不得夫星济,子上有些防碍。”先点出庚辰年,这是李贽辞官姚安太守从此成为“流寓客子”的日子,“乙亥日”,则点醒《汉书》记载兰陵之温陵的“乙亥”时间。李贽本人出生于丁亥,晚年之恋人梅澹然出生于癸亥,亦皆为亥年属性。
李贽除自号温陵居士之外,还自号“百泉”,百泉在河南共城,邵尧夫安乐窝所在之地,安乐窝:“在苏门山百泉之上,居士生于泉,泉为温陵禅师福地。居士谓:‘吾温陵人,当号温陵居士。至是日遨游百泉之上,曰‘吾泉而生,又泉而官,泉于吾有夙缘矣!故自谓百泉人,又号百泉居士云。”[2](P84)《金瓶梅》三十六回:西门庆自称:“贱号四泉,累蒙蔡老爷抬举,云峰扶持,袭锦衣千户之职。见任理刑,实为不称。”西门庆“四泉”这一雅号,是在写至三十六回之际首次出现,之所以给西门庆如此雅号,除了此处情节的需要,还有一种可能,李贽还自号“思斋居士”:“故其思白斋公也益甚,又自号思斋居士” [2](P86)白斋公是李贽的父亲名号,四泉的四,可能谐音“思斋”的“思”,泉,则为百泉的泉,这样,就将自己的两个号集中在一个名号。当然,不是说作者自己是西门庆,而是意在以此来署名,如同诗三百在作品中署名,即百泉居士为这一艺术形象之创造者之意,亦即自己为西门庆形象之创造者。由此出发,《金瓶梅》中还不断出现这一名号,如王三官(原型人物為刘承禧)为“三泉”,还有“一泉”(“新状元蔡一泉,乃老爷之假子”)和两泉:书中第六十五回,黄主事道:“学生还要到尚柳塘老先生那里拜拜,他昔年曾在学生敝处作县令,然后转成都府推官。如今他令郎两泉,又与学生乡试同年。”西门庆道:“学生不知老先生与尚两泉相厚,两泉亦与学生相交”等,意思是:一泉、两泉、三泉、四泉……一直数下去,就是作者百泉。尚柳塘是周柳塘周思久,耿定向的终生挚友。
笑笑生的出处:读林海权先生《李贽年谱考略》,1582年耿定向丁忧在家,管志道(字登之,号东溟)也时来天窝聚会,但不久住。到1599年,在李贽基本完成《金瓶梅》书稿之际,两者之间发生辩论。该年,管志道自太仓寄来新刻《问辨读》一册,管志道游于耿定向之门,焦竑说他“平生锐意问学,意将囊括三教,熔铸九流,以自成一家之言。”(管志道墓志铭),其实管志道是三教归儒说的积极维护者。李贽对他很反感,尤其对他的谈问学和兼谈道德更是鄙夷之至。李贽《焚书》增补一《与管登之书》:
“承远教,甚感。细读佳刻,字字句句皆从神识中模写,雄健博达,真足以超今绝古。其人品之高,心术之正,才力之杰,信足以自乐,信足以过人矣。虽数十年相别,宛然面对,令人庆快无量也。如弟者何足置齿牙间,烦千里枉问哉?愧感!愧感!第有所欲言者,幸兄勿谈及问学之事。说学问反埋却种种可喜可乐之趣。人生亦自有雄世之具,何必添此一种也?如空同先生与阳明先生同世同生,一为道德,一为文章,千万世后,两先生精光具在,何必更兼谈道德耶?人之敬服空同先生者岂减于阳明先生哉?愿兄已之!待十万劫之后,复与兄相见,再看何如,始与兄谈。笑笑。”[2](P267)
李贽回复管志道的此一封尺牍,亦可谓神品佳作,先读起首一个段落,读者会误以为李贽赞赏钦佩其佳作:“雄健博达”“超今绝古”,可谓是无以复加矣!但从“信足以自乐”之句,已透露出本文旨在讥讽管志道。然两者之间,毕竟是数十年相别,宛然面对,令人“庆快无量”也。何况,是管志道“烦千里枉问”。 “幸兄勿谈及问学之事。说学问反埋却种种可喜可乐之趣。”
意思是说:写道德文章,还不如写文学,李贽举例说:“如空同先生与阳明先生同世同生,一为道德,一为文章,千万世后,两先生精光具在,何必更兼谈道德耶?人之敬服空同先生者岂减于阳明先生哉?”空同即明代前七子领袖人物李梦阳。李贽在这里对管志道的讥讽,似乎是离题太远,管志道分明是道学家,甚至有人将其列入泰州学派人物,李贽却劝他还不如写写诗词小说文学作品,其实,李贽是在利用此一个话头,来有意透露其自家襟怀,借用管志道来阐述自我在晚年的人生依托,来阐述自己由道德文章而向文学特别是小说的写作转型。
“愿兄已之!待十万劫之后,复与兄相见,再看何如,始与兄谈。”意思说:老兄就算了吧!等待十万劫之后,我们再来相会,届时再看看如何。十万劫之后,显然人的肉身都已经消泯无形,唯有文字、文章、文学还在,因此,暗喻我们的灵魂在天上来读我的作品。
随后署名“笑笑”。此处之“笑笑”,首先,是对此文之画龙点睛之笔,是对自己后半生人生旨趣追求的总结:既点出前一段落“信足以自乐,信足以过人矣”之快乐,又点出后面“说学问反埋却种种可喜可乐之趣”,这实际上是李贽对前半生写理论文章乏味,显示出对从评点水浒以来的新人生志趣追求;再次,点出了“一为道德,一为文章,千万世后,精光具在,何必更兼谈道德耶”,对未来“精光具在”——即便是十万劫后仍能“与兄谈笑”的快乐。
《金瓶梅》书中管志道化身而为“卜志道”,谐音“不知道”,或是“不志道”。书中先后出现四次,首次,是在第一回热结十兄弟的名单之中,卜志道在书中随后很快就死去了,从情节需要来说,是随着李瓶儿故事出现,“热结十弟兄”情节中需要死去一位人物,而由花子虚来填补。管志道原本就不是李贽主要的对手,因此,借用他的原型来起到几处串场的作用也就罢了,因此,才取名“卜志道”,深层次或许还有:“不必知道、作罢、饶了他吧”这样的含意;此外,卜,取占卜的意思,以呼应于李贽写给管志道“待十万劫之后,复与兄相见,再看何如”这一占卜式预言。
四、《金瓶梅》一书的写作缘起
李贽写作《金瓶梅》的缘起,主要是由两个方面所促成:
1李贽自从1581年从云南姚安知府卸任,就开始了其人生二十余年的流寓客子的人生历程,再也没有回到自己的家中居住,其中在黄麻一带,由一开始的依附耿定向、耿定理兄弟寓居,到耿定理在三年之后死去,与理学家耿定向反目为仇,并矛盾日趋激烈,乃至于闹到天翻地覆,耿家将李贽全家驱逐,先是驱逐其家,后又指使弟子撰写文章攻讦,1591年之际,李贽和袁宏道在武昌,几乎要惨遭毒手,幸亏时任湖广左布政使刘东星出面安抚,才免遭一劫;而1591年,正是李贽开始《水浒传》的评点写作之际,由此,产生了以水浒的一个部分演绎开来,从而系统记录自己这一段流寓麻黄一带的悲惨人生经历,并揭露耿定向假道学虚伪的面目。
2《水浒传》的评点,是李贽写作《金瓶梅》的另一个写作缘起。如果说,寓居耿定向家族为生的六七年时光,为李贽提供了丰富而鲜活的写作素材,与耿定向其家由莫逆之交的好友而沦落为被驱逐的流浪者,是李贽写作《金瓶梅》的一大背景的话,水浒传的评点,则成为李贽写作《金瓶梅》的直接出发点。李贽于1590年获得天都外臣本的《水浒传》,经历一年时间的阅读和学习,从而对小说写作艺术的规律实现了飞跃,《水浒传》的小说写作技巧,成为了李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极好教程,其中特别是对小说人物的“如画”性质,李贽心领神会,从而导向了李贽的自然主义、现实主义结合的审美导向,而水浒对其中小人物如郓哥的生动描写,对书中女性人物的刻画,也给予李贽极大的开启。
但《水浒传》的英雄传奇的宗旨和主题,市民游民的审美趣味,并不完全吻合于李贽的士人精英文化的审美趣味,更不能吻合于他作为大思想家欲要表达对宋明理学以来的反思和批判,而李贽与耿定向矛盾争论的开始,就正是关于人性的问题,具体而言,是关于怎样认识人的情欲问题。
爭论的开始,发生于万历十四年(1586年)春,新科进士邓应祈(号鼎石)被授麻城县令,四月携父母赴任,而其父为李贽早年好友邓林材(号石阳)。邓石阳到麻城,带来了邓豁渠的遗著《南询录》。围绕邓豁渠和《南询录》,以及正统与异端、天理性命与情欲等问题,耿、李二人发生了激烈的论争,并直接导致二人关系交恶。邓豁渠,本名邓鹤,号太湖,僧名豁,四川内江人。邓豁渠曾师事赵贞吉(号大洲),也是泰州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黄宗羲《明儒学案》有介绍。后弃儒归佛,落发为僧,游历天下,遍访知名学者。
如前所述,李贽与耿定向两者之间的论辩和交恶,开始是由邓豁渠、邓石阳而来。耿定向对邓豁渠极度厌恶,其在《里中三异传》说:“邓鹤寓居吾里时,曾经集其言论,名曰《南询录》,中言:‘色欲性也,见境不能不动,既动不能不为。羞而不敢言,畏而不为者,皆不见性云云。余览此,甚恶之。是率天下人类而为夷狄禽兽也。……麻城令即卫辉司理子亦大洲门人,也尝从予游,为述其始终。”[4](P32)此正为李、耿之间论辩爆发之开端。
邓豁渠还有更为精辟的概括:“色欲之情,是造化工巧生生不已之机”,这些话见于耿定向的转述,收在《耿天台先生文集》中,而邓豁渠本人的《南询录》却无记载,这可参见日本学者沟口雄三《中国前近代思想的曲折与展开》。[5](P152)李贽则与耿定向的观点完全相反,他在《南询录叙》中说:“今《南询录》俱在,学者试取而读焉。观其间关万里,辛苦跋涉,以求必得,介如石,硬如铁,三十年于兹矣。虽孔之发愤忘食,不知老之将至,何以加焉!”[6](卷二,P64)可见,两者之间的观点截然相反,李贽对于邓豁渠的评价可谓是无以复加,已经与孔子相提并论,这里,其实已经不是评价邓豁渠的问题,而是,李贽借此来阐发他自己的思想。枯燥的学术语言无法生动准确传达,遂使李贽开始了模仿水浒而撰写金瓶的小说写作之路。
关于李贽写作小说的早期历程可略作一概述:李贽的弟子兼助手怀林《批评水浒传》述语:“和尚自入龙湖以来,口不停诵,手不停披者三十年,而《水浒传》《西厢曲》尤其所不释手者也。盖和尚一肚皮不合时宜,而独《水浒传》足以发抒其愤懑,故评之犹详。……和尚又有《清风史》一部,此则和尚首自删削而成文者,与原本《水浒传》绝不同矣,所谓太史公之豆腐帐,非乎?”[7](P1448)此处所说的“和尚又有《清风史》一部”,《清风史》与评点水浒不同,评点水浒只是评点文字,而《清风史》则是“和尚首自删削而成文者,与原本《水浒传》绝不同矣”,它既不是水浒的评点,但又与水浒密切相连,否则,不会说“与原本《水浒传》绝不同矣”;这本《清风史》也同样是小说体裁,而且,是琐碎的家常的如同“豆腐帐”式的写作方式,但也同样是有历史真实人物和故事作为背景的,所谓“太史公”笔法是也。
以“清风”作为《金瓶梅》早期的书名,除了评点水浒中的清风寨之所触发之外,还来源于李贽此前刚到云南姚安知府任上所写的一副对联,其下联云:“做官别无物,只此一庭明月,两袖清风。”[8](P53)则“清风”二字,就成为了李贽其人自我认同的一个代称,由此出发,也可知,李贽写作《金瓶梅》开始的写作宗旨,仍旧未能从传统的史传文学的窠臼之中跳脱出来,欲要写作自己个人在黄麻一带依附耿家为生的所见所闻,这就决定了此书的史记性质,或说是自然主义实录文学的特质。所以,李贽从评点水浒第二十四回开始,产生了以武松故事横截出去另写一部小说的创意,到清风寨故事,开始确立书名为《清风史》,《清风史》是《金瓶梅》最早的书名。
五、作品与原型之间的相互印证
以上所论当下流行的四种切入点,由于都不是《金瓶梅》作者之所必备的必须前提条件,因此,由此切入研究下去,必然陷入猜测式研究路线的盲点,难以为继,也难以寻求到作品与原型之间的相互印证。笔者的《金瓶梅》研究,由于在研究《金瓶梅》之初,就确立了以上的几个基本原则,因此,才选对了切入点,在这一研究中发现:从前述的四点必须条件之中的任意一点出发,都会自然找到其余三点。不仅如此,在找对了怀疑人之后,再重读《金瓶梅》原作,就会发现,原来此书的作者,在书中留下了大量的路标,来引导后来者沿波讨源、按图索骥,最终将不仅破译其作者的真相,同时,也留下其写作的时间标识,其作品的主要人物,都一一可以从当时的相关人物的全集、传记、行状中对应出来。目前已经找到原型人物的主要如:西门庆、应伯爵、王招宣、吴月娘、李瓶儿、孟玉楼、林太太、王三官、蔡状元、温秀才、李三、黄四、祝实念等,而这些书中人物,无不与此书的作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密切关系。这些书中人物,或是他的政敌并由这一政敌延伸出去的关系网,或是作者本人在书中的不同侧面,或是作者本人的恋人。换言之,如果采用了正确的研究方法,众多的史料必然会同时指向了同一个人为此书作者,因此,真正的破译,是不能用一篇论文或是几篇论文能够阐释清楚的,而是需要至少一部乃至几部专著的篇幅才能较为彻底地完成这一猜想。这些原型依据,也必然需要另一个系列加以详细论证和阐释。
研究耿定向生平,得知耿定向的生卒年月日,在《金瓶梅》中对照阅读,即刻发现耿定向的生日即为此书故事的开端。查阅耿定向与李贽共同的大弟子焦竑对耿定向生卒年的记载:焦纮《澹园集》的耿定向《行状》说:“先生姓耿氏,讳定向,字在伦,楚黄州麻城县人。……如假寐者而逝,盖丙申六月二十一日也。距生嘉靖甲申十月十日,享年七十有三。”[9](P532)
崇祯本第一回:“却说光阴过隙,又早是十月初十外了。……”,此处之“十月初十”正是作者有意安排的全书故事的开端,此前虽然提及十月初一、初二、初三,明眼人一看即可读出,此三日皆为十月初十的铺垫,一晃而过,到了十月初十,就开始进入到“热结十兄弟”的故事情节之中,也是全书故事的开始。当然,这仅仅是崇祯本系统才有的,词话本并不知道或是明知道而有意遮掩原作者这一内情,因此,改为了武松打虎的水浒原故事——崇祯本祖本在前,词话本远远在后,这一点参见后文详论。可知,书中第一回“十月初十”这个日子,正是以李贽政敌耿定向的生日为开端的。
耿定向卒于二十一日,书中西门庆的卒日也是二十一日:“月娘痴心,只指望西门庆还好,谁知天数造定,三十三岁而去。到于正月二十一日,五更时分,相火烧身,变出风来,声若牛吼一般,喘息了半夜。挨到巳牌时分,呜呼哀哉,断气身亡。”
至于耿定向卒年的丙申,作者也自然会念念在兹,将其安排给了李瓶儿之子官哥的生年:“西门庆道:你只添上个李氏,辛未年正月十五日卯时建生,同男官哥儿,丙申年七月廿三日申时建生罢。” 耿定向的卒年就写在李瓶儿所生独子官哥儿的生日,仅仅多出两天时间,寓意着耿定向死后在阴间托生的时间。
不仅如此,孝哥的生日也同样是二十一日:“话说光阴迅速,日月如梭,又早到正月二十一日。春梅和周守备说了,备一张祭桌,四样羹果,一坛南酒,差家人周义送与吴月娘。一者是西门庆三周年,二者是孝哥儿生日”。
耿定向生年为申年,卒年也同样为申年,故书中借助玉楼之口来说官哥儿的生卒时刻:“我头里怎么说来?他管情还等他这个时候才去。──原是申时生,还是申时死。日子又相同,都是二十三日,只是月分差些。圆圆的一年零两个月。”换言之,李贽将其政敌耿定向的生卒年月日,分散拆分到几个相关人物身上,来传达出因果报应的哲学思想。
还有耿定向所患疾病是痰疾,这一点,检索耿定向全集,其中多次请求退休归里的奏折,几乎每次都要提及他的痰疾,从壬戌年的《病笃不堪重任恳乞天恩放回调理疏》:“今年八月内痰湿传递变成痢疾……用药发散,气血益虚,眩晕咳嗽。”随后疏:“无分暑夜,因此,积劳重伤,精血日耗,今年六月中,偶病重暑,误用药剂,……复染痢疾,昼夜呻吟,诸药不效。”;再疏:“复幻痰火晕眩泄泻怔仲,诸症齐发。”对照书中西门庆之死的描写:便问:“甚么病症?”陈敬济道:“是痰火之疾。”,而且是多次反复提及此一痰火之症状,几乎与耿定向奏疏之中提及痰火的次数一致。其余精血日耗、误用药剂、晕眩泄泻等,无不照抄不误。
万历十二年(1584年)甲申七月二十三日(书中将此刻骨铭心的日子安排给了官哥生日),耿定理病逝于黄安,李贽极为悲痛,耿定向开始向李贽施加压力。袁中道《李温陵传》记载:“子庸(耿定理)一死,子庸之兄天台公惜其超脱,恐子侄效之,有遗弃之病,数致箴切。公遂至麻城龙潭湖上,与僧无念、周友山、丘坦之、杨定见聚。”[10](P764)
由此再来思考崇祯本第一回热结十弟兄中的介绍:“其余还有几个,都是些破落户,没名器的。一个叫做祝实念,表字贡诚。……还有一个云参将的兄弟叫做云理守,字非去。一个叫做常峙节,表字坚初。”祝实念(住十年)、贡诚(共城)云理守(云南大理太守)、非去(不离去)、常峙节(常年迟滞借寓)、坚初(翦除—驱除)。李贽1581年到达黄麻一带,到1591年写作此书之际正好十年,这些人名合起来的意思:云南古大理太守在此居住十年,与书中人物西门庆共住一城,常年借寓此地,后被这当年的节义弟兄驱除出境。
李贽将作者自己在此书中的人物形象所采用的方法,有两个显著特点:其一,作者受西游记的影响,如同孙悟空七十二变化,采用了分身法,一人而分化为多人,目前笔者所能辨识出来的,除了作为十弟兄身份的云理守、常峙节之外,还有李智(谐音李贽)、黄四(李贽妻子黄宜人)、温秀才(李贽号温陵,以号为姓)、水秀才(李贽又号百泉,泉水同一,故名水秀才)等;其二,一般来说,作者都会维护自我形象,甚至会美化自我,但如此就不是“异端”李贽了。书中的李贽自我形象的分身,除了起到透露作者身世经历的作用之外,都严格按照小说人物形象而自我发展,如书中作为商人形象的李智、李三(李贽原本姓林,从其三祖始改姓为李。)最后在西门庆死后的关头,显示其商人见利忘义的本色;而云理守则出现在吴月娘的夢中,欲要诱奸吴月娘。如此处理,不仅起到了吻合于全书揭露黑暗的主旨和风格,而且,更为深刻地揭示了程朱理学牢笼之下人性泯灭、腐朽黑暗的普遍社会现状。
六、余论
以上所论及所引材料,包括以作者李贽、西门庆原型人物耿定向等人的全集与书中的对应材料,不过是大略摘引其中数条而已,《金瓶梅》一书确为李贽所著无疑。结合笔者在进入到这一研究之前所先预设的四个必须条件:李贽是明代人文主义思潮的奠基人,《金瓶梅》正是这一思潮的小说表现,还需要具备全新的创造精神和惊世骇俗的全新观念,若无此种勇气,断然不敢写出此等文字,李贽正是这个时代新思潮的奠基者;李贽是《水浒传》最早的评点者,《金瓶梅》不仅仅是水浒传演绎出来的作品,而且是通过《金瓶梅》实现的对水浒仍旧在传统道德窠臼的反拨;《金瓶梅》的最早信息来自于袁宏道,李贽为袁宏道的精神导师;《金瓶梅》署名兰陵笑笑生,李贽号温陵,山东兰陵别号温陵。
伴随着研究的深入,可以再增补几个必要条件:
1根据《金瓶梅》一书在早期传播中的共同说法,是一位客寓他人家庭中的人,去除“绍兴老儒”等遮蔽性的说法,则此书作者必定是一位长期寓居他人家族者。除了具备在官府之中生活的人生经历之外,还需要具备走南闯北、离开自身家庭、流寓四方的人生经历。如果一位官员,即便是伴随官场迁徙,其自身的日常生活如果仍旧局限在自己的妻儿老小家庭中,则虽曰走南闯北,但与社会市井、人际关系的性质,仍隔一层;
2由此再引申,还需要对当时之市井文艺小说具有高度赞赏,并倾心关注而身体力行的职业作家。若非高度关注小说戏曲这一市井通俗文化,则即便拥有丰富的仕宦生涯,南北迁徙的人生经历,其人必不会倾心关注类似《金瓶梅》一书中的人物素材,而若无专职作家的人生经历,则既不会在其日常人生中关注并深度解读世俗社会的众生相,更无“日逐行事,汇以成编”(谢肇淛语)、“逐日记其家淫荡风月之事”(袁中道语)的时间和精力。1582年,李贽开始其终生著述的人生,《与焦弱侯》:“唯有朝夕读书,手不敢释卷,笔不敢停挥,自五十六岁至今七十四岁,日日如是而已。闭门闭户,著书甚多”[6](卷一,P5),其中的1591—1601年之间,《金瓶梅》一书正为其这个时期“笔墨常润,砚台常湿”的写作成果;
3此人必定是万历时代的大学者,不仅对于传统文化范畴之中的天文地理、诸子百家无不精通熟稔,而且,对宋元明以来的戏曲传奇、小说说唱,都成竹在胸,可以信手拈来,左抽右取,不仅如此,还需要具备游戏三昧的人生态度和写作原则,绝非学院派的因循守旧者,而是万物皆备于我,将此书的写作,既看得很重,如生命之寄托,又能举重若轻,藐视于世俗的种种清规戒律,唯我所用;
4《金瓶梅》一书中浓郁的佛教因果报应思想,不仅仅是体现在全书的表层文字上,更是全书的整体结构和其主要哲学宗旨,则此书作者必定是儒家思想的批判者和深度解构者,是深度研究和接受佛教思想者。此处所说的对佛教的接受,不是指的唐宋禅宗一般的中国化的佛禅思想,王维、苏东坡式的佛禅,尚在传统儒道释窠臼之内,不会引发士人阶层的群体不适感,《金瓶梅》一书的佛教,乃是来自于印度西天的佛教及其开放的性文化,以及由印度文化为媒介的对西方文艺复兴以来的人本主义思潮的一种更为铺张扬厉的接受和表现。
5《金瓶梅》一书的写作者,其作品及其政敌的作品,必定与书中人物皆可一一对应验证。此一点最为世人看重,视为实证。但在笔者看来,此前的四个条件找对之后,必然会有前八个条件的吻合,而前八个条件吻合,则必然会有作者全集与金瓶一书的对应验证。如果不做前面的基础性研究,直接从字面上找实证,则无异于缘木求鱼,盲人摸象。
由此再重回方法论上,很多学者将我的研究总结为破译研究,这自然不错,但就我个人感受而言,可能更近似于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就是需要一个从始发点到另一个始发点的逐层推理、实验、验证过程,如此螺旋上升,经历N个实验过程,最终到达对猜想课题的最终破译。
[参 考 文 献]
[1]张进德.金瓶梅新视阈[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
[2] 李贽.焚书[M]北京:中华书局,2009.
[3] 班固,撰严师古,注.汉书[M]北京:中华書局,1962.
[4] 耿定向.耿天台先生文集·卷七[M]安福刘元卿万历戊戌六月六日序本.
[5]沟口雄三.中国前近代思想的屈折与展开[M]上海:三联书店,2011.
[6]李贽续焚书[M]北京:中华书局,2009.
[7]怀林.李卓吾评水浒传[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8]张建业.李贽评传[M]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
[9]焦竑.澹园集[M]北京:中华书局,1999.
[10]袁中道.珂雪斋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
[责任编辑 薄 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