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古厝的彩绘装饰艺术

靳凤华

(福建工程学院建筑与城乡规划学院，福建福州 350118)

“古厝”是福州方言，指的是古老的传统建筑。福州古厝民居规模较大，具有浓郁的彩绘装饰特色，特别是在燕尾脊和马鞍墙的装饰方面，更是独具特色。独特的建筑风格和彩绘装饰保留和传承至今，在坊巷交错，飞檐翘角，雕梁画栋间，更是凸显出福州本土的建筑装饰特征。习近平同志在福州工作期间，曾为《福州古厝》一书写过序言，强调“保护好古建筑，保护好文物就是保存历史，保存城市的命脉，保存历史文化名城无形的优良传统。福州作为历史文化名城的领导者，既要重视经济的发展，又要重视生态环境，人文环境的保护。在经济发展好了的时候，应加大保护名城、保护文物、保护古建筑的投入，而名城保护好了，就能加大城市的吸引力、凝聚力。二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1]。

福州古厝的马鞍墙是别具特色的建筑艺术，汪晓东在《福州马鞍墙的艺术特色》一文中，详细论述了福州古厝马鞍墙的艺术特点，并介绍了马鞍墙的彩绘装饰艺术，使得福建古厝更具有自己独特的艺术气息。[2]吴麟在《三坊七巷古建筑灰塑与彩绘装饰初探》一文中，详细记述了三坊七巷的彩绘特点及分布状况，福州古厝的彩绘遍布在建筑的角角落落，除了装饰在屋脊、墀头、博风带和牌堵，还装饰在墙根、墙楣、门楣、屋面矮墙等墙体装饰上。[3]

在古代，“彩绘”又称为丹青，主要用在建筑物的各种建筑木构建的装饰上。通常古建筑的彩绘分为三个大类：旋子彩绘、和玺彩绘及苏式彩绘，并在此三类彩绘的基础上演变出一种新的彩绘——地方彩绘。[4]地方彩绘通常具有地域的特色，是当地的习俗与审美的体现。福州古厝建筑的彩绘就是一种具有本地习俗和审美的地方彩绘，很大一部分的功能是装饰门庭院户、显示家族地位和显赫的金钱权势，同时起到不受潮湿气候侵害和防止风化的保护建筑的实用性价值。但是由于风化和历史的原因，福州古厝上很多优秀的彩绘都已破损和毁坏严重。杨秋颖曾在《中国文物报》上论说了福州三坊七巷彩绘壁画的修复过程。[5]基于历史材料图片考究的限制，本文论述的很多彩绘图像是基于修复后做的研究。

传统建筑彩绘根据彩绘附着物主要分为两大类:木构架彩绘和墙壁彩绘。木构架彩绘按照彩绘的装饰形式可以分为平面木构架彩绘和立体木构架彩绘，平面木构架彩绘诸如宫殿、寺庙和宗祠木头大门两侧的门神；立体木构架彩绘诸如藻井装饰彩绘。墙壁彩绘根据装饰形式也分为两种：平面墙壁装饰彩绘即壁画；立体墙壁装饰即灰塑彩绘。

一、以植物、器物纹饰为主的寓意吉祥文化和佛教意义的彩绘装饰图案

福州古厝的彩绘主要装饰在门口的墀头、牌堵和马鞍墙翘脚及风火墙的博风带。云纹是最常见的一种装饰纹饰，在屋檐及檐角的边角，常绘有云纹，象征着丰饶，也象征着幸福和好运。而“云”和“运”谐音，带有吉祥和好运的意义，因此云纹在彩绘装饰中被广泛应用。在屋脊和墙楣的装饰带上，底色一般采用藏青色或者暗蓝色，而装饰云纹纹饰则用白色，通过亮色和暗色对比，使得整个装饰色彩鲜明(见图1)。在福州上下杭有一个与福州传统古厝不同的古民居——黄培松故居。黄培松是清代最后一位武状元，又是闽南人，他的故居装饰显得与福州民居不一样。故居正门墙壁和两侧八字对看睹彩绘，用鲜艳的红色画出四幅连帧式的图式，构图基本一致，四幅彩绘是梅花、兰花、菊花及蝴蝶和鸟类的图案，红色是闽南建筑的生命和血脉，红色的彩绘与白色底色的呼应，彩绘显得格外夺目和明丽(见图2图3)。此外，含有莲花和牡丹等花卉的植物还寓意着荣华富贵。

图1 三坊七巷国师苑墀头彩绘

图2 上下杭黄培松故居正门

图3 照壁对看睹彩绘图

除了运用特殊象征意义的云纹外，还有一种是和佛教和道教意义相关的纹饰。福州民间主要信奉佛教和道教。图4的马鞍墙飞翘的彩绘装饰可以看到许多佛教的象征纹饰；图5是闽王祠正门檐角的纹饰，内容包含八仙的八种法器，蕴含了八位仙人本尊，也被称为“暗八仙”。这八种道家法器暗含有事事如意、平平安安、财运亨通及连升三级等寓意。这些纹饰虽然经过了重新彩绘和补色，但是仍能感受到福州古厝建筑彩绘装饰的繁杂和热闹，靓丽的藏青和钴蓝底色，配以白色的灵动的线条和纹饰，让高墙大院瞬间活跃和欢腾起来，打破了豪门大院的庄重沉闷之感(见图6)。

图4 三坊七巷飞檐翘角彩绘

图5 “暗八仙”图式

图6 福州闽王祠正门“暗八仙”彩绘

二、以戏曲人物或者神话传说和佛教故事为主的人物彩绘

在福州古厝中，有一栋比较出名的古建筑——南屿镇的水西林林春泽故居，它的建筑彩绘装饰别具特色，整栋建筑的外墙墀头、两侧照壁顶端、檐下长条状墙体都绘有彩绘装饰(见图7)。

图7 南屿镇水西林林春泽故居

在主建筑的前后的照壁中，以深黑灰色为底色，运用了工笔人物的技法，生动地勾勒出人物的各种形态，再辅以鲜亮的色彩填充，形成对比，形象地描绘了《郭子仪拜寿图》的场景(图8、图9、图10)。同时还运用了中国传统界画的绘画技法。界画最早出现在晋代，盛行宋元，后来被建筑工艺师用于建筑的装饰。它的特点是在画建筑时运用界笔直尺或者削好的竹子、木棍当直尺的方式作画，画出亭台楼阁。这些亭台阁楼线条笔直工整、造型准确。在另外两个照壁中由于人物形象比较高大，画师则是以大写意线条的方式勾勒人物，通过暗青色的背景与白色的人物写意造型形成强烈对比进行创作。人物造型以佛教的《十八罗汉》为主，描绘了罗汉或者佛祖生活的场景(图11、图12)。

图8 林春泽故居八字开正门彩绘

图9 照壁西侧郭子仪拜寿

在屋檐下面的檐下，有长条状的大面积的国画彩绘图案，描绘了农村劳作的田园场景，通过小写意的绘画技法勾勒人物和田园场景图，人物造型准确生动，线条疏密得当，娴静安乐的田园生活让观者感受到了田园劳作的生活美好(图13)。这幅彩绘绘制的时间大约是在明末清初，当时的主人忠臣不事二主，不想在清廷为官，故卸甲归田。彩绘描绘的就是当时田园劳作的场景。

图13 福州南屿镇水西林林春泽故居——檐下墙体装饰的男耕女织彩绘图

在福州闽清县坂东镇新壶村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古民居，素有“民间故宫”之称，这就是宏琳厝。厝内有很多经典的彩绘人物。宏琳厝女儿墙的挡水脊上的侍女图，描绘的仕女形态轻盈唯美，用色大胆靓丽。翠绿色的披肩和飘带加上独特的发饰，让整幅彩绘图格外的明丽(图14、图15)。此外还有在三坊七巷孙家宅院中水榭戏台唯美爱情题材的《荔枝换绛桃图》(图16)，小黄楼中还有唐代名将郭子仪拜寿的牌匾，既有风景的描绘，也有人物的刻画。

图14 宏琳厝女儿墙的挡水脊墙绘

图15 宏琳厝彩绘细节图

图16 三坊七巷水榭戏台《荔枝换绛桃图》

三、以吉祥文化和凶猛动物崇拜为图腾意义的动物彩绘

在福州三坊七巷的古厝彩绘里，除了植物、器物、八仙法器寓意吉祥好运外，还有动物图腾的吉祥彩绘。这些彩绘不仅反映了中国传统宅院的吉祥文化，其内容更注重对生活在宅院里的人们精神层面的滋养和指引，是三坊七巷每个宅院里崇尚的价值取向的生动写照。例如刘家大院门楣处的“五伦图”，又称为伦叙图，体现了古代传统伦理道德观念。画面有五种鸟，凤凰在中间位置，左上鹡鴒、右上黄莺、左下鸳鸯、右下仙鹤。凤凰意指君臣之道，仙鹤指父子之道，鸳鸯指夫妇之道，鹡鴒指兄弟之道，黄莺则是指朋友之道(图17)。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间的关系即称为“五伦”，也代表了仁、义、礼、智、信的处世道德准则。

图17 刘家大院“五伦图”

在三坊七巷的林聪彝故居中修复了一副巨大的“獬豸”壁画，长5米、高4.8米，白色底，朱红色、暗红色的獬豸驾着凌云栩栩如生的瑞兽(图18)。

图18 三坊七巷“獬豸”壁画

据了解，林聪彝故居原为明末唐王朱聿键在福州称帝的大理寺衙门，修复专家和技术人员根据林聪彝的后人林桢墉和87岁的林晓钟女士对图案进行回忆，参照了15幅麒麟图片资料，经过几十次的修改才最终定稿“獬豸”壁画。而修复的颜料也是比较讲究的：颜料是经过带有颜色的石头磨成粉，加入骨胶和骨粉混合制成绘画颜料，还要在糯米浆加入鸡蛋清和石灰搅拌才能经得起风吹日晒，最后还要对彩绘进行“封护”以确保永不掉色，能够经受住风雨的冲刷。“獬豸”壁画耗时1年多，根据闽南风俗画的特征，经15道的晕染工序完成修复。獬豸是中国传说的一种神兽，拥有很高的智慧，是勇猛、智慧的化身，常被寓意为“正大光明、清平公正、光明天下”的化身，因此它成为福州居民建筑彩绘装饰中喜欢用的一种辟邪神兽。

总之，福州古厝彩绘以“图案”的方式记录下古人的所思所想，是历史文化传承的第二代文字表现形式，其不仅仅起着建筑装饰作用，它更是一种文化的载体。福州古厝的彩绘装饰具有典型的地域性特色，符合“南素雅，北艳丽”的特征，虽然没有敦煌壁画等北方传统建筑彩绘那样恢宏博大，但对福州古厝木构架上的彩绘或者墙壁、灰塑、墀头、牌堵、屋檐翘角的彩绘造型、色彩、绘画技法的系统研究，对各类人物典故、吉祥纹饰和历史故事的系统研究，能进一步了解福州地域文化的艺术追求、民俗风情、思想内涵和审美喜好，也能够窥探到民间画师和工匠、匠师深厚的绘画技巧和装饰技艺。

保护好福州古厝，就要保护好福州古厝的建筑构件和建筑艺术，才能使古厝建筑艺术永葆魅力，从而增强福州城市的吸引力和凝聚力，提升对优秀传统文化的自信和艺术修养。

注释：

[1]习近平：《〈福州古厝〉序》，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5页。

[2]汪晓东:《福州马鞍墙的艺术特色》，《福建工程学院学报》2004年第4期。

[3]吴 麟：《三坊七巷古建筑灰塑与彩绘装饰初探》，《华中建筑》2015年第7期。

[4]颜宇鸿：《福州地区古建筑灰塑彩绘传统做法和应用》，《福建建设科技》2019年第2期。

[5]杨秋颖：《文物的原真性基因研究——以福州三坊七巷壁画保护修复为例》，《中国文物报》2016年6月24日,第5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