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暗俱香

李栓成

到某单位办事，与办公室主任刚接上头，忽然进来一妙龄美女。室内霎时杂音全无，仿佛整个地球暂停不转似的，已说了半截儿话的我停住，正在电脑前敲键盘的两个小伙子停手，目光一齐聚焦于该女士身上，特别是我们男性。

受到惊艳的是她穿着肉色长袜的双腿，流畅、修长，太耀眼了。

她似乎是常客，进门后先冲室主任甜甜地喊声姐，再美目顾盼，笑盈盈地道：“美女帅哥们好！”又冲我道：“你能不能先停一下？我有点儿关紧事，需给主任姐汇报，只需五分钟，不好意思。”

我连声说好好好，她开始与主任攀谈，室内男士们瞬间恢复忙碌。我背靠沙发，闲坐无聊，忍不住继续欣赏：她上身穿着米白色皮衣，搭配同色短裙，下边一双修长匀称之玉腿，看得出紧裹长袜，肉色的。天哪，袜子千眼万孔，透风力强，天气预报上说今儿正式入冬，最高温度14℃，如此打扮，不冷吗？其实，上衣出奇的合身，颜色相宜，凸显三围，已美妙养眼，为何还要再用双腿锦上添花呢？美丽有多关紧，为此有必要不顾一切地挑战寒冷吗？

我正胡思乱想，与室主任正密谈的她突然转脸冲我一笑：“我用眼角余光发现你一直在注意我腿，怎么了？发现有啥毛病吗？”

我忙道，没没没，不过——我确实想不通，你只穿袜子，双腿不冷吗？

众笑，她则皱起眉毛问：“你夫人难道没穿过这个吗？”我说：“她腿伤残，长年坐轮椅，哪有福气穿这呀！”她哦了一声，干脆挪椅正面朝我，耐心解释：“我这袜叫加绒保暖裤袜，时髦名字叫神仙袜，内含绒毛两百克，若到滴水成冰时，相当于绒毛五百克，这绒毛高级保暖，怎么会冷呢？”

我恍然大悟，脸皮发热，这才明白金秋至今，温度渐降，寒风凛冽，但满街这种打扮的女士，举目可见的原因。当时只奇怪，因事不关己，没去细想，如今追究问起，才知道世界上不只有尼龙袜、毛线袜、厚袜、薄袜，还有加绒保暖袜、神仙袜等等啊。

为掩饰自己无知，便犟一句：“可是没见过边防战士穿这个站岗的！还是秋裤、毛裤、棉衣保暖效果好。”她连声说：“对对对，但那些服装不瘦身，俺年轻人爱漂亮，冷一点儿怕啥？咬咬牙就过去了，另外打扮美了不仅自己高兴，你们男人不也喜欢看吗？呵呵呵……”

直言不讳，爽快坦荡，牛！

她继续与主任说话。我油然起敬，默默望去，宽敞的办公室里，在桌椅全是黑红色严肃色调的陪衬下，这位衣着淡雅的女士更显得亭亭玉立，看上去如同一株傲雪挺立之梅花，很高雅，很诗意。

大约她的事已办完，主任起身送她，她却“唰”地闪到我面前道：“叔——不不不，喊叔生分，该喊哥的。听主任说你在政府上班，好单位啊，哥，你这么关心我，真是位好心人。这样吧，咱俩能不能加个微信？”

我一怔，说，老了，不会加。她抓过我的手机，嗒嗒嗒几下就成。我看她微信的头像，居然真是一幅梅花画面，她的微信名叫“明暗俱香”。

我笑了，古人称梅花为“暗香”，她干脆“明暗俱香”，还没听说过。

她已风驰电掣般离开，我自言自语地叹息，真有意思，哦，忘记问她叫啥了！

室主任微笑，高深莫测道：“别担心，我预测，三天左右，她会上门找你。”

“找我？”

“对！你以为她又加微信又一口一个哥地喊，是天上掉馅饼吗？她叫丁梅，没出三十岁就办了高档服装超市，标准的生意精，生意人无利不早起，以后她会不断地找你这个哥哥的……”

主任的意思我当即明白了，马上閃念：是否把她的微信号删了？

犹豫良久，觉得暂不宜删，一个好汉三个帮，自古至今，无论历史上的大人物，还是生活中的小人物，谁不遇到大小麻烦，谁不遇到求助、求人的时候呢？

待她真的找到我，“明暗俱香”总会逐渐露出真伪，到时再定删留也不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