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不懂
2021-05-19李新红
李新红
最近这段时间,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心心念念想去距离县城40 华里的母校看看。
我选了一个晴朗的好天气,驱车行驶在去往母校的公路上,路旁一排排树木,一座座村庄,一片片幽深的青纱帐,都被甩在了后面。
大概40分钟左右就来到了母校。母校坐落在小镇上,小镇变化不是太大,有些楼房基本还是老样子,清一色的两层小楼,偶见几座三层楼,应该是后来新建的。卖海产品的,卖包子的,卖日用百货的,这些以前就有,只是店面干净整洁了许多。现如今增加了几家卖服装的店铺。以前在这座小镇的唯一的照相馆不见了,如今改成了美容养生会所了,这家照相馆,我们以前几个爱臭美的女生在周末时常来光顾,拍不拍照,都要来这里看看,因为这家的老板娘漂亮。我把车停在校外,满怀深情地走进校园,当年那一排排的青砖瓦房,都变成了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楼房。教学楼,宿舍楼,食堂……一切都是那么的富有朝气与生命力,所有的这些让我看到了母校的未来与希望。
我顺着水泥板铺就的小路往前走,来到我当年教室的位置,里面有读书声、老师的讲课声传出来。我站在楼前仰望教室,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我,那个坐在教室中间第三排的我,那时我的英语成绩是所有科目中最好的,老师每节课都会叫我背英语单词、课文,在同学们眼里我是老师喜欢的学生,或许对于成绩好的学生,老师都有那么几分偏爱吧!一本英语书合上,我几乎能倒背如流,也因此影响了其余科目的学习,偏科严重。
前面是一片苹果园,此时的苹果长势旺盛,果子被密密麻麻的树叶盖着,偶见几个果子露出半个脸羞答答地看着我,用“犹抱琵琶半遮面”来形容果子对我这个熟悉又陌生访客的窥探最恰当不过了。
这个地方以前是我们课间的好去处。课间,我们三三两两分布在果园的各个角落,有背靠在树上的,有坐在地上的,有躺在地上的,有爬上树的,总之,什么姿势的都有,三五成群,背书,拉呱,说悄悄话。
果园的旁边是两排白杨树,夹着一条小路,以前是土路,现在是水泥板路了。白杨树也由水蛇腰变成了水桶腰,长势茂密挺拔,直冲云霄。这条白杨树的小路,年岁越长越难以忘记,每每想起,心里犹如蚂蚁咬过,轻飘飘地痛。
我漫步在这条小路上,有节奏地迈着步子,一步两步,脚步时轻时重,时快时慢,阳光穿过树枝洒在我的身上,洒在眼前的小路上,随着清凉的夏风,不停地晃动,有如我此刻的心情,安稳不下来。我加快了脚步来到第三棵白杨树下,二十多年了,这三个字还在,只是随着岁月的加深被深深地刻在树身里。“我恨你”,某年某月某日,某,名字只写了他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我用手抚摸着这几个字,一种负罪愧疚感再次涌上心头,我摇了摇头,笑了,只是我不知道这样的笑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
他比我高一级,那时,我并不认识他,但是他认识我。在一次学校举办的元旦晚会上,我一曲《亚洲雄风》唱红了校园,除了我特有的天赋,更有老师不辞辛苦的付出,从进场到出场,从细节到动作,老师教得很到位,演唱时我也发挥出了超常的水平。也就在那时他认识了我,这些是后来他告诉我的。
我认识他是在来县里参加春季运动会,我跑4×100 米接力赛,他跑长跑。他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我们,一日三餐,包括晚上休息,总是告诉我们晚上不要往外跑,把门锁好,早休息。
运动会结束回校的一段日子里,有一天下午他来找我,告诉我,放学后,让我去苹果园前面白杨路上等他,说要送我一本书,还有话要对我讲。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的天气不是太好,阴天,偶尔有几片雪花落下。我比较听话,因为在我心目中他是个有担当有责任感的大哥哥。放学后,我便一个人朝教室后面的白杨树方向走,我的教室在学校的最东边,他的教室在学校的最西边,我们几乎同时到达白杨树的小路上。他由西往东走,我由东往西走,那天他穿了一件银灰色长度到膝盖的羽绒棉袄,接近一米八的个头儿,身姿挺拔,步伐矫健,双手插在兜里,意气风发地朝我走来,看上去很帅很酷。他说:“这是送给你的书。”转身就走了,我本想问问他,不是有话要对我讲吗?你要讲什么?还未等我开口他却不见了踪影,我当时还想,这人这是咋了?莫名其妙。
他送我的是一本琼瑶的小说《昨夜之灯》,那时琼瑶的小说风靡校园,很多同学夜里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照着看小说,有的还看通宵,上课不停地打瞌睡,被老师揪起来罚站是常事。我也看,只是没那么痴迷。
我被他这一个举动搞得糊里糊涂的,顺手翻了几页,一张字条从书中散落到地上,我更加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我彎腰捡起字条,字条上写了四个字“我喜欢你”,工工整整,就像印刷体。我怒火冲上了头顶,所有的谜团解开了,我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与委屈,他在我心目中大哥哥的形象轰然倒塌。
我拿着字条和那本书找到了他们班,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揭穿了他,并把他送我的那本书撕得粉碎,还骂他,流氓,不要脸。他被同学嘲笑,被老师体罚,后来他被父母领回家面壁思过了一天一夜。
再后来听说他来过学校一次,是来收拾东西转学,并在白杨树上刻下了这三个字“我恨你”,此后他就像人间蒸发,没了半点儿音讯。
多年以后的同学聚会,有位同学说,你还记得那个当年被你羞辱过转学的男同学吗?据说他考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后分配在了省城的某某单位。我本想通过同学要到他的联系方式,电话里和他说声对不起,最后还是放弃了。有些事就让它顺其自然吧。或许他早就忘了这事,或许,他早就原谅了我,又或许……
是呀,有些事年少时不懂,懂时已不再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