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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天竺国按摩法”中印标签之争的考察

2021-05-18丁省伟范铜钢

四川体育科学 2021年3期
关键词:法文孙思邈千金

丁省伟,范铜钢,2

关于“天竺国按摩法”中印标签之争的考察

丁省伟1,范铜钢1,2

1.南京师范大学体育科学学院,江苏 南京,210023;2.上海体育学院武术学院,上海,200438。

为弄清“天竺国按摩法”中印标签之争,通过文献资料、逻辑分析等方法对唐代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之“天竺国按摩法”及唐以前出现过并与此法内容高度相似的著作《太清道林摄生论》之“自按摩法”、《正一法文修真旨要》之“道引法”进行综合的分析研究,结果发现“天竺国按摩法”所载功法内容最早并非出现于唐朝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而是晋代道林著作中的“自按摩法”。而这一著作后来在流传中变成了残本的《太清道林摄生论》,也就是南宋《续编四库阙书目》中所说的“摄生论”。三者相比《太清道林摄生论》中的“自按摩法”最先出现但内容与形式上更接近《正一法文修真旨要》中的“道引法”,最后由于时代社会时局的影响才逐渐演变成了《千金要方》中的“天竺国按摩法”。这种转变并不一定是孙思邈造成的很可能与唐末宋初的社会时局有关。最后得出“天竺国按摩法”所载功法内容最初是由道教中人创编或者整理而成,是中国传统导引术不断发展的结果,并非是由古印度传来的婆罗门法或是受古印度瑜伽影响演化形成。

天竺国按摩法;自按摩法;道引法;养生法

按摩是起源并广泛流传于中国的一种以养生祛病为目的肢体活动形式,是祖国医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按摩在隋唐时期取得了较大发展,无论是民间还是宫廷按摩按摩都是人们治病养生的不二之选。唐宋代以来,“天竺国按摩法”一种按摩与导引相结合的养生功法在社会上广为流传,此功法“天竺国”的标签,为其身份来源增添了神秘色彩。同时作为早期成套按摩功法的典型代表,又具有特殊的历史意义。为更好认识和解读这一优秀的传统文化遗产,笔者对中印标签的由来、创编的过程及健身养生机理进行了深入的探讨。

1 关于“天竺国按摩法”中印标签之争的考察

“天竺国按摩法”是我国古代按摩导引养生发展史的典型代表,该功法命名中最早出现“天竺国”是在唐代著名医家孙思邈所著医书《备急千金要方》之中,名为“天竺国按摩”,后随《备急千金要方》诸多版本流传不怠,又因其独特的魅力被诸多著作收录其中如《云笈七签》《圣济总录》《遵生八笺》等。但通过考查后发现“天竺国按摩法”的相关内容早在晋代就已出现,最早载于道林著作之中,后流传于《太清道林摄生论》中,名为“自按摩法”十八势。而后世广为流传的“天竺国按摩法”其实是对“自按摩法”的转录。而这也造成了后世对于中国古代导引术与古印度瑜伽之间是否存有关联的争论。

目前学界关于“天竺国按摩法”的中印标签之争主要有两种观点,一种以郭希汾、唐豪、陈丽霞、史兵、张西平等[1-3]人为代表认为“天竺国按摩法”来自古印度或受古印度瑜伽影响而形成,主要依据是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中“天竺国按摩此是婆罗门法”的论断;[4]另一种是以朱越利、周信文、吴志超、魏燕利等[4-8]人为代表认为“天竺国按摩法”是中国的“自按摩法”,主要依据是早在晋代道林所著《太清道林摄生论》中就已有此法且被称为“此是神仙上法”,孙只是转录,而且正是由于这次改动才造成了后世对于“天竺国按摩法”的中印标签之争。为了更好的弄清这个问题,笔者对唐代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之“天竺国按摩法”及唐以前出现过并与此法内容高度相似的著作《太清道林摄生论》之“自按摩法”、《正一法文修真旨要》之“道引法”进行综合的对比分析,以解开“天竺国按摩法”的中外身世之谜。

1.1 《备急千金要方》之“天竺国按摩”与《正一法文修真旨要》之“道引法”和《太清道林摄生论》之“自按摩法”对比分析

表1 《备急千金要方》之“天竺国按摩”与《正一法文修真旨要》之“道引法”和《太清道林摄生论》之“自按摩法”中相同或相近的导引术式一览表

为了更好的对三者进行比较分析,文章以“天竺国按摩法”动作顺序为基准将三者相同术式放在统一序列进行比较,并在每式动作后标注出在各著作中的序号。此外一并将各功法动作的前言后语置于序号前后,以便进一步分析。具体信息可见表1。

首先,通过上表可知《备急千金要方》之“天竺国按摩”与《正一法文修真旨要》之“道引法”相比少了1式即“道引法”的第19势,按照文献著作流传的一般规律,这缺少的一式应是辑录者根据时代需要做出的调整。其他18式动作而言:在顺序上,二者前18式完全相同;在文字表述上,二者相对应的只有第6式文字表述完全相同,第1、2、8、9、11、12、17式的文字表述略有差异,第3、4、5、7、10、13、14、15、16、18式的文字表述差异较大,但内容指向相同动作本质一致。二者动作之间的相似性,间接证明了彼此间存在一定的传承渊源。此外通过各功法动作的前言后语可发现,“天竺国按摩法”在前言中对功法的来源进行了说明,指出此法是婆罗门的一种养生法。在后语中对功法的受用对象、习练次数、见效时间、功法疗效做了简要说明,指出了此功法对老人的独特疗效如祛除疾病、步履轻健、消除疲劳、延年补益、胃口变好、眼睛清明等。而“道引法”在前言则未提到功法的来源,只是说当感觉到身体昏沉血流不畅时可习练此法,这算是对此功法适应症状的说明。在后语中对功法的习练次数、功效、要求、注意事项等做了简要说明,特别指出如果整套功法不能全部做完可以选择相应术式单独习练,扩大了该功法的适用范围和习练人群。尤为可贵的是对习练功法时的呼吸也做了说明(做动作时先吸气再闭气,做完动作时再吐气)和要求(深、细、绵、长,不令耳闻),这是其他二者所没有的。

其次,《备急千金要方》之“天竺国按摩”与《太清道林摄生论》之“自按摩法”相比,二者都在后语中言明有十八势动作,但“自按摩法”的第13和14式文字表述并不完整,中间缺少了1式,这可能是后人在抄写转录或刊印的过程中出现的失误。两者18式动作相比,在顺序上“天竺国按摩法”中的“9、10、11”变成了“自按摩法”中的“11、9、10”,其他术式顺序都完全相同,这可能是后人在转录过程中根据需要所作的调整。在文字表述上,二者只在对应的第3、13、14、15式中文字表述差异稍大,其他术式则表述不变或略有差异,且表述的不同并未改变动作本义。可见二者在导引术式存在诸多相似之处,极有可能出自同源或存在先后关系。在“自按摩法”的前言中对功法来源及习练次数、见效时间、功法疗效做了简要说明,其中特别指出此功法是神仙上法也就是中国道家的一种养生之术而非外来之术。在后语中对功法的受用对象、习练次数、见效时间、功法疗效做了进一步说明,此处与“天竺国按摩法”中相比差别不大,应为同一出处或根据时代言语、个人书写习惯稍作调整,不影响整体意思。

综上可知,《备急千金要方》中的“天竺国按摩”无论是与《正一法文修真旨要》中的“道引法”,还是和《太清道林摄生论》中的“自按摩法”都存在密切的关系,三者在相同或相似术式上都有互相对应之处,有的动作名称完全相同,有的略有差别,有的虽名称不同但意思相近,证明三者应出自同一抄本的或者是三者之中最早抄本的不同演变本。

1.2 关于《备急千金要方》《正一法文修真旨要》《太清道林摄生论》三部著作的介绍

1.2.1 《备急千金要方》简介 根据《中医大辞典》《中医辞海》《中国历史大辞典》《四库大辞典》《中国百科大辞典》等工具书介绍可知,《备急千金要方》又名《千金要方》。该书在唐朝孙思邈编撰时只有30卷,后世流传中被扩编为93卷并被收录于《四库全书》和《道藏》。此书是孙思邈在古代著作的基础上博采群书,删裁繁复,归纳整理而成,比较全面的反映了唐初以前的医学成就,在国内外有着极为广泛的影响。现在较为通行的是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的30卷本,本文中的“天竺国按摩”就选自1982年人民卫生出版社《备急千金要方》江户医学影北宋本,卷第27养性“自按摩法第四”篇[4]。

1982人民卫生出版社《备急千金要方》江户医学影北宋本

《备急千金要方》自唐代成书以后一直以手写抄录的形式流传于世,至宋代由民间和官方刊刻后才广为传播,最初的唐本《备急千金要方》早已佚,后世见到的各种版本也大都由宋代各本演化而来。目前比较有代表性的有:(1)经宋代林亿等人校刊过的宋代官方30卷本《备急千金要方》(1955和1982年人民卫生出版社根据收藏于江户医学博物馆的北宋本出版了影印本);(2)未经宋代林亿等人校刊过的由清代藏书家黄丕烈在书肆酉山堂发现的宋代民间刊行古本,又称《新雕孙真人千金方》,此版本也被世人公认为最接近唐本《备急千金要方》原貌的一本[9];(3)经宋代林亿等人校正收录于《正统道藏》太平部的《孙真人备急千金要方》93卷本。3个不同版本中的“天竺国按摩法”具体信息可见下表2。

表2 《备急千金要方》《孙真人备急千金要方》《千金要方》三者中“天竺国按摩法”内容对比

将经过宋代林亿等人校正的30卷本《备急千金要方》[4]与《道藏》93卷本的《孙真人备急千金要方》[10]进行对比后可以发现,二者在“天竺国按摩法”的内容方面除了第3式动作中的“胫”与“䏶”的差别,其他全部一样,这有可能是在传抄过程中出现的笔误;但二者在动作的顺序方面则有较大差别,不同之处为《备急千金要方》中的第4、5、6、7、8、9、10、11、12式动作变成了《孙真人备急千金要方》中的5、4、6、8、7、12、11、10、9式动作,这有可能是后世对其逻辑顺序的重新编排。而将经过宋代林亿等人校正的30卷本《备急千金要方》与未经过宋代林亿等人校正的《新雕孙真人千金方》进行对比后发现,二者在“天竺国按摩法”的内容上存在诸多不一致的地方。首先在前言上存在差别,前者为“天竺国按摩此是婆罗门法”,后者为“自按摩法每日3遍,1月后百病爱并除,行及奔马,此是婆罗门法”,虽然二者都说此法是婆罗门法,由外传而来。但后者在表述却与“太清道林摄生论”更为相似,仅最后“此是神仙上法”变成了“此是婆罗门法”,这种转变很可能是受到了当时社会状况或宗教政策的影响。其次在动作内容上有差别,将二者的“天竺国按摩法”进行对比后发现,《新雕孙真人千金方》本在第4、11、14和15式的动作表述上有所残缺,第4式中少了“左右同”,第11式中少了“曲”,第14和15式则完全缺失。另外第1式中的“细捩”变成了“扭捩”、第3式中的“䏶”变成了“胫”、第8式中的“项”变成了“顿”、第13式中的“大坐申脚3用当相手反制向后左右同”变成了“大坐伸两脚即以1脚向前虚掣左右同“、第18式中的“申”“句”变成了“伸”“勾”。最后在后语上存在差别,后语中二者在文字表述上略有差异,但语义基本不变。且《新雕孙真人千金方》本中的后语与《太清道林摄生论》本中的后语更为相同,仅开头“凡18势但老人日若”变成了“右势但是老人日别”。从以上也可以看出更接近唐朝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版本原貌的《新雕孙真人千金方》与《太清道林摄生论》关系密切,或许唐朝时《备急千金要方》中的“天竺国按摩法”还像《太清道林摄生论》中的“自按摩法”一样具有显著的中国标签,此时还未贴上“天竺国”或“婆罗门”的标签。

1.2.2 《正一法文修真旨要》简介 根据《中医方术大辞典》《中医辞海》《中华养生大辞典》等工具书介绍可知,《正一法文修真旨要》为道家养生著作,今仅存《道藏》本,是书中收录有“道引法”(《千金要方》称为“天竺国按摩”法)。载于《道藏》第1003卷。作者不详,成书年代只有《中医辞典》做出约为南北朝时期成书的论断,其他二者或避而不谈或说难以断定。全书主要介绍了“明耳目诀”、“序元气”、“服气诀”、“道引法”等14种养生法。本文中的“道引法”选摘自《道藏·正乙部》第1003卷,上海涵芬楼1924年影印本[12]。

《道藏•正乙部》第1003册,上海涵芬楼1924年影印本

因证据有限现代学者对《正一法文修真旨要》成书的年代始终没有定论,在各自书籍或文章大都采用“成书年代无从查考”的论断。其中在陈可冀、周文泉1987年主编的《中国传统老年医学文献精华》一书中节选了《正一法文修真旨要》的部分内容[13]。1990年吕光荣在其主编的《中国气功经典》宋朝部分(下)中根据《道藏·正乙部》第1003卷,上海涵芬楼1924年影印本对《正一法文修真旨要》进行全文选摘,并做了内容提要、注释和按语[14]。但二者均未对成书年代进行考察。在1989年王西平主编的《道家养生功法集要》一书中对《正一法文修真旨要》的成书年代相对审慎,指出虽有人推测为南北朝著作,但并没有确切证据,只能存疑,不可断定[15]。后来司马真1993在其主编的《导引功法秘旨》一书中也是采用这个说法[16]。直到2000年在陈可冀等人主编的《中国养生文献全书》一书中才第一次明确指出《正一法文修真旨要》为南北朝时期道教力作,但可惜并没有给出确切理由[17]。从以上可以看出虽然学界并未能发现确切证据证明此书是南北朝时期的著作,但都越来越倾向于这一观点。对于此观点的由来,或许从《正一法文修真旨要》的内容可以看出部分端倪。

《正一法文修真旨要》14部分内容大都标明了各自出处。其中“服日月光芒法”“孟先生暮卧法”分别出自《真诰》第3卷、第5卷;“恶梦吉梦祝”出自《大丹隐书》;“明耳目诀”摘录《真诰》《内经真谚》部分内容创编而成;“青牛道土存日月诀”出自《神仙传·五岳序》;“服食忌并治病法”出自《神仙传》;“序元气”内有《阴符》引言;“服气诀”内有《黄庭》引言;“察候形色”内提《黄庭经》且部分内容见于《素问》;“五藏相乘”有关内容见于《灵枢·本神》篇。而《真诰》《大丹隐书》《内经真谚》《神仙传》《阴符》《黄庭经》《素问》《灵枢·本神》等都是魏晋南朝之际或之前道教经典或古书经典,其中《真诰》最晚,为南朝著名道士陶弘景编撰,约成书于梁武帝天监年间。从此书未见南朝之后著作可知,此书成书年代必早于唐朝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

1.2.3 《太清道林摄生论》简介 根据《中国古代生活辞典》《中华养生大辞典》等工具书介绍可知,《太清道林摄生论》为道家养生著作,今仅存《道藏》本,载于《道藏》第1055卷。共1卷。全书6篇。前2篇阙名,其余为《黄帝杂忌法第3》、《按摩法第4》、《用气法第5》、《居处第6》。本文中的“自按摩法”选自《道藏•正乙部》第1055卷,上海涵芬楼1924年影印本[18]。

《道藏•正乙部》第1055卷,上海涵芬楼1924年影印本

同样因为证据原因现代学者对《太清道林摄生论》一书的成书年代一直未有定论。其中现代学者朱越利1986年在期刊《世界宗教研究》发表的“《养性延命录》考”一文中认为本书乃是东晋道士道林著作之残卷。到了1996年周信文[6]在其主编的《推拿手法学》一书中开始明确的将《太清道林摄生论》成书年代定位为魏晋南北朝时期,并指出这是自我按摩从一招一式向套路集成化的代表性著作。作者在书中指出《太清道林摄生论》为道林所著,其养生经验也被收录于《养生要集》中,陶弘景《养性延命录》的部分内容也取材于此书,而其陶弘景在自序中也提到道林《太清导引养生经》也记载有《道林导引要旨》一书。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对“天竺国按摩法”的中印标签之争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指出《太清道林摄生论》中的“自按摩法”其实是被孙思邈改成了《千金要方·卷27》中的“天竺国按摩法”,“此是神仙上法”也被说成了“此是婆罗门法”。而后作者在仔细对照后进一步指出,《千金要方》养性卷的很多内容都是取自《太清道林摄生论》,甚至是整段的照搬,这一点可从“道林养性”的标题看出端倪。最后作者表达了国货“自按摩法”18势被镶上婆罗门商标的痛心和愤恨。同样是在1996年,朱越利在其主编的《道藏分类解题》一书中,进一步指出南宋《续编四库阙书目》著录“摄生论”,应改就是《太清道林摄生论》一书。到了2009年王瑞祥[19]在其主编的《中国古医籍书目提要》一书中根据《养性延命录》中的序言,将道林判定为张湛以前的人,此书也应是东晋以前的故籍,从而再一次将《太清道林摄生论》的成书时间前推。综上可知,虽然当前学界未能找到直接证据证明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中的“天竺国按摩”就是来自道林《太清道林摄生论》中的“自按摩法”,但一些间接证据证明了此观点的可信性。

此外通过将《太清道林摄生论》书中的六篇内容与《备急千金要方》卷27养性进行比对分析后发现:“黄帝杂忌法第3”变成了“黄帝杂忌第七”,内容上进行了大段删减和改动;“按摩法第4”并未改动顺序,内容上有稍微变动;“用气法第5”变成了“调气法第5”,内容上做了大段删减和调整,将用气法去除;“居处第6”变成了“居处法第3”,内容上进行了较多删减和部分改动。前两篇虽然有所缺失,但根据其内容进行比对后可知应为“养性”“服食”和“房中”。因为《太清道林摄生论》“黄帝杂忌法第3”前的内容都可以在《千金要方》卷27养性中找到,并且与养性的内容演变成了“千金要方”卷27养性中“养性序第1”和“道林养性第2”两部分内容,与“服食”的部分内容变成了“服食法第6”并增加了大量新的内容,与“房中”相关的内容变成了“房中补益第8”并增加了大量新的内容。根据上述材料我们可以大胆推测,《太清道林摄生论》作为东晋道林著作的残卷流传到了唐代,孙思邈在搜集前人古籍的过程中发现了改残卷,于是将其中的内容摘录到了《备急千金要方》之中,并根据时代需要和个人的医学修养对其中的内容进行了修改和增补,最后形成了世人所知的“养性”篇,却也造成了世人的误解。

2 结 论

关于“天竺国按摩法”中印标签之争,争论的焦点在于唐朝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中存在“天竺国按摩此是婆罗门法”的记载。但通过对“天竺国按摩法”的内容进行后考证得出:

(1)“天竺国按摩法”所载功法内容最早并非出现于唐朝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而是晋代道林著作中的“自按摩法”,而这一著作后来在流传中变成了残本的《太清道林摄生论》,也就是南宋《续编四库阙书目》中所说的“摄生论”。而《太清道林摄生论》中的“自按摩法”也就是后来出现在孙氏《备急千金要方》中所说的“天竺国按摩”。

(2)《太清道林摄生论》中的“自按摩法”最先出现但内容与形式上更接近《正一法文修真旨要》中的“道引法”,最后由于时代社会时局的影响才逐渐演变成了《备急千金要方》中的“天竺国按摩”。这种转变并不一定是孙思邈造成的很可能与唐末宋初的社会时局有关。唐末宋初,社会动荡、民生凋敝,后因五代兵火,教藏灭绝,几至不传,因此许多依赖施主布施的教派都举步唯艰,但惟有号召“儒释合一”“三教同流”的禅宗很快得到了恢复。[20]很可能就是这一时期国货“自按摩法”被佛教有心之人换成了具有古印度特征的“天竺国按摩法”。

(3)“天竺国按摩法”所载功法内容最初是由道教中人创编或者整理而成,是中国传统导引术不断发展的结果,并非是由古印度传来的婆罗门法或是受古印度瑜伽影响演化形成。

(4)所谓的“天竺国按摩法”中印标签之争原本不该产生,但由于社会时局的变迁、文献著作的消亡及不同宗教主体的利益考量等诸多因素的影响才造成了这一历史疑案。不过也应看到这其实是两种不同文明相互交流融合的结果,也证明了中国从古至今都是一个开放包容的国家。

[1] 郭希汾.中国体育史[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3:12.

[2] 唐 豪.旧中国体育史上附会的达摩[M].中国体育史参考资料:第四辑.北京:人民体育出版社,1958:24.

[3] 陈丽霞,史 兵,张西平.瑜伽的中国化进程研究[J].体育科学,2009(07).

[4] 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82.

[5] 朱越利.道藏分类解题[M].北京:华夏出版社,1996:257.

[6] 周信文.推拿手法学[M].上海:上海中医药大学出版社,1996:18~19.

[7] 吴志超.导引养生论稿[M].北京:北京体育大学出版社,1996:29.

[8] 魏燕利.对中国古代导引术受古印度瑜伽影响学说的质疑[J].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42(05):102~106.

[9] 马继兴.《千金方》的版本及其保存的古本草著作[J].中医杂志,1983(05):73~77.

[10] 孙思邈.孙真人备急千金要方[A]//道藏,第26册[C].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536.

[11] 孙思邈.新雕孙真人千金方[M].日本大阪:日本大阪オリエソト出版社,1989.

[12] 无名氏.正一法文修真旨要[A]//道藏,第32册[C].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575.

[13] 陈可冀,周文家.中国传统老年医学文献精华[M].北京: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1987:720.

[14] 吕光荣.中国气功经典宋朝部分下[M].北京:人民体育出版社,1990:203~223.

[15] 王西平.道家养生功法集要[M].西安:陕西科学技术出版社,1989:225~231.

[16] 司马真.导引功法秘旨[M].西安:西北大学出版社,1993:183~196.

[17] 陈可冀,程士德,张九超.中国养生文献全书第1卷[M]. 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0:430~436.

[18] 道 林.太清道林摄生论[A]//道藏,第34册[C].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471.

[19] 王瑞祥.中国古医籍书目提要下[M].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2009:1275.

[20] 徐星华.论宋代帝王宗教政策之形成背景[J].黑龙江史志,2015(05):41+43.

Investigation on the Dispute Between China and India in the “Tianzhuguo Massage Method”

DING Shengwei1, FAN Tonggang1,2

1.School of Sports Science,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Nanjing Jiangsu, 210023, China;2.College of wushu, Shanghai University of Sport, Shanghai, 200438, China.

In order to clarify the disputes in the labeling of the “Tianzhuguo massage method”, through the methods of literature and logic analysis, the “Tianzhuguo massage method” of Sun Simiao's “Bei Ji Qian Jin Yao Fang” and the Tang Dynasty appeared before and after this method. A comprehensive analysis of the "self-massage method" of “The Self-Massage Method” of “Tai Qing Dao Lin She Sheng Lun” and the “Zheng Yi Fa Wen Xiu Zhen Zhi Yao”, and found that the work of “Tianzhuguo massage method” was found. The content of the law was not first appeared in the “Bei Ji Qian Jin Yao Fang” in the Tang Dynasty, but in the “self-massage method” in the Daolin works of the Jin Dynasty. This work was later turned into a remnant of “Tai Qing Daolin's Theory of Birth”, which is also referred to as the “Taking Theory” in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Compared with the “self-massage method” in “Tai Qing Dao Lin She Sheng lun”, the three are the first to appear, but the content and form are closer to the “Tao cited method” in “Zhengyi French Comprehension”, and finally due to the social situation of the times The influence of this has gradually evolved into the “Tianjinguo Massage Method” in the “Thousands of Gold”. This change is not necessarily caused by Sun Simiao, which is likely to be related to the social situation in the late Tang and early Song dynasties. Finally, it was concluded that the content of the exercises in the “Tianzhuguo Massage Law” was originally created or compiled by Taoist people. It is the result of the continuous development of traditional Chinese guiding techniques. It is not the Brahman method transmitted from ancient India. Ancient Indian yoga influences the evolution.

Tianzhuguo massage method; Self-massage; Daoyin method; Regimen

G80-051

A

1007―6891(2021)03―0092―06

10.13932/j.cnki.sctykx.2021.03.19

2019-12-02

2020-03-02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17CTY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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