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中国科学技术史》汉译的形合与意合研究

2021-05-06范司永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21年4期

范司永

内容摘要:基于英漢语差异论,以《中国科学技术史》卷一《导论》汉译文本为语料,揭示英语形和的表征以及汉译文本的意合特征,采用“重心转移、零整互化、从葡萄句到流水句”翻译策略,揭示英汉语互译的形合与意合的转换规律。

关键词:《中国科学技术史》 形合 意合

基于英汉语差异论,以《中国科学技术史》卷一《导论》汉译文本为语料,揭示英语形和的表征以及汉译文本的意合特征,采用“重心转移、零整互化、从葡萄句到流水句”翻译策略,揭示英汉语互译的形合与意合的转换规律。

一.形合与意合理论演进

1985年中国语言学家王力先生在《中国语法理论》书中提出了两个重要概念:形合(hypotaxis)和意合(parataxis)。前者是指凭借形式,即包括词态,词衔接性等,将语言符号由个体的词到词组乃至语篇等形式组织语言的一种手段,后者则是依仗意义,即内在的逻辑关系组织语言的一种手段。形合和意合并存于语言之中,但其作用各有侧重。他指出:“中国语里多用意合法,联结成分并非必需;西方多用形合法,联结成分在大多数情形下是不可缺少的”。由此而知,英语重形合是因为英语具有丰富词缀、词态、指代以及表达各种逻辑关系的连接词;汉语重意合的原因在于其语言本身是重“神”“意”的传统的表意文字。汉英两种语言的不同组织特点,决定了汉英翻译中两种语言转换过程的特殊性,也为汉英翻译中的形式对应研究提供了可资参考的规律性。

就翻译而言,国外语言学家奈达于20世纪60年代提出过“形式对应论”。他认为形式对应的翻译基本上是译语最大限度地显示原语的形式与内容,再现原语词性、句子乃至标点符号的一一对应。但巴斯奈特曾就此提出了批评,任何将形式对应理解为数学意义上的对等都将阻碍理论的发展。翻译家纽马克认为,语义翻译尽可能地使译语从语义和句法上接近原文,将原文确切的上下文意义翻译出来。它所注意的重心是原文。莫娜贝克在《换言之:翻译教程》中认为,“对等”应以每一章标题的中心词,对翻译中词汇层、语法层、语篇层乃至语用层的对等都进行了独到的分析。

国内学者许钧、申丹和王东风等翻译形式对等论均有独到的论述。申丹认为形式对应的过程是:全译形式中真正的形式对等就是(尽量地)用目的语中的对应形式结构来替代原语中的形式结构,如汉语中“主谓宾”结构来替代意大利语中的“谓主宾”结构。王东风在《中国译学研究:世纪末的思考》中认为,“延安文艺座谈会”之后的中国文学理论比较重内容而轻形式,致使形式和内容关系有了新发展,形式本身的审美价值得到了重视。译学研究者们主张翻译中不能“得‘意忘‘形”。

综合语言学家王力先生提出的“形合与意合”观点乃至英汉语互译的国内外“形式对等论”,我们认为在英汉互译中,“形合与意合”形式对应理论需要结合翻译实践,从句子重心转译、零整关系、结构变化等进行翻译策略的调整。

二.句子重心转译策略

如果忽视英汉语的形合与意合差异性,译者用汉译强行套用英语的形合要求,译文会出现严重欧化问题,读起来不流畅。主要原因是翻译时没有将“以主谓结构框架的语法型英语语言重‘形”转换为“以‘话题一说明结构框架的语义型汉语言重‘序”。翻译任务能否完成,第一步取决于翻译者能否“转移重心,重建句式”。以《中国科学技术史》卷一的汉译文本为例,译者如何进行灵活变通。

例一 Literary activity as such, however, was the particular glory of the Thang period. The poets Li Pai, Du Fu and Pai Chu-yi are world-famous, but there was a host of others, of whom Wang Wei, Wei Ying-Wu and Meng Hao-ran are among the greatest. Painters and sculptors achieved levels never before reached. Models of Chinese prose for all time were set by the great Confucian Han Yu, known for his courageous polemics against Buddhism, and an outstanding prose work was the Thung Tien to encyclopaedia of political history by Du You. It is interesting that many of the poets and prose-writers of the Thang were deeply affected by Taoism.

汉译文本一:然而,文学活动本身是唐代的特殊荣耀。诗人李白、杜甫、白居易是举世闻名的,但还有许多其他诗人,其中最伟大的是王维、韦应物、孟浩然都是伟大诗人之列。画家和雕塑家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树立了历代中国散文典范的是伟大的儒家学者韩愈,他以反对佛教的勇敢辩论而闻名,杜佑所著的政治历史百科全书《通典》也是一部杰出的散文著作。有趣的是,许多唐代的诗人和散文家都深受道教的影响。

例二For the historian of science, however, the period is not so interesting as that which follows it, the Sung. The two dynasties have entirely different atmospheres, the Thang humanistic, and Sung much more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Nevertheless, there is no doubt that the Thang Taoists were very active in alchemy, and (as we shall see, Sect. 33) some chemical texts of that time are still available to us, though one has the impression that there were great losses when the Taoist Canon (the Tao Tsang I2) was ' purged' in the Sung, on account of the sexual techniques for attaining longevity discussed in it. The greatest problem here for the history of science is the real effect of the numerous books which appeared in or before the Thang with titles showing that they were compiled from Indian or West Asian sources, and it is a hard one, since all these texts were afterwards lost and references to them are scarce.

汉译文本二:然而,对于科学史学家来说,唐代不如之后的宋代那么有意义。这两个朝代有着完全不同的氛围,唐代的人文气息浓厚,而宋代的科学、科技气息浓厚。不过,毫无疑问,唐代的道家热衷于炼丹术,并且(正如我们将在三十三章看到的)当时的一些化学文献的时间我们现在仍然可用,但给人的印象是,似乎在宋代《道藏》曾由于其中有一些谈到考房中术获得长寿的内容遭到删减,因而这些书籍大概受到了很大损失。就科学史而言,这里最大的问题是如何评价唐和唐以前那些从题目上看是根据印度或西亚的材料编撰起来的无数书籍的实际影响,这的确是一大难题,因为这些书籍后来都散失了,而且有关他们的记载很少。

由上汉译本可知,译者将“Literary activity as such, however, was the particular glory of the Thang period…It is interesting that many of the poets and prose-writers of the Thang were deeply affected by Taoism.”翻译为“然而,文学活动本身是唐代的特殊荣耀……有趣的是,许多唐代的诗人和散文家都深受道教的影响”,汉语非常强调事物发展的客观顺序,往往遵循叙述在前,评论在后,突出主题,“前面叙述很多诗人如李白、杜甫、白居易等等,最后表明观点:他们都是都道教影响而至”。所以说汉语是读者负责型的语言模式,先从许多细节开始,并列铺陈,围着主题绕圈子,最后再总结概括全文,表述的中心思想靠读者自己去模糊地体会。而英语是相反的情形,一个主语可以借助动词或者动词词组连续铺排,通过明示的逻辑连接词来扩大句子的信息量,同时作者已经明确地表明了中心思想,也即作者负责型的语言模式。卡普兰在20世纪60年代初期抽样非英语国家学生的600份英语作文。结果他认为,西方人寫作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显现较强的计划性和严密性,句子结构以“主—次”或“问题—答案”等模式展开,突出主语,观点在前,叙述在后,即借用SV核心主轴来维持句子的平衡。与汉语相比较,英语在逻辑语序上多按“果一因/条件,结论一陈述”等方式展开,译者必须做适当的调整。

三.“化整为零”与“化零为整”

从语言形态来看,语言学家王力先生认为:“英国人写文章往往化零为整,而中国人则化整为零。”也就是说,英语形合习惯于“化零为整”,而汉语擅长于“化整为零”。那么,汉译英时,译者必须考虑对整体的把控,化零为整,即将汉语零散的多个小句子各个点滴精华凝练成有层次的整体,符合“叙述在前、评价在后”“话题—述评”模式,变“意合”为“形合”;在英译汉时,译者需要讲英语完整结构,利用汉语句式模糊、偏重语境特征,有序地进行层次拆分,化整为零,即将信息密集的长句拆为多个分句来翻译,变“形合”为“意合”。所以,有学者将汉语句子形容为“流水句”,将英语句子比作“葡萄句”。比如:

例三:This attitude can have damaging effects. It questions the integrity of individuals working in a profession that prizes intellectual honesty as the supreme virtue,and plays into  the hands of those who would like to discredit scientist by representing them as venal.

译文三:此态度会带来有很坏的负面作用。在科学界,人们视诚实为“至高无上”的美德,因而人们会因此态度质疑整个行业的美德,且会被一些心术不正的人利用,他们会说,科学家都是可以收买的。

译文将“科学界”提前,以“人们质疑……”作主句,后接“他们会说……”,流畅通顺。由此可见,形合以语言形式承载着意合;意合披着形合的“外衣”。

由译文可见,英译汉的关键从具体的上下文出发,当直接从字面结构很难处理时,需要吃透原文,突破句子的表层结构,逆向解码,“化整为零”,变“形合为意合”,以一个全新的句式再现原文的形象魅力。

四.变“葡萄句”为“流水句”

汉语言习惯于以含蓄而模糊的方式表意,或者说模糊性是汉语意合的根本特征。汉语通过大量重义、重序的句群将看似松散的小句或句子紧紧地连接在一起,达到“形散而神不散”的组织效果。从句意表达看,汉语是“竹式结构”,表征为句法简约,词汇表意,结构松散。正如学者所说:“汉语构句的方式就像竹子一样,是一节一节拔起来的,这样的节可多可少,是开放性的。”一个话题可以通过较多的小句铺陈,形成“多到一”的流水式造句法。英语是“树形结构”,整体结构严谨,注重细节,以形统句,形态表意。因而英语书面语讲究紧凑严谨句,避免支离破碎句。换句话说,汉语句子属于语义“竹节句”,英语句子属于语法“树形句”。翻译时,译者需要通过变通手段将英语“树形结构”转换为“竹式结构”。

例四:One would expect to find considerable technological influences in connection with all this coming and going, but China seems still to have given much more than she received. Besides printing, mentioned above, the mastery of the art of porcelain manufacture now added a new achievement to Chinese technology. The discovery that a feldspathic mineral can be made fusible and used as a glaze may have been accidental, but it led to the discovery of a method of incorporating the feldspar in the body of the stoneware itself, and so to true porcelain. By the beginning of the + 9th century the art had made great strides forward, and the jade-green celadons were being produced. As export articles the beautiful objects were in great demand, and quickly spread to the west. In such an age of international intercourse, cartography could not but flourish, so it is not surprising to find at least one eminent name, that of Chia Tan, I whose map of + 80 1, the Hai Nei Hua I Thu,2 was long famous.

译文四:人们可能会料到,在所有的来往关系中将发生巨大的技术上的影响,可是,中国所给出的似乎还是大大多于所接受的。除了上面提到的印刷术,瓷器制造艺术的掌握为中国技术增添了一项新成就。发现一种长石矿物可熔并用作釉可能是偶然的,但它导致了一种方法的发现,将长石融入到石制品本身,从而成为真正的瓷器。到9世纪初,这一艺术有了很大的进步,并已能制造出玉绿色的青瓷。作为出口商品,这些美丽的物品需求量很大,并迅速传播到西方。在这样一个国际交往的时代,制图学必然会蓬勃发展,因此就很自然地出现了一位(至少是一位)著名人物—贾眈,在801年所做的《海内华夷图》很早就出名。

译文中增添了“可是……还是……但是…….从而……”等体现汉语句子的模糊和支离破碎特征,将英语句子“化整为零”“葡萄句”变通为“化零为整”“流水句”。再如:

例五:An examination of the history of humanity suggested that man in our epoch is so different from man in previous time that it seemed unrealistic to assume that men in every age have had in common something that can be called "human nature.

译文五:对人类历史的考察表明,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与以前的人是如此不同,因此,假设每个时代的人都有可称为“人性”的共同点似乎是不现实的。例文中英语是树形结构,用抽象名词An examination of…suggested that…搭起句子主干,后面跟着三个that从句,层次分明地采用汉语“竹式结构”工整地表意。如果不用that从句,直接用汉语的意合句法来表示,势必句式松散、杂乱。因此,汉译英时,译者必须调整思维方式和角度,以“树形结构”取代“竹式结构”,“自下而上”,串联起模糊语境下的小分句,理清逻辑关系,搭建SV句子主干,然后通过语法手段整理出工整、平衡的句式;而英译汉时,则以“竹式结构”为主,拆卸、分解出英语长句中的各类衔接手段“自上而下”,将中心含义分散于众多的小句中,让读者在模糊的语境中感受出译文的思想。

总之,基于英汉语的“形合与意合”特征,在《中国科学技术史》卷一英译汉中,译者充分利用英语的“重形”、汉语的“重序”,采用“重心转移,重建句式”翻译策略;基于英语的“观点在先,论述在后”、汉语“叙述在前,观点在后”特征,采用“零整互化”翻译策略;利用英语“树形结构”、“竹节结构”,采用“變葡萄句为流水句”翻译策略。只有充分研究英汉语的形合与意合特征,才能实现形合与意合的充分转换。

本文属湖北文理学院基金项目“《中国科学技术史》汉译的文化互释研究”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湖北文理学院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