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电影《赛德克·巴莱》中少年巴万的作用
2021-04-23苗茜
摘要:影片《赛德克·巴莱》根据台湾1930年的“雾社事件”改编而成,讲述了赛德克人的头目莫那鲁道率领三百勇士抵抗日本侵略者的故事。该片塑造了一系列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其中赛德克人的小英雄巴万,虽出场次数不多,但起到了独特的作用。
关键词:巴万;英雄;文明;电影;《赛德克·巴莱》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1)24-00-03
巴万是赛德克人的少年,他成长于文明与野蛮交错混杂的时代,日本人对台湾原住民的精神压迫及肉体奴役并没有摧毁其自尊自强的独立人格。得益于赛德克人的文化传承,他的血液里仍熔铸着难以磨灭的原始血性,透露着其先辈世代相传的英雄气概。巴万这个人物形象的设立,映衬着头目莫那鲁道的英雄形象,聚焦了被征服民族的生存困境,凸显了文化传承的重要意义。
1 映衬莫那鲁道的形象
莫那鲁道是赛德克人中真正的英雄。无论是在猎物争夺上,还是在抵御异族的战斗中,他都展现出一往无前、英勇无畏的英雄气概。如果以收藏的敌人的头骨数量来衡量赛德克人的英勇程度,那么莫那鲁道是当之无愧的强者[1]。莫那鲁道成长于彻底的原始野蛮之中,巴万则成长于文明与野蛮新旧交替的过渡时代。虽然成长环境不同,但两个人物却有诸多相似之处,甚至可以认为巴万就是莫那鲁道的影子形象,他的身上混杂着莫那鲁道年轻时的英雄特质,象征着英雄主义的传承与延续。巴万面对渐漂渐远的猎物,选择毫不犹豫地跳入湍急的溪流,对荣誉的追求让他忘记了个人的安危,这和莫那鲁道第一次捕猎野猪时倔强坚持、不肯轻易放弃的样子如出一辙;莫那鲁道看着巴万脸上尚未结痂的图腾,不禁想起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出场后纹面时的骄傲与荣耀……
同时,莫那鲁道也在巴万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因而对巴万更具别样的关怀[2]。当看到巴万独自一人时,莫那鲁道会主动询问他为什么没有去上学,是不是又被老师打了;当躲在丛林中的日本兵偷偷将枪眼瞄准巴万,在暗处关注着巴万动向的莫那鲁道,一刀就将这个日本兵的头砍下。莫那鲁道其实非常关心族内孩子的成长,也清楚族人所遭受的不公待遇,只是刚强坚毅的性格让他不善柔情高妙的言辞,他更愿意选择诉诸行动或进行平淡克制的情感表达。巴万是对莫那鲁道铁汉柔情的映衬,展现了他铮铮铁骨之下热忱真切的一面,让莫那鲁道刚强的英雄形象变得有血有肉。此外,更展现了莫那鲁道作为头目,夹杂在族人的期望和日本人的压迫之中,眼睁睁看着族人受辱却又无计可施的不甘、隐忍的复杂心境。
在民族前途暗淡、未来渺茫之时,莫那鲁道选择将民族复兴的希望寄托在孩子的身上。当巴万心情郁闷想要喝酒时,莫那鲁道先是点头同意,而当巴万想喝第三杯酒时,莫那鲁道却毫不犹豫地打落了他的酒杯。这固然是因为赛德克人酿的酒度数高,但更是因为莫那鲁道担心巴万不胜酒力,这体现了他作为头目的深远考量。在被日本人彻底征服后,血淋淋的现实让莫那鲁道认清了自己的反抗只是徒劳。为了消解无所作为的苦恼,他选择用烟酒来麻痹自己。莫那鲁道内心比任何人都厌恶这种逃避现实的行为,但在现实的打击面前却又无可奈何。因而,他不希望巴万年纪轻轻就像他一样借酒消愁,被迫成为无所事事的酒鬼,断送赛德克人的精神。莫那鲁道知道文化传承的重要性,他深信民族复兴的希望蕴藏在孩子们年轻的生命里,孩子们应当学会与痛苦的现实斗争,重拾英雄主义的荣耀,守护精神的家园,成为真正的赛德克·巴莱。
2 聚焦民族生存的困境
人们通常认为,少年的血液里燃烧着一个民族的灵魂,人们足以从少年的身上预判一个民族的未来。巴万是赛德克人中最具奔跑天赋的孩子,他能在运动会上跑赢所有日本小孩,让他们“哭着看自己领奖”,更能在与日军交战的过程中出色地完成传递情报的任务。他小小年纪就能在一天之内来回穿梭于各大山头之间的奔跑能力,令日军感到不可思议。然而,巴万的奔跑天赋在平时不仅没有得到充分施展,反而处处受到日本人的打压[3]。当他在运动会上跑赢所有日本小孩之后,甚至会被老师无缘无故地打上一巴掌。作为赛德克少年,巴万在日本人手下遭受的不公与歧视具有普遍意义,他充分放大了赛德克人的民族生存隐忧。
巴万的存在,象征着即便是新一代赛德克人也难逃被日军奴役、压迫的真实生存处境,预示着赛德克人世世代代的悲剧命运走向。巴万作为新一代的赛德克人幸亦不幸。幸运的是,由于日军侵略政策的改变,他们已不必看到部落沦陷在日军铁蹄之下时血流成河的惨象,不必听到同胞家破人亡时撕心裂肺的惨叫。日军“和平统治”的方针,使死亡的阴影与他们渐行渐远。不幸的是,当肉体得以保全,这些少年不得不身处日军另一种无形的压迫之中。日本侵略者的强者姿态决定了他们不可能从心底对赛德克人做到真正的平视,这是赛德克人备受歧视的根源[4]。胡风的“精神创伤说”认为,“被统治阶级的意志一定是统治阶级的意志”,被征服的民族在精神上必定也是低人一等的,他们不得不在精神上学会示弱与妥协,并以此为代价换取民族血脉的留存。
1930年的雾社一改原始部落的面貌,拥有了教育所、医疗所、杂货店、邮局、旅馆、宿舍等现代化的配置,文明的进程似乎平稳而顺利,连日本人自己都忍不住夸耀 “文明教化”的种种成果。然而,看似和平的背后暗潮汹涌,日军的统治早已危机四伏。不平等所带来的民族仇恨像是一根尖刺,深扎在每一个赛德克人心间[5]。日本人所谓的“文明教化”实际只是一种被美饰的软性迫害手段,是假借文明之名对赛德克人施以人格上的贬低和精神上的侮辱。日本人固化于心的民族优越感滋长了他们对赛德克人的歧视,并将这种歧视视作理所当然[6]。于是,赛德克人与日本人之间的民族仇恨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弱化直至消失,反而與日俱增。
巴万的成长时期正处于赛德克民族转型的尴尬时期。日军残暴的武力侵略刚刚告一段落,转而用“和平教化”的方式,试图从精神上彻底改造赛德克人。当日本人的文明逐渐介入赛德克人的野蛮,不彻底的文明与不彻底的野蛮在每一个赛德克人身上都展现出一种矛盾纠结的特性。野蛮还是文明?这是每一个赛德克人都必须直面的人生命题。他们在两难的境地之中作出选择并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7]。
赛德克人历经一代代的繁衍而不断被改造,野蛮的痕迹本应越来越淡,但巴万身上却仍保留着最原始的且难以压抑的野性,野蛮与文明的民族冲突在巴万这个少年身上聚焦。对日本人的仇恨催生着赛德克人对原始社会里自由生存状态的渴望,而这种渴望恰恰是赛德克人野性的直接来源。日本人高估了自己“文明教化”的成果,忽略了赛德克人的野性所能释放出的巨大能量,也一并低估了他们有如奇莱山般坚定的反抗决心。赛德克人为破解民族生存的困境,最终还是选择了野蠻。正如头目莫那鲁道所说:“如果你们的文明是叫我们卑躬屈膝,那就让你们看看野蛮的骄傲。”文明固然是一种进步,但日本人所谓的文明只是为了驯化出可供自己使用的奴隶,以满足本民族享受、发展的目的。现代化的进步表象依旧难掩其奴役压迫的落后本质。日本人口中的文明并没有让赛德克人的生活变得更好,反倒让他们看见了自己的贫穷[8]。赛德克人选择了野蛮,亦是选择了自由。一个民族倘若在思想上受人奴役,便算不上是一个独立自尊的民族,即使民族血脉不断,也只是一具空有躯壳的行尸走肉而已[9]。
3 凸显文化传承的意义
与精神虚无主义者终其一生都在生命的荒原中游荡,把一切有价值的东西看成无价值不同,赛德克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拥有极强的信念感。就像他们歌谣中唱的那样:活在这大地上的人呀/神灵为我们编织了有限的生命/可是我们是真正的男人唷/真正的男人死在战场上/他们走向祖灵之家/祖灵之家有一座肥美的猎场唷/只有真正的男人才有资格守护那个猎场/当他们走向祖灵之家的时候/会经过一座美丽的彩虹桥唷/守桥的祖灵说/来看看你的手吧/男人摊开手/手上是怎么也揉擦不去的血痕/果然是真正的男人呀/去吧/去吧/我的英雄/你的灵魂可以进入祖灵之家/去守护那永远荣耀的猎场吧/而真正的女人要善于编织红色的战衣唷/当她到达彩虹桥的时候/她摊开她的手/手上是怎么也揉擦不去的茧/去吧/去吧/你是真正的女人/守桥的祖灵这么说/你的灵魂可以到达祖灵之家/为自己编织一件如彩虹般的衣裳吧。赛德克人将“死后进入祖灵之家”视作人生的唯一信条[10]。于是,男人在战场上抛洒热血,女人则在家中辛勤编织。赛德克人的信念感实质上是对个人荣誉和尊严的维护[11]。男人们以斩敌的血迹为荣,女人们以编织的老茧为荣,于他们而言,拥有这些荣誉就是拥有了进入祖灵之家的通行证。对祖灵虔诚的崇拜和信仰,促使每一个赛德克人不顾一切地去维护个人荣誉,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对他们而言,与其默默无闻而长寿,不如轰轰烈烈,以短暂的生命去换取高贵的荣誉。赛德克人对个人生命价值的执着追求,在维护部落的群体利益的同时,更维系着个人生命的价值与意义。这使得他们在面对日本人精神肉体的双重压迫时,难以做到忍气吞声、奴颜婢膝。他们誓死要让日本人付出生命的代价来调和自己长期失衡的心理状态,要用日本人的鲜血来洗刷自己的耻辱,要用日本人的头颅向祖灵证明自己的勇敢[12]。赛德克人对个体生命价值的执着追求,既是对现世人生意义的充分肯定,也是对人本意识的高度赞扬[13]。
因此,在死亡来临之时,所有赛德克人都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英雄气概。三百名战士顽强抵抗数千名日本大军,不战死便自杀;在战斗后期,女人们为了给男人们节省口粮,带着孩子集体吊死在山林之间[14]。死亡已然不足以让赛德克人感到畏惧,只会让他们觉得自己离祖灵之家更近:通过这道彩虹桥就是一大片美丽的猎场,森林里的祖灵鸟正驱赶着吃腐肉的乌鸦,水汽后的阳光只会让彩虹桥更加艳丽[15]。
赛德克人这种极强的信念感源于其一脉相承的民族文化[16]。熔铸于赛德克人民族文化之中的“英雄主义”正是带领他们走出民族生存困境的精神动因。通过种种细节,我们不难发现:赛德克人十分注重在下一代成长过程中的文化传承。无论肉体怎样受奴役,都不妨碍他们有意识地让孩子们牢记独属于本民族的精神气脉。在即将与日军殊死搏斗的前一夜,赛德克人中所有加入战斗的孩子都围绕在头目莫那鲁道的身边,当头目询问他们祖先的来历时,几乎所有孩子都争先恐后地回答:白石山。最终莫那鲁道让巴万将故事娓娓道来。此外,巴万的父亲也常在他面前提起,赛德克的头目莫那鲁道年轻时是一个真正的英雄[17]。这种对民族文化的口口相传,对民族英雄的赞扬传颂,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巴万的价值观,点燃了少年人心中的英雄气。这使得巴万即便在所有人看来还只是一个孩子,却能在战场上如成年男性一般英勇厮杀,将尖刀毫不犹豫地刺向日本人。即便种族的领地已经被日本人统治了数年之久,却仍然敢于跳入湍急的溪流中捕猎,向头目证明自己守护猎场的能力和决心[18]。巴万这一代年轻的赛德克人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文明的教化而冲淡心底强烈的信念感,他们对个人尊严和荣誉的执着追求甚至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先辈。
图腾文化也是赛德克民族文化中的一种。赛德克人认为,只有亲手砍下异族人头颅的赛德克人才能在额头和下巴上纹上黑色图腾。一个孩子只有从纹上黑色图腾的那一天起,才算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有资格踏上彩虹桥,魂归祖灵之家,守护猎场的赛德克·巴莱[19]。无论是年长还是壮年的赛德克人,都曾多次表达对孩子们干净的脸上不再有图腾的担忧。因为只要再过十年,就没有赛德克·巴莱了。他们所担忧的,不是纹面这种成人仪式的失传,而是纹面所蕴含的民族精神的没落。如果越来越多年轻的赛德克人逐渐日本化,将民族精神遗忘在历史的角落,不再信仰祖灵,不再崇拜英雄,不再拥有为个人荣誉浴血奋战的勇猛血性,而是学会了如何在日本人脚下卑躬屈膝、献媚讨好,从独立的人沦落为温顺的奴,那么这个民族就彻底失去了复兴的可能[20]。赛德克人今日所作出的牺牲是为了让孩子们拥有更美好的未来,他们不惜献出自己年轻的生命以保证孩子人格独立而不受侵害[21]。一味妥协只会激起强者变本加厉欺凌弱者的欲望,唯有反抗才是抵抗强权的唯一出路。而民族文化作为一个民族独特的符号标识,是这个民族中所有人共同的精神家园,亦是他们保持人格、自由独立的底气所在。
4 结语
在影片的最后,日军长官镰田弥彦望着漫山遍野的樱花感慨:“为何我会在这遥远的台湾山地,见到我们已经消失百年的武士精神?是这里的樱花开得太艳红了吗?”全军覆没的赛德克人失去了肉体却赢得了灵魂。他们将民族精神灌注在巴万这一代年轻人身上,以期在困顿苦难中点燃希望的火种。被暴力征服却仍能精神独立的民族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鸟,禁锢只是一时的假象,总有一天它们会看准时机,挣脱牢笼,冲向天空,因为这些鸟的每一根羽毛上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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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苗茜(2001—),女,江苏常州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汉语国际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