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进步偏向对产业结构优化的作用机制与实证检验
——基于要素技术效率视角
2021-04-20盖骁敏
李 爱, 盖骁敏
一、引 言
2019年,我国GDP总量近100万亿,增速降至6.1%,自2015年实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以来,我国GDP增速持续下降。在经济由中高速增长转为高质量发展时,经济结构的调整和升级成为必然。在我国经济“转方式、调结构”的关键阶段,技术进步发挥着重要作用,既提升供给,又引致需求,既加快产业结构优化,又带来经济高质量发展。2020年的这场新冠疫情继续考验着我国经济的供给侧。一方面,疫情对第三产业和第二产业的制造业冲击最大,疫情严重时第三产业的文旅、交通运输、教育培训等面临“停摆”状态。制造业尤其是劳动密集型和订单出口型行业,面临招工难、交货难、负债高等问题。另一方面,疫情也倒逼技术进步和企业转型,成为经济发展和产业调整的契机。在疫情存在、经济下行和复工复产的多重压力下,产业需要通过技术增强要素效率、提高有效产出,以适应供给侧和需求侧的双重变化。但技术进步与投入要素结合时存在偏向性,即技术对要素配置和要素效率的增强作用不同,表现为资本偏向性技术进步和劳动偏向性技术进步等。理论和实践均证明了要素偏向性技术进步的存在,这种技术进步偏向是如何影响产业结构优化的,本文试图解决以下问题:近20年我国各地区的技术进步偏向哪一类要素?要素偏向性技术进步作用于产业结构优化的路径有哪些?理清这一思路,对于加快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意义重大。
二、文献综述
按照产业结构理论和多数文献研究,产业结构优化分为两个过程,一是通过技术进步和创新,要素生产率提高,产品升级,这是产业结构高度化;二是要素配置合理和产出增加,改变要素和供需之间的不协调、不均衡现象,这是产业结构合理化。
自Acemoglu将技术进步偏向思想嵌入内生经济增长理论以来,技术进步偏向研究有了微观理论基础和深入探讨。
最初的研究集中于资本深化带来的资本体现式技术进步对经济增长的作用,即由于机械设备的更新,依附于设备的技术进步呈现出偏向于资本的状况。部分文献认为各国尤其是发达国家普遍存在着资本深化加快资本体现式技术进步的现象,影响全要素生产率和单一要素生产率。 学者们通过计量回归、函数估算等不同方法,判断技术进步的要素偏向性,发现多数国家呈现资本偏向性技术进步。 在将技术进步与产业结构关联的相关研究中,国外部分文献通过构建两部门或多部门的产业变迁模型,说明技术进步带来全要素生产率或劳动生产率在部门间的差异,从而促进产业结构升级。 随着研究的深入,越来越多的学者关注于要素偏向性技术进步的测度及其对产业结构优化的影响。部分文献认为,对外直接投资和国际贸易(外包)通过产业转移从发达国家将资本偏向性技术进步传导至发展中国家。 更多文献直接运用实证方法研究不同产业、不同地区的技术进步偏向,发现均有利于产业结构优化。通过上述分析,目前的文献研究分为两类,一是对技术进步偏向的判定和测算,二是通过不同的实证方法分析技术进步偏向对产业结构的影响。一方面缺失深入分析技术进步偏向对产业结构优化的作用机制;另一方面,实证分析中对技术进步偏向的衡量多数使用技术进步偏向指数这一单一指标。由于该指数没有一个统一的、权威的定义,不同的界定方法,测算的指数结果差异较大,实证研究缺乏可信度。因此,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第一,从要素投入、要素效率、产出、需求(消费)、国际贸易五个方面深入分析技术进步偏向对产业结构优化的作用机理,这是目前多数文献欠缺的;第二,对技术进步偏向的衡量采用一组变量描述,包括资本和劳动的投入、技术效率、边际产出等,优化了实证变量;第三,实证分析中,从变量的相对变化和绝对变化两个层面进行模型设定,检验两个层面技术进步偏向对产业结构优化的影响。这样,从机制分析,到提出命题假说,到实证检验,可以全面深入地掌握技术进步偏向对产业结构优化的作用。
三、作用机制分析
技术进步偏向对要素增强作用不同,可以改变资本、劳动的技术效率、边际产出、投入比例和产出水平,正是这些因素影响着产业结构和产业结构优化。按照经典产业结构理论,产业结构优化包含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结构高度化。要素投入比例合理,供需结构均衡,产业结构趋向合理化;要素效率提高,技术进步,产品升级,产业结构趋向高度化。
(一)通过直接影响要素投入,作用于产业结构优化
(1)偏向性技术进步下要素技术效率不同而改变要素投入比例。一方面要素技术效率通过影响要素供需变化改变要素相对价格,从而影响要素投入比例和产出规模。另一方面,偏向性技术进步伴随机器设备的革新更替,改变资本劳动配置比例。随着部门资本相对劳动技术效率提高,产业将增加资本投入,产出增加。同时资本劳动边际产出比下降,产出增幅不定。技术进步是在价格效应和市场规模效应两种作用下,或偏向于价格较高的要素或偏向于资源丰富的要素。这一过程若使得更高效率的要素得到匹配,比如资本和技能劳动的结合,则必然促进产业结构合理化。
(2)偏向性技术进步直接提升人力资本水平。偏向性技术进步通过要素替代弹性不同带来劳动力和资本的有效匹配。当资本与劳动存在互补性时,资本深化使得资本偏向性技术进步对能够与之相匹配的劳动需求增加,通过生产中对劳动力的技能培训和倒逼机制带来劳动力素质的提高。当资本与劳动存在替代性时,劳动投入减少,只有与资本偏向性技术进步相匹配的劳动才能适应生产要求,从而改善就业结构。若这一机制实现,偏向性技术进步提升了人力资本水平,人力资本积累带来的知识共享效应、技术溢出效应,又强化了偏向技术进步的要素再配置作用,提高了资源整体使用效率,使得就业结构和产业结构共同变化,促进产业结构高度化。另外,人力资本提高带来的收入效应也同样作用于产业结构优化,后面将阐述收入效应的传导机制。
(二)通过直接改变要素生产率,作用于产业结构优化
偏向性技术进步对要素增强作用不同,直接改变要素生产率,影响要素投入和产出。一方面,改变要素生产率。当资本相对劳动技术效率更高时,资本会增加,若要素之间存在互补性,则劳动增加,若要素之间存在替代性则劳动减少,因此产出增幅不定。反之,亦然。由产业结构理论可知,当生产要素由生产率低的部门流向生产率高的部门时,这种部门间的要素流动可以带来产业结构高度化。另一方面,改变全要素生产率。无论偏向哪一类要素,技术进步必然提高全要素生产率,这已经被诸多文献证实。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带来产出增加,产品相对价格下降,产业依靠技术进步可以对产品进行提升或重组,促进供需结构调整,将带来产业结构合理化。
(三)通过直接改变产出(供给),作用于产业结构优化
(1)偏向性技术进步增强了资本或劳动的边际产出,直接改变产出规模。若资本相对劳动技术效率更高,资本增加,但资本边际产出下降。若劳动相对资本技术效率更高,则资本流出,资本边际产出提高。因此,要素相对技术效率和边际产出的变化,对产出增长的作用方向不同,产业结构优化与否不定。
(2)通过技术创新或技术引进产生新的生产函数或新的产品。一方面,新的生产函数可以形成新的产业,进而吸引要素向该产业流动,新的供给直接改变产业结构。另一方面,新工艺、新材料、新组织方式等,产业重新配置要素投入,同样调整产出的数量和质量。加快要素流动和要素合理配置,均带来产业结构合理化。偏向性技术进步可以形成新的产出、新的产业,这一点对产业结构优化尤为重要。因为新的产业可能成为经济增长的主导产业,一旦成长为主导产业,主导产业的关联扩散效应,有利于整体产业结构高度化,这已被产业理论和实践证实。
总而言之,要素生产率的提升,技术进步与创新,将对产出结构产生正向影响,可以带来产业结构优化。通过产品产出、要素生产率等的变化促进产业结构优化,这一作用机制正是产业结构理论中的“鲍莫尔效应”。因此,偏向性技术进步使得要素技术效率增强程度不同,将促进产业结构合理化和高度化。随着劳动尤其是技能劳动的增加,人力资本投资提高,也将促进产业结构合理化和高度化。
(四)通过间接引导需求和消费,作用于产业结构优化
偏向性技术进步通过改变要素市场供求而改变要素价格,带来技能溢价。从短期看,要素价格和收入,通过需求弹性和收入效应带来需求变化。为适应人们对高品质、高技术产品的需求,通过技术和要素匹配,提供有效供给,促进产业合理化。从长期看,按照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收入效应还会引导需求升级,需求多样化刺激供给做出反应,同样促进产业调整与升级。
可见,技能溢价和要素收入的提高,降低了恩格尔系数,带来消费多样化,促进产业合理化。因为要素收入不同,消费的差异性影响了不同产业的产出和利润水平,技术进步偏向强化这一过程。
(五)通过国际贸易,作用于产业结构优化
偏向性技术进步通过国际贸易和产业转移在不同发展水平的国家间传递,改变了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产业结构。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进行产业梯度转移的同时,伴随着技术转移和资本转移。因此,在发达国家出现的偏向性技术进步不可避免地通过贸易和对外直接投资转移到发展中国家。按照赤松要的雁形形态理论,东道国产业结构可以在两个阶段发生“质变”。第一阶段,通过直接购买、引进具有偏向技术进步的装备或中间投入品进行生产,建立本国完整产业结构;第二阶段,在使用承载偏向技术进步的机器设备过程中,对偏向性技术进行消化、吸收、模仿、再研发,以便更好地和投入要素结合,通过技术与资本、劳动结合产生的溢出效应、共享效应,提高要素生产率,提升劳动者技能水平。它们均可以促进产业升级,加快产业结构高度化。
总而言之,一方面,要素收入变化可以引发收入效应,引致消费水平和需求结构的提升,这将带来产业结构合理化。通过收入效应、需求弹性等变化促进产业结构优化,这一作用机制正是产业结构理论中的“恩格尔效应”;
另一方面,积极有效地承接国际技术转移,通过引进、吸收、再创新,也可以加快东道国产业结构高度化。图1 技术进步偏向对产业结构优化的作用机制
结合以上分析,提出以下三组命题假说。
命题H:资本和劳动技术效率的提高,可以促进产业结构合理化和高度化。劳动尤其是技能劳动的增加,也可以促进产业结构合理化和高度化。
命题H:当要素存在互补性时,随着资本相对劳动技术效率的下降,资本减少,劳动减少,产出(增幅)减少。但资本相对劳动边际产出上升,会吸引资本回流,劳动回流,产出(增幅)回升,最终带来产业结构的变化方向不定,产业结构优化与否亦不定。当要素存在替代性时,同理可得。因此要素间技术效率比和边际产出比的变化对产业结构优化的作用是不确定的。
命题H:收入效应引致消费水平的提高,更易带来产业结构合理化。技术转移和技术创新将促进产业结构高度化,它们可以带来产业结构优化。
四、实证研究
(一)技术进步偏向的模型与测度
借鉴David and Klundert和Acemoglu的研究,
为了体现技术进步偏向特征,将生产函数设定为CES生产函数。(1)
式(1)中,Y
为总产出水平,L
,K
分别为劳动要素和资本要素,γ
为资本密集度,σ
为劳动与资本之间的替代弹性,当0<σ
<1时,资本与劳动为互补关系,当1<σ
时,资本与劳动为替代关系。A
,A
分别为劳动增强性技术进步和资本增强性技术进步,简称为劳动技术效率和资本技术效率。1.定义技术进步偏向指数
由式(1)得到资本与劳动的边际产出MP
,MP
,用M
表示资本和劳动的边际产出比,则(2)
为了测算技术进步偏向程度,借鉴戴天仕等的研究,构造技术进步偏向指数D
,(3)
D
>0,则资本偏向性技术进步,D
<0,则劳动偏向性技术进步,D
=0,是中性技术进步。2.资本和劳动技术效率
假定资本和劳动按其边际产出取得报酬,分别定义为r
和w
,即资本回报率和工资,则(4)
将式(1)结合式(4)得出
(5)
(6)
只要获得Y
,L
,K
,rK
,wL
和替代弹性σ
、资本密集度γ
,就可以计算出要素技术效率、要素边际产出和技术进步偏向指数等变量。因此,估计替代弹性和资本密集度,是研究技术进步偏向的第一步。根据Klump、陈晓玲和连玉君, 本文采用标准化供给面系统方程来估计替代弹性等参数。标准化供给面系统方程法是专门针对CES生产函数的,通过将生产函数、资本收入和劳动收入三个表达式进行标准化、对数化处理,组成三个标准化方程进行参数估计。其中,A
,A
满足BOX-COX变换:(7)
(8)
(9)
(10)
3.数据说明与参数估计
本部分用到基础数据:产出、劳动、资本以及资本所得和劳动所得。产出(Y
),通过GDP平减指数,以1998年为基期得到实际GDP。劳动(L
),采用年末就业人员数均值。资本(K
),采用永续盘存法K
=(1-δ
)K
-1+I
/P
。投资用固定资本形成总额,并用固定资本投资价格指数进行平减。折旧率参考以往研究,借鉴单豪杰比较科学而细致的推算,采用10.96%的折旧率,因为这一数字符合我国经济数据和固定资产折旧规律。基期资本存量同样采用单豪杰关于基期资本存量测算方法。劳动所得(wL
)与资本所得(rK
),借鉴戴天仕的做法,将收入法核算的GDP分解,得出劳动所得和资本所得。基于1998—2017年我国29个省市自治区的面板数据,不包括新疆、西藏、香港、台湾、澳门。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人口与就业统计年鉴》《中国工业统计年鉴》以及《中国价格统计年鉴》等。采用标准化供给面系统方程估计替代弹性等参数,运用非线性似不相关估计法(NLSUR)进行计量回归。由此,据式(3)、式(5)、式(6)得到要素技术效率和技术进步偏向指数,表1为它们的年度均值。
表1 要素技术效率和技术进步偏向类型
(续上表)
(二)地区典型事实分析
1.技术进步偏向指数典型事实
当技术进步偏向指数小于0时,为劳动偏向性技术进步;当技术进步偏向指数大于0时,为资本偏向性技术进步。由表1可见,除了内蒙古、吉林和四川3个地区外,其他26个地区均表现为资本偏向性技术进步。(1)我国多数地区呈现资本偏向性技术进步,但偏向程度不同。越是欠发达地区,技术进步资本偏向的程度越大,说明资本偏向性技术进步能够带来更高的回报。(2)其他3个劳动偏向性技术进步的地区(内蒙古、吉林和四川),均为替代弹性大于1的地区,分布于我国东北和西部地区,内蒙古的技术进步偏向指数最大。当某一地区劳动密集型产业越多时,企业越有动力使用劳动偏向性技术进步来弥补劳动需求的增加,增强劳动的边际产出。
2.要素技术效率典型事实
我国各地区劳动技术效率基本上均大于资本技术效率,这说明技术进步对劳动生产率的增强作用显著。(1)多数地区的劳动技术效率总体保持增长趋势。河北、吉林、浙江、安徽、江苏、山东、四川和云南8个地区的劳动技术效率虽有波动,但还是表现出增长趋势。(2)多数地区的资本技术效率总体保持下降趋势。河北、吉林、江苏、四川和云南5个地区的资本技术效率保持波动性的下降趋势。可见,我国投资驱动的经济增长方式带来过度资本深化,使得资本技术效率对要素的强化作用在减弱,要通过增加技能劳动投入,提高技术利用率和资本技术效率。
(三)技术进步偏向与产业结构优化的实证分析
1.基准模型设定
根据前面的作用机制分析和提出的命题假说,首先建立基准模型即静态数据模型如下:
lntl
=α
+α
lnkl
+α
lnakal
+α
lnm
+cX
+μ
+u
+ε
(11)
lnh
=β
+β
lnkl
+β
lnakal
+β
lnm
+cX
+μ
+u
+ε
(12)
lntl
=a
+a
lnk
+a
lnl
+a
lnek
+a
lnel
+cX
+μ
+u
+ε
(13)
lnh
=b
+b
lnk
+b
lnl
+b
lnek
+b
lnel
+cX
+μ
+u
+ε
(14)
式(11)、式(12)通过资本和劳动的投入比、技术效率比和边际产出比,从相对量变化考察技术进步偏向对产业结构合理化和高度化的影响。式(13)、式(14)通过资本和劳动的投入量、技术效率,从绝对量变化考察技术进步偏向对产业结构合理化和高度化的影响。其中,α
、β
、a
、b
、c
均为变量系数,X
为控制变量集,μ
为时间效应,u
为个体效应,ε
为随机扰动项。按照作用机制和命题H、H和H的分析,式(11)中(α
)与式(12)中(β
)的作用方向未定,式(13)和式(14)中(a
,b
)取值应为正值,除了系数a
,b
。2.数据处理和变量说明
数据来源有两部分:资本、劳动、产出等基础数据直接采用技术进步偏向参数估计时的面板数据;劳动技术效率、资本技术效率、边际产出比等变量运用式(2)、式(5)和式(6)计算得出。主要变量说明如下。
(2)解释变量。技术进步偏向的衡量用下列变量,即劳动技术效率(el
)、资本技术效率(ek
)、资本劳动技术效率比(akal
)、资本劳动边际产出比(m
)。akal
=A
/A
,为某一地区的资本技术效率与劳动技术效率之比。 资本劳动比(kl
),即资本与劳动的比值,亦表示资本深化。(3)控制变量。从作用机制和实证目的出发,控制变量选择以下六个指标:一是经济发展水平(pgdp
),用人均GDP表示;二是消费水平(eng
),用城镇恩格尔系数表示;三是研发投入(rd
),用研发投入强度,即研发投入经费占GDP比重表示;四是贸易开放度(trade
),用贸易进出口总额占GDP比重表示;五是城市化水平(city
),用城镇人口占总人口比重表示;六是政府宏观调控(gov
),用财政支出总额占GDP比重表示。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分析
3.基准模型回归结果分析
本部分基准模型采用静态面板数据模型,即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分析。首先,为了减少内生性和消除异方差问题,同时缩小变量之间的数量级差异,对变量进行对数化处理。然后,通过F检验、Hausman检验判定适用固定效应模型估计,表3直接给出双向固定效应回归结果,第(1)、(2)、(3)、(4)列分别对应模型(11)、(12)、(13)、(14)的回归结果。
表3 基准模型回归结果
(1)解释变量。从表3第(1)、(2)列回归结果看,资本劳动比、资本劳动技术效率比和边际产出比,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回归系数为正值,对产业结构高度化的回归系数为负值。由此可见,随着资本劳动比(资本深化)提高,产业结构趋于不合理、不高级。我国产业发展中出现的产能过剩和结构转型问题正是持续资本深化的一个“反馈”。随着要素技术效率比、边际产出比提高,产业结构趋于不合理、不高级。这说明命题H中,要素技术效率比和边际产出比对产业结构优化的作用方向都是负向的。原因可能在于,实际经济中,资本技术效率的作用在减弱,劳动技术效率的作用在增强,即资本劳动的技术效率比在下降,产业结构表现为合理化、高级化,这与后两列回归结果一致。从第(3)、(4)列回归结果看,资本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回归系数为正值,对产业结构高度化的回归系数为负值。而劳动、劳动技术效率和资本技术效率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回归系数为负值,对产业结构高度化的回归系数为正值。这说明,资本增加不利于产业结构合理化、高级化。而劳动增加、劳动和资本技术效率的提高,均有利于产业结构趋于合理化、高级化,这符合命题H的结论。
(2)控制变量。从表3回归结果看,第一,对产业结构合理化来说,第(1)列和第(3)列的控制变量回归系数基本一致。恩格尔系数的回归系数为正值,说明随着恩格尔系数的下降,消费水平提高,产业结构趋于合理化,这符合命题H的结论。研发投入强度和政府宏观调控的回归系数为负值,说明随着研发投入和政府财政支出的加大,产业结构均趋于合理化。第二,对产业结构高度化来说,第(2)列和第(4)列的控制变量回归系数基本一致。从回归系数看,恩格尔系数下降、研发投入加大和政府宏观调控的提高,均有利于产业结构高度化,这也符合命题H的结论。人均GDP的提高,可以带来产业结构合理化,但并不能带来产业结构高度化,我国近二十年的经济发展也证实和受扰于这一问题。
总体来看,随着劳动增加、劳动技术效率和资本技术效率提高,产业结构趋于合理化、高级化,这符合命题H的结论。随着资本劳动技术效率比下降,产业结构趋于合理化、高级化,说明在命题H中,它们对产业结构优化是负向作用。同时,随着恩格尔系数的下降、研发投入的加大、政府宏观调控的加强,产业结构也趋于合理化、高度化,这也符合命题H的结论。随着资本增加和资本深化,产业结构趋于“不合理”“不高级”,这是值得关注的。可见,基准模型的回归结果既符合作用机制分析的结论,也反映了我国经济发展事实。
4.动态模型回归结果分析
本部分采用动态面板广义矩估计,即GMM方法进行进一步分析。为了有效规避内生性和异方差等问题,直接采用SYS-GMM的两步估计法。将被解释变量滞后一期纳入模型方程中,构建动态面板数据模型。要进行动态面板模型的SYS-GMM估计,需要进行相关性检验和 Hansen检验。从表4的实证结果来看,AR(1)显著、AR(2)不显著、Hansen检验不显著,即模型均存在一阶序列相关,不存在二阶序列相关,而且Hansen检验的结果也不能拒绝原假设,说明SYS-GMM估计工具变量有效且不存在过度识别问题,实证结果可信。
表4 动态模型回归结果
(续上表)
从表4回归结果看,(1)被解释变量滞后项回归系数为正值且显著,说明产业结构合理化和高度化的滞后一期确实对当期值有正向作用,存在强化“惯性”。(2)各解释变量对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结构高度化的回归系数和作用方向与静态面板回归结果一致,证明了基准模型实证结果的稳健性。多数控制变量回归结果与基准模型一致,但系数变得不显著,因此下面的稳健性检验包括两部分:一是更换回归方法,二是替换核心变量。
(四)稳健性检验
稳健性检验Ⅰ,通过更换计量回归方法进行检验。基于动态模型回归结果中控制变量的不稳定性以及缓解内生性、异方差问题对实证结果的影响,将SYS-GMM换成两步法的全面FGLS,重新进行模型回归。稳健性检验Ⅱ,通过更换技术进步偏向的核心变量指标进行检验,以新的公式重新测算要素技术效率及边际产出比,并进行数据的异常值处理。即原来由式(5)、式(6)和式(2)依次测算资本和劳动的技术效率、边际产出比等变量,现在由式(7)和式(2)得到新的资本和劳动的技术效率、新的边际产出比重新进行回归分析。
表5 全面FGLS的回归结果
表6 替换核心变量后的回归结果
(续上表)
从表5和表6的回归结果看,两类稳健性检验中,各解释变量对产业结构合理化和高度化的回归结果与基准模型基本一致,证明了模型和结论的稳健性,即技术进步偏向对产业结构优化的实证结果符合作用机制与命题假说的结论,也反映了经济发展事实。
五、结论与建议
本文在作用机制部分,从要素投入、(全)要素生产率、产出(供给)、需求与消费、国际贸易五条路径深入分析技术进步偏向如何通过直接或间接作用,带来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结构高度化,提出了三组命题假说。然后,基于1998—2017年中国29个地区的面板数据,通过数理推导公式和实证估计参数,测算了衡量技术进步偏向的一系列指标,包括要素技术效率(比)、边际产出(比)等,并界定了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出结构高度化指标。然后,通过静态面板模型和动态面板模型对作用机制和命题假说进行经验检验,得出结论:劳动增加、劳动技术效率和资本技术效率提高,产业结构趋于合理化、高级化;资本相对劳动技术效率比、边际产出比的下降,产业结构趋于合理化、高级化。两类稳健性检验同样证实了作用机制分析和提出的命题假说。值得注意的是,资本深化和资本偏向性技术进步带来的资本技术效率下降,对产业结构优化产生负向作用。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建议:
第一,资本深化和资本偏向性技术进步对产业结构优化和经济增长的作用在减弱,甚至产生抑制作用。这正说明了中国进行供给侧改革和追求高质量发展的必要性,同时要正视并转化这种负向作用,就要加快要素流动和第三产业发展。第二,按照发达国家经验,资本深化伴随而来的是资本偏向性技术进步,对处于工业化初中期的产业结构是有促进作用的。因此,要引导资本流向西部等欠发达地区,利用技术进步的要素偏向性的正向作用,借助国家西部大开发的政策优势,加快建立现代产业体系。第三,提高要素技术效率和技能劳动投入均可以促进产业结构优化,一方面要加大技术研发和技术创新,提高科技成果转化利用率;另一方面,通过教育、培训、干中学等途径,提高劳动技能,通过要素间的有效配置,优化产业的投入产出结构。我国每年800万左右的大学毕业生,为经济发展提供了丰富的人力资本积累,一旦转化为生产力,这种“知识+人才”的高效模式必然为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插上翅膀。因此,地方政府要转变观念,无论技术还是人才,要“走出去、引进来、留得住”,近两年,各地区“人才大战”在激烈的进行着,如何通过硬件条件和软件环境吸引住人才,成为技术运用、产业结构优化和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