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聚观视阈下新医科人才培养的主要路径*
2021-04-18蔡志奇黄晓珩
蔡志奇,黄晓珩
(1. 广东药科大学教务处,广东 广州 510006;2. 广东药科大学研究生学院)
2018年10月,教育部印发《关于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全面提高人才培养能力的意见》(新时代高教40条)等文件,决定实施“六卓越一拔尖”计划2.0,其中一并印发的《关于加强医教协同实施卓越医生教育培养计划2.0的意见》是新医科建设的总抓手,标志着我国新医科建设的序幕正式拉开。新医科建设是落实健康中国战略、满足人民群众健康需求的重要举措。全面理解新医科的内涵,探索新医科人才培养的路径,对推进新医科建设具有极强的现实意义。
1 会聚观的内涵及与新医科的联系
1.1 会聚观的内涵
会聚观是在“会聚技术”和“会聚科学”的基础上被提出的。2001 年12 月,美国商务部技术管理局、国家科学基金会、国家科技委员会纳米科学工程与技术分委会在华盛顿联合发起一次研讨会,会议就“提升人类技能的会聚技术”议题进行研讨,首次提出了“NBIC会聚技术”的概念,呼吁大力推进纳米科学与技术、生物技术、信息技术和认知科学四大新兴科技领域的协同与融合。此后,会聚技术在美国不断发展,尤其是在生物医学领域[1],同时引起了欧盟、加拿大、日本等发达国家的关注和实践,会聚技术从最初的纳米、生物、信息和认知科学四大科技领域向其他科技领域拓展和延伸,成为一个普适性概念,其核心在于打破技术之间的阻隔与壁垒,促进相关技术的协同与融合,推动技术集成创新。在“会聚技术”提出和发展的基础上,有专家提出了“会聚科学”的概念,即在推进独立的科学门类分解派生、精细化发展的同时,促进科学门类之间的协同、融合和发展,催生融通共生、聚合裂变的“大科学”[2]。
美国科学院研究理事会“健康与会聚面临的关键挑战”咨询委员会自2004 年以来一直在开展会聚领域的研究,他们在2014 年出版的报告《会聚:推动跨学科的融合——生命科学与物质科学和工程学等学科的跨界》中首先提出了会聚观的概念,标志着“会聚”从技术层面、科学层面上升到了观念层面和理念层面。该报告认为,“会聚”是指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这种方法整合生命科学领域和物质科学、数学及计算科学、医学和工程学领域的专业知识,形成一个全面综合的框架,以应对特定的挑战。该报告提出,会聚观仍以各学科中取得的重大进展为基础,但体现了一种研究模式和研究策略的新思维方式,这种特点使其在不断面临科学和社会挑战的当今社会能有效突破相关领域的原有界限。该报告中会聚观涉及两个维度,一是解决一系列研究问题所必须的专业知识的会聚,二是在支持科学研究及促成相应科学进展向新形式创新和新产品转化过程中所涉及的合作网络的形成[3]。事实上,这两个维度共涉及三种会聚,一是学科会聚,主要指学科间交叉融合;二是利益相关者会聚,主要指大学(学术机构)、政府、企业、社会组织的会聚;三是资源会聚,主要指参与主体在人才、信息、设备、资金、空间等方面的资源整合[2]。
1.2 会聚观与新医科的联系
首先,两者的提出背景和建设目标非常相似。会聚观是基于生物学研究处于重大变革的背景而提出的,是推动生物科技革命的战略思想和方法。会聚所创造的全新认知主要为了满足以下需求:了解神经系统等各种生物复杂系统,并将新知识用于新型治疗方法;通过知识管理和精确医学的整合改善对病患的治疗效果;通过现场打印、3D打印技术革新不断促进制造业创新;探索新型燃料和改良储能系统;在不断变化的气候条件下满足全球食品安全供应需求[3]。新医科建设是基于建设健康中国的背景所提出的,要求树立“大健康”理念,通过深化医教协同、推进教育教学改革,优化服务生命全周期、健康全过程的医学专业结构,推动信息技术与医学教育的深度融合,建设中国特色、世界水平的一流医学专业,培养一流医学人才。
其次,两者的主要任务与实施策略非常相近。会聚观旨在通过学科、利益相关者和资源的会聚,构建合作网络,发挥协同作用,促进跨学科研究、跨学科教育。“卓越医生教育培养计划2.0”中列举的6大任务和措施分别是全面加强德医双修的素质能力培养;全覆盖建设一批特色鲜明的一流医学专业;全类型推进医学人才培养模式改革;全方位推进医教协同育人;全维度打造医德高能力强的教师队伍;全过程培育医学教育质量文化。这些任务和措施的落实离不开会聚观所提出的学科会聚、利益相关者会聚和资源会聚。如医德的培养需要推动医学与人文科学的交叉融合,新兴医学或医学相关专业的建设需要推动医科与工科、理科等多学科交叉融通,人才培养模式的改革和医教协同育人需要推进高校与用人单位的深层次协同合作等。
因此,会聚观和新医科有诸多共通之处,会聚观视阈下对新医科建设进行考量,有利于我们更好地把握其内涵,明确新医科人才培养的主要路径。
2 会聚观对新医科建设的启示
纵观会聚观的发展历程和建设内容,可从科学发展、学科建设、人才培养和组织机制体制等方面得出会聚观对新医科建设的几点启示。
2.1 理念的维度:新医科建设为现代医学的范式转换提供牵引
会聚观的发展历程表明,科学发展理念是它的基本属性之一。作为理念的会聚观在相关领域发挥着推动科技革命的作用,换言之,它推动着科学范式的转换。托马斯·库恩认为,科学范式具有两个基本特征:一是它们的成就吸引一批坚定的拥护者,使他们脱离科学活动的其他竞争模式;二是这些成就又足以无限制地为重新组成的一批实践者留下有待解决的种种问题。库恩在建立范式这一概念的基础上,提出了一种科学知识的增长模式:前科学(没有范式)→常规科学(建立范式)→科学革命(范式动摇)→新常规科学(建立新范式),这一模式指出了科学形成和更替的规律[4],即科学范式转换的规律。会聚观的重要任务之一在于推动纳米科学与技术、生物技术、信息技术和认知科学等学科突破既有的学科界限实现学科的交叉融合,这也是会聚观作为科学发展理念在相关领域推动科学范式转换的过程。
20世纪以来,医学通过与现代科学技术的紧密结合发展成为现代医学。自然科学的发展极大地推动现代医学的发展,这主要是通过医学与相关学科的的交叉融合得以实现的,其过程历经了库恩所描述的范式转换。当前,医学面对的形势已经发生深刻变化,包括从受生物影响向受社会影响转变、从单因素疾病向多因素疾病转变、从单器官疾病向多器官疾病转变、从简单疾病向复杂疾病转变、从疾病治疗向延年益寿转变[5]。同时,近年来现代新兴科学技术比如人工智能、大数据技术得到快速发展。这些因素使得现代医学再次站在了范式转换的关口。可以认为,新医科建设是一种现代医学建设的新理念,是现代医学范式转换的标志之一,也是重要的推动力。
2.2 学科建设的维度:新医科建设要把学科的交叉融合作为基础
会聚观的提出者强调,整合不同学科领域的知识有利于增加创造性成果产生的可能性。他们认为学科整合涵盖了学科交叉融合的多个层次,包括统一学科(unidisciplinarity),指来自单一学科、领域或成熟研究方向和教育实践的多个研究人员单独或协同发挥作用,研究一个对象或者解决一个共同的问题;多学科,指并列使用两个或多个学科知识方法,共同聚焦一个问题,但学科依然保持独立性,现有的知识结构没有受到挑战;交叉学科,指专注于复杂的问题,对两个或多个学科来源的信息、数据、方法、工具、概念和(或)理论进行整合;跨学科,指通过更全面的框架超越了学科方法,包括综合普通系统理论和可持续理论的范式,以及从疾病模型到健康保健的新范式的转变[6]。
对新医科建设而言,学科的交叉融合是其根本依托。从世界范围内学科发展的脉络和规律来看,可以发现学科一词自从被提出以来,受到人们对知识理解的改变和解决现实问题的需要等因素影响,经历了不断细分然后再走向交叉会聚的历程,医学当然也被涵盖其中。从新医科建设的要求可以看到,学科的交叉会聚是“新”的重要体现,“卓越医生教育培养计划2.0”明确提出推动医科与工科、理科等多学科交叉融通——及时将“互联网+健康医疗”“人工智能+健康医疗”等医学领域最新知识、技术、方法更新到教学内容中。
2.3 人才培养的维度:新医科人才培养需要在培养模式层面上践行
在人才培养层面,会聚观强调本科生课程应该将相关的物理、数学、计算机和工程的概念和案例整合到生命科学课程中,为会聚研究打下坚实基础。课程是人才培养中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会聚观牢牢把握住了课程建设这一关键问题。同时,会聚观还强调要为研究生、博士后和教职工提供学习的机会,填补专业知识的空白或学习新领域的基础知识,培养对某些交叉领域的统一认识、有效交流和理解[7]。
新医科人才培养不仅要对课程建设重点关注,尤其是跨学科课程的建设,而且还要上升到专业设置和专业内涵建设的高度统筹推进,即要在人才培养模式层面上进行,因为人才培养模式涵盖了培养目标、培养规格、课程设置、教学内容、实践教学、培养过程管理等要素[4],是人才培养全过程的顶层设计。专业设置方面,新医科人才培养不仅要对现有的专业进行改革升级,优化医学人才培养的知识能力素质结构,还要求通过推动医科与工科、理科等多学科交叉融通,前瞻性布局新兴医学或医学相关专业建设。专业内涵建设方面,要涵盖人才培养目标的优化或确立、培养规格的研究、课程体系的优化或重构、教学内容的改革、教学模式的创新、教学管理机制的改造、考核评价机制和质量保障体系的完善,覆盖人才培养全链条的各环节,切实落实新医科人才培养的各项工作。
2.4 组织建设的维度:新医科建设要创新高等教育组织的体制和机制
在组织建设的层面,推进会聚观主要面临的挑战主要有组织文化和组织结构管理方面,科学、工程学和医学院校之间不同的成本回收模式造成合作伙伴关系难以形成,实验室和核心设施的启动与维持费用十分昂贵;教职工发展和职务晋升方面,从事会聚研究的大多数教职工的晋升仍然需要通过其主要隶属部门渠道,不同学科领域人员在研究领域和服务期望等方面有所差异;提供教育和训练计划项目方面,本科生课程需要将物理、数学、计算机和工程的概念和案例整合到生命科学课程中,研究生、博士后和教职工需要有交叉领域相关知识的培训;形成利益相关者的合作方面,与外部建立合作的过程很复杂,也有可能受到其他因素影响;获得可持续资金资助方面,需要获得政府、私人慈善家、基金组织、创业企业和风险投资者的支持。因此,会聚研究特别注重组织建设,包括机构、人员、文化和生态系统等方面的机制体制创新。
从学科变革走向专业改革新医科建设的必经之路,其过程不仅涉及学科、专业、行政部门等高校内部管理体制机制的变革问题,还涉及高校与政府、社会(市场)之间的协同问题。这些问题主要包括:跨学科组织的组成单位和成员之间不同的利益诉求如何平衡,专业设置的调整如何与院系布局调整联动,跨学科组织建设的资源投入如何保证;跨学科组织尤其是实体性跨学科组织的科研和教学人员的业绩成果如何认定,职称如何评审;研究生和本科教育的交叉学科课程如何设置,如何建设;高校与政府、行业和单位的合作共赢长效机制如何建立;新医科建设经费除了政府和高校投入,还应开拓什么渠道等。这些问题实际上都是高等教育组织体制机制如何创新的问题,因此推进高校内部和高校与政府、行业之间的体制机制创新是新医科建设的重要保障。
3 会聚观视阈下新医科人才培养的主要路径
人才培养是新医科建设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基于会聚观对新医科建设启示的分析,现对新医科人才培养提出以下路径。
3.1 把新医科作为一种教育理念贯穿人才培养全过程
会聚观和新医科都可视为是一种科学发展理念,同时新医科还应被视为一种教育理念。教育理念是指以社会与教育实践为基础,渗透着主体的教育价值取向,反映着主体对教育“应然状态”的追求,从教育本质和教育发展的外在条件出发,综合教育促进人的发展的终极目的和社会条件变化的倾向所得出的一种特殊的理性认识。教育理念对高等教育改革和发展具有重要的引领作用[8]。新医科建设基于健康中国建设和我国医学教育现状而提出,它反映了国家和社会对医学相关人才培养的新目标和新要求,将其作为一种教育理念,既是明确医学教育改革方向的需要,也是确保教育教学改革落到实处的重要前提。“新医科”教育理念要融入高校领导、教学管理人员、一线教师和协同育人参与者的思想当中,还要体现和贯穿于发展规划、专业建设、培养方案、课程建设、实践教学、教学方法改革等具体工作中,充分发挥它的引领作用[9]。
3.2 以学科建设为根本夯实新医科人才培养的根基
学科交叉融合和交叉学科建设是会聚观和新医科建设的核心,同时也是新医科人才培养的重要基础,它与新兴专业布局和交叉学科课程建设密切相关。在我国高校,传统学科建设已有较为成熟的管理模式,而交叉学科建设受资源和利益分配机制等方面的约束,学科壁垒依然存在,甚至“坚不可摧”。大力推动学术组织结构和学术组织管理制度的改革创新刻不容缓[10]。具体措施包括建立新型的跨学科组织、实体的与非实体的跨学科组织并存、垂直管理和扁平化管理并举、完善跨学科教师的评聘与激励机制等。国内外高校的先进经验值得参考借鉴,例如斯坦福大学1998年成立了作为独立科研机构的Bio-X中心,推进生物学与医学、工程学、计算机科学等学科的跨学科研究,哈佛大学2009年成立了威廉生物启发工程研究所,芝加哥大学2011年成立了分子工程研究所,另据不完全统计国内现有包括清华大学、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华中科技大学等在内的超过30所高校基于与校外或校内研究机构或高校协同的方式,成立医学与工学等学科的交叉研究机构。同时,要把交叉学科建设作为课程建设的重要基础,如上海交通大学在“交大致远荣誉计划”中设立了“生物医学科学”专业,开设和规划了大数据分析、医用机器人技术等一批医工、医理交叉课程[11]。
3.3 以人才培养模式改革作为新医科人才培养的重要抓手
如上文所言,新医科人才培养要从人才培养模式切入,人才培养模式涵盖多种要素,在此不逐一展开,重点谈专业布局和课程建设。
专业布局方面,新医科建设既要通过加强专业内涵建设对传统的专业进行改造升级,同时也要根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和健康中国战略需求设置新专业。国家教育部表示,新医科建设要适应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要求,提出从治疗为主到兼具预防治疗、康养的生命健康全周期医学的新理念,开设精准医学、转化医学、智能医学等新专业。部分高校已有实际行动,天津大学、南开大学2018年同时开设智能医学工程专业[12],广东药科大学2017年起在药学类专业中遴选学生展开了“整合药学”人才培养的实践探索[13],2019年结合办学基础和办学特色,作为全国首家高校开设了医学门类下的化妆品科学与技术专业。展望未来,高校要根据医学发展新趋势和社会新需求,结合办学优势,设置生物医药数据科学、互联网医疗、医疗器械工程等专业,不断优化专业布局。
课程建设方面,高校不仅要围绕专业培养目标合理设置课程,而且要通过建立和完善课程的建设机制、激励机制,促进教师积极参与到课程建设中来。需要强调的是,新医科课程建设的重点和难点在于跨学科课程的建设,此类课程涉及知识面广,建设难度大,对课程团队要求高,要给予足够的政策支持,如通过“教学休假”、项目和经费支持、培训交流等方式为老师参与课程开发营造良好的条件和氛围,充分调动教师参与课程的主动性和积极性。已有高校高度重视并付诸实践,如2019年4月山西医科大学正式启动了“新医科”建设医工结合方向“纳米技术与生物医药”课程群的建设工作[14]。
3.4 以体制机制改革作为新医科人才培养的重要保障
新医科人才培养不仅对高校内部管理部门、学科团队、教学单位等的协同合作提出要求,也对高校与社会相关机构的协同合作提出要求,这有赖于机制体制的改革创新。
从高校内部来看,机制体制改革既涉及到行政部门也涉及科研和教学单位,主要任务有:改革跨学科平台建设管理办法,建设一批实体性或非实体性的跨学科研究平台;优化跨学科研究平台的管理机制,确保资源的合理配置;完善职称评聘条例和考核办法,充分考虑跨学科研究人员的晋升和绩效考核问题;理顺相关行政部分与学院的职能,加强内部协同,出台专业设置动态管理办法,推动新医科专业的前瞻性布局,优化校区和院系的功能布局;制定或修订新医科相关专业培养方案,做好顶层设计;改革课程管理办法,通过在线课程建设、协同教学等方式提升课程建设水平。
从高校与外部的协同来看,新医科人才培养涉及高校与政府、行业的合作,包括科研合作和协同育人,主要任务有:充分考虑合作单位利益,建立稳定的合作机制;拓展资金来源渠道,确保资金投入;推进医教协同育人,探索协同育人模式,加强复合型人才培养;完善协同育人管理和考核评价机制,提高协同育人质量;加强校外师资队伍建设,提高师资队伍建设水平[15]。
本文主要基于会聚观和新医科的内涵理解对新医科人才培养路径进行了粗浅的探讨,讨论的内容并未涵盖新医科建设的全部。新医科建设仍处于起步阶段,任重道远,需要大学、政府、社会共同参与,密切配合和全力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