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逻辑
2021-04-17荆世群王文兵湘潭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湘潭411105
荆世群,王文兵(湘潭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 湘潭 411105)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逻辑就其实质内容而言,就是切合中国社会发展历史逻辑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就是实现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与中国社会发展历史逻辑辩证统一的思想进程、基本环节、思想结构及其内在联系,就是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的中国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逻辑根植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及其历史文化背景,集中呈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逻辑进程和逻辑结构,集中表达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自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逻辑主要体现在其理论体系上,同时也体现在其道路、制度和文化等方面,是其实践逻辑、制度逻辑、文化逻辑及其辩证统一的科学总结和理论表达,而“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理在当代中国的发展和创新”则是“这一理论逻辑的主线”[1]。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逻辑具有丰富复杂的思想内容和纵横交错的逻辑结构,“既表现为从横向角度探讨其构成的复杂的逻辑关系,即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进程中道路、理论体系、制度的内在统一,也表现在从纵向角度探讨其理论体系的逻辑继承、逻辑脉络和逻辑发展上,即它与科学社会主义的一脉相承、与时俱进上”[2],以及自我体系化的理论整合逻辑,集中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人开创、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思维方式、思想进程、自我意识和理论成果。深入研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逻辑,对于我们深刻理解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内在机制,在新时代继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具有重要意义。
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纵向理论逻辑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逻辑不是单纯按照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进行逻辑推演的逻辑结论和逻辑公式,而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和理论探索中逐步形成和确立起来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纵向理论逻辑或逻辑进程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形成发展过程,特别是其理论突破过程及其关键环节的逻辑关系,实质上是中国共产党人使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根植于中国大地、反映中国人民意愿、适应中国和时代发展进步要求、切合中国社会发展历史逻辑的思想进程,就是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的中国化进程。迄今为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纵向理论逻辑主要体现在突破社会主义建设的苏联模式、重新认识中国国情、重新理解社会主义本质、深刻揭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本质四个关键环节及其内在联系。
(一)突破社会主义建设的苏联模式
就其直接思想起源而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起初主要是总结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历史经验和反思社会主义建设的苏联模式。在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初期,主张“以苏为师”,因为苏联模式当时被视为社会主义建设的标准模式、普遍模式,甚至与社会主义建设相等同。中国经过20多年社会主义建设,中国共产党人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苏联模式不是社会主义建设的唯一模式,也不适合中国国情。1988年,邓小平对一位非洲客人说:“我们过去照搬苏联搞社会主义的模式,带来很多问题。我们很早就发现了,但没有解决好。我们现在要解决好这个问题,我们现在要建设的是具有中国自己特色的社会主义。”[3]261邓小平的上述论断,言简意赅,寓意深刻,需要仔细体会。这里,邓小平结合苏联模式,简明扼要地总结了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历史经验,揭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思想起源。其一,中国社会主义建设曾经“照搬苏联模式”,并带来“很多问题”,已经说明这一模式不适合中国国情,也不是社会主义建设的普遍模式。其二,中国共产党人虽然“很早就发现了问题”,但“没有解决好”。就是说,当时中国共产党人并不是没有发现“这个问题”,也不是没有努力去解决“这个问题”,而是“没有解决好”“这个问题”。实际上,在1956年以前,毛泽东就主张破除对苏联模式的迷信,根据中国国情,“在建设上考虑能否不用或者少用苏联的拐杖,不像第一个五年计划那样搬苏联的一套”;1956年,毛泽东明确提出:“现在是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我们要进行第二次结合,找出在中国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的道路。”[4]尽管毛泽东为突破苏联模式进行了长期艰辛探索和反复改革,但总体上却未能突破苏联模式,只是使之带有中国特点,或者说,形成了具有中国特点的“苏联模式”。其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首先就是要解决好苏联模式给中国带来“很多问题”的“这个问题”,根本办法不是修改而是要突破“苏联模式”,建设“具有中国自己特色的社会主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决不是“中国特色的苏联模式”或者使“苏联模式”具有更浓厚的“中国特色”,而是根本解决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苏联模式”问题。就此而言,邓小平强调“中国特色”直接针对的对象就是“苏联模式”。
总结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历史经验,反思苏联模式及其与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关系,不仅是一个历史问题、实践问题,而且会引发出一个深层的理论问题,即社会主义苏联模式与科学社会主义的关系问题。苏联模式体现了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吗?苏联模式是社会主义建设的标准模式吗?除了苏联模式,难道社会主义建设就不会形成和确立其他模式吗?要正确分析和评判苏联模式,首先就必须搞清楚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问题。因此,邓小平提出,首先要搞清楚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这一根本问题。我们以往对这个根本问题的认识不是完全清楚的。恐怕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往往根据苏联模式来理解科学社会主义,把社会主义建设的苏联模式视为社会主义建设的标准模式,甚至把苏联模式等同于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以致认为背离了这个模式就是背离了科学社会主义。
实际上,“社会主义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苏联搞了很多年,也并没有完全搞清楚”[3]139。依照这个本身就“没有完全搞清楚什么是社会主义”的苏联模式,我们怎么能搞清楚“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这个问题呢?因此,我们不能再按照苏联模式而必须根据中国实际来重新认识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这一问题。中国社会主义建设既不能照搬苏联模式,也不能仅仅根据苏联模式来理解科学社会主义。我们既要突破苏联模式,又要继续坚持和发展社会主义。邓小平说:“马克思主义必须是同中国实际相结合的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必须是切合中国实际的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3]63我们必须重新认识中国国情,重新理解社会主义本质,并且把两者结合起来,才能突破社会主义建设的苏联模式,找到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正确道路,正确认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
(二)重新认识中国国情
按照邓小平的说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就是切合中国实际的科学社会主义。这就要求我们既要搞清“中国实际”,又要搞清“科学社会主义”,还要搞清两者的关系。关于中国实际,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提出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指出中国正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是我们的基本国情和最大实际,这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立论基础。邓小平说:“社会主义本身是共产主义的初级阶段,而我们中国又处在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就是不发达的阶段。”[3]252党的十三大报告系统地阐述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主要内涵,指出:“它不是泛指任何国家进入社会主义都会经历的起始阶段,而是特指我国在生产力落后、商品经济不发达条件下建设社会主义必然要经历的特定阶段。我国从五十年代生产资料私有制的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基本实现,至少需要上百年时间,都属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个阶段,既不同于社会主义经济基础尚未奠定的过渡时期,又不同于已经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阶段。”[5]
中国共产党关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论述具有深刻的历史内涵和思想内涵。第一,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不是泛指任何国家进入社会主义都会经历的起始阶段”。我们不能把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与社会主义起始阶段等同起来。任何国家进入社会主义都必然会经历一个起始阶段,但不一定都必然要经历一个“初级阶段”。由于中国是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历史条件下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因此,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起始阶段”与“初级阶段”属于同一个历史阶段。而对于那些在生产力比较发达的历史条件下进入社会主义的国家来说,则不会有这样一个“初级阶段”。而对那些类似中国情况的国家,则具有重要借鉴意义。第二,初级阶段是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特有的“特定阶段”。这一历史阶段是由中国国情决定的,集中反映了落后国家建设社会主义的特殊历史处境和历史方位。其主要任务是:“实现工业化和经济的社会化、市场化、现代化。”[6]第三,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历史时限是从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直到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至少需要上百年时间。因此,这个阶段,既不同于社会主义经济基础尚未奠定的过渡时期,又不同于已经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阶段,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历史阶段。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阐明了中国的基本国情和最大实际,为深刻总结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历史经验提供了理论基础,为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奠定了理论基础,阐明了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中国化的历史基础。
(三)重新理解社会主义本质
如何从中国实际出发重新认识和解决“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这个根本问题是邓小平理论的思想主题。针对以往人们对社会主义的误解和曲解,邓小平从正反两方面予以阐明,提出一系列重要论断,如“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发展太慢也不是社会主义”“两极分化不是社会主义”等,最后简要地概括了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3]373。
邓小平根据中国国情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社会主义建设的目标与手段相统一的理论高度阐明了社会主义的本质,并将“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提到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首要地位,纠正了以往人们主要从生产关系和道德境界等层面来理解和界定社会主义的片面性,为使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切合中国实际提供了理论基础。邓小平说:“社会主义的任务很多,但根本一条就是发展生产力,在发展生产力的基础上体现出优于资本主义,为实现共产主义创造物质基础。”[3]137在邓小平看来,对于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过去我们并没有完全搞清楚”的主要内容就是没有完全搞清楚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的关系,没有完全搞清楚“社会主义的根本任务就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
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是在资本主义社会高度发展的历史基础上进行的,主要是为了解决生产的日益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制之间的尖锐矛盾。而中国是在经济文化都比较落后的条件下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因此,既必须坚持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又不能完全照搬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社会主义社会的理论设想,也不能照搬社会主义建设的“外国模式”。改革开放前中国社会主义建设所经历的严重曲折,改革开放以来在前进中遇到的种种困惑,归根到底都在于对社会主义的本质这个问题没有完全搞清楚;改革开放的历史性转变,就是逐渐搞清楚这个根本问题的进程[7]。
改革开放以来,正是由于我们把握了马克思主义和科学社会主义的真谛,正确认识了社会主义的本质和中国国情,才实现了马克思主义同中国国情的“第二次结合”,“有效实现了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和中国社会发展历史逻辑、现实逻辑的有机结合,成功选择了通向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8]。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首先就是要使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切合中国实际、中国社会发展历史逻辑。对社会主义本质的重新理解集中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人根据中国国情对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的深刻把握,为突破社会主义建设的苏联模式,开创、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奠定了理论基础。
(四)深刻揭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本质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就是切合中国实际和中国社会发展历史逻辑的科学社会主义,就是根植于中国大地、反映中国人民意愿、适应中国和时代发展进步要求的科学社会主义。改革开放的实践过程就是中国共产党人坚持和发展切合中国实际和中国社会发展历史逻辑的科学社会主义的历史过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思想主题和逻辑主线就是坚持和发展切合中国实际和中国社会发展历史逻辑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其理论内容正是这一思想主题和逻辑主线的思想进程和具体展开。迄今为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思想进程主要体现在从邓小平理论到“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再到科学发展观,直到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等几个前后相继、一脉相承、与时俱进的发展阶段。
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学发展观依次回答了什么是社会主义和怎样建设社会主义、建设什么样的党和怎样建设党、实现什么样的发展和怎样发展等一系列社会主义建设的基本问题,不断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并“在人本思想、发展生产力等现代化愿景与构想方面,沟通了马克思主义和中国传统文化的优秀成果,从而形成各理论之间的契合,使之构成创新性的‘新理论体系’”[9]。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则以在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什么样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怎样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为主题,提出了一系列重大论断,主要包括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和中国社会发展历史逻辑的辩证统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在实践中不断发展变化的生命体、中国共产党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特征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最大优势等,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科学社会主义和中国现代化运动有机结合起来,深刻揭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为在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提供了根本遵循。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人一直在根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不断思考和阐述科学社会主义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内涵及其深层逻辑关系。邓小平反复追问和不断思考的是“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这一根本问题,旨在破除人们对科学社会主义的误解和曲解,突破社会主义建设的苏联模式,确立对科学社会主义的新认识,为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奠定理论基础。显然,如果不能正确理解科学社会主义,就难以突破苏联模式,就难以正确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或者说,正确理解科学社会主义是正确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及其“中国特色”的思想前提。而习近平总书记反复思考和阐述的则是“什么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怎样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一根本问题,旨在消除人们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误解和曲解,实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自我确证和自我奠基,集中表达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日益成熟定型的自我意识。从对社会主义本质的解答到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本质的解答,构成从邓小平理论到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一条逻辑主线。
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横向理论逻辑
比较而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纵向理论逻辑旨在把握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切合中国实际、中国社会发展历史逻辑的思想进程及其主要理论环节的逻辑关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横向理论逻辑则旨在呈现切合中国实际和中国社会发展历史逻辑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或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中国化的主要内容,是由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各个环节、各个层面、各个领域的相互关系和内在联系构成的一个有机整体,集中反映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逻辑的内在结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纵向理论逻辑或逻辑进程重在阐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思想进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横向理论逻辑或逻辑结构重在阐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主要内容。或者说,前者重在说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现了哪些重要理论突破,后者重在说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业已呈现出何种面貌。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社会主义不是教科书里的教条,不是刻板僵化的戒律,而是在实践中不断发展变化的生命体。”[10]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纵向理论逻辑旨在把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个“在实践中不断发展变化的生命体”反映在思想进程中的理论环节及其逻辑关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横向理论逻辑旨在呈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个“在实践中不断发展变化的生命体”业已成型的思想面貌及其逻辑关系。这个“在实践中不断发展变化的生命体”及其自我意识和理论表达都会继续发展变化,不可能一成不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纵向理论逻辑和横向理论逻辑同样会继续发展并不断进行自我整合。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纵向理论逻辑重在阐明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中国化的逻辑进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横向理论逻辑则重在阐明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中国化的逻辑结构。这鲜明地体现在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一国两制、人类命运共同体等方面。例如,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构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这是由两个方面共同决定的:“一是我国实行社会主义制度,必须坚持公有制为主体;二是我国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必须发展多种所有制经济。”[11]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突破了将计划经济等同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等同于资本主义的传统教条,确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邓小平说:“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优越性在哪里?就在‘四个坚持’。‘四个坚持’集中表现在党的领导。”[12]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集中体现了切合中国实际和中国社会发展历史逻辑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业已成型的“顶层设计”主要包括由“道路、理论、制度、文化”构成的“四位一体”、由“总依据、总目标和总任务”构成的“三位一体”以及“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四个全面”战略布局等系统筹划,共同塑造和表达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主要面貌。我们可以从多种角度刻画和阐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逻辑结构。具体而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横向理论逻辑主要包括层次逻辑、领域逻辑、总体逻辑等多重逻辑面向,彼此相互规定、相互阐明,共同构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逻辑图像。
(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层次逻辑
迄今为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主要包括道路、理论体系、制度和文化四个层次,是实践、理论、制度和文化的有机统一体。这些层次既是逐步形成的,又是相互依存、相互转化的;既将理论转化为实践,又将实践经验提升为理论;既将成功的理论和实践确立为制度,又将制度转化为相应的理论和实践;既将理论、实践、制度转化为文化,又将文化转化为理论、实践、制度,如此等等。上述四个层面说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理论与实践、制度与文化、目标与手段、方向与道路、结构与功能的有机统一体,是“从逻辑构架的角度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认识,着重体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整体结构”[1]。具体地说,要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四个层面及其逻辑关系,必须把握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主体(即“党和人民”或“全党全国各族人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目标(即“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创造人民美好生活”“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当代中国发展进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功能(即“必由之路”“理论指导”“根本制度保障”“强大精神力量”)之间的关系。简言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既包含主体即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也包含党和人民的奋斗目标,又包含党和人民实现其目标的指南、动力、手段和保障,集中反映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个“在实践中不断发展变化的生命体”的神经中枢、“机体骨骼”、动力系统和自我保障机制及其日益成熟定型的自我意识。
(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领域逻辑
作为“在实践中不断发展变化的生命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具体内容是逐步形成和不断丰富发展的。党的十二大确立了“两位一体”总体布局(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建设与精神文明建设),党的十五大确立了“三位一体”总体布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民主政治、先进文化或谓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党的十七大确立了“四位一体”总体布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民主政治、先进文化、和谐社会或谓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党的十八大确立了“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民主政治、先进文化、和谐社会、生态文明或谓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和生态文明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主要从上述五个方面或领域展开,相互促进,协调发展,共同构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总体布局。
按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领域划分,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之间的逻辑关系是清楚的。这里,需要我们进一步思考和阐述的问题是“五位一体”总体布局与上述“四位一体”(道路、理论、制度、文化)层次结构的关系。总体而言,两者关系是显而易见的。可以说,“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皆具有“四位一体”层次结构的内涵和意义。例如,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既是道路,也是理论、制度、文化;对于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和谐社会、生态文明来说,道理同样如此。唯一需要着重说明的是“文化”问题。值得注意的是,在“五位一体”总体布局中,“文化”的规范表述是“社会主义先进文化”,重在强调“领域划分”;而在“四位一体”层次结构中,“文化”的规范表述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重在强调“精神提升”。两者虽然同用“文化”概念,实则重点不同。一方面强调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是道路、理论、制度,不仅可以说得通,而且可以深化和拓展其内涵;另一方面强调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彰显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社会主义性质。
反过来说,“四位一体”层次结构同样包含“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的内涵和意义。比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包含其市场经济道路、民主政治道路、先进文化道路、和谐社会道路、生态文明建设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包含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民主政治理论、先进文化理论、和谐社会理论、生态文明建设理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包含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民主政治制度、先进文化制度、和谐社会制度、生态文明建设制度;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包含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文化、民主政治文化、先进文化、和谐社会文化、生态文化。这里,将“先进文化”与“市场经济文化”“民主政治文化”等相并列似乎“有点不妥”,因为“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文化”等具有不同的逻辑层次。
在上述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解和界定中,“文化”之所以在逻辑和表述上似乎显得“有点不妥”,主要是由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实际上具有广义和狭义两层内涵。就其狭义而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只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个领域、一个层次。就其广义而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明,是一种新型社会主义现代文明形态。因此,我们党将“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同时也表述为社会主义“物质文明、精神文明、政治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在这个意义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明。在特定语境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明”这两个概念之间既有区别也有联系。这里,我们或可这样理解,就其狭义而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个层次、一个领域;就其广义而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明则涵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全部领域和各个层次,就是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作为一种人类文明新形态的集中表达。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推动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协调发展,创造了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13]习近平总书记首次从人类文明发展史高度阐明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历史意义就在于“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明确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定位为“人类文明新形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已经发展成为一种人类文明新形态,既推动了中华文明复兴进程,也推动了人类文明发展进程,在人类文明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我们必须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提升到“人类文明新形态”的高度来把握和理解其实质内涵和深远意义。
(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总体逻辑
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总依据,“五位一体”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总布局,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总任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总依据、总布局和总任务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三大支柱,简明扼要地阐明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依据、途径和目标及其逻辑关系,共同构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总体逻辑,是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进程的总体把握和总体筹划,清晰地呈现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进程的逻辑关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逻辑是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进程为基础的逻辑。因此,作为理论逻辑基点的就是实践进程的中国社会特征,作为理论逻辑过程的就是实践进程的整体布局,作为理论逻辑目标的就是实践进程的根本任务。”[1]“逻辑起点”“逻辑过程”“逻辑目标”三位一体共同构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总体逻辑的主要层面和动态结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总体逻辑集中表达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实践内容和理想追求及其不断丰富发展的总体格局。在这一总体逻辑下,我们才能更好地把握“四个全面”战略布局,“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是实现“总任务”的一个阶段性战略目标,是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实现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后,我们要乘势而上,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进军。
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整合逻辑
习近平总书记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喻为一篇需要接续谱写的“大文章”,富有深意。要接续谱写这篇“大文章”,不仅需要不断增加新内容,而且需要将前后相继谱写的内容连贯统一起来,不断塑造和呈现新的整体面貌。因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实践创新、理论创新、制度创新、文化创新等不仅表现为“内容创新”“要素创新”,而且表现为“综合创新”“集成创新”。实现深刻广泛的理论整合,主要包括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理论整合、毛泽东思想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理论整合、中华文明史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史的理论整合。
(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理论整合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逻辑不是某种一成不变的先验逻辑或抽象逻辑,而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中逐步形成和发展起来的,既是对中国社会主义实践以及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历史经验的理论总结,更是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的集中反映和系统筹划,是几代中国共产党人共同谱写的。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一篇大文章,邓小平同志为它确定了基本思路和基本原则,以江泽民同志为核心的党的第三代中央领导集体、以胡锦涛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在这篇大文章上都写下了精彩的篇章。现在,我们这一代共产党人的任务,就是继续把这篇大文章写下去。”[14]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仅表现在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增添新的理论内容,而且表现在对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进行的理论整合。
(二)毛泽东思想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理论整合
从形成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的历史高度,习近平总书记将中国社会主义实践历程划分为“前半程”和“后半程”两大历史阶段。“前半程”的主要历史任务是“建立社会主义基本制度,并在这个基础上进行改革”;“后半程”的主要历史任务是“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15]。这其实已经从制度层面把社会主义革命、建设和改革统一起来,把中国社会主义实践历程视为一个不可分割的历史整体、实践整体,将之整合成一篇包括“上下篇”的“大文章”。有学者认为:“毛泽东对中国社会主义的探索与试验是辩证发展过程中‘正’的阶段,为尔后的发展作了必要的准备,奠定了基础;邓小平纠正了毛泽东晚年的错误,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继续进行试验,初步形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其后继者进一步丰富和发展了这一理论,这是辩证发展过程中‘反’的阶段;理论发展的自身逻辑和当代中国社会的现实要求需要一个‘合’的阶段,即在‘正’、‘反’两阶段基础上进行综合创新。”[16]实现毛泽东思想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理论整合,不断推进理论创新,开创21世纪马克思主义发展新境界,正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时代使命。
(三)中华文明史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史的理论整合
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自觉地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置于改革开放40多年探索史、中华人民共和国70多年发展史、中国共产党100年奋斗史、中国人民近代以来180多年斗争史、中华民族5000多年文明史和世界社会主义500多年运动史相统一的历史视野,不仅实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逻辑整合,而且实现了毛泽东思想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逻辑整合;不仅实现了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逻辑整合,而且实现了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史和中华文明史的逻辑整合,总体勾画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来龙去脉及其双重历史文化谱系,体现了中华民族历史文化传统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双流合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获得了中华民族历史文化传统和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双重支持和双重论证。“从马克思到列宁的传统”与“从孔夫子到孙中山的传统”双流合一而形成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传统,即“从毛泽东到邓小平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传统”。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既强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中华历史文化归属及其历史连续性和民族独特性,又强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社会主义性质和世界历史意义,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双重历史文化谱系把握和理解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思想历程,不仅实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理论整合、毛泽东思想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理论整合,而且实现了中国古代传统、中国近代传统和中国现代传统的逻辑整合;不仅实现了“中国传统”与“马列传统”的逻辑整合,而且实现了中华民族5000多年文明史与世界社会主义500多年运动史的理论整合,并通过“古今中外成一统”的思想集成,确立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历史文化谱系,拓展和深化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自我理解和自我认同,为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奠定了坚实历史文化基础[17]。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逻辑表现为一种愈益深刻广泛的理论整合逻辑,并明确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作为一种人类文明新形态来把握,彰显出对中国传统文化、苏联社会主义文化和西方现代文明的三重超越和综合创新。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当代中国的伟大社会变革,不是简单延续我国历史文化的母版,不是简单套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设想的模板,不是其他国家社会主义实践的再版,也不是国外现代化发展的翻版,不可能找到现成的教科书。”[18]习近平总书记这里以简明扼要的语言深刻地阐明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历史参照性、实践探索性和综合创新性,深刻表达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为我们正确把握和评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提供了思想坐标和历史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