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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城墙内外:松潘的城镇发展与族际互动

2021-04-17朱金春

关键词:松潘茶马古城

朱金春

[提要]作为汉藏交流重要节点的松潘,不仅是一个多民族互动交往与民族关系展开的空间,而且城镇本身的形成与发展也是多民族集聚与活动的产物。历史地看,松潘古城承担着驻防之地、贸易中心、旅游胜地等角色,不同时期的多民族人群集聚于此并且以古城墙为界,跨越城墙内外实现着互动与交流,使得松潘成为一个多民族共生之地,并呈现出多元交融的文化景观。松潘的城镇的发展与族际互动,使得松潘成为一个跨越城墙内外的多民族城镇共同体,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形塑与当前民族地区的新型城镇化建设有重要启示意义。

作为汉藏交流重要节点的松潘,其城镇的形成与发展,是一个人地关系相互作用的综合性过程,其中多民族人群在松潘的集聚并展开互动不仅构成了城镇发展的重要动力,而且还增添了城镇社会文化的多样性及丰富意涵,而城镇发展则是为多民族的互动提供了的空间。两者之间形成一种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的关系,并且贯穿于松潘历史发展的全过程。松潘的城镇发展与民族关系呈现为一种协同演进的过程,其中多民族人群的互动在不同阶段呈现出冲突、竞争、合作、交融的特征,但总体是一个交流日益密切,交融日益深入的过程,表现为多民族城镇共同体的形构。本文以历史长时段的视野,系统梳理松潘的城镇建设及民族互动的历史过程,以期在军事、贸易与旅游等不同情境下考察松潘的民族关系与城镇共同体的形构。其中,城墙内外是一个恰当的视角。城墙有着物质性与象征性的双重意义,既意味着内外关系的隔离,也蕴含着内外的沟通与互动,从而使得松潘在不同历史阶段与情境下的族际互动与民族关系呈现为丰富的面向。

一、驻防之地:松潘的建城、屯兵及与周边族群的互动

关于中国的传统城镇,费孝通先生认为主要有两种类型:“一为城镇,即‘驻防镇’,一为集镇。前者筑有城墙,内有衙门与驻军,是区域内的一个行政中心;后者没有城墙,内有商店和作坊,是区域内的一个经济中心”[1](P.61-67)。这也指出了城镇形成与发展的两种类型。施坚雅进一步指出,“城镇作为‘人为’的行政中心,所组织的社会空间体系是由一套行政等级体系所决定的,集镇作为‘自然’的经济中心,其组织的社会空间体系是由一套市场等级体系所决定的”[2](P.40-55)。从传统城镇的这两种类型来看,松潘无疑是两种类型的结合,但首要的是作为“驻防镇”而出现。

松潘建制较早,公元前316年秦灭蜀后建置湔氐县。唐武德元年(618年)在此地置松州,贞观二年(628年)建松州都督府,置松戍军,文宗太和三年(829年)剑南道西川节度使李德裕于此筑柔远城“以扼西北吐蕃”,虽系土城,应为松潘建城之始。唐朝之所以在松潘地区建立行政建制并筑建城池,主要是为了应对与防御吐蕃。唐朝时期,吐蕃东扩,松潘地区成为双方展开拉锯战的重要节点。为加强军事防务,唐朝在此地除了设置羁縻州外,还设置了守捉、城(兵城)、镇、戍等,构建起严密的军事防御体系。松潘就是这些防御体系中举足轻重的重要一环。唐末吐蕃势力瓦解后,一直到宋朝时期,藏族及所同化的诸羌成为松潘地区的主要集聚人群。元朝在这一地区实行土司制度,设置军民安抚司加以治理。虽然中央王朝不断加强对这一区域的统治与治理,但松潘地区一直存在着来自周边的“杂蛮”的扰乱,形成地区性的动荡局面。明洪武十年(1377年),威茂土酋董贴里发动叛乱,平羌将军御史大夫丁玉平定叛乱后极力主张设卫建城驻兵,先后设“松州卫”“潘州卫”并“松潘卫”,并调宁州卫指挥高显负责筑城事宜。松潘建城历时达五年之久,其后不断扩建,到明嘉靖五年(1526年),松潘城制得以大体完成。松潘的城镇建设,实际上是松潘地区整体防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一防御体系在政治上体现了以土司制度“以夷制夷”,在军事上则是在交通干道、险梁隘口大量修筑城、堡、关、屯、墩、烽燧等,建立起体系化的防御工事。

松潘的行政建制与城镇建设主要是为了治理周边番族与军事防御,这与松潘不断凸显的重要战略地位密切相关。松潘在历史上具有特殊的战略地位,“松潘乃西蜀之重镇,诸番之要区。东连龙安,南接威茂,北抵胡虏,西尽吐蕃。西北又与洮岷连壤,镇城、衙门、关堡之外,四面皆番,故经略者谓:蜀之各镇,惟松潘纯乎边者也”①。“蜀西关键,松潘为最要,扼江源,左邻河陇,有达康藏,汉番杂处,不易抚绥,而屏翰成都,实有建筑之势,安危所系,非独一隅”[3](P.392)。“扼岷岭,控江源,左邻河陇,右达康藏”,“屏蔽天府,锁钥边陲”[4](P.29)。松潘的地理位置及其军事地位,使其成为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军事重镇。历史上,松潘就为各方势力所争夺。《松潘县志》序中说:“中原大势定天下者必先四川,此秦汉以收蜀竞全功;治四川者必先定松潘,此唐明以筹边陲志略。倘松潘不靖,匪独一隅之患,亦成都之忧。盖松潘左连秦陇,右达川边,上抵青海,下接茂威,顺流而下竞趋成都,有若建瓴势使然也”②。历史上人们对松潘战略地位的这些描述,在宏观与微观两个层面上指出了松潘地位的重要性:在宏观上,松潘在东西南北方位上居于重要节点的位置,控制松潘可以在战略上威慑与应对来自西部、北方藏羌人群的威胁,“隔绝羌胡”,屏翰成都,保障内地;在微观上,松潘周边四面皆番,不时受到藏羌等周边人群的侵扰,驻军松潘可以威慑、招抚安辑周边众番。而与此相对应,松潘也联系着不同范围的人群,以此为中心形成了范围远近不一的族群互动关系。

秦汉、唐明时期各方都以松潘为节点展开战略争夺,而在清代更是将松潘视为统御西北与西南的重镇。自唐代以来历代中央王朝就在松潘驻兵展开防御,这深刻地塑造了松潘地区的民族人口格局,呈现为多民族混杂的分布。松潘建城后,驻城人员主要是屯军,之后随军的难民、商人等陆续进入。明末清初经历三次大的移民,大量汉民定居于松潘。与此同时,陕西、甘肃一带迁徙而来的回族也进入松潘从事商业活动。松潘回族的来源是西部地区更大范围内穆斯林人群流动迁徙历史进程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在不同历史时期进入的渠道也有所不同,其中主要有驻兵戍边、经商、逃难等途径。有学者认为,唐宋时期回族的先民“蕃客”,就已经进入到松州[5]。南宋宝祐元年(1253年),忽必烈从临洮进军云南大理,途经川西北,并曾以松潘为大本营,其中回族人赛典赤·赡思丁(又名乌马尔)负责后勤,战争结束后随军征战的一些色目人、回鹘人散居于松潘屯垦成为“土生蕃客”[5];公元1273年“探马赤军随处入社与编民等”[4](P.550),回族军士也由此定居下来。清乾隆时期两次征剿大小金川,陕西渭南、三原等地的回族士兵和商人纷纷进入松潘等地,并在改土归流后留居下来。由此可以看出,自元朝开始,回族就参与到西北地区的军事与政治过程中来,并且留居下来成为常住人群。与驻兵戍边相伴随的是经商。战争需要筹集物资作为后勤保障,这一任务往往是回族等穆斯林完成的。但更为重要的,汉藏之间的生态差异蕴含着重要的商机,其中在历史上最为典型的是茶马贸易。明朝以来,由四川松潘入洮州、河州、西宁州等处的“西蕃大叶茶”贩运规模日益扩大,大量西北回民进入松潘及周边地区展开经商贸易[6]。随着贸易的发展与繁荣,陕西、青海、陇东、云南、四川等更为广泛地区的回族进入到松潘地区,成为举足轻重的商业力量。逃避战乱、教派纷争等也是推动回族前往松潘地区的重要原因,特别是在清嘉庆之后,西北动荡的局势使得不少回族纷纷逃到松潘地区并定居下来。清道咸间,“松潘回族二千余户”[4](P.550)。这样,居住在松潘城内的主要是汉族与回族群体。

而在城外,则是藏羌等部落居民,当时被称为“番民”。其中,松潘的藏族是在唐朝时期吐蕃东扩的进程中形成的。贞观十二年(638年)松州之役,吐蕃“进兵攻破党项及白兰诸羌,率其众二十余万”③。公元670年唐、蕃大非川战役“尽收羊峒、党项及诸羌之地,东与凉、松、茂、偌等州相接”④,意味着吐蕃势力已经到达了岷江上游的松潘地区。在唐朝与吐蕃军队的长期拉锯战中,藏族逐步进入岷江上游走廊并成为主要的人群。吐蕃王朝灭亡后,驻守松潘地区的吐蕃军队、民众等难以返回西藏,因此就此留居下来,被后人称为“吐蕃遗种”。事实上,这些“吐蕃遗种”并不全是藏族。在吐蕃进军唐朝时候,就攻破诸羌并将之征服,所以历史上的“吐蕃遗种”及今天的藏族,实际上是当时吐蕃军队与诸羌部落的结合。

松潘城在唐朝时建立并在明代再次修建,实际上是在一个主要是“番族”分布的区域嵌入进一个代表中央王朝势力的军事与政治节点,而这一节点主要是由内地的汉人来充实的。这样,在城镇内主要聚集着汉人及留居于此的回民,而在城外则主要是被称之为“番民”的藏羌,这一族群分布的空间结构也决定了族群互动展开的空间形式及主要特征。

这样,从城镇空间来看,松潘的民族关系主要体现为城内“编民”和城外“番民”的互动。前者是代表华夏正统的中央王朝,而后者则被视为蛮夷,这也就构成松潘城镇民族关系在政治与文化上的表现。城内“编民”和城外“番民”并不完全和平共处,而是频繁发生着结构性的纠葛与战事。其中,城内以土司等制度统治藏羌民众,但是又不得不面临着城外藏羌族群的生计性劫掠或索取[7]。“周期性的战争构成了松潘城内外互动的一种常规形式,‘编民’与‘番民’在其中相互塑造着对方,共同确定着自己的时空位置”[8],并且进一步塑造着松潘城的空间面貌与文化格局。这一城内“编民”和城外“番民”的冲突性互动自明朝之后表现的极为突出。诸如,明宣德二年“番蛮五万余人,攻围松潘卫城,焚上下四关及诸屯堡,恣肆杀掠,威茂叠溪诸卫所相继被围,贼势益盛”⑤。在清朝、民国时期也存在着城内官兵与城外民众的冲突,如“庚申番变”[9](P.35)“辛亥番变”等[9](P.39)。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冲突在很多时候是由城内驻守官兵对城外“番民”的欺压而引起的。如松潘卫指挥吴玮“大肆贪虐,激变番人”⑥,都指挥赵得、赵谅兄弟“纵私营利,枉害良善,致变外夷”⑦。这实际上也说明了,中央王朝势力在松潘的加强,以及“汉人势力向该地区的强有力渗透”[10](P.537)。

总体来看,松潘的城镇建设有着鲜明的军事色彩。“松潘以孤城介绝域,寄一线饷运路于龙州,制守为难。洪武时欲弃者数,以形胜扼险,不可罢,乃内修屯务、外辑羌戎,因俗拊循,择人为理,番众相安者垂四十余年……筹边者之所以亟图也”⑧。历史上,松潘的主要功能是作为军事堡垒并延伸成为中央王朝治边的据点,这一特征也决定了以城墙为区隔的族群关系形态与历史发展进程。

二、贸易中心:茶马贸易与松潘多民族经济共同体

松潘的重要地位实际上有着多方面的整体性呈现,除了军事战略位置外,更为重要的是它在生态上联结着农耕与游牧区域,从而联系起更广阔的区域与更多样的人群。

这是因为,游牧与农耕的生产方式都有着互通有无的需要,特别是“茶之为物,西戎、吐蕃古今皆仰之。以其腥肉之食,非茶不消;其青稞之热,非茶不解,故不能不赖于此”⑨,这样就催生了以茶马为主的贸易形式。松潘交汇着唐蕃古道与南北丝绸之路,由于其贯通南北联结东西的地理位置,逐渐发展成为重要的商贸物资集散地。以茶马贸易为代表,松潘联系着内地与边疆的广大区域,吸引着多个民族集聚到松潘,促进了松潘城镇空间的发展与贸易的展开,同时,多民族汇集在松潘城镇内外展开了频繁互动,发展出共生互补的民族关系,并推动着多民族经济共同体的形构。

(一)茶马贸易与松潘贸易中心的形成与发展

松潘的城镇建设一开始是为了军事目的,先后成为唐朝松州都督府、明朝松潘卫、清朝松潘镇治地。秦汉、唐明时期以松潘为节点展开战略争夺,而在清朝时期也是将松潘视为统御西北与西南的重镇。由于松潘的重要战略地位,历代王朝在此有着持续的驻兵。这种在边缘地带以城堡为据点的驻兵,虽然所执行的往往是镇压安抚等军事任务,且其供给主要来自内地,但他们整体上是处在“番族”的群体范围之内,这就决定了其不可能是完全外在于当地社会。“‘番人’为当地主体编户,对‘松潘卫’的社会生活起着决定性的影响”[11]。这意味着松潘城内的驻兵不可避免地与城外的“番民”发生联系。诸如在明朝,卫所制度下的松潘城镇虽然是主要为了军事防御,以城池为界与外面的藏羌“番民”隔绝起来,并以土司等制度加以统御,但是驻守军队及家眷的日常需要以及解决卫所粮饷等生计性需求,使得城内守军与城外的藏羌民众发展出贸易、借贷、租种土地等多种经济联系与社会互动,这样城镇“不仅是军事防御设施,也是当地集市贸易的重要节点”[7],推动着松潘城以汉族为主的守军与藏羌民族之间的族际互动[12]。这种跨越城墙的互动,与城内“编民”和城外“番民”之间的战争,成为历史上松潘城墙内外民族互动的两个基本面向。这种互动在范围上较为有限,而真正将松潘与更广大区域联系起来的是茶马贸易。

相对于在军事战略上的重要性,松潘在经济贸易上的重要地位更是有着突出的表现。“从地缘上说松潘是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的分界点,也是产茶之区与用茶之区的交接地”[9](P.188)。游牧民族的生计类型与生活方式,决定了其对茶叶的必然性需求,但是同时内地中央王朝有着对战马的战略性需要,这样就展开了延续千年的茶马贸易。茶叶自唐代时传入松潘及周边的川甘青地区,就成为藏族的生活必需品,松潘的茶马互市也自此开始。宋朝专门设立茶马司,松潘为茶马市场,到了明代松潘的茶马互市空前兴盛,“行茶之地五千余里,西番诸部落无不以马售者”。松潘是“西路边茶”的重要节点,从四川都江堰,沿岷江而上,经过阿坝藏区,到达松潘。“以松潘为集散市场”,行销区域包括四川北部之草地,青海东南部同德以南、玉树以东及甘肃西南部的岷县、临潭、夏河一带。明代松潘城内就有“填不满,搬不空”之说。“梯商航客,结队往来,与黄河青海一带吐蕃交易,俨然一大商埠”。由于茶马贸易的战略重要性,中央王朝设置机构、制订制度加强管理,从唐代的“茶马互市”到宋代的“榷茶制”,到“金牌信符制”和“引岸制”,再到明代的“贡马赐茶制”[13](P.142-145),以规范互市行为、避免争端,特别是限制互市商品的类型与数量,防止私茶贩卖。这种茶马互市的官方管理,实际上是属于国家专卖制度。中央王朝“以茶驭番”,将茶马互市作为管理边疆少数民族的重要手段。

茶马互市实际上是历史上多民族国家不完全统一的产物,随着大一统的逐步实现,就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在清朝乾隆年间,边茶贸易取代茶马互市成为沟通内地与边疆经济的重要形式。边茶贸易不再由政府控制,而是由官营变为商营,而且除了茶叶与马匹之外,其他多种生产生活资料如丝绸、布料、铁器、皮革、黄金以及虫草、贝母等珍贵药材也进入市场,商品种类大幅增加,从而催生了空前广泛的民间自由贸易。学者任新建指出“自松潘输出的货物,来自成都、温、崇、彭、灌、江、安、绵各县者,以大小茶包为大宗。绸缎、绫、洋、毛绸、花线、土布次之,铁、铜、瓷器各杂货,各食品,又次之,运往关外南北番部售销”。输入品“易自关外住番部者,以羔羊皮、野牲皮及羊毛为大宗。香、贝、贝母,大黄、甘松、虫草,各药材次之。牛羊牲畜又次之。运入本省及直隶、河南及沿江、沿海各部售销”[14],从而使得松潘成为川、甘、青三省交界地区最大的贸易集散地。

松潘城镇的功能随着贸易发展也发生了重要变化。“在明清以前,主要为屯兵、筹边重镇。明清时期,主要职能为宗教集会、商品交易和军事防备等”[15]。从茶马贸易到边茶贸易的演变过程中,松潘作为重要的贸易节点也不断地发展繁荣起来。从茶叶、马匹为主再到多品类商品的贸易,使得松潘成为商家云集之地。在民国时期,“松潘城内有大、小坐商100余户,流动行商及商贩1200余家,资金最多的丰盛合茶号约有银40万两,其余的30万,20万不等”[14]。这些来自各地的商贩集聚发展出来的商业及延伸出来的服务行业,使得松潘呈现繁荣的局面,城镇建设也呈现为新的面貌,“在松潘城的北街专门修建有几十间四合大院的陕西馆,主要用于接待陕西商人;在中街主要是饭食和屠宰等服务行业;南街是中小商店、旅店的集市地区,是为背、挑运输的劳动者提供食宿之处”[14]。所以民间有顺口溜说道:“北街的银子,中街的狗,南街的肩挑背抬只听吼”。这也是县城布局的形象比喻。这一城镇空间的扩展与功能的分化,使得松潘发展成为川甘青交界地区一个繁华的贸易中心,也吸引着来自各省多个民族的人群,松潘成为一个多民族汇集与交流互动之地。

(二)茶马贸易与松潘多民族的交往与互动

农牧之间的共生互补使得松潘成为多民族互动的集中之地,这诚然是与茶马贸易的发展有着密切的关系,但同时也是历史上民族格局变动的结果。汉、藏、回、羌等民族逐渐聚居在松潘,是一个人群流动迁徙的过程,同时也是松潘城镇吸纳与凝聚的空间过程。其中,藏族进入到松潘地区,携带其强势的文化特别是藏传佛教信仰,同化了本地的土著民族和部分羌族部落,使得松潘成为以藏族居住为主且藏文化鲜明的区域。松潘的回族是西部地区更大范围内信仰伊斯兰教人群流动迁徙历史进程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经商的传统,回族在分布格局上呈现为大分散小集中的特点,“大部分居住在松潘城内,或者就在县城近郊,其余则是沿岷江河谷道路沿线的村屯居住”[5]。而羌族的形成更多是一个多民族融合的过程,南迁氐羌人在岷江河谷定居与当地的戈基人交流融合,之后又经历战争而南迁,一部分与汉族融合,另一部分则形成如今的羌族主体。总体上来看,羌族处在汉藏之间,并且受到双方互动的深刻影响。历史上,“藏族向东向南伸展,汉族循松潘—茂县、灌县—茂县、北川—茂县大道继续向西发展,并开发河谷形成了颇具规模的集镇”[16],这样的经济社会格局同时影响着羌族的发展与迁徙。特别是“由茶马互市引起的其他交易日渐繁荣,城镇的经济功能已经取代军事功能,成为主要功能”[17](P.154-162),城镇就成为羌族与各民族交流融合的中心。汉族在松潘也有一个迁徙定居的过程。因唐蕃之战与茶马互市,汉人士兵和商人留居松潘,之后明末清初三次大的移民,大量汉民定居于松潘。民国《松潘县志》记:“汉人,清雍正六年,龙安府新收松潘上彰胡县共四县一卫,实户7750;嘉庆元年以后,松潘直隶厅报部户口全数,于原额增添10554户,男27230丁,女24772口,共男女52002丁口”。从这一记载,可以发现在清朝时期,松潘汉族人口得到快速的增长,而这与清朝对藏区的经营有着密切的关系。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为了支援藏区建设,一些汉族进入到松潘,使汉族在松潘逐渐占有一定比例,并且主要分布在城镇之内[18](P.470)。

正是因为松潘占据着如此重要的地理位置并联结着内地与边疆的广大区域,才使得多个方向的人群在不同历史时期进入到松潘,而也正是松潘城镇的发展使得多个民族具备了交往与互动的空间。在历史上,汉、藏、回、羌等多个民族在松潘展开着经济交往与文化互动,特别是在当时的生产条件下,形成了兼具民族身份与文化传统特色的社会分工。藏族从事畜牧业,回族经商,汉族务农。其中,回族在其中发挥了中间人的角色,其所从事的商业贸易活动沟通联结起不同的民族人群,并与之建立起共生互补的关系。汉藏间、农区牧区间及农业牧业间的官方与民间的商贸活动,造就其城镇经济的特殊繁荣[9](P.19)。同时,在松潘的人群也呈现出鲜明的地域性,松潘的“坐商都按各自不同的地区及经营某一商品组成了商业帮口,有专门经营茶叶的陕西帮,经营麝香的河南帮,经营皮革的成都帮,经营羊毛的重庆帮,经营药材的灌县帮”[14]。与此同时,多民族人群也带来了多元的文化,多种宗教相互借鉴和谐共处,使得松潘成为民族间共生互补与文化交融的典范。不同的民族宗教建筑在松潘城中随处可见,“如西侧的城隍庙、观音寺与城北的清真寺、拱北遥遥相望,城南的藏传佛教寺庙与羌碉毗邻而建”[19]。松潘城镇的这一建筑景观及空间格局,也是民族交往交流的物质呈现。

军事战争与互市贸易成为松潘历史上两条交替出现的主线,共同推动着作为城镇形态的松潘的发展。从松潘建城的简要历史可以发现,战争防御是松潘城镇规模不断扩大的重要动力,唐蕃松州、明朝松潘卫莫不是因战争而不断扩建,经过毁坏与重建而屹立至今。如果说战争勾勒奠定了松潘城镇的框架,那么商品贸易则充实了松潘城镇的内涵。明代时期松潘城发展为“烟火万家,俯视即见”,到了清代更是“人烟稠密,商贾辐辏,为西陲一大都会”。更为重要的是,无论是军事战争还是商品贸易,都推动着不同民族的人群在松潘展开着或战或和的频繁互动,使得松潘发展成为一个多民族聚居且共生共处的城镇,多民族群众在此也结成了一个共生共荣的城镇共同体。

综合来看,松潘的城镇发展与民族关系,实际上是松潘历史进程的一体两面。松潘城镇的形成与发展起始于内地与边疆之间的进攻与防御,军事推动着松潘城镇的建设及人群聚居与区分,茶马贸易联系起不同的人群并将之纳入到一个经济网络之中。随着政治上的统一,松潘城镇的军事功能淡化,商贸价值凸显,成为多个民族展开贸易的重要场所。城镇建设与发展为多民族的互动提供了空间,同时,多民族进入并展开互动不仅提供了松潘城镇发展的动力,而且也为松潘城镇的发展增添了多元的文化内涵,使得松潘成为一个多元文化交流共存的空间。虽然在历史上松潘也存在着城内“编民”和城外“番民”的斗争[8],并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发生了“松潘烂城”等事件,但是总体上多民族间呈现为共生互补与和谐交流的情形,奠定了松潘多民族互动交融的文化底色,并在其后松潘的民族关系发展与多民族城镇共同体的形构中发挥着深远的影响。

三、旅游胜地:松潘旅游开发与多民族互惠共同体

历史上的军事驻守与茶马贸易使得松潘逐渐发展成为具有重要地位的城镇,多民族的互动也在松潘城镇发展过程中展开并形成了和谐共生的民族关系。这一民族格局及民族关系的状况,奠定了松潘民族关系发展的底色与基础。在历史条件发生变化,新的经济社会活动出现的情况下,民族关系得以适应、延续并形成新的形态,但是总体上依然是以共生互补与交流交融为主要特征。其中,当前对松潘城镇民族关系发展影响最为显著的则是近年来旅游业的发展。

中国古代的城镇发展与当前工业化时代的城镇化,虽然都表现为城镇建设与人口向城镇的集聚,但是在内在逻辑与发展路径上存在明显的差异。关于传统中国的城镇,费孝通先生认为主要有两种类型:一为城镇,即“驻防镇”,一为集镇[1],是政治军事或者区域性经济发展的结果。但工业化时代的城镇化,则是与经济发展、产业升级集聚、人口流动以及社会分工的扩大化与专业化相伴随,是一个从乡村走向城镇的过程,意味着生产方式的非农业化、社会关系的非农村化。人群的集聚与城镇发展相互促进,而且在边疆民族地区还呈现出一定的特殊性,也就是人群的集聚主要是多民族群体的集中与交流。城镇建设会吸引与集聚各民族人群,而各民族人群的聚集也提升着城镇经济发展及文化的多样性与丰富性。但是,这种相互促进的关系是需要一定的活动或机制来联结完成的,并且有着历史性的变化。如果说,在历史上将松潘城镇发展与多民族密切联系起来的是以茶马贸易为中心的商业贸易,那么在今天则是以旅游业为中心的多种产业将多个民族纳入到更为精细的社会分工与有机联系中来。

对城镇民族关系的考察,除了要考虑城镇空间内的民族分布、交往与互动,更为重要的是将城镇内外的城乡人群关系也要考虑进来,这是由城镇的规模决定的,也与城镇在乡村中的嵌入结构密切相关。在历史上,松潘城镇与乡村的人群分布与互动表现为鲜明的族群性。松潘建城后,驻城人员主要是屯军,之后随军的难民、商人等汉人等陆续进入,陕西、甘肃一带迁徙而来的回族也进入松潘从事商业活动,这样,居住在松潘城镇的主要是汉族与回族人群。而在城外,则主要是藏羌等部落居民,当时被称为“番民”,为土司所管理。这样,就城镇范围来看,松潘主要呈现为城内“编民”和城外“番民”的互动。军事驻守及城墙修筑并没有完全隔绝城墙内外的联系,除了军事战争之外,还发展出跨越城墙的经济社会联系,并且以茶马贸易与更广大区域的多个民族联系起来。

正如军事驻守、茶马贸易深刻地改变与塑造着松潘的民族格局一样,旅游业也在深刻地影响着民族关系的发展。这是因为,旅游业作为一个具有关联度大、综合性强等特征的产业,广泛且密切地联系着城乡区域、农工商各产业以及各民族人群,形成了跨区域跨人群的有机联系,这样就会促进不同民族人群间的互动交往并推动民族关系的和谐发展。

从松潘来看,旅游资源相对而言比较丰富,有黄龙世界自然遗产、松州古城、牟尼沟等,而且地处九环线交通便利,但是就松州古城而言则是处在劣势,不仅在知名度上不及周边的九寨沟,甚至也逊色于同在松潘的黄龙。这样,松州古城就很难吸引大量游客前来旅游,但是地方政府又很想在旅游发展中分得一杯羹,因此就积极进行规划、宣传,强调松潘古城自身资源的特色。这突出体现在松潘的城镇规划上。1986年县城总体规划,将松潘县城定位为“历史悠久的高原古城,是黄龙九寨风景区的重要组成部分和旅游服务基地”[18](P.481)。2004年初,松潘县确立了“以千年古城文化为依托、以大唐文化为底蕴、发掘藏羌回等民族特色文化,着力将松州古城建设成为九环线上与九寨、黄龙齐名的中国高原第一古城―‘大唐松州’古城的古城旅游发展战略”。在这一发展战略下,松潘实施“松州古城恢复工程,旨在保护‘一环两片九街两村多点’的古城格局”,具体包含:“恢复‘松州八景’‘茶马互市’等景观,挖掘古城文化内涵,疏解老城功能,整治恢复古城风貌,有选择地恢复反映多元文化交融的建筑物、构筑物,包含明代古城垣、街巷街景、民居村寨、风土人情、寺院与信仰、自然与物产、风景名胜区等,建设藏、羌、回民族风情园和古城遗址博物馆,结合民居重建,整治古城风貌,开发富有多元民族文化特色和厚重历史文化特色的旅游项目”。而在品牌塑造上,以“大唐松州”古城为宣传推介品牌,深入挖掘松潘的历史、民族及文化资源,提出“九黄看景、松潘看城”的口号,推出夜游大唐松州与古城花灯会等大型文旅项目。在松潘政府的努力下,“大唐松州”古城已初具雏形,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前来观光游览的中外游客日益增多。

从松潘对古城旅游发展的定位与规划来看,主要是对历史遗迹与民族文化的挖掘。其中,在文化上强调了多民族文化的呈现与融合,诸如在松州古城的描述上,将之视为是汉藏交流与文化融合的空间,建设藏、羌、回民族风情园则是表明了地方政府将多民族文化视为可资开发的资源。事实上,多民族地区的旅游发展,对民族多元文化的强调是合理的选择。而且,对文化的强调,一方面意味着要对民族文化资源进行开发,另一方面意味着多民族群体在旅游发展中的参与,而后者具有超越经济发展的社会文化意义。这是因为,多民族在旅游中的参与,使得旅游就不再仅仅是发展经济与增加收入的手段,而且也构成了一个多民族互动的场域与平台。在参与旅游过程中,多个民族以其各自的经济专长与文化特色而展开互动,会形成一种合作共赢的关系,而且民族文化的保护与传承也在这一过程中有效地展开。

松潘的旅游发展,可以说是突出地呈现了多民族共同参与。其中,松潘闻名海内外的“快乐的小路”旅游马队,在旅游网站上得到游客的热捧。此外,在松潘县城北的高屯子村还有一家宏途马队。这些马队,实际上类似于一个平台,马队的向导都是当地的农牧民,马匹也是归向导所有,马队主要是进行协调与管理。其中“快乐的小路”旅游马队中,回族向导多一些,也有汉族与藏族参与其中,宏途马队则是藏族多一些。除了马队,松潘的各族民众还以其他多种方式参与其中,有些人建立起较为大型的企业。其中的典型是马继云。作为一个回族,他很早就意识到旅游业蕴藏着的巨大商机,不仅开建了高标准的涉外酒店“天马大酒店”,而且还发展了乡村体验旅游,整合了山巴乡上磨村20户当地藏家民宅,高标准打造乡村民宿,并且积极吸引当地多民族群众的参与。在他的企业中,都是汉藏回羌等多个民族共同工作。

松潘县各级政府也积极推动旅游发展,并且在这一过程中十分注重多民族的共同参与。进安镇作为松州古城的主要载体,在发展旅游上可以说是全民动员。进安镇先后组建成立了“快板队、秧歌队、龙灯队、狮灯队、牛灯队、琵琶弹唱队、花杠队、回民女子腰鼓队”等特色文化表演队伍。这些表演队的主要成员就是当地的各族民众。根据古城村庄“一村一品、一村一景”和功能互补的产业布局,进安镇打造了“以餐饮和民族服饰为特色的中江一村、以回民民居和小吃文化为特色的中江二村、以茶马文化为特色的岷山一二村、以休闲和娱乐为特色的南街村等五个精品旅游村”。此外,特色民族服饰、特色餐饮、特色娱乐中也有多个民族参与其中,深受游客的欢迎。

旅游业的发展深刻地重塑了松潘的产业形态,住宿、餐饮、销售、交通、文娱、服务等,都因旅游业的发展而加以调整以更好地服务外来的游客,而在这一过程中,松潘古城内外的各族民众都参与其中。在参与旅游业这一关联广泛的行业过程中,不同民族因其自身的优势与文化传统,形成了具有特色且有机联系的民族分工,即使是在同一行业之中,也有着不同民族人群的参与者,在共同的旅游活动中形成了密切的合作关系。特别是,旅游业在发展过程中也不断地进行整合,更是可以吸纳多民族人群的参与。“回族大多从商,藏族大多务牧”的格局进一步被打破,形成了行业性的共同参与和竞争。这意味着,旅游发展重新塑造了基于生态的民族间经济互动关系,农牧之间的共生互补关系虽然还在持续,但更多呈现为一种基于旅游业参与的民族间互惠关系。长时段地看,这种互惠关系是历史上共生互补的继承与发展。正如民族关系“不是偶然的,而是和历史、传统文化以及各种现实因素紧密联系在一起的”[20],历史上在茶马贸易等过程中形成的多民族和谐关系为当前的旅游业发展奠定了良好的社会文化环境。多民族和谐共处的生活经历以及在此过程中形成的互惠互补的经验与智慧,使得松潘旅游业的发展广泛接纳各民族的参与,而不是表现为族群间的排斥。“从节日来看,藏族有自己的藏历年;羌族过自己的羌历年;回族则过自己的开斋节、古尔邦等节;汉族有端午节、中秋节、重阳节和冬至等节日”[21](P.177)。各民族以其特色的文化,不仅丰富了松潘的旅游资源,而且还使其以一种符合自身的方式参与其中。

松潘旅游业的发展,还对城镇空间产生了重要的影响,突出表现为古城的保护与新城的修建。松潘新城最终修建完成,其契机是地震后的安徽援建。“5.12”汶川大地震后,安徽对口援建松潘,将松潘新城建设作为援建的重要任务之一。经过三年的建设,投入7亿元,建成市政道路、管网、桥梁、景观等设施,并新建社会事业用房和保障性住房,学校、医院、福利院、文化中心、政务中心等也顺利完工,一座布局合理、功能完善、环境优美的高原新城以崭新的面貌展现在世人面前。虽然松潘新城的建设有着安徽援建的契机,但是在古城之外寻求一个空间,疏解古城功能以保护恢复古城风貌则是松潘民众长期以来的愿望。建国后,古城北区形成了松潘的行政办公中心,随着旅游的发展特别是对未来旅游开发、城市规划和发展的总体考虑,松潘着眼于整治恢复古城风貌、恢复古城文脉、打造松州古城旅游景点,这样就需要在空间上有所调整与拓展。松潘新城的建设,产生了多重的经济社会影响,其中对于旅游业发展而言不仅意味着景观的重塑与服务设施的便利,同时也是意味着城镇空间格局的变化与功能的分化,以及人群分布的空间变化。这种空间分化,并不意味着新城与古城之间联系的减弱,而是以功能的分化促进着旅游的专门发展。

总体上来看,旅游的发展形成了一个影响广泛的场域,不仅吸引与集聚着当地的各族民众参与其中,而且还对城镇发展的空间有着重要的形塑作用。值得注意的是,当地各族民众在旅游中的广泛参与,使其与丽江古城等商业化程度较高的旅游地主要是外地经营者不同,在松潘古城内虽然也有外地的经营者,但是更多是本地人。新城也不是自外于古城,而是作为古城功能的拓展区,这样实际上就形成了功能互补的结构。当地各族民众不同程度地参与到旅游之中,这样不仅彼此之间有着深入的互动,而且与游客之间也有着广泛的交往,从而,以旅游为承载,形成了多民族互动交流的局面。

四、结语

从长时段的历史来看,松潘城镇的形成与发展是一个多重动力作用的结果,中央王朝边疆治理中的军事防御使其城镇初具雏形,汉藏间茶马贸易等经济互动丰富了松潘城镇的功能,而现代大众旅游则推动着对松潘古城的更新、改造与开发,最终形塑了松潘当前的面貌与景观。在松潘城镇发展的每一个历史时期,都有着多民族人群的集聚与参与,多民族人群以城镇为空间载体展开互动,跨越城墙内外的区隔,推动着松潘城镇的空间扩展、功能分化、景观塑造、文化融合,使得松潘成为一个多民族共生之地,并呈现出多元交融的文化景观。松潘城镇的发展及其族际互动,展现了多民族人群在这一城镇空间内冲突、竞争、合作、交融并不断形构为一个城镇共同体的过程,蕴含着丰富的宝贵经验,可以视为中华民族共同体在松潘这一空间与场域内塑造的典范。这一进程同时也启示我们,在当前民族地区的新型城镇化建设中,要注重多民族人群的集聚与互动,使得多民族人群在城镇生活中形成互嵌交融的关系格局,这样城镇才能有丰富多彩的多元文化呈现,以及源源不断的发展动力。

注释:

①《天下郡国利病书》第2793册,《四部丛刊》本。

②参见《松潘县志》,载《中国地方志集成》《四川府县志辑》66,巴蜀书社,1992年,第2页。

③《旧唐书》卷一百九十六《吐蕃传》。

④《旧唐书》卷一百九十六《吐蕃传》。

⑤《明宣宗实录》卷二八,宣德二年五月(戊戌)条。

⑥《明宣宗实录》卷六八,宣德五年七月(辛酉)条。

⑦《明英宗实录》卷九一,正统七年四月(甲午)条。

⑧(清)张廷玉等撰《明史》卷三百一十一,列传第一百九十九,松潘卫条。

⑨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卷六五,《王廷相严茶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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