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预备期
2021-04-16范崇理
■范崇理
1
唐柯和雷冰冰从今天下午拿到离婚证起就在相互攻击。直到回家分财产。其实唐柯也没分得什么财产，就是几件春夏秋冬换洗的衣服。在这方面他还是挺爷们的，把房产，存款都留给了雷冰冰。唐柯认为自己是白领，年薪20万，只要努力，钱是可以挣回来的。
没想到雷冰冰却丝毫不领情，她冲动的把唐柯的棉衣猛砸过去说道：“我跌倒动了胎气，你还在外和肖茵茵鬼混，导致我没能极时赶到医院保住胎儿，你就是杀死我们孩子的罪魁祸手！我到死也不会原谅你！这一生也不想再见看到你！你给我滚！”说到歇斯底里处，一掌把唐柯推出了三米远。唐柯踉跄着仰面倒地，雷冰冰仍在继续猛踢唐柯的行李箱……
唐柯只得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护着行李箱：“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你疯啦！真是不可理喻！”
唐柯边说边往门口逃去：“简直是疯啦，悍妇、悍妇！”
“我就是悍妇，你能咋的？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我也不想再见到你，泼妇、悍妇！
雷冰冰咆哮着追上前去，飞起一脚将行李箱踢出房门：“滚！”
唐柯狼狈的扛着行李箱跑出门去，此刻在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快逃离这个人间地狱。便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花园小区的正大门口，却意外的被两个戴着红色袖章的小区执勤人员给栏住了。
“接市政府通知：由于新冠病毒肆虐，紫微花园小区从即时起实施封区。”
唐柯一时脑子断电，竞沒反应过来，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唐柯只得躲在一个房檐下，任凭千万滴雨点溅到衣服和行李箱上，心中不免掠过几许的淒凉。这时电话铃声响了，传来了肖茵茵嗲声嗲气的语音：“亲爱的，你怎么还没来呀，我把饭都做好啦！……你到哪儿啦？”
“亲爱的，我来不了啦，我被封在小区里啦。”
“那可怎么办？你现在在哪儿？”
“我收拾好了所有衣物，结果晚了一步给封小区里啦，正站在房檐下面淋雨咧。”
“下这么大的雨？你还不赶快找个地方躲躲雨呀？亲爱的，天好黑，我好害怕！我要你过来……”
雷冰冰此刻所站的窗口正好对着楼下的唐柯，望着他站在房檐下的被淋成落汤鸡的窘态，心里的怒气也平和了些许，拿起手机拔通了新男友高泉的电话：“亲爱的，小区封了，你过来不了啦，你们那里的小区封了吗？唐柯拖着他的行李箱刚出到小区大门口就给封回来了，现在正站在小区的房檐下淋着呢。雨越下越大，你说怎么办？”
“那你还不赶快让他上来躲躲雨。”
“还让他再进我家的门，除非吐泡痰把自己淹死，没一盆水泼到他头上就算积德啦！”
唐柯站在房檐下，由于房檐太窄，遮不住他的身躯，衣服渐渐湿透了。他沒有知觉地望着这初春的雨水，一种从未有过的惆怅像无数个小虫子爬满了全身，唐柯本能的抬起头看了看楼上这透过窗帘折射出的灯光，这就是他昨天的居所，唯一的一处下雪了可以御寒，炎热了可以避暑的住处呵。他记得当年为凑齐房款，他和自己的爸、妈可谓是倾其了一生的积蓄，可一瞬间就晃若隔世，不再是他的家了，不久将会迎来它的新男主人。安得广厦千万间，如今哪一间还属于他的呢？今晚又到那里去过夜呢？不禁使他想起了电视剧《红楼梦》里的一句歌词：“唿啦啦似大厦倾、唿啦啦似灯将尽、叹人生终难定……”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站在这里淋雨，不回家去？”
唐柯抬起头这才发现是社区的刘书记(一位50岁的中年妇女)此刻正打着把雨伞诧异地望着他。唐柯揉了揉手中的衣服，想遮掩什么，又没能说出口。
2
“咚咚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
“是我。”
门口传来了刘书记的声音，雷冰冰开得门来，刘书记也不客气的一步跨了进去，然后转身对着门口喊道：“进来吧，平日里那么大老爷们的，今儿怎么焉啦？”
过了好一会，浑身湿漉漉的唐柯才蹑手蹑脚的礳到门口，耷拉着个脑袋，不敢正视雷冰冰的眼睛。
刘书记说道：“俗话说，这一日夫妻百日恩，再怎么离了婚，也不能下这么大的雨，让他今夜躺露天里淋着吧？我来做个主，这不是两间卧室吗，你们各睡一间，共同遵守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等开封了，我担保他第一时间走人，怎么样？”
雷冰冰和唐柯面面相觑，神情微妙、难以言喻。此时的雷冰冰心想：这是你死皮懒脸的呆在我这儿不走的，我还有那么多仇没报咧。休怪我对你上演基督山恩仇记……
3
惊魂未定的唐柯被淋得浑身透湿，瘫在卧室的椅子上，刚刚定定神……门外却传来敲门声
“进来。”
沒等唐柯把话说完，门“呯”的一声被重重地推开了，雷冰冰没好气地：“按说我们俩已不是夫妻了，你在我这儿住房是应该交房租的，可你又不主动提交房租的事，总得做点儿事吧？
“说吧，做什么？”
“客厅的灯坏了，你给换换吧。”
“换就换，我又没说不换。”唐柯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哆哆嗦嗦地来到客厅。望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只得拿来一个凳子爬了上去。无奈还是个儿不够高，试了几次都够不着，那情景活像矮子上高居——搭不上言(檐)。
“还有你够不着的时侯啊？你在外面不是一勾一个狐狸精吗？”雷冰冰没好气地递过一个小板凳，并双手扶稳，唐柯又踏上了小板凳，这回勉强的够着了，他用梅花起子好不容易取下了灯罩，耳边却不断传来雷冰冰的抱怨声：“平日里，你把这个家当旅店，什么事都是甩手掌柜，我一个女人干的全是男人的活儿。上次就是我独自站在这板凳上换灯泡，“啪”的摔下来，动了红，你却还在外和那个狐狸精鬼混，你还有点人性吗你，你怎么不说话？你哑吧啦呀？！”
刚刚换好灯的唐柯早已耳朵听起茧了，心烦意乱地：“我们已经离婚了，还说这些有意思吗？”
“离婚了，我也有权不扶你了，你自己下来吧！”雷冰冰松开了扶凳子的手，失去稳定的凳子一晃动“啪——！”唐柯重重的从櫈子上摔了下来，“哎哟、哎哟”的半天愣是没有爬起来。
心里好生后悔的想：真他妈的是近视眼下棋——失足了。
该吃饭了，厨房里传出了阵阵诱人的清香，唐柯鼓起勇气来到餐桌前，却被雷冰冰给立马拦住：“哎、哎自觉点好吧？现在是我的用餐时间，本人没义务做你的饮事员，也更没做你的饭菜，等我餐用完了，你自己再来做。”
唐柯只得灰溜溜的离开，回到自己的卧室，今天他整整十几个小时颗粒未进了。胃里“咕噜咕噜”的饿得前胸贴后背……好不容易等到雷冰冰吃完了，他来到厨房，见冰冰巳将她用过餐的碗筷都洗刷得干干净净，颗粒未给他留下。唐柯一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婚前有他的母亲伺候，婚后有雷冰冰，厨房里的事，他连看都没看过一眼。今天正式轮到他自己动手、丰衣足衣了，一时间他还真蒙了圈，不知如何下手。电饭锅里放了米，竟不知道放水，电源插上很快就糊了，开锅一看，竞变成了焦炭难闻的深色褐米了……厨房里一时间被他弄得烟熏火燎，乌烟瘴气。无奈之下，只得饥肠辘辘的离开厨房，怏怏的走回卧室……耳边又传来了雷冰冰不冷不热的讽刺声：“有些人一辈子过惯了寄生虫的生活，且不珍惜，还要在外寻花问柳，这回饭都弄不到肚子里去了吧。”边说边拉起了她往日常常爱拉的手风琴：“小时候的民主路，冒得那多人，外地人为了看大桥，就来到了汉阳门……冬天的腊梅花呀，夏天的石榴花，晴天都是人，雨天都是娃……”
此时的唐柯才深深的感到雷冰冰多年来照顾他的一日三餐是多么的不容易。
4
然而，一波未息，一波又起，就在当天晚上的十一点多钟，雷冰冰起夜，来到洗手间推门进去，唐柯在热浴中的裸体被她看了个正着，她惊叫着跑回卧室，唐柯不以为然地：“又不是没见着过，结婚这么多年，还见少了？真是……”
雷冰冰可真是忍到极限了，她拿起手机就向高泉哭诉道：“我实在受不了啦！你说他洗澡不反锁门，我又不知道，推门进去，这叫什么事吗？我真是要疯啦！”
“亲爱的、你情绪稳定些，他肯定是忘反锁了，叫他以后注意就行了，这是疫情期间，大家都没有办法，小区封了又没有选择，他也不愿住你那儿，熬过这段就好了……哎、我跟你说啊，今天又新增了58例新冠病，在这疫情当头的关键时刻，我想去当志愿者，为大家做点什么……”
唐柯的卧室里，他也正在向肖茵茵诉说着：“你说她有多狠，连饭都不给我吃一口，饿得我胃里鼓气泡，实在睡不着，去洗个澡吧，没想到她又跑进去方便，还小题大做的惊叫，好像我施暴她似的。”
“啊、她看见你的胴体啦，不干、不干、我不干！”
“没有，雾气腾腾，只是象征性的看到了一堆肉。”
“我要你保证，以后上洗手间，一定要反锁门，听到没有？”
“好，一定保证。”
“亲爱的，那你一整天到现在都没吃饭，怎么办？”
“嗨、没办法，谁叫我打小被宠坏了呢，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只能活活饿死啦呗。”
“啊！呸呸呸！你饿死了，我怎么办？……亲爱的、你起来，把微信打开，到厨房去，我云上遥控你操作，保证马上就是一桌美味的夜宵。”
“真的能行么？”
“当然，本姑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果然在肖茵茵的遥控下，一顿可口的饭菜诞生了，唐柯将手机背靠在一摞书上，并将微信视频对准自己，让她能通过视频看到自己大块朵颐的神情，还不时和她莞尔一笑。肖茵茵很满意，便口无遮拦起来：“亲爱的，我觉得这次疫情对我的超市来说相反还是个利好。”
“哦，为什么？”
“大伙都憋家里，不能出门，他们只能通过网上找我订货，我就组织员工送货上门，并采用了打包销售的方式：一百元一包。里面有一半是所需物质，有一半是多年积压卖不出去的商品。这一下好，库存抖出去了一大半，他们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哈哈……”肖茵茵得意的笑了。
“什么？你怎么能这么搞，这不是发国难财吗？”
“别说得那么严重，我看别人超市都是那么搞，我才学着做的。”
“学着做那也不行，这违反商业道德，强买強卖，亏良心。”
肖茵茵立马意识到说漏了嘴：“好吧，好吧，我不这么做了，哎，你怎么不动筷子了，快趁热吃呀……”
第二天上午，雷冰冰在卧室里，没好气地拿着视频对高泉怒斥着：“你看看，你看看，婚都离了，他还真没拿自己当外人儿，在她那个狐狸精的遥控下，把厨房里好吃的食材都快搞光了，赶明儿我把油盐和食材都转移到我的大密码箱里，看他们还能弄啥！”
“亲爱的，心胸一定要宽一点，大家都不容易，他也饿啦，需要充饥呀？疫情期间更要摒弃前嫌，相互宽容。”
“高泉，你就是太善良了，难道你忘了他以前是怎么对我的吗？”
“特殊时期、个人恩怨就一了百了吧……哦，对了，我报名参加志愿者的申请已经批下来了，我被分配到了金家台社区。真想大家齐心协力和这个病毒扳扳手腕，看看到底是人狠，还是病毒狠……”
雷冰冰望着微信视频中这个充满阳光、帅气英俊的中年男人，心中涌流出无限的爱意……不禁回想起和他初次相识的情景：那是一个深秋的傍晚，雷冰冰跟踪出轨的唐柯来到解放路的十字路口，见他和肖茵茵在街对面的树下热吻，雷冰冰欲冲过街去拼命，却被高峰期的一辆车撞了个正着，谁知这辆车连停都没停就逃离了。高泉见状，想都没想抱起昏迷的雷冰冰，开车将其送到了医院……并多方开导雷冰冰，才让她在万念俱灰中活了下来……
5
高泉上岗了。他被金家台社区安排到肖茵茵那个民营超市当送货员。几天下来，他已给几百家网上的订单送货上了门。虽说常常是上到了几十层的高楼，下到棚户区的贫民家，累得两腿发酸打颤，可心里却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因为在民族国家需要他时，他没有当旁观者，当逃兵，而是无私的献出了他的绵簿之力。
这过程中，也有让他不悦的事，就是肖茵茵的超市总把一些不新鲜的，来路不明的，甚至积压多年的商品用一百元的打包捆绑方式强卖给顾客。有很多顾客向他报怨了，为此他找到老板肖茵茵，没想到肖老板比他更理直气壮：“这些积压商品不打包消出去，本超市就会因资金周转不灵关门了。那我们这一带的市民到那里去购物？这也是为了能持续为大家服务的唯一良策。”
“可这鲫鱼，以前鲫鱼一斤才卖8元钱，你现在一条四两重的鲫鱼就卖到20元一条，这不是哄抬物价么？”
“非常时期，我们能组织到货源，丰富市民的餐桌子就功不可没了。货源贵了，我们当然也只能涨价，这叫水涨船高。”
“你！”
高泉气得不行，肖茵茵却用右手拔弄着左手的绿宝石钻戒，显出不屑的眼神。然后转过柳叶腰，屁股一扭一扭的向前走去……
夜里、高泉通过微信把这些情况告诉了雷冰冰，她气极地怒诉道：“果然什么屎壳郎拉什么屎，那个肖茵茵就是插足我们家的第三者，我去找她，她却还蛮横地说，如今这个社会讲究竞争，不讲道德。她和唐柯一样，跳蚤配臭虫，一丘之貉。”
“如果是这样，那唐柯还真不适合找肖茵茵。”
“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什么样的动物落什么样的窝。”
“我有一个决定，就是到我乡下经营的鱼塘去，把春上投进塘里的鱼苗全部捞起，免费送给大家。”
“你疯啦，这到明年的春节前，可是一条条活蹦乱跳的大青鱼，可卖上百万咧！”
“在国家和民族危难的关键时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不平抑一下这个物价，像肖茵茵这样的黑心商人还会得寸进尺的。”
6
唐柯饿了，来到厨房准备做饭，可他诧异地发现厨房里的东西一夜之间都不冀而飞了，真是奇了怪了？正纳闷时，雷冰冰却靠在厨房门框处，不冷不热地：“……不用找啦，本房东的食材不供给不法投机商人。”
“哎，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一不做生意，二不倒买、倒卖，我怎么就成投机商人啦。”
“你是不倒买、倒卖、可你们家那位发国难财呀！”
“我一没登记，二没结婚，怎么就成我们家那位啦？充其量只是个女朋友而已。”
“你和你女朋友在国家有难的时候，哄抬物价，强买强卖。”
“哎，打住！你这叫瞎子卖布——瞎扯。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是怎么知道的？”
“姑奶奶我也不瞒你，本人的男朋友是志愿者，每天为珠江超市义务送货，亲眼所见。”
唐柯不觉倒吸一口凉气，自言自语道：“她明明承诺了我不这么做了啊？”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们就是那黑心烂肝之人，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
“你的话也仅仅只是麻子照镜子——个人观点。告诉你，我正在筹备云上音乐会，鼓励大家坚守家中，战胜疫情。不是你和你那男朋友才是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的。”
夜里，肖茵茵脸上贴着美颜面膜，又开始来找唐柯微信视频了：“亲爱的吃啦吗？”
“托你的福，气都气饱了！”
“嗨、今天连轴转，忙了十几个小时，累死了。亲爱的，别生气呀，我的宝宝饿坏了吧？我现在就视频教你做菜。”
“不用啦，我网上订购的食品都是被别人打包销售的劣质商品，不能吃！”
“是谁那么缺德，我们去投诉他。”
“……茵茵呀，茵茵我真是小看你啦，你撒谎都不带打嗑巴。”
“亲爱的，你别这么说我好吗？我那不是商品积压到都没钱进货周转啦，才不得已打包销售的吗？我们是小本经营，亏不起呀。”
“做了亏心事，还找冠面堂皇的理由来偷换概念。你这就叫捏面人改行——不想好好做人。”
“亲爱的，我们不要为这些工作上的事来影响我们的感情好吗？”
唐柯忧心忡忡地：“……我只是担心三观不同，会很难走远啦……”
7
无论三观同还是不同，人都是要果腹的，唐柯又几乎将近两天没进食了。他在单位是做高科技玩具研发的，正好也刚研发成功了一种高仿真电池老鼠，并可无线电遥控……夜深了，唐柯睡在床上嘴里嘟噜道：就是监狱里犯人还有吃饭的权利呢，我有办法让你自觉说出藏食材的地方”。便悄悄地放出了这只老鼠……只见它无声无息地来到了雷冰冰卧室，很轻盈地便跃上了她的被窝，“唧唧”地叫着便直接钻到了雷冰冰的头上……吓得她一蹦三丈高，惊叫着跑出卧室，谁知这老鼠却跟着她追了出来，直往雷冰冰身上扑，她逃到书房，老鼠追到书房；她逃到厕所，老鼠也追到厕所；她逃到阳台，老鼠更直逼阳台……最后她实在无处可逃了，仓皇的飞奔唐柯的床上，一头钻进到唐柯的被窝里大叫：“老鼠、老鼠！！”
“干什么？干什么？性侵啦？”
“没、没有，老、老鼠要吃我！”
“笑话，我只听说过广东人吃老鼠，从来没听说过老鼠要吃人。”
“真、真的，它直往我身上扑……啊！吓死我了！”
“哦、我明白了，我们这个屋子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唯独只有你吃得饱饱的，身上散发着食物的气味，它把你当成觅食的救命稻草了。”
“食物我都藏我大保险柜里了，你快点拿点给它，省得它找我拼命。”
“我又不知道密码，怎么拿？”
“是我手机的后六位数，快、快点啦！”
唐柯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心里暗自得意：你终于也有大喜轿没底儿——丢人的时候……他再次获得食物，吃饱了。可雷冰冰也不是傻子，等她安全平静后，意识流便出现了许多问号：为什么这只老鼠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刚巧唐柯找不到食材时，便出现了？为什么唐柯吃饱了，这只老鼠也便消失了？想到这里她“嚯”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思索了许久，便计上心来……
这天下午，唐柯坐在卧室正在修改公司研发的新产品图纸，突然感觉要上厕所了，便离开了卧室。雷冰冰乘机潜入，便将大黄解毒丸的粉沫溶入到他的咖啡杯里……一会唐柯回来了，不经意地边看图子边饮着咖啡……这一切都在雷冰冰的窥视之中。
大约过了半小时，唐柯感觉不对，放下图纸冲到洗手间，门却被反锁了，他拧了几下，便知雷冰冰在里面……他只得捂着肚子在屋里打转转……又过了一会，他再去拧门把手，还反锁着：“……哎、你还有多久啊？”
“我闹肚子，得等会儿。”
唐柯无奈只得忍着又到处转了几圈，实在忍不住了，又捂着肚子这次只能艰难地磨了回去，蹦哒着双脚，急敲门：“倒、倒底还有多久？”
“我也在拉稀。”
“我实在憋不住了，你能不能让我先解决一下？”
“你要我让也行，你必须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说、快说。”
“老鼠倒底是怎么回事？”
“这、我不知道。”
“不说真话，那你就慢慢等吧。”
“那、那……是……”
“说、快说！”
“那是只高仿真老鼠……”
“你——！”“哗”的一下，门开了，雷冰冰一把抓住唐柯的头发，把他拽出几个踉跄，唐柯求饶地：“别，再动一下就拉裤子里了。”
“那你就拉裤子吧！”
“我将功补过还不行吗？”
“怎么补？”
“我出10万元，购进蔬菜，免费分发给社区居民。”
“这还差不多。”
雷冰冰松手了，唐柯不顾一切地冲进厕所，关上门……不知为什么，雷冰冰脑海里不禁想起了一件往事：那是他们热恋时，在一个闹市区，雷冰冰内急，找不到厕所了，唐柯拉着她冲进一家高级歺厅，别人听说是来找厕所的，不让进。唐柯火了，“哗”的从口袋掏出一千元砸在收银台上说：“冰冰你快去……老板！选你们歺厅最贵的菜点一样总行了吧？”在这种气势下，冰冰总算解决了燃眉的尴尬……想到这里，雷冰冰会心地笑了：“嗨，这人总是会变的。”
8
唐柯对雷冰冰的承诺，让冰冰也对他放宽了政策。想吃什么自己随意。只是自己去下厨而已。唐柯毕竟是个靠拐杖果腹的人。说得再准确一些，是肖茵茵手中遥控的线偶。每一步必须被她操纵到位，才能获得美食。离开了她的操纵，也只能是一只放了气的皮球，无法施展……今天刚刚不巧，茵茵正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无力顾暇他，唐柯也只得在食材中选择了牛肉丸子和青菜，这道菜简单，只需放些清水煮沸即可。好在丸子的味道本身已够鲜美，唐柯饿了，把一袋丸子都消灭了……没想到因此却又吐又泻，最后吐得苦胆的胆汁都出来了，雷冰冰赶快拨通了120，唐柯在急诊室被确诊为食物急性中毒，急需洗胃。谁知肖茵茵知道后，大发雷霆，在电话里就对着雷冰冰大骂道：“雷冰冰，真是天下最毒妇人心啦！俗话说这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咧，离婚时唐柯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你，自己光着屁股离家出走，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下毒做潘金莲。杀人是要偿命的！”
不久后的一天，专案组联合工商局专门来到珠江超市宣读了一份重要的决定：经专案组调查取证查实，致使唐柯中毒的牛肉丸子，是雷冰冰在网上购买的珠江超市的，这批牛肉丸子是珠江超市在没有生产许可证的地下黑工厂购得，是猫肉冒充牛肉加入有害的食品添加剂所致。特此决定：没收这批货物，罚款10万元。责成珠江超市限期全面整改。
肖茵茵做梦也沒有想到这批有毒的牛肉竟然是自己店里的，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9
高泉成为了一个运送物资的志愿者司机，把外地活蹦乱跳的鲜鱼送到金家台的那一刻，整个社区沸腾了。社区领导、网格员们，志愿者们早早的排成了长队开始为千家万户免费分鱼。闻讯的各栋高楼住户们，虽说不能出门，但他们都站在自己的阳台上，用锅碗勺盆敲打着，雀跃着，其盛景不亚于一场人头攒动的运动会开幕式。雷冰冰也加入到了志愿者的队伍中，当她看到多日不见的高泉从大货车上下来的一瞬间，虽说戴着口罩，但也还是发现他黑了，瘦了，春天的风撩起了他的黑发，显得那样健硕、那样精神的向她走来……雷冰冰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向他奔去，她是多么想马上扑上去，紧紧地抱住高泉，将脸贴在他的胸前聆听他多日末听到的心跳……可偏偏这时社区的刘书记，蔡主任带着大队人马迎了上去，一双双温暖的手握住了高泉……雷冰冰只能远远的看着这一温馨的场面，她为拥有这样的男人而自豪！
这一天下午，整个金家台社区为千家住户的分鱼而忙碌着，高泉和雷冰冰虽说都在分鱼现场，却始终沒有机会近距离的互诉衷肠。然而就在分鱼工作接近尾声的时候，高泉突然咳嗽不已，高烧，浑身颤抖。他被紧急送往医院，核酸检查呈阳性，必须隔离治疗。
高泉染病的消息传遍了社区，善良的人们都为他而祈祷，盼望他能早日康复，回到这个温暖的社会之中……
雷冰冰更是心急如焚，却又进不了医院，只得通过微信视频高度关注。刚开始高泉还安慰雷冰冰，微笑着说道：“没事，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可是聊着、聊着，高泉明显地感到淤痰堵塞气管，呼吸出现困难，他担心自己有生命危险，于是通过微信视频断断续续地对雷冰冰说道：“我八十岁的老母亲，请你以后多关照，你要好好地活下去……认识你是我最最开心的一件事。还记得我最喜欢听你拉手风琴，我们二重唱的《红河谷》吗？好想再二重唱一次，可惜我唱不了啦……冰冰，你能唱唱么……”
这边的雷冰冰早已哭成了泪人，她忘了关门，唐柯无意间走过她的卧室，目睹此景，也禁不住潸然泪下……
雷冰冰泣不成声地拉起了心爱的手风琴，用抽泣的声音唱着：
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
我们将怀念你的微笑
你的眼晴比太阳更明亮
照耀在我们的心上
走过来请坐在我的身旁
不要离开的那样匆忙
想一想你走后我的痛苦
还有那深爱你的姑娘……
高泉欣慰地听着，眼角的泪水若断了线的珍珠，滚动而下，嘴角微微地笑着。
10
高泉的病情严重，让雷冰冰如坐针毡，日渐消瘦，雷冰冰头发蓬乱，嘴里念念不断地：“你万一要有什么事，我可怎么办？”
为了向抗疫英雄学习，唐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购回了10车蔬菜，免费分给了大家。他自己也参加了志愿者队伍，量体温、送生活必须品、每天忙碌在千家万户……
与此同时，唐柯还通过云上邀约到了本花园小区不同楼栋的文艺骨干分子。准备在3月18日晚召开一次楼栋音乐会。可计划终究没有变化的快，还只在3月10日的傍晚黄昏，不曾料到的骚动发生了。
先是4号楼28层的一位56岁的男士跑到阳台上，双手撕开胸前的衣服用嘶哑的声音狂叫：“啊——！我实在是受不了啦，我要发疯啦，天天憋在家里，都快60天啦，我真想跳楼，死啦算啦！”
紧接着7号楼13层的一位中年妇女也冲到阳台大骂道：“他妈的，就是个犯人，也应该有个放风的时候。这样天天地把我们关在家里，什么时候是个头？连坐牢都不如！”
3号楼7层的一青年在阳台大叫：“年前一分不挣，年后一分不剩，再这么关下去，揭不开锅了，吃什么？”
“是啊，我们家的早吃光啦，光靠政府分发的菜，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呀！”
24号楼8层的一中年男子在阳台上搧动地：“我们与其这样在家憋死，还不如冲出去，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紧接着千家万户的窗台，阳台都传出了不理智的附合声
“是啊、冲出去！”
“冲出小区，去释放我们的情绪。”
“冲！！”
“冲出去！”
此时的整个小区仿佛似一根点燃的导火绳，“嗖嗖”的火星已燃近巨大的炸药包而濒临爆炸。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唐柯拿出他准备开音乐会的麦克风，冲上阳台用他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大声叫道：“各位邻居们，我们之所以在家被隔离，是因为地球上发生了从未发生的新冠病毒疫情。如果我们现在冲出去，大家在一起让病毒交叉感染，就会出现生命成片成片因患病死去的惨状。我们的政府实施的封城、封小区，家家户户自我隔离的政策，也是最迫不得已的，唯一的正确措施。党和国家都在和我们同呼吸，共命运的在一起共渡难关。大家只有再坚持一下，最后的胜利就在再坚持一下之中……邻居们让我们手牵起手来，开一场别开生面的小区歌唱会好吗？”
就在此时意外出现了，不知什么时候已淹淹一息的雷冰冰出现在唐柯的身旁，用她已多日不拉的手风琴，拉起了《我和我的祖国》的序曲，那沁人心田的旋律送进了小区的四面八方，千户阳台。人们的心情为之一振，都安静下来，肃然起敬的倾听这空山新雨后的天籁之音……此时更大的奇迹再次出现了，小区内曾和唐柯云上链接的琴手们都不约而同的出现在各家的阳台，用小提琴、大提琴、长笛、萨克司合奏起《我和我的祖国》的歌声。那亲切，动人的旋律，瞬间汇成了一股气势恢宏的交响乐，似惊蛰的苏醒；像沁馨的暖意，若春风的化雨滋润着小区居民们的心田。唐柯便用他磁性的歌喉领唱了起来：
我和我的祖国
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那里
都流淌出一首赞歌
我歌唱每一坐高山
我歌唱每条河
袅袅饮烟，
小小村落
路上一条辙
……
一家阳台的居民跟着唱了起来……两家、三家阳台的居民跟着唱了起来……十家、二十家……所有的居民都跟着唱了起来……那热血沸腾的歌声仿佛以一股巨大的、不可战胜的力量和温度汇聚成万人大合唱的恢弘气势，持续在整个小区萦绕、起伏、回荡……
一盏灯亮了，两盏灯亮了，十盏灯亮了，五十盏灯亮了，一百盏灯亮了，所有小区的灯都亮了……顿时那早先的焦虑、狂沸、燥动的情绪逐渐化成了深情、美好、亲切的情意和信心，融满了这个初春小区的夜晚……
雷冰冰就是在这个夜晚接到高泉打来的电话，说他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他自己也觉得好多了。高泉在电话里逗她，说他的胃口很不错，算是那群病人里最能吃的，再这么下去非让医院赶出去不可。雷冰冰喜极而泣，面对着万家灯火，忍不住嚎啕大哭。
全城解封那天的唐柯并没有像封城时那样激动，他终于可以离婚了。但肖茵茵疫情期间的作为，让他的热情一下子消失了大半，他们是多么不同的两个人。他在认真地审视那段婚外的激情，肖茵茵是否是那个可以和他共度一生的人？不管怎么说，他都为雷冰冰感到高兴，高泉确实是个靠得住的人。至于他自己，经过这一场和疫情的战斗，他看到了好的坏的，美的丑的，觉得自己和从前不一样了。至于接下来做什么，是继续重复以往的生活，还是干点别的？他想起那场初春的小区音乐会，脸上浮现出微笑。
范崇理，三峽文学杂志社原社长、现任主编。正高职称、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宜昌市朗诵家协会副主席。有多篇诗歌、小说、剧本在《人民日报》《湖北日报》《花城》《佛山文艺》等报、刊发表。获得过三次全国文学大奖赛中的一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