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就是生产力”的价值意蕴

樊良树

（华北电力大学生态文明研究中心，北京 102206）

建设生态文明是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千年大计。我们要建设的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既要创造更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也要提供更多优质生态产品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要。坚定走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建设美丽中国。“生态就是资源，生态就是生产力。”［1］“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2］90这些论断意蕴深远，是指引建设美丽中国、构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命运共同体的理论明灯。

一、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

人生天地间，衣食住行、婚丧嫁娶、生老病死等方面都要和自然发生种种关联。生态环境是人类生存最基础的条件，是人类社会持续发展壮大的基石。自然为生命之母。自然界为人类提供生产生活资料，创造地球上适合于生命生存的环境和条件，这本身就有巨大的价值，是我们片刻不能离开的金山银山。“天不语而四时行，地不语而百物生。”（李白《上安州裴长史书》）相较于繁复加工且经过人力投注的人工建设，绿水青山是一切财富的源头和支撑，更具有基础性、本源性。万丈高楼平地起。离开绿水青山，脱离稳定坚实的“环境基座”，包括发明、创意、创造在内的一切生产生活活动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置身于川流不息的时间长河，人类要创造历史，就要通过劳动发展生产、塑造社会。这是人类生存发展的基础前提。所谓“相辅相成”“相伴相生”，这个前提建立在我们赖以为生的自然界基础之上。自然界以直接或间接方式给人类提供林林总总的生产生活材料，劳动把材料变为人类社会所需的农产品、工业产品、服务产品（包括审美、旅游在内的产品）。或许“日用而不知”，长期以来，生态环境被认为是自然对人类的恩赐，是自然而然形成的客观存在，因此未被计入人类社会创造的财富总量中。

但是，没有生态环境和“自然富源”，离开自然界这个“最大的材料库”，一切生产生活活动都无法展开。从供给服务看，生态环境为我们提供空气、食物、药物、矿产以及其他生产生活原料。中国为历史悠久的中医药大国和“药食同源”大国。受惠于独特的生态环境和宽广的地理纵深，中华大地上大约有3 000种植物可以食用，拓展了人们的食物来源，提升了中华民族驾驭不确定性、不稳定性的能力。历史上，凡是生态环境优越、生态产品源源不断的地方，发生饥荒的概率较低。位于中国南方的武陵山区、鄱赣大地、彩云之南、八闽大地、巴蜀大地，为中华民族提供了“战时庇护所”和广阔的回旋余地。中华大地有多种草本植物用作药物，这为人们治疗疑难杂症提供了更多可能。一些看似寻常的自然因素（如土地），虽然不直接加入劳动过程，但是，没有坚实深厚的土地，生产力拓展将失去依托。人类文明不可能建立在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之上，而是应建立于一定的“环境基座”。生态环境“釜底抽薪”，生态服务的功能就会丧失，人们正常的生产生活就要受到影响。没有良好的生态环境，食物、水、燃料、木材和纤维等物质无从获取。没有福泽芸芸众生的生态安全，不可能有息息相关的水安全、粮食安全、能源安全、社会安全。

生态环境为生产力拓展和价值增值建立了平台。这个平台健康与否，取决于人们对它是否善用。从过去到现在再到将来，人类必须以一定的生态环境作为其生存繁衍的基础，不断进化生产技能、知识水平的人类无时无刻不依赖于生态环境。作为自然之子，人类不可能脱离生态环境。

生态环境在生产力拓展和价值增值过程中具有劳动无法替代的基础性作用。一个从事高精尖芯片生产的公司，拥有世界上高精尖人才和充沛资本投入，但是，没有土地、水资源、矿产资源等基本要素，即便这个公司掌握了全球最先进、最前沿的生产技术也不会成功。因此，全球的一流芯片公司往往选择在气候适宜、交通便利且资源富饶之地。没有充足的水资源储备和稳定的电力供应，芯片生产无从谈起。生态环境没有替代品，用之不觉，失之难存。人类合理利用、友好善待自然，自然的回报也往往慷慨。人类无序开发、粗暴掠夺自然，自然的惩罚也会随之而来。破坏生态环境，伤害生产力发展的根基，各种建设难以为继。对人类的生存发展来说，金山银山固然重要，但绿水青山是人民幸福生活的基础支撑，是金山银山不能代替的。为此，我们必须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生态环境，保护好人类赖以生存发展的生产力平台。

二、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

悠悠万事，发展为大。生产力的高度发展，是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社会全面进步的重要动力。在自然要素、人的要素等生产力诸要素中，生态环境相对固定且难以迁移，多少有一些“先天注定”的意蕴。与之相对，人是最为活跃、最富创造力的要素。人通过以生产工具为主的劳动资料作用于劳动对象，不断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在此过程中，生态环境是影响生产力要素结合方式和生产力发展水平的重要变量。“生态兴则文明兴。”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经济社会发展的潜力和后劲，就是保护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能力。

现代社会，良好的生态环境成为一个地区、一个国家综合竞争力的重要组成。洁净的空气、清澈的河流、营养丰富的食物、赏心悦目的自然环境等优质生态产品，能够提高人类生活质量，守护人类健康福祉，在“润物细无声”中激发人类创造潜能。

过去，由于种种原因，我们没有将生态环境提供的生态产品定义为产品，没有将提供生态产品的活动定义为发展，是因为在工业文明之前以及工业文明前期，“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优质生态产品近乎无限供给。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实现了举世瞩目的历史性跨越，资源环境约束趋紧，优质生态产品日益稀缺，不再俯拾皆是。一些地方出现“雾霾围城”“水资源短缺”“见林不见鸟、见水不见鱼、见土不见虫”“沙进人退”等民生之痛，成为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掣肘。绿水青山可以带来金山银山，但金山银山却买不到绿水青山。良好的生态环境是人类生存与健康的基础，也是可持续发展的应有之义。“我国经济建设取得了历史性成就，同时也积累了不少生态环境问题，其中不少环境问题甚至严重影响了群众健康。老百姓长期呼吸污浊的空气、吃带有污染物的农产品、喝不干净的水，怎么会有健康的体魄？”［2］12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人民对美好生活的要求日益广泛，同时在环境权益、生态安全、优美环境、舒适居住、可持续发展等方面的需求也日益增长。

环境健康和经济健康、社会健康息息相关。生产营养丰富的农产品需要广袤肥沃的耕地，提供优质生态产品同样需要生机勃勃的“耕地”。树有根，水有源。优质生态产品的“耕地”是稳定健康的生态环境。保护好生态环境，给自然生态留下休养生息的时间和空间，才能从源头上提供更多更好的优质生态产品。生态环境不仅提供生态产品，也塑造新时代人民美好生活的“环境基座”。

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许多“非接触型”工作在家里也能轻松完成，居家型办公在世界各地形成一股潮流。一些自然环境和基础设施美好的地方，有可能在“后疫情时代”吸引越来越多的生产要素和工作人群。许多知识型员工和创意型工作者愈加投入既能感受“四季轮回变幻”、听到“虫和鸟鸣”，也能轻松工作的好环境。新冠肺炎疫情触发了人们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深层次思考，也加速了人们工作地点的空间变换。从这一意义上说，绿水青山既是自然财富、环境财富，又是社会财富、经济财富。一个地方的生态环境越好，各种生态服务越优异，越能促进生态旅游、生态农业、生态康养、生态建筑、生态环保、清洁生产、文化产业、创意产业等新兴业态长足发展，对技术、人才、资金、创意、创造等要素的集聚能力越强。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绿水青山可以转化为蕴含经济价值、社会价值、文化价值、创意价值、品牌价值等多重价值的“金山银山”。从世界范围看，这种转化并非轻而易举，而关键在人和发展思路。在一些资源富饶、环境优美的地区，仅仅依靠出口低附加值的矿产品、农产品（如石油、煤炭、天然气、橡胶、可可、香蕉等），这些地区从“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的转化能力并不强。一旦国际上大宗商品价格有个风吹草动，这些地区受到巨大的外部冲击，甚至有可能长时间束缚在进退维谷的“资源陷阱”“资源诅咒”中。

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相互依存。思路决定出路，观念决定方向。利用优良的生态环境提供高品质的生态服务，运用生态技术将丰富的自然资源转化为高附加值、高影响力、高品牌价值的生态产品，绿水青山可以涌现出更多更好的金山银山。在我国经济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化为高质量发展阶段的背景下，关键是要树立正确的发展思路，因地制宜选择好发展产业。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孕育一方产业，拓展一方各具特色的发展空间。各种创新主体与包括良好生态环境在内的创新环境之间，要形成和谐共生、美美与共、协同演化、相互促进的生态系统。伴随这一蓬勃生长的生态系统，绿水青山与金山银山“两座宝山”一起建设，百姓富裕与生态优美“两个成果”一起收获。随着生态环境质量逐渐改善，生态环境的环境承载力、品牌影响力、资源贡献率稳步提升，生态环境优势转化为经济社会发展优势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在“润物细无声”“泽被众生”的良好环境中，人人尽展其才，活力竞相迸发，各项事业愈加兴旺发达。

三、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

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曾经“四海一家”、追求“全球分工”、注重“及时到达”的国际经贸活动严重受阻，产业链、供应链断裂问题凸显。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成为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加速器，世界进入动荡变革期。

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影响着政治格局和增长动力，也重塑着社会心态和发展思潮。在有限防疫物资和紧急疫情事态背景下，一些国家的内顾倾向明显上升。部分发达国家和市场主体为了规避包括疫情风险在内的安全风险，启动了产业链、供应链重塑和全球分工格局调整进程。整个世界的不稳定不确定因素明显增多。危机中机遇与挑战并存。这既是风险的集聚期，也是机遇的窗口期。

作为世界第一人口大国和第二大经济体，我国仍处于大有作为的重要战略机遇期，发展是解决我国一切问题的基础和关键。市场是全球最稀缺的资源，也是“中国号巨轮”行稳致远的压舱石，我们必须充分利用和依托这个优势。唯有具备强大的国内经济循环体系和稳固的基本盘，最大程度释放内需潜力、创造活力、发展动力，形成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雄厚支撑，才能在扑面而来的传统挑战和非传统挑战中，增强我们的生存力、竞争力、持续力。

在世纪疫情和百年变局交织演进的背景下，我们应因地制宜，深入发掘绿水青山蕴含的潜力空间，把生态环境优势转化为当代中国的发展优势，让人民在绿水青山中共享自然之美、生活之美、发展之美。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积极探索推广绿水青山转化为金山银山的路径，选择具备条件的地区开展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试点，探索政府主导、企业和社会各界参与、市场化运作、可持续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3］加快培育完整内需体系，使建设超大规模的国内市场成为恢弘壮阔的历史过程。随着生态环境质量不断改善，绿水青山的环境承载力、品牌影响力、资源贡献率稳步提升，生态效益和经济社会发展效益会在更高水平、更高层次上辩证统一。

“守得绿水青山在，金山银山自然来。”［4］生态环境优势在有形或无形中变成惠人良多的经济优势、发展优势，“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形成一种浑然一体、和谐统一的关系，这一阶段是更高的境界。人因自然而生，与自然共生。“可持续发展的核心就是人类安全与环境的微妙平衡。”［5］18我们要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努力探索出符合战略定位、体现地方特色，以生态优先、绿色发展为导向的高质量发展道路，形成推动发展的强大动力，在发展中改善和保障民生，进一步增强我国在世界大变局中的影响力、竞争力、感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