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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白话碑文中介词的特殊用法

2021-04-14刘宸瑜

卷宗 2021年4期
关键词:根底圣旨方位词

刘宸瑜

(重庆三峡学院,重庆 404000)

文章以刘坚、蒋绍愚主编的《近代汉语语法资料汇编》(元代明代卷)所收四篇元代白话碑文:《一二三八年凤翔长春观公据碑》、《一二八〇年虚仙飞泉观碑(一)(二)》、《一三〇八年曲阜加封孔子圣旨致祭碑》、《一三五四年大都崇国寺圣旨碑》为研究对象,尝试探索元代白话碑文中方位词用作介词的特殊用法,分析元代蒙古语与汉语接触的语言现象及原因。

1 元代白话碑文的介词概况

由于蒙古语的强烈接触,元代汉语介词系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近代汉语语法资料汇编》里的元代白话碑文中除了介词“于”、“於”、“至”、“据”、“为”、“到”、“与”、“在”、“并”、“将”、“交”、“教”、“往”、“依”、“倚”、“到至”、“到於”,还出现了“依NP里”、“依着NP里”汉蒙混合式。受中古蒙古语格范畴的影响,白话汉译中方位词“里”、“根底”、“行”、“上头”等与中古蒙古语名词的方位与格、工具格、宾格等附加成分之间的对应关系,确定了白话译文中大量方位词用作介词的这一特殊语法意义。元代白话碑文中的这些方位词的功能和意义相当于汉语介词“在”、“从”、“向”、“对”、“给”、“把”、“用”、“按”、“比”、“同”等,但位置上却与汉语介词相反。汉语介词位于名词之前,构成介宾短语,而白话碑文中的方位词则位于名词之后,即,“宾语+‘根底’+动词”,相当于介宾短语中的宾语提前。

里:用作处所时间介词、对象介词、工具介词,作用主要是对译于蒙古语名词的方位与格附加成分、工具格成分,标记动作行为的处所或依据。

1)标记动作行为的处所,用作处所介词“在”,译为“在……里/内/中”。置于“圣旨”、“圣旨文字”后标志较抽象的处所。例:“这圣旨文字里.:和尚……”;“亦怜真班皇帝圣旨里:和尚……”。置于地名及寺院等事物名词后,标志具体的处所。例:“汉儿国土里.,不拣那个州城里达鲁花赤……”;“这的每寺院里.房舍”。置于方位词“中间”后。例:“更有在前先生每,三教里,释迦牟尼佛系当中间里.安置”。2)标记动作行为的依据,用作工具介词。如:“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皇帝圣旨”,用作“凭/凭着”,译为“依靠”、“凭借”。又有根据汉语的表达习惯,在名词前用介词“依”、“依着”来意译,使句子兼有蒙古文形式和汉语意义,造成了蒙汉杂揉的语法现象。还可译为“根据”、“按照”,如:“依.着.在先老讲主体例里.行者”;“依.自.在前三教体例里.安置者”。又可用作“以”,如:“我每名字里.”就是“以我们的名义”。

根底:用作原因介词、对象介词,作用主要是对译于蒙古语名词的方位与格成分、宾格成分,标记动作行为的对象。1)对译于方位与格附加成分,用作对象介词“向”、“对”,见于“某某根.底.宣谕的圣旨”句中,“根底”标记“宣谕”动作的对象“某某”,如:“军官每根.底.,军人每根.底.,管城子达鲁花赤官人每根.底.,来往的使臣每根.底.宣谕的圣旨”。译为:对……宣谕的圣旨。2)对译于宾格附加成分,标记动作行为的直接对象。如:“更将先生每说谎捏合来的文书每根.底.,并将印文书底板烧了者”,同“又烧了先生每说谎捏合来的文书和印文书底板”。上头:用于因果复句的原因分句后表示原因,相当于后置的原因介词“因为”。如:“马儿年和尚与先生每对证,佛修赢了先生每上.头.,将一十七个先生每剃了头发,交做了和尚”,译为:马儿年和尚和道士们当面辩论佛法修养,因为赢了道士们,所以剃了17个道士的头发,让他们做了和尚。再如:“说来底上.头.,依自在前三教体例里安置者”,译为:因为已经说了,就要按照之前的三教法度安置。

行:“上”的音变[6],用于代词之后,同“根底”1用作对象介词“向”、“对”的用法。如:“奉圣旨:“‘商量了名儿,我行.再奏者’”。“我行”,即“我根底”,译为“商量好了名号后再向我禀奏”。

2 方位词用作介词的主要原因

白话译文在翻译蒙古语时,首先是采用元代汉语中固有的功能或意义相当的语法成分来对译,但有时这些语法成分所标记的蒙古语的用法远远超出了他们在汉语里所承担的原有功能。那么,为什么元代直译体文献白话碑文会选择汉语方位词来用作介词呢?有学者分析其中有两个主要原因。

第一,汉语方位词的后置性特征与蒙古语名词变格成分相一致。蒙古语名词的方位与格、工具格、宾格等格附加成分是一种后置成分,其语法功能与汉语里表示时间处所、对象、工具、原因的介词相当。但汉语的介词却是前置词,语序上是相反的。因此在实际翻译时,不可能像蒙古秘史的旁译那样,机械地把汉语的介词搬到名词的后面去。而汉语方位词则常置于名词之后,位置与蒙古语名词变格成分相同。特别是,当宋元时期汉语“介+NP”结构在语序上置于VP之前已成为主流,且“介+N+VP”结构中介词的省略已成为较常见的现象时,元代汉语中“N+方位词+VP”与蒙古语“N+格附加成分+VP”更具有一致性了。

第二,元代汉语方位词在意义和用法上,与蒙古语名词变格成分有相通之处。如蒙古语方位与格成分,表示动作行为的处所时,多含有“在……里”的介词义,既可指空间,也可指时间,还可指在动作进行的过程中。方位与格成分的这几种介词义与汉语方位词“里”很相似:“里”既可指空间里,也可指时间里(张协状元·十二出:“眼下里.”),还可以指过程里,如“趁他狼狈里.,便好下手。”(水浒传·二十五回),所以用“里”来对译方位与格是十分合适的。又如方位与格成分、宾格成分等,常表示动作行为涉及的对象,这与汉语里“根底”、“行”、“上头”等方位词的意义和作用颇为相似。六朝以来,特别是唐代以来,汉语方位词的方位义普遍虚化,处所标记的特征日益明显。如“根底”,“根”、“底”本为普通名词,“根”,指树根;“底”,指事物的底部。后意义逐步虚化,产生出方位词的用法,表示较宽泛的方位意义,如:“熟杏暖香梨叶老,草梢竹栅锁池根.。”(李贺·南园)、“龙昌寺底.开山路,巴子台前种柳林。”(自居易·代州民问),当“根底”结合为一词,意义进一步虚化,宋元时“根底”更多地用于指人的名词或代词后,表示“某人处”、“某人方面”等,表示虚化了的处所义,具有后置词的特点,这与方位与格、宾格等颇为相似。如《董西厢》卷七:“有些儿好弱,你根的不舍。”这个“根.的.”的词汇意义已经相当虚化,明显带有指示动作对象的意味。

《近代汉语语法资料汇编》所收元代白话碑文中不仅有元代汉语常用的单音节介词,还有双音节介词。因为受中古蒙古语格范畴的影响,使得白话译文中大量方位词具有介词语法意义。在长期的蒙汉语言接触的过程中,两种语言之间相互影响、融合,出现了汉蒙混 合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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