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空间的家园地域与人性发展
2021-04-12李萍
李萍
内容摘要:本文将“家园”作为文学空间的一个意象。把《呼啸山庄》中的呼啸山庄作为希刺克厉夫的家园,即自我;画眉田庄作为呼啸山庄的对立,即他者;运用文学空间理论分析呼啸山庄作为“家园”地域的力量改变对希刺克厉夫“自我”发展的影响。希刺克厉夫的“自我”发展有着一个从偏离到正位的过程,即其存在一个自我寻求的过程。
关键词:《呼啸山庄》 希刺克厉夫 家园地域 自我与他者 自我寻求
二十世纪末,文学空间在学界引起了广泛的关注。空间联结地域、时间和历史成为文学研究的一大热点。英国的麦克·克朗在《文化地理学》中,以“文学景观”为题讲述了文学中空间地域的象征含义。文学空间中的“家园”意象由来已久,作者在文本中构建一种家园感,通过家园地域来揭示人物形象的人性,甚至家园地域作为文本中的环境描写对情节和人物都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特别是在旅行故事中,典型的地理构建就是设定一个家园,把家园的失落或者回归作为故事情节的一大转折和关键。主人公先是失落家园出走他乡,受尽磨难后,回归家园,如世界最古老的叙事史诗《吉尔伽美什》以及荷马史诗《奥德赛》。
文学意象中的家园,一方面作为一个避风港,给予主人公以归属和安全。另一个方面,家园又作为一种囚禁,让主人公感到压抑,体会不到自己的价值,而不得不离家去寻求自己的价值。文学对地理空间的构建,并不仅仅在于描叙一个地点,而是侧重这个地理地域所具有的文化内涵。
本文从呼啸山庄所具有的文化内涵出发,呼啸山庄曾经作为希刺克厉夫的家园内涵存在。而在这个家园内涵中,希刺克厉夫也曾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而出走。而在呼啸山庄和画眉田庄力量的较量中,希刺克厉夫人性的发展受到呼啸山庄力量改变的影响,经历了正轨、偏离、迷失、寻求、归位的过程,这个过程也是希刺克厉夫对自我寻求的一个从失到得的过程,这两个过程是互为表里的。
从自我寻求的角度来看,存在一个自我和他者的角度。呼啸山庄的自然空间和社会空间的特征都与希刺克厉夫的本真的自我是相契合的,因此作为希刺克厉夫空间的自我而存在。萨特在《禁闭》中所说,“他人就是地域”,说的是“他者”在特征上的对立,对“自我”存在限制和压抑。而与呼啸山庄对立的画眉田庄,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它在自然空间和社会空间的特征都与希刺克厉夫的本真自我格格不入,在希刺克厉夫自我的发展中起着阻碍的作用。本文把呼啸山庄作为自我的存在,相对地,画眉田庄就作为他者存在。画眉田庄的他者对于希刺克厉夫是作为隔离孤立的对象存在的,对希刺克厉夫自我寻求的过程有着阻碍的作用。
1.关于家园的叙述:自我与他者
本文以地理地域上划分“自我”与“他者”,把呼啸山庄定义为自我,而他者则是与之相对的画眉田庄。地理的差异,往往又意味着文化的差异。麦克·克朗在《文化地理学》中,对于他者的确定中,从欧洲帝国侵占美洲开始论起,在侵略关系中,美洲是作为欧洲的“他者”而存在的,欧洲的侵略者文化中在“自我”与“他者”之间建立了不平等的关系,把不好的特征赋予了作为“他者”的美洲。换言之,欧洲对于美洲同样是“他者”,美洲不得不奋起反抗。在这里,我们看到自我与他者往往处在一种不平等的关系上,这种不平等的关系需要在不断的碰撞和摩擦中建构起一种平等。而空间力量之间的较量,必然会对空间中人物的成长带来影响。
文学空间的构建,既包括列斐伏尔在第一空间认识论中提到的客观性和物质性的自然空间,还应该包括空间中的社会关系,即社会空间。
1.1自然空间
呼啸山庄和画眉田庄是小说中情节展开和发展的最主要空间,作为小说的主要自然空间,呼啸山庄和画眉田庄都具有象征的意义。
呼啸山庄荒原般的自然环境,跟希刺克厉夫的人性是相通的,是作为希刺克厉夫的自我而存在的。与呼啸山庄不远的画眉田庄“可真美”,画眉是一种温顺而文明的鸟儿,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带给人们欢快。画眉田庄的绿树挡住了狂虐的风暴,而田庄内的大花园,常年种植美丽的花儿,风景怡人。这一切都象征者文明,这儿是漂亮辉煌的,是一个舒适的人们生活的地方。这样的坏境跟呼啸山庄是截然相反的,并不适于希刺克厉夫,甚至跟希刺克厉夫是相对立的。希刺克厉夫自己也明确感觉到自己跟这个环境是对立的,他这样强烈地跟耐莉说:“就是再让我活一千次,我也不要拿我在这儿的地位和埃德加在画眉田庄的地位交换——就是让我有特权把约瑟夫从最高的屋尖上扔下来,而且在房子前面涂上辛德雷的血,我也不干。[1]”
1.2社会空间
1.2.1空间中的人物性格
生活在呼啸山庄中的恩萧一家,有着与呼啸山庄自然环境相对应的性格,他们都是那样地野性,带着大自然赋予的粗犷,有着一双桀骜不驯而漂亮的黑眼睛。他们健康活力,却脾气暴躁。这跟希刺克厉夫天性自然野性的性格是吻合的,作为希刺克厉夫的自我存在。
而生活在画眉田庄的林惇一家,他们温和文明,温文尔雅却也脆弱而胆怯。他们的性格和希刺克厉夫的性格截然相反,可以说是希刺克厉夫的“反我形象”,即“他者”。
1.2.2空间中的人物关系
呼啸山庄中人物之間的关系,相对比较复杂。在第一代老恩萧去世后,旧人物关系面临洗牌,构建了新的人物关系。
在旧的社会关系中,希刺克厉夫是老恩萧从利物浦中捡回来的。在之后的日子里,老恩萧一直以希刺克厉夫的支持者和保护者存在,他简直把希刺克厉夫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让他跟自己的儿女生活在一起。他特别地喜欢希刺克厉夫,相信希刺克厉夫所说的一切。直到去世前的日子,他心心念念的还是希刺克厉夫,担心他在自己死后,会受到不好的待遇。其次,凯瑟琳一直以希刺克厉夫的心灵伙伴的身份存在。她非常喜欢希刺克厉夫,为了希刺克厉夫,她情愿挨更多的骂。
而在新的社会关系中,随着老恩萧的离去,辛德雷成为了一家之主。辛德雷从小就嫉妒希刺克厉夫,认为是希刺克厉夫夺走了他父亲(老恩萧)对自己的爱。希刺克厉夫的处境变得糟糕,从家中的少爷变成了家中的仆人。约瑟夫见风使舵,看到希刺克厉夫失去了家中的地位,也尽情地惩罚他。但是,丁耐莉同情希刺克厉夫,一再帮助希刺克厉夫,始终作为希刺克厉夫的心灵伙伴。
正因为在呼啸山庄中,有老恩萧的支持和耐莉的同情,更重要的是和凯瑟琳心灵的契合,希刺克厉夫在社会环境上是受到支持的,呼啸山庄是与希刺克厉夫自我角色相契合的地域环境。
画眉田庄的社会关系相对简单,但它与希刺克厉夫的对立却十分明显。
林惇的家人在第一次见到希刺克厉夫的时候,就以“不管是什么,反正是个坏孩子[2]”这样的话语评价希刺克厉夫,而且不允许希刺克厉夫进入自己的家里。后来,老林惇夫妇来到呼啸山庄做客时,还一再地提醒辛德雷不能让希刺克厉夫打扰到他们的孩子。可见,在社会关系上,画眉田庄从一开始就以希刺克厉夫的他者敌对立场存在。
2.两种空间的较量:自我寻求
“在被称作‘他者化的过程中,‘自我和‘他者的特征以一种不平等的关系建立了起来。[3]”这种不平等在相遇中构建,必然会存在力量上的较量,而较量力量的强弱,会给“自我”与“他者”的认同带来一系列的问题。本文,通过动态地分析呼啸山庄和画眉田庄两种对立空间的力量较量,来阐释希刺克厉夫自我寻求过程在空间制约和影响下的艰辛和挫折。希刺克厉夫在迷失自我后寻求自我回归的艰难历程中,主要经历了正轨、偏离、迷失、寻求和归位五个阶段。
2.1从平衡到正轨
这个阶段的时间跨度是从希刺克厉夫被带回呼啸山庄到老恩萧的去世。
在这段时间里,画眉田庄和呼啸山庄是地理上互无关联的两个空间,它们之间并未构成“自我”与“他者”的关系,并不存在力量较量,因此,两个空间是平衡的。希刺克厉夫的自我是没有受到外界空间的挫折,其自我成长是步入正轨的,对其自我成长起影响作用的主要是呼啸山庄。
希刺克厉夫是“野孩子”,他的本性是自然和野性的;而作为一个孩子,他需要的是关爱和成长。呼啸山庄本真的自然环境适合希刺克厉夫本性的发展,老恩萧对他无微不至的宠爱促使他成长。
希刺克厉夫刚来的时候是“肮脏的,穿得破破烂烂的”“只会四下呆望,叽哩咕噜地尽重复一些没有人能懂的话”[4]。但是,当他进入呼啸山庄,他能够和老恩萧的孩子们同睡一张床,还拥有了自己的名字:希刺克厉夫。希刺克厉夫是老恩萧死去儿子的名字,这意味着,他已经是呼啸山庄的一份子。老恩萧把自己对死去儿子的关爱都赋予了希刺克厉夫,这让希刺克厉夫很快就融入了呼啸山庄的生活,他学会了骑马,并在呼啸山庄找到了跟自己心灵契合的伙伴——凯瑟琳。
2.2家园略弱时期:偏离正轨
这个阶段的时间跨度从老恩萧去世到希刺克厉夫的第一次画眉田庄之行之前。
虽然这个时段,呼啸山庄和画眉田庄并不存在实质上的相遇或者冲突。但,随着呼啸山庄的主人的过世,就意味着呼啸山庄的空间丧失了其主要的监管者,而下任的主人,明显无法担当起掌控呼啸山庄的责任,因此,呼啸山庄作为希刺克厉夫的自我家园地域是略弱于画眉田庄的。这个时段,希刺克厉夫的活动空间依然只维系于呼啸山庄。
当辛德雷回家奔丧,并接手呼啸山庄成为主人的时候,希刺克厉夫成长所需要的关爱被虐待取而代之。辛德雷从小就讨厌和嫉妒希刺克厉夫,“把希刺克厉夫当作一个篡夺他父亲的情感和他的特权的人。他盘算着这些侮辱,心里越发气不过”[5]。可想而知,当辛德雷拥有权力,能够报复希刺克厉夫的时候,他是绝不可能放弃机会的。辛德雷“不许他(希刺克厉夫)跟大伙在一起,把他赶到佣人中间去,剥夺他从副牧师那儿受教诲的机会,坚持说他该在外面干活,强迫他跟庄园里其他的小伴子们一样辛苦地干活”[6]。
缺少了成长所需要的关爱,希刺克厉夫的人性的自我成长逐渐发生偏离。虽然,凯瑟琳在心灵和行动上的支持,让希刺克厉夫承受住了被虐待的痛苦。凯瑟琳陪着他在地里干活或者玩耍,他们一整天呆在地里,“随后的惩罚反而成了可笑的小事一件罢了”。但是,希刺克厉夫的成长却因为过早地失去关爱,而偏离了其正常成长的轨道。在呼啸山庄,他的地位已然降级为一个仆人,不再具有呼啸山庄一份子的地位,俨然成为呼啸山庄中的一个游荡者。
2.3家园弱时期:迷失自我
这个阶段的时间跨度是从希刺克厉夫和凯瑟琳的画眉田庄之行到希刺克厉夫离开呼啸山庄。
呼啸山庄和画眉田庄虽然只隔了四英里,但它们的相遇却是姗姗来迟的。随着希刺克厉夫和凯瑟琳的夜闯画眉田庄,两个独立的空间第一次有了交集,也第一次开始了真正的较量。而这第一次的较量,明显地呼啸山庄败了。作为呼啸山庄性格代表的凯瑟琳,在画眉田庄度过五个星期后,完全地导向了画眉田庄的空间特征,变得优雅文明,“不再是一个不戴帽子的小野人[7]”“而是从一匹漂亮的小黑马身上下来的一个非常端庄的人。[8]”
凯瑟琳的改变标志着画眉田庄的势力已经延伸到了呼啸山庄,并取得了初步的胜利。而最终凯瑟琳喜欢上埃德加,并打算嫁给埃德加则标志着画眉田庄取得了完美的胜利。这样的空间较量对希刺克厉夫的人性自我发展影响非常大,并间接导致他自我的迷失。
画眉田庄的意外之行是希刺克厉夫人性自我发展的一个转折点,也是他走向自我的迷失的关键契机。画眉田庄是以和希刺克厉夫相对的他者的地理空间存在的,画眉田庄象征着文明和理性,和希刺克厉夫天性的野性和自然是格格不入的。因此,在画眉田庄,希刺克厉夫受到了排斥,他被迫和凯瑟琳分离。这样的空间分离,在他们心灵上造成了无法恢复的裂痕。画眉田庄的所有的社会空间指向都是文明和理性,他們无法容忍希刺克厉夫身份上的卑微和行为上的野性。于是,林惇先生亲自拜访呼啸山庄,让辛德雷好好管教希刺克厉夫,最后,希刺克厉夫得到了这样的惩罚:“只要一开口跟凯瑟琳小姐说话,他就得被撵出去”。至此,希刺克厉夫在呼啸山庄中所有的社会空间的认同都遭遇到了挫折。整个呼啸山庄中的人除了耐莉之外,都对他视而不见。
希刺克厉夫和凯瑟琳真正的第一次裂缝开始于凯瑟琳回到呼啸山庄的第一次见面,凯瑟琳文雅而漂亮的装扮让他感到羞涩,而凯瑟琳对他大笑,则让他感到羞耻。最后,他受不了了,开口说道:“我可受不了让人笑话”,冲出了屋外。这样的会面深深地伤害到了希刺克厉夫,他开始走向迷失自我的道路。为了再次得到凯瑟琳的认同和亲近,他要求耐莉把自己打扮体面起来,声称自己要学好了。而这样的学好恰恰是奔着文明和理性去的,这和他的本性是不相符合的,这也就意味着希刺克厉夫开始对本真的自我产生怀疑。希刺克厉夫甚至对自我的形象产生了厌恶,他希望自己能够“有浅色的头发,白白的皮肤,穿着和举动也像他(埃德加),而且也有机会变得和他将来一样的有钱![9]”
随着希刺克厉夫和凯瑟琳的空间距离被辛德雷人为地放大,受到孤立的希刺克厉夫在迷失自我的道路上又前进了一步,他已经在思量着以后的报复之事了,“我在打算怎样报复辛德雷。我不在乎要等多久,只要最后能报仇就行,希望他不要在我报复之前就死掉”。在辛德雷因为妻子死去而伤心堕落的时候,“他(希刺克厉夫)幸灾乐祸地眼看辛德雷堕落得不可救药,那野蛮的执拗与残暴一天天地变得更显著了”。可以说,希刺克厉夫的转变是惊人的,“他学了一套萎靡不振的走路样子和一种不体面的神气;他天生的沉默寡言的性情扩大成为一种几乎是痴呆的、过分不通人情的坏脾气。[10]”
希刺克厉夫最终的迷失自我,是在其失去最后一个支持者也是心灵的伙伴——凯瑟琳时。当他偷听到,凯瑟琳跟耐莉说“现在,嫁给希刺克厉夫就会降低我的身份”时,他的本性彻底迷失了。那天午夜,“暴风雨来势汹汹地在山庄顶上隆隆作响”,他在这样的狂风暴雨的晚上出走了。呼啸山庄的狂啸的风暴,也象征着希刺克厉夫内心的急剧汹涌以及最后跟呼啸山庄的决裂。
呼啸山庄作为希刺克厉夫的家园象征,他离开家园,是因为他在呼啸山庄被剝夺了一切。凯瑟琳对他的抛弃,最终让他在呼啸山庄呆不下去。他必须离开,然后作为一个成功者回来,证明自己的价值。麦克·克朗写到:“‘家被看作是可以依附、安全同时又受限制的地方。为了证明自己,男主人公离开家(或者是由于犯错或是自愿)走入了一个男性的冒险世界。[11]”无家可归的希刺克厉夫被呼啸山庄收留,呼啸山庄作为家,也保护着弱小的希刺克厉夫。即使在老恩萧过世之后,呼啸山庄依然作为保护者保护着希刺克厉夫,他在呼啸山庄被像仆人般对待,但在精神上希刺克厉夫还是依附着呼啸山庄的。直到他存在的价值被一再贬低,他的自我权利受到一再剥夺和践踏,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他选择了离开,离开只为了更好地回来。
2.4家园强时期:寻求自我
这个阶段的时间跨度从希刺克厉夫回来一直到希刺克厉夫放下仇恨。
希刺克厉夫的回来给呼啸山庄打下了一剂强心剂,这个阶段是特殊的,在其他四个阶段中,希刺克厉夫在呼啸山庄和画眉田庄的较量是被动的,被动地被影响。而这个阶段,希刺克厉夫是主动的,他主动地影响两个空间之间的力量较量,并在这样的较量中不断寻求自我,虽然这样的自我是扭曲的,甚至是罪恶的。
画眉田庄在这个阶段的较量中,无疑是失败的。伊莎贝拉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希刺克厉夫,受到呼啸山庄空间特征的吸引,并为之疯狂。凯瑟琳经受不住呼啸山庄自由野性的呼唤,经受不住希刺克厉夫的呼唤和吸引,而这样的吸引正是来自于她童年关于呼啸山庄的回忆和感情。最终,她死了,而她的灵魂却在呼啸山庄中游荡。而无论是凯蒂还是小希刺克厉夫,他们所代表的画眉田庄的文明和温,最终都被呼啸山庄所代表的桀骜不驯和野性所取代。
在这个阶段,希刺克厉夫是自己命运的主宰者,也是其自我寻求的导向者。
三年后希刺克厉夫回来了,“他已经长成了一个高高的、强壮的、身材很好的人”[12],拥有“十分笔挺的仪表”[13],表情和神色老成果断多了,“并没有留下从前低贱的痕迹”[14],举止庄重不带一点粗野。三年的消失,我们无法想象他是如何生活,如何变成一个绅士,而把自己的野性压抑下来。但是,他的回来,不仅仅在外貌上改变很大,人性上变化更大,从一个被迫害者变成了一个报复者,离自我越来越远。
希刺克厉夫疯狂地实施自己精心策划的复仇计划,先是利用辛德雷的贪婪之心,跟他没日没夜地赌博,让其倾家荡产,甚至连呼啸山庄地产也输掉。然后引诱迷恋她的伊莎贝拉,跟他私奔。他是要报复凯瑟琳,报复跟凯瑟琳联系紧密的一切人,以祭奠他少时得不到的爱情。爱的越深,恨得也越深,他对凯瑟琳说:“我要你明白我是知道你曾经对待我很恶毒——很恶毒!你听见吗?”“如果你幻想我将忍受下去,不想报复,那就在最短期间,我就要使你信服,这恰恰相反![15]”希刺克厉夫疯狂的报复,激起了凯瑟琳的反感。两个人激烈的争辩又让埃德加怀疑,埃德加绝望地让凯瑟琳在他和希刺克厉夫之间做出选择。这样艰难的选择,最终让凯瑟琳丧失了性命。
如果说希刺克厉夫在凯瑟琳死之前的报复多少还带着点理性,那么,希刺克厉夫在凯瑟琳死之后的报复,就是疯狂的,彻底迷失人性自我的。“上帝!真是没法说呀!没有我的生命,我不能活下去!没有我的灵魂,我不能活下去啊”[16],希刺克厉夫就是在这样的绝望中进行了疯狂的报复。六个月后,辛德雷也死去了,希刺克厉夫以折磨哈里顿为乐,决定要把他培养成一个下贱的卑劣的人。他憎恨这个世界,一个人也不愿意放过。在伊莎贝拉死去后,他从埃德加手里夺来了自己的儿子,在明知自己孩子身体羸弱活不过18岁的情况下,创作机会让凯蒂爱上自己的儿子,并让他们成婚,以夺得画眉田庄。在他的灵魂里,他是希望每一个与凯瑟琳有关联,与林惇家有关联的人都无法过的好。他成功了,呼啸山庄和画眉田庄的每一个人都得到了诅咒,就连活泼开朗善良的凯蒂最终也变成了一个冷漠的人。
因为曾经自己被人性自我放逐,被剥夺了一切,希刺克厉夫就要把自己所承受的一切报复回来。凯瑟琳的死,让他的灵魂永远地进入了地狱,他的报复就是来自地狱。他已经把他曾经在呼啸山庄中所受到的关爱和人性上的善良完全抛弃了。
2.5从平衡到归位
这个阶段的时间跨度从希刺克厉夫放下仇恨到其死去。
凯蒂最终从桀骜不驯和野性中解脱,回复到了画眉田庄的文明和温和;而哈里顿代表的呼啸山庄的自然野性之美也征服了凯蒂的心。凯蒂和哈里顿的结合象征着两个空间较量的和解,两个空间从失衡再度回复平衡。
而这个阶段的希刺克厉夫也逐渐走出了对画眉田庄的仇恨,重新拾回了自我,最终在呼啸山庄中和凯瑟琳的灵魂结合。
极端的仇恨和报复并没有使希刺克厉夫感到愉悦,更没有使希刺克厉夫的灵魂得到救赎。相反,他被这样的仇恨囚禁住,陷于深深地失落、空虚和迷茫之中。凯瑟琳的灵魂游荡在呼啸山庄,希刺克厉夫并不能和凯瑟琳的灵魂相遇,因为,他的灵魂已经迷失了。
虽然,希刺克厉夫心中的人性自我被深深地压抑在了仇恨之中,但凯瑟琳永远是那个掌握希刺克厉夫灵魂钥匙的人,救赎的道路就在眼前。内心温暖善良的凯蒂经历了人生的变故变得冷漠,内心中却没有熄灭人性的温暖;而同样善良的哈里顿因为教育的环境而变得粗野,同样有着温厚的内心。两个孤独的灵魂在绝望的环境中相互发现,互相温暖,最终走到了一块。这样的爱情多么像希刺克厉夫和凯瑟琳之间少时的爱情呢!当凯蒂和哈里顿为了自己的爱情联合起来反抗希刺克厉夫的压迫时,希刺克厉夫从他们的眼睛中看到了凯瑟琳的眼睛,于是,唤醒了他被封锁的灵魂。凯蒂身上有着年少凯瑟琳的影子,而哈里顿又是如何地与自己相似呢?对曾经自己爱情的执着与遗憾,让他看清了自我,看清了自己的灵魂,于是,他放弃了对自己世界的仇恨,自我终于得以回归,灵魂也得到了救赎。最后,希刺克厉夫凄凉地死去,却在死后和凯瑟琳的阴魂结合,成为旷野中的一对游魂情侣,人们常常在山庄中看到希刺克厉夫和凯瑟琳的灵魂一起行走。他们的灵魂终于都得到了歸位。
希刺克厉夫死后,被埋葬在凯瑟琳的坟墓的旁边,他的灵魂终于回归到了呼啸山庄。
参考文献
[1](英)艾米莉·勃朗特,杨苡(译).呼啸山庄[C].译林出版社,1990.8.
[2](英)迈克.克朗,杨淑华 宋慧敏(译)《文化地理学》[C].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6.
[3]陈明霞.文学空间与人性——《呼啸山庄》主人公希刺克厉夫人性扭曲之探析.[J].美与时代(下半月),2009(06):102-105.
[4]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C].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4.
[5](美)约瑟夫·弗兰克等,秦林芳(译).现代小说中的空间形式[C].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5
[6]陈明霞.从文学空间的角度试析《呼啸山庄》中凯瑟琳的个性.[J].芜湖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9(01):41-44.
[7]陈瑛,熊欣.《呼啸山庄》凯瑟琳人物形象分析.[J].文学教育(下),2008(03):101-103.
[8]魏恩文.《呼啸山庄》的两种人际观.[J].江西蓝天学院学报,2007(02):71-74.
[9]叶利荣.追寻自我的历程《呼啸山庄》主题探析.[J].伊犁教育学院学报,2004(02):114-116.
[10]蒙雪琴.“他人就是地狱”——论《红字》和现代主义文学的人际观.[J].外国文学,2003(04):91-94.
[11]陆扬.空间理论和文学空间.[J].外国文学研究,2004(04):31-37,170.
[12]邹菡.翠翠:从山水走向社会——《边城》人物论之一.[J].江西社会科学,2005(05):87-89.
[13]陈燕燕.“天人合一”观在《呼啸山庄》中的体现.[J].安徽文学(下半月),2008(02):156-157.
注 释
[1](英)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杨苡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0年8月版,第45页
[2](英)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杨苡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0年8月版,第47页
[3](英)麦克·克朗:《文化地理学》,杨淑华 宋慧敏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6月版,第78页
[4](英)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杨苡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0年8月版,第34页
[5](英)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杨苡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0年8月版,第35页
[6](英)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杨苡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0年8月版,第43页
[7](英)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杨苡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0年8月版,第49页
[8](英)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杨苡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0年8月版,第49页
[9](英)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杨苡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0年8月版,第53页
[10](英)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杨苡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0年8月版,第64页
[11](英)麦克·克朗:《文化地理学》,杨淑华 宋慧敏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6月版,第60页
[12](英)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杨苡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0年8月版,第93页
[13](英)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杨苡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0年8月版,第93页
[14](英)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杨苡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0年8月版,第93页
[15](英)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杨苡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0年8月版,第110页
[16](英)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杨苡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0年8月版,第166页
(作者单位: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