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通吃不同门类艺术的营养
2021-04-12王钻清
在2020年这个糟糕的年头里,艺术跟人一样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和趣味,可是我们在只见天际线不见地平线且正在森林般地长高的城市里,直面秋冬季节疫情敏感窗口,利用家门口的腾讯会议进行第二届深圳文艺评论骨干网络课堂培训。我躲进我办公室旁边的一间空房间抱着我的“情人”手机,让我的诗心偷吃网络那头送来的艺术学和美学大餐。
一周内,我聆听了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复旦大学、中央音乐学院、南京大学、深圳大学等高校博士生导师的讲座,一网收获了五彩缤纷的美学海鲜,并且以文学的生猛方式通吃有关音乐、戏剧、绘画、雕塑、建筑等方面的艺术学和美学精华。去年这个时候,我有幸参加了首届深圳文艺评论骨干(文学批评专题)研修班学习,与一流的专家学者面对面地交流,还吃到一些老师“开的小灶”。
我通过培训和游学等方式学习得很广博,在某些课程上虽没有博士那么专业,但是我比好些博士的知识视野开阔,而且我能活学活用于我的文学创作,比如我在国内首创了诗体游记和大时空诗。这与艺术史高看独创和首创的眼光分不开,这与不同艺术养份的哺育分不开,这与艺术教育所启发的批判性和求异性以及所牵引的创造力分不开。真的,在听讲中,我注意到有多位老师讲到文学史和艺术史上那些引领文艺发展的艺术家时表示,“要做就做第一,不做第二”。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是怎么做的,做的结果是生产了青涩的果子或有弱点的树木;可是我明白我是怀抱艺术勇气的品质在做,我早年的毕业论文是《论“真正艺术家的勇气”的品格》,数十年来我在各种学习活动和诗学实践中锻炼这种品质,从而进化自我的艺术追求和诗性品质。
一.艺术跨界不能失去主体的本质和特征
从著名美学家高建平老师主讲的《艺术边界的超越与重建》中我受到启发,当艺术边界消失时,你如何在边界超越中找到出现的新问题,并重建艺术本体。现代认知确定,将艺术与工艺区分开来,这是现代美学的巨大理论努力的一个中心目标。那么,不论艺术边界如何扩大和变化,我们谈论艺术就得区分艺术范畴与非艺术范围,就得遵循艺术发展的规律。艺术学教授王晓华老师在《当代艺术的多元景观》的讲座中也提到艺术边界的拓展,尽管艺术表现形式发生了令人怀疑的地步,但是其艺术性仍然是审美价值的核心。当艺术发展和消费到今天这个难以创新的地步时,出现了没有艺术,只有艺术家的状况,那么这些艺术家也是全人类的代表,他们无趣地回归艺术的起源点或人的身体原始性,这是好还是坏还真说不清。
倒是我对中国当下文学在体裁方面的跨界表示质疑。近五十年来,我国文学界出现如下现象:散文写作自由到无知地散乱不成文,散文跟小说跨界到散文像一截一截垃圾集装箱或一堆庞大的杂物。小说写作随性到散文化化成一座垃圾山或化成散文的集合体或诗化到小说精神尽失的地步。诗歌散文化无底线,越写越离谱—没有诗的气和韵,没有诗的语言形式和文体结构;更令人难读的是叙事入诗自由到诗性消失、诗意无处栖居等非诗的状态。带着对这些问题的思考,我聆听美学家周宪教授主讲“艺术观看:一个哲学问题”、艺术学教授李健老师主讲《气韵美学意义的构成与当代价值》和音乐家宋瑾教授主讲《评论对象:音乐在哪里》时,更明确了自己的艺术主张。
我们看待文学仍然要崇尚审美价值,在创作中要呈现文体美感,做到万变不离宗。我认为,世界上给文学的定义成千上百。有说,文学是有意味的文本。有说,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还有说,文学是人学。更有说,文学是说不清。还有将文学分为文学与副文学(副文学指口述文学、通俗文学、民间文学、儿童文学等),或分为纯文学(强调文学的纯粹性和非功利性)与泛文学,等等。我以为,文学就是文学,文学是一种源自生命的艺术创作,是一种富于表现力的美学实践,是一种引领人类精神向前向上的特殊产物;其他应用文学样式和写作技巧做出来的作品如同工艺品和日常用品之类并不在文学范畴内。或者说,文学最突出的特征是艺术探索和文本创新——从文学的创造性、发现性、批判性等方面把握新文学的形式创新和内容求异,使其具有人性、人类性以及艺术性、先锋性、未来性等文学基因,并体现文学革命或趣味革命。
我在诗学实践中是这样做的:写诗直接以星球、星系、太空、外太空及天体运行等为描写对象,要写出诗意的语言来,并且做到诗的气息流畅、气韵生动,又有音乐感,其难度很大。为找到合适的表现方式和恰切的表现手法,我大量阅读中外经典小说、神话、童话、科幻文学作品及神学、哲学著作。在阅读中,我注意到《三国演义》《西游记》《红楼梦》的开篇均是通过玄幻、奇幻等虚幻表现手法书写某种大时空和大历史(宇宙史),它们都是根据神话传说、传奇小说、志怪小说和宗教经典等文体文本的有趣元素进行变幻性演绎,虚拟现实关系。我便从中汲取语言的营养并转化为自己的诗歌语言。我还从《双城记》《变形记》《百年孤独》等外国文学作品中学习变形、魔幻等表现手法,并活用到诗歌写作中;同时从《巴黎圣母院》《约翰·克利斯朵夫》《汤姆叔叔的小屋》等史诗性的小说以及《圣经》和佛典等宗教经书中学习诗意表达的语言与神性写作的元素。早些时候,我读但丁《神曲》,感受其大时空的思维——他将神学与天文学融合起来,凝结成文格高尚而优美的诗章。我还从《堂吉诃德》中感悟其把文学与神学搅和在一起的写法。我用诸如此类的阅读方式来激活自己的语言和诗思;同时我的身体特质和精神气质对语言的气势和结构也有作用。对照先生们的讲座内容,我感到自己始终在既有再现又有表现、只有再现、只有表现和既没再现又没表现这几种风格寻找或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为了使自己写出诗的音乐感和色彩感,我学习和借鉴艺术学专家和艺术家的艺术欣赏及艺術批评指引,凭着自身的艺术感觉学会听音乐,看绘画和雕塑等,还在观察事物和写作时做到五官并用。
二.从艺术教育中培养文学创作的聪明劲
我们有这样一个共识:文学作为一种语言艺术,是艺术的一个特殊门类。然而,我们在日常语言乃至一些学术探讨中,又常常会遇到把文学与艺术并列对置的现象。这里有一个潜台词:文学是其他艺术的基础。我们换个视角来看,其实文学通吃不同门类艺术的营养。我的学习体会告诉我:搞文学就要学会偷吃其他艺术的养份。美育家杜卫教授主讲的《作为一门艺术的文学》把文学与艺术关系的复杂性讲得明明白白。然而,我从这复杂又微妙的关系中产生如下体会:一是从文学与其他艺术的关联性中体悟文学性,并在文学创作中突出区别于不同艺术门类艺术性的文学语言和文学表达方式以及人性挖掘深度;二是把文学教育作为一种艺术教育,或者把艺术教育作为搞文学的人进行人类社会文化传播和文化再造的一种载体,以增强文学的艺术感染力;三是从艺术教育(或通识教育)中培养文学创作的聪明劲和通识能力,使文学家和文学爱好者的文学之眼更明亮、文学之耳更聪颖,能够掌握和运用那与时俱进的认识论和方法论,并且创造性地进入生命智慧的领地,完成另一个新造的世界。
我从文学教育中感到了文学作品的寿命,又从影响作品寿命的诸多因素中看到了创作的方向。我们知道,古典经过国语教育已有共识,而不同时代有所选择;而现代文学经典已作为现代汉语的基础,不过得从现代性出发选择;比如,鲁迅通过文学对国民性弱点进行剖析,并对其产生的环境作了深刻地描述;再加上先生是世界主义者,他应用“拿来主义”或多或少地有前瞻性;所以他的某些作品不但对于现实有所批判,而且对于未来也有引领性的认识作用。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有写给未来的元素,所以先生的作品至今未死。这就是艺术地看。我懂得,只有面向未来的写作才有永恒的价值;所以,让文学作品预示到未来并经过时间考验其在未来的生存性。我的导师们所讲授的艺术史、艺术哲学、艺术批评、艺术欣赏和艺术创作等方方面面都给我这个启示。
我从美学专家周宪老师的讲座《艺术观看:一个哲学问题》中听出艺术哲学中的观看之道,我又顺着这个道捡拾我所需要的艺术元素,并找到那些可运用于文学创作的方法和技艺;同时通过艺术修养,不但使自己学会看,而且从怎样看当中找到适合自己的文学题材和表达方式。正如柏格森说“眼睛只会看到那些心想要理解的東西”,贡布里希说“绘画是一种活动,所以艺术家的倾向是看到他要画的东西,而不是画他所看到的东西”。比如,我写大时空诗的同时,还有艺术家在大时空方面进行绘画、雕塑、音乐创作,试图寻求艺术上的重大突破。我从中国诗歌史中发现,我国古典诗歌有个好的传统就是注重时空感,因此时空诗歌成为我国古典文学的一大景观。那么,我们肉身可感的时间和肉眼可见的空间以及人类生存的时空都进入了我们的诗中;倒是通过科学手段观测和探测的地球之外的星球与星球运行等也可作为直接描写对象。于是我就盯上这个领域的探索,进行了长达十余年的大时空入诗实验写作,至今已写120余首,基本上形成了以大时空为灵魂的诗学实践体系——即一边建立自己与时间幻想、空间探测、抽象现实、人类未来等相关的题材体系,一边建立与“大时空”、人类性、现代性等诸多因子紧密联系且富有个性的语言体系——科幻的、诗性的、哲思的、神性的、灵异的、奇幻的、混沌的语言体系。
三.审美现代性背景下的诗学实践
哲学家牛宏宝教授主讲《都市经验与审美现代性》,我一边听讲,一边思考自己的写作。其实现代性并不是某些人讲的那么肤浅那么偏向,而是自有其科学性内涵和延伸转换所产生的丰富性。那么,我从先生的讲座中得到启发,从都市经验和现代科技等方面切入,我们可以解析人们所说的看不懂的那些现代艺术品。把这个进入作品的过程倒过来看,或者打开已有哲学所固化的思维发散到现代性的经验中去对接现代人的心灵射线。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情绪化表达的解析,而是深层的精神分析和美学解读。作为都市里的现代人,我们的感知告诉我们,都市经验里的现代性并不在灯光秀和无人机秀或手机网络生活等表层,而是深入到了人们的骨髓和血液。
美学家沈语冰教授主讲《夏皮罗论塞尚的苹果:艺术批评写作经典个案研究》,我听的有一点兴奋:那个美国本土成长的最伟大的艺术史家夏皮罗用他的精神分析法研究塞尚,把我们带到了审美现代性的自由天空,使我们在艺术批评当中感受了“相遇”哲学和过程哲学的力量以及现代艺术的美感。我从中领悟到塞尚的苹果不是一个道具,而是自然万物中最美的东西即人的身体;这在场的苹果与现场的人体在如此背景中相遇并且互相享受过程即过去现在和未来,艺术家这样画出空间的时间性即把时间转化到空间里,这也许就是道成肉身,或者说人的身影在时间性的空间内,而人的灵魂在空间性的时间之外。
接下来,我听了艺术学专家彭锋教授主讲的《当代艺术的中国转向》,大量的信息和简炼的批评使我也跟着在找寻文学创作的中国转向,联想到这些转向都受到了诸如塞尚的苹果等西方艺术家的影响,当然从中国传统艺术熏染中成长起来的艺术家多多少少带有我们的传统文化因子。那么,我们如何进行中国诗歌转向呢?就新诗的探索性写作我提出如下想法:一是正视汉语新诗的问题(汉语新诗存在音乐性缺乏、表达散文化、秩序感不强、文体美感欠缺等问题),从“不是”中找“是”,或从全新的视角或以“想入非非”的姿态,来寻找新诗的突破口;二是将汉语新诗推倒重来,创立定型的诗歌新形式;三是写诗要颠覆语言成规,让自己那自由又敏感的心灵生成具有新鲜感、表现力的陌生化语言,用足自己的诗性、诗情和诗思并让这三者整体运行进而生成富有感受力的语言;四是充分调动自己的诗人天赋和语言天赋,天才般地书写出或有灵性、或有气息、或有张力、或有情调、或有趣味的有机语言;五是尽量避免写作同质化,这就要求我们注重个性化表达或独特性表现,注重个体生命的自由释放和现实生活的对抗反思,注重发散思维和逆向思维的运用,注意个体内心的微妙表达,注意阅读经验和人生经验的异质表现;六是拿出艺术勇气来学会放弃许多,比如放弃当下的功利或世俗的迎合;七是做一个有诗意的自由人,适应现代性,对抗语言腐败,追求生命的重生与逢勃;八是把握写成好诗的运气,也就是让优良的写作功力、饱满的创作激情和充盈的生命气息等遭遇可成就好诗的历史语境和当下语境双流中的某种事件。
我撰写的《中国新诗何时创立定型的新形式》这一文论表明,本人对汉语新诗并不满意——汉语新诗在诗歌结构和表达方式上借鉴西方诗歌的成功经验比如意象组合和诗歌分行等均有突破性拓展,但是在诗歌形式上仍无可推广的完美形式。那么,我的大时空诗在诗体革新上有什么进展呢?
从中国诗歌史来看,我注意到写大时空的诗自屈原以来,还没有真正形成体系或者说诗体,更没有直接以天体和天体运行以及宇宙学科研成果为描写对象的诗作。从文学史和作品解析等多视角考察外国文学,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法国天才作家苏利·普吕多姆,他是法国第一个以诗歌著称的天才作家,也是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人。自《孤独集》(其诗具有哲理性)之后,他的诗转向一种哲学和玄学思考,试图将科学、哲学和心理学结合起来,探讨“内在的人性”,创作一种博大精深、融天地与人性于一体的诗歌。他渴望像探讨世界的本源和本质以及人生的真谛,“但是,他徒然具有科学修养和热情,却不具备写哲理诗的才情,也没有找到将诗与科学、哲学结合起来的角度”,虽有许多至理名言,但往往只能流于空洞说教。”外国有文学评论家如是表示,他视为毕生头等要事的长篇训谕史诗却被认为缺乏想象力,缺乏诗意,几乎无法阅读。我想,无论怎样,开创性的事总是要人做的。后来,我读阿奇博尔德·麦克利什的作品和有关史料。他1892年出生于美国,移居巴黎时期写了《地球之壶》《诗艺》超越时空限制的诗篇。
当我读到日本当代著名诗人谷川俊太郎时,眼睛为之一亮:他二十一岁(1952年6月)出版了处女诗集《二十亿光年的孤独》,并以此诗集被称为昭和时期的宇宙诗人。随后,他进一步探索。《三万年前的星空》是他执笔70周年全新诗集,是他在晚年时写给生命、自我、孤独和宇宙的唯美诗篇。这些诗篇穿越了语言、时间与空间,语言简练纯粹,禅意而空灵,透出一种感性的东方智慧。
对比这些大家,我有幸的是遇到了太空探测和物理研究等方面成果丰硕的大好时期,近三十年也是我接受世界科技信息最為广博的时期。我在上世纪九十代成名的先锋作家文浪的影响下,自那时起就关注天文地理方面的最新科技信息以及预言、神话和传说。自上世纪末起,我中断写诗十年后,在深圳又开始写诗,特别注重创新。正如文浪先生所说:王钻清向中国古典诗歌和外国“意象诗”学习,并有意识地在意象上求新——他的“大时空诗”如是:一是在大自然和新科技中寻找未被意象化的具象并与文化交融从而产生“新意象”,如《面对人心的超级地球》、《穿越时空的人心》等。二是通过反常搭配或有机转换等技术处理使意象组合产生整体性语境而呈现新意,即一个具有整体感的意象或整体性象征物包裹若干被意象化的具象从而使意象组合出新意,或者说整体性意象里套着多个具象或若干单个意象,用繁复的语言应对繁复的世界,或构建与自然生态相对应的人间生态,最终让语言抵达其终点,让多方参与诗歌创作并感应某种灵魂存在。比如《黑森林》《从大历史走来》《大设计》等。三是捕捉全新的诗性感觉以产生富有新意的意象,并且去发现那些个别的、隐秘的感觉,进而将个人的语言置于一个时代或世界的语境,如《一个人的地球梦》《一个智慧而强大的存在》《暗物质之旅》《大时空诗》等。如是完成语言的更新。
这次培训和之前我到书院、书城、大学、图书馆等场所听讲座,使我有这样的感受:像周宪教授和李洋教授等老师一样讲到真实界与艺术界等艺术哲学问题时引起我的思考;进而引发我作现代认知发散和艺术探索。我心里明白:我的大时空诗有一个统一的灵魂,这个灵魂就是“大时空”,特别是在《未来启示录》里“大时空”支撑这部长诗的“格局”,并且力求做到“文道合一”。不过,我的大时空诗在把人的思绪带入一个有着无限遐想的虚拟世界或真实世界的同时,也许会令一般读者只能抽象地意会其意指、感性地抚摸其意趣、有意地触碰其真实呈现以及随性地感受其气息,而无法真正的诠释和理解。我这种审美现代性背景下的诗学实践能走多远呢?我从先生们所讲的艺术学和美学方面的启示中获得了信心。我相信,后有来者,开拓无疆。
王钻清,诗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水利作家协会会员,深圳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首创“诗体游记”并受到境内外70余家媒体关注和语文界专家好评,首创“大时空诗”并受到境内外60余家媒体关注和学界专家学者肯定,出版诗集《回归或出发》《大时空诗》《敲响自然的骨头》,发表长诗《未来启示录》;《大时空诗》诗集被纳入中国诗歌万里行“中国百年新诗千家诗集”收藏项目,《大时空诗》诗集获得第五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图书一等奖,《中国新诗何时创立定型的新形式》获得首届全国文学教育论文大赛二等奖,著有《新语漫话红楼梦》并在《长江网》等媒体连载。